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岑楚又在健身房泡了一天,沖完澡換好衣服,去吃飯。
吃完飯九點多,冬天天黑得早,路上行人也不多。岑楚走了一段,慢跑起來,跑着跑着發現不對勁。
岑楚換條路線,拐進一條熟悉的巷子裏,貼牆躲好,等後面的人冒頭,猛蹿上前,先踹一腳,再提膝頂腹。
那人直接跪地上了。
岑楚活動了下筋骨,超爽的,懶洋洋邁步上前,扯下那人頭上的兜帽,抓着頭發迫使對方仰頭。
“我操!”岑楚吓得松開後退。
池睿川捂着胸腹悶咳兩聲,站起身來,拍拍灰塵:“身手不錯。”
岑楚怒:“池睿川你是不是有病!”
池睿川抿了抿唇。
岑楚剛才有一瞬間還挺興奮,以為遇上了逃犯,可以為民除害,沒想到是這麽個玩意兒,敗壞了他難得的好心情,岑楚煩躁,雙手揣運動褲兜裏,瞄了池睿川一眼,操,還他媽是情侶裝。
岑楚心情更差了:“有事說事,別他媽大晚上的裝鬼吓人。”
池睿川:“你把頭發染回來。”
岑楚:“……啥?”
池睿川放慢語速,又說一遍:“你把頭發染回來。”頓了頓,接上兩字,“黑色。”
岑楚默了半晌,說:“池睿川,你是不是有病。”
池睿川板着臉,默不作聲,岑楚閉眼,按了按太陽穴,卻就是在這短短的幾秒鐘裏,一個冷冰冰的東西套在了他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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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楚低頭一看,手铐。
又是“咔擦”一聲,另一邊铐住了池睿川左手腕。
岑楚确定了,這人不僅有病,還病得不輕。
岑楚深吸了口氣:“池睿川,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把頭發染回來。”
岑楚氣得發抖,都想不出話來罵人。
最後還是去了理發店。
岑楚往單人沙發椅上一坐,笑着對理發師說:“圓寸,謝謝。”
理發師看看岑楚,看看池睿川,再看看兩人铐在一起的手,心道:有點意思,回家試試。
嘴上問:“确定嗎?”
“确定。”岑楚快要維持不住微笑了,“趕時間,麻煩快點。”
“好的。”
理完發出來,快步走到沒人的地方,岑楚冷着臉問:“滿意了嗎?”
池睿川拉着岑楚往前走幾步,在路燈下看他,這發型使得他五官看起來更有立體感。眼角下的淚痣熠熠生輝,真好看。
池睿川湊上去,岑楚往後退,皺眉:“你想幹什麽?”
池睿川将岑楚拉到懷裏,低頭吻下去。
同樣是在路燈下,只是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到處都是熱的。
不像現在的冬天。
這麽漫長,這麽冷。
岑楚紅了眼眶,低聲問:“池睿川,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池睿川拇指輕撫他的唇,沒說話。
“以前我上趕着,你不屑一顧,現在離婚了,你又來這一出,池睿川,這樣玩弄我真的會讓你痛快嗎?”
池睿川慢慢低下頭,似乎還想吻他。
岑楚突然冷笑:“池睿川,你不惡心嗎?”
池睿川終于開口:“不。”
“可我惡心。”岑楚一字一句,說得緩慢清晰,“看見你的臉惡心,聞到你的味道惡心,就連叫你的名字都覺得惡心。”
池睿川身體僵硬,呼吸變重。
岑楚明白他這是被戳中怒點了,于是變本加厲:“心裏裝着白月光,卻能一次又一次地跟我上床,你為什麽不能跟我直說,然後去娶你的葉橋。眼睜睜看我被你折磨這麽多年,也讓你喜歡的人等了那麽多年,池睿川,你不覺得你像個神經病嗎?”
池睿川右手狠掐住他手腕。
岑楚沒料到他會用那麽大的力氣,當場疼得叫出聲。
池睿川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急喘幾口氣,又撲上去,将岑楚壓在牆上親吻。
他吻得很急,也很重,岑楚下巴被他捏得很疼,嘴也發酸,唔唔叫着掙紮起來。
池睿川的力氣大得吓人,兩只手像鐵鉗子似的,牢牢按住岑楚,他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眼睛發紅,像随時會咆哮出聲的兇獸。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說出來的話卻是:“別怕我,楚楚你別怕我,我不是神經病,我不會傷害你,我是你的池川,我……我很乖,我會很聽話,你也乖點,聽我的話,好不好?”
這麽多年來,岑楚第一次聽池睿川說這麽長的一句話。
他還沒說完。
“你為什麽闖紅燈?被車撞了為什麽不去醫院?你不疼嗎?我讓你一個人在家不要生病,出門在外一定注意安全,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
岑楚冷眼看他:“說完了嗎?”他晃了晃戴着手铐的右手,“說完了給我解開。”
池睿川扳正岑楚的臉,看着他的眼睛:“楚楚,我在跟你說話。”
“別叫我楚楚,你沒資格。”
“為什麽?”
岑楚快要沒耐心了:“池睿川,你該不會失憶了吧?”
“我沒有失憶,我連我們小時候的事都記得……”
“我們已經離婚了!”岑楚打斷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別他媽在這跟我提小時候,還嫌我不夠惡心嗎!”
池睿川瞪着岑楚,沒說話,只是喘氣。
“還有,我為什麽聽你話,你算哪根蔥?想要聽話的你身邊不有一個嗎?你去找他啊,在這浪費什麽時間,老子還有約會呢,你他媽能不能別在這礙事!”
岑楚這下是真沒了耐心,伸手往池睿川口袋裏摸,找鑰匙。
池睿川突然發起狂來,捏着岑楚手臂一扭,胸膛頂着他後背将他用力壓在牆上。手铐連着兩人的手,池睿川這麽不管不顧地拉扯,岑楚右手腕一下被手铐磨出了血,疼得直皺眉。
“池睿川我操你……啊!”
“別說粗話,我不喜歡。”池睿川提膝頂了下岑楚的腰,緊接着扯他褲子。
岑楚意識到他想幹什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池睿川!你他媽動我一下試試!”
池睿川還真動了。
岑楚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麽沖進來,疼得想死。
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整個過程,池睿川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你要和誰約會”、“你不能跟別人在一起”、“就算離了婚你也只能是我的”……
岑楚已經沒力氣罵娘了。
等人發完瘋,提起褲子往地上一坐,抹把汗:“池睿川,我問你件事。”
池睿川終于肯把手铐解開,看着岑楚血肉模糊的手腕,好半天沒坑聲。
岑楚收回手,甩甩,一地血,随手往衣服上一擦,問池睿川:“有煙嗎?”
池睿川還是沒說話。
“啊,忘了你不抽煙。”岑楚笑,“好了不說沒用的,我問你,你今晚喝酒了嗎?”
池睿川可算有了點反應,搖頭。
“我想也是,你第一次喝酒那會兒我就在邊上呢,差點沒吓死,你這輩子怕是與酒無緣了,這樣說起來,池總您跟那位不抽煙不喝酒不講粗話的葉先生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岑楚伸手在地上摸幾下,“既然沒醉……”
擡手,一磚頭拍池睿川腦袋上。
“池睿川,你怎麽不去死。”
岑楚扶着牆站起來,池睿川跪那兒沒動。岑楚砸那一下是下了狠勁的,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樣,沒吭聲,連眼都沒眨一下。
直到岑楚快要走到巷口,他才猛地起身追上去,抓住岑楚的手,卻也不說話,只是用力抓着。
用力到整條手臂都顫抖起來。
岑楚靠着牆,他知道自己手腕肯定脫臼了,可他沒力氣甩開,也沒力氣喊疼。等了一會,等攢夠了說一句話的力氣,岑楚才低聲開口:“池睿川,認識你是這輩子最讓我惡心的事。”
池睿川像被什麽東西燙到,猛地松開了手。
岑楚轉身走了。
池睿川站在那裏,看着岑楚一步一步走遠。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望着他爸的背影,漸行漸遠。
他跟那時一樣,孤單單站在夜色裏,他沒有開口叫誰的名字。
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回頭。
“睿川?”
池睿川擡眼。
“怎麽了你,一坐下就發呆。”
“找我有事?”
葉橋捏着咖啡勺的手一頓,笑問:“沒事不能找你啊。”
池睿川說:“我還有工作。”
葉橋垂下眼,又是類似的話。上回約他吃飯,池睿川說的是“我要加班”,葉橋拿了手疼說事,他才勉為其難出來見他,卻也只是幫他打了包。都不願意陪他吃頓飯。
說是要加班,後來不還是去岑楚家吃飯了嗎。
說到底還是心不在這裏,才不願花時間。
葉橋又擡眼看他。
這人的腦子裏,除了岑楚和工作,根本容不下別的。
這樣清醒,理智到冷漠的池睿川,他不喜歡。
可他又是那麽喜歡,他的那雙眼睛,跟她多像啊。
他真喜歡。
“你聯系上岑楚了嗎?”
池睿川搖頭。
“去他店裏找過了?”
池睿川淡淡嗯了一聲。
葉橋心裏舒坦了些,端起咖啡輕抿一口:“看來他是打算徹底抛下過往,将你放下了。”他笑着看池睿川,“你終于如願了,恭喜啊。”
池睿川兩手放到桌上,輕輕交握:“也恭喜你。”
葉橋這才注意到池睿川右手纏着繃帶,愣了會神:“恭喜我什麽?”
“以後我是你的了。”
葉橋驚住。
“你不是喜歡我嗎?”池睿川望着他的眼,“像你養父喜歡我媽那樣。”
咖啡杯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