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葉橋像被吓傻了。

但池睿川知道,這只是表面的。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擡腕看了下時間,半小時後還有一個會要開。

看來是趕不上了。

池睿川給秘書打了個電話,簡單交代幾句,挂斷後,他對葉橋說:“我送你回去吧。”

葉橋坐在副駕座,兩手放在膝上,握得很緊。

他似乎很緊張。

倒是池睿川,他看起來很輕松,甚至還對他笑了,問:“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葉橋怔了怔,點頭。

到家,池睿川開了門。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以往總是葉橋輕松自在脫了大衣挂好,問他要喝什麽。

今天反過來,池睿川挂好衣服,挽起襯衣袖子,問葉橋:“還是咖啡?”

葉橋點頭。

在等池睿川煮咖啡的間隙裏,葉橋想了很多,可他怎麽也想不出池睿川是怎麽知道的,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池睿川走過來,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放在他面前。

葉橋終于忍不住,他抓住池睿川的手:“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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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睿川抽回手,拿起手機,當着葉橋的面撥通了秘書的電話:“等一下。”

他轉身進了衛生間,很快又出來,坐葉橋對面。

“繼續。”池睿川唇邊帶着微微笑意,看葉橋,“你問我知道什麽?”

他的姿态神情都很放松,眼神也溫柔,這樣的池睿川很迷人。

這樣的池睿川葉橋之前從未見過。

他幾乎是不笑的,兩人認識到現在,葉橋只見他笑過一次。是在池睿川幫他打包飯菜的那天,出了餐館,他說到“浪費糧食可恥”的時候,池睿川突然笑了一下。

很奇怪,葉橋至今不知道原因。

“我養父和……你母親的事,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具體是什麽時候,我已經記不大清了。”池睿川想了想,認真回答他,“大概是我剛上初中那會兒吧。”

葉橋瞪着眼看他。

池睿川朝他笑笑。

池睿川是在十歲那年發現他媽的異常。

雖然以前也覺得不太對,但那時并沒有多想,隔壁女主人也經常為男主人晚歸大吵大鬧,他以為這個年紀的女人都這樣。

那天晚上他将睡着的岑楚背回他家,然後揣着兜裏的零錢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雪糕——家裏的都被岑楚吃完了,明天過來開了冰箱找不到肯定又要鬧。他買了十支雪糕,提着塑料袋子從便利店出來,無意間擡頭,看見馬路對面停着一輛黑色奔馳,跟他爸經常開的那輛一樣,他不由多看了兩眼。

然後就看見他媽從車上下來。

車主是個陌生男人,他擁着她,往額頭吻了一下。

池睿川開始跟蹤他媽。

她每個月要離家一兩次,打車去郊外,那是一棟三層的舊別墅,別墅主人偶爾會送她回來,大多是她自己回來,估計是擔心被發現。

別墅主人就是那個開黑色奔馳的陌生男人。

這事他沒跟任何人說,他以為他媽有了外遇。

直到他看到那本日記。

“你知道多少?”

池睿川扭頭看窗外,今天陽光很好。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很多。”

“那你……”

池睿川扭過頭來,溫柔望着葉橋。

葉橋看呆了,這就是他想象中離開岑楚、又在他的“幫助”下徹底忘掉岑楚後的池睿川應該會有的樣子。他不用說話,光是這樣看着,葉橋都有些受不了。

他從未真正擁有過池睿川,多年積攢的渴望在這一瞬間噴湧而出,幾乎令他發狂。不過短短幾秒,他發現自己硬了。

葉橋兩手交疊放在腿間,臉有些燙:“那你,又是在什麽時候發現我,對你……”

池睿川又看窗外。

他媽走後,他整晚整晚地失眠,他想給遠在加拿大的岑楚打電話,想告訴他,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像他媽那樣。他在深夜裏一遍一遍撥號,又一遍一遍放棄。

他想,他不應該這樣。

岑楚會不開心。

葬禮結束後的第九天,夜裏他爸回家,收拾行李。池睿川問他去哪,他也不答,只丢下一張銀行卡。

他伸手去拉,被他爸甩開了手,他爸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咬着牙說:“你怎麽不跟她一起去死。”

他堅信自己沒病,他跟他媽不一樣。

他以為自己能熬過去,熬到岑楚回來,只要能抱抱他,無論什麽樣的苦,他都能一口咽下。

可是岑楚還沒回來,他就看到了那段小視頻。

岑楚竟然去紋身。那奇怪的圖案已經完成了大半,他沒心思去管那到底紋的是什麽,他只在意他的岑楚要光着上身趴在那裏讓他不認識的男人看多久摸多久。

他太在意了,在意得快要發瘋。

他知道自己沒救了。

他遺傳了他媽的病。

他爸的話是對的。

“就在你沖進我家,以為我要自殺的那天夜裏。”

葉橋再一次打翻了咖啡杯。

“你讓我不要幹傻事,你說你會保護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池睿川彎腰從茶幾下拿出一把水果刀,從果盤裏拿了顆蘋果,垂着眼,緩慢仔細地削起了蘋果皮,“見我坐在陽臺欄杆上不動,你急得眼都紅了,你讓我想想岑楚,說他學習好球打得好人也長得那麽好看,就跟天使一樣,你說了他從小到大無數的好,問我怎麽舍得将這樣的人抛下,留給別人。”

可是這些事情,除了池睿川,又怎麽可能有別人知道呢。

池睿川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說:“我叫葉橋。”

他不用再介紹別的,池睿川就已經都知道了。

原來他是葉橋。

原來他才是他媽日記本裏“害怕”兩個字後面出現次數最多的那個名字。

他還以為那人已經死在他媽葬禮當天郊外別墅的那場大火裏。

原來不是。

最後一圈果皮輕輕落在桌面上,池睿川拿着削好的蘋果,問葉橋:“吃嗎?”

葉橋臉色慘白,嘴唇輕輕顫抖:“不……”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深吸一口氣,“不可能!”

“你不可能記得那天晚上的事。”

池睿川看着他,像在看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人。

“葉橋,我是有病……”池睿川轉動手裏的水果刀,刀尖對着葉橋,“但比你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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