第9章
錦骁扶着岑楚,一手拿手機,擡頭見左前方一人大步走來,錦骁“哎”了一聲,晃晃手機:“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池睿川點點頭,伸臂将岑楚拉到自己懷裏。
錦骁見他垂着眼一下一下拍岑楚右肩,有點莫名,又看看池睿川,見他額上有汗,随口問了句:“你跑步過來的?”
池睿川沒答話,攬着岑楚轉身走了。
沒走幾步就被岑楚推開。
原來小兩口鬧矛盾了,怪不得。錦骁聳聳肩,轉身進了會所。
岑楚推開池睿川,從口袋裏摸出煙盒。
見池睿川還要靠過來,岑楚皺眉:“離遠點。”池睿川面色一沉,正待發作,就聽岑楚又說,“你身上的香水味我聞不慣。”
池睿川沒做解釋,只問他:“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幹什麽?”
岑楚沉沉吐出一口煙,整個人舒坦了不少:“能幹什麽,玩呗。”
“岑楚,你為什麽就不能……”
“睿川。”
池睿川僵在原處,像被按了暫停鍵。
岑楚挑眉,懶洋洋睨了眼快步朝他們走近的葉橋,笑:“看不出你還有妻管嚴的潛質啊池睿川。”
池睿川握緊了拳頭。
葉橋走到池睿川身邊,笑着和岑楚打了聲招呼,側頭看池睿川:“不說了要送我回家嗎?”
Advertisement
池睿川點點頭。
葉橋笑笑,拉住他的手:“那走吧。”
岑楚突然開口叫他:“葉橋。”
葉橋看過來:“怎麽了?”
岑楚微仰着頭,淺白煙霧從唇中溢出:“我這還活生生站你跟前呢,你就當我死了?”
葉橋順着他視線低頭看自己和池睿川握在一起的手,頓了頓,松開:“別誤會,我和睿川……”
“睿川也是你叫的?”岑楚冷笑,“這樣都別誤會,那要等什麽時候誤會,捉奸在床?”
葉橋臉色有點僵。
池睿川收回手,對葉橋說:“到車裏等我。”
葉橋乖乖點頭,轉身走了。
岑楚望着葉橋遠去的背影,感嘆了一句:“真聽話啊。”
“葉橋他……跟你不一樣。”
“我是正主,他是小三,當然不一樣。”
池睿川皺眉:“他不是。”
岑楚笑:“那我是?”
池睿川沉默。
岑楚笑不出來了。他是在婚後第二年才知道有葉橋這個人的存在,池睿川社交軟件裏與葉橋的聊天記錄,最早的一條也是在那一年。
他從沒懷疑過池睿川和葉橋認識的時間。
但如果,那時只是池睿川剛好換了新手機呢?
“你……”岑楚周身冰涼,喉嚨發緊,一時竟沒能發出聲音,他丢了煙蒂,擡腳碾滅,過了一會才說,“你和他,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媽走的那一年。”
岑楚呆住。
池母去世那年,池睿川才十八歲。而他今年已經二十八了。
竟然有十年了。
這麽看來,池母去世他沒能回來這事并不一定是池睿川對他态度轉變的關鍵。
可這卻是岑楚多年來受盡百般冷落仍咬牙堅持的重要因素。
他認為是自己有錯在先。
他覺得愧疚。
岑楚想轉身,可已經來不及了。
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瞬間打濕了臉龐。
岑楚小時候是愛哭鬼,動不動就哭,找不到池睿川他哭,池睿川和別的小朋友玩他哭,池睿川往他碗裏放他不愛吃的芹菜他也哭。懂事後他再也沒哭過,因為池睿川說他哭起來醜,笑起來特好看。
那時在病房裏清醒過來,麻藥褪去,疼得生不如死,他沒哭。第一次和池睿川做,他被藥物控制,像狂躁的野獸,岑楚遍體鱗傷,除了疼還是疼。
那時候,他也沒哭。
他以為這輩子最疼也就是這樣了。
池睿川手伸進大衣口袋,轉過身去,背對岑楚:“別哭了。”
看來池睿川沒騙他,他哭起來是真醜。
岑楚摸摸臉,按了按額角,又笑起來,他擡頭望着池睿川挺直的脊背:“那天我問你有沒有婚內出軌,你說沒有,那我現在再問你一遍,在我們結婚前,你和葉橋,有沒有上過床?”
岑楚上前兩步,在池睿川後背一筆一劃寫下兩個字:池川。
岑楚小時候懶,不愛寫複雜的字,池睿川三個字到他筆下總要少一字。
池睿川問為什麽,岑楚就說“睿”字筆畫太多,難寫,他嫌麻煩。池睿川知道他懶,所以信了。直到高二那年夏天,晚自習回家的路上,岑楚突然叫他“池川”。
他說:“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這樣叫你吧,只有我這樣叫,沒有別人知道,好不好?”
池睿川說好,然後捧住岑楚的臉,在路燈下親了他。
他說:“楚楚,我喜歡你。”
岑楚當時差點哭了:“真的嗎?你不要騙我。”
池睿川又吻他,說:“不騙你,你的池川永遠不騙你。”
“池川,你不要騙我。”
池睿川艱難點頭,過了好一會才說:“對不起。”
岑楚偏了下頭,明明是在笑,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你沒有對不起我,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強迫你跟我結婚,是我以下作的手段拆散了你們。”
見池睿川想要轉身,岑楚從後面抱住他:“別動。”
短短數秒,岑楚松開手。
“池睿川,如你所願,我們結束吧。”
池睿川坐進車裏。
葉橋傾身過去,按住他冰涼的手:“你和他說了我們的事?”
池睿川嗯了一聲。
“不後悔?”
池睿川收回手,用力按住額角,嗓音嘶啞:“不後悔。”
岑楚渾渾噩噩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站在陌生的街口,四處張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走錯了方向。他低頭裹緊外衣,原路返回。
一開始慢慢走,後面開始跑起來。
闖紅燈時被一輛出租車撞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岑楚翻身爬起來,動了動胳膊和腿,不疼,起身推開擋在跟前的司機,繼續往前,走出幾步又被打着轉向燈的小轎車別了一下,岑楚摔倒在地,手心蹭過粗糙的水泥地面,不疼。
有人探出車窗,破口大罵。
岑楚沒理會,咬牙站起來,接着往前走。
到家後,開燈,扶着樓梯扶手一步步上到二樓,到衣帽間裏,翻箱倒櫃,找出一個相機包。
岑楚用力将它抱在懷裏,到了這會兒才覺得疼。
渾身都疼,胸口尤甚。
這就是他拿半條命換來的東西。
這就是他傾其所有去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