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節課,大家都像中暑的小狗一樣呼哧呼哧
一個半小時的熟練後,謝橘燈已經很好的掌握了平衡,可以自由自在的滑,只是不能弄太多花樣。
“來,我教你舞步。”顧淮拉着謝橘燈的手,“上身垂直,兩腳腳跟提起,兩膝微彎,照着我的動作。”
謝橘燈依言而行。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顧淮當老師的樣子,很入神,臉上的表情也很嚴肅。
因為謝橘燈是初學者,顧淮并沒有把口令念的很快,而是像慢動作那樣,給謝橘燈慢慢示範。
謝橘燈是個好學生,尤其在顧淮這樣高效的老師手裏,更是顯出了其優秀的學習能力,不一會便上手。
“很好。”顧淮誇了她一句,“現在,來學習蟹行貓步。”
他們兩個人靠的很近,謝橘燈甚至感覺到自己在和顧淮進行身體接觸,然而那并不使人感到厭惡,因為這舞蹈給人的感覺本就如此。他們眼神交織,身體偶或接觸,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明明節奏已經如此凝滞,卻仍能感覺到其中的決絕和明快。
顧淮做了一遍動作,然後回頭看謝橘燈:“會了嗎?”
謝橘燈看的專注,這時候發表了一下自己的見解:“舞步需要前進的時候,你橫行移動;舞步需要後退的時候,你橫向向前斜移,這是要點?”
顧淮微笑,“是這樣的,你學的很快,我帶着你做。”
他朝謝橘燈伸出手,謝橘燈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尋常的舞蹈曲,一首曲子并不長,其中的動作看起來也不多,然而分解學起來,卻頗有難度,要學會,要記住,總要花費一番功夫。顧淮教的不驕不躁,謝橘燈學的不緊不慢,他們兩個在這上面,似乎天生就是一對。
相比起來,溫瑞華好像才真正是那個小腦不發達的,她到現在還在致力于維持自己在冰上的平衡,看着謝橘燈和顧淮的動作,有些豔羨,不禁說道:“我什麽時候也才能在冰上這麽行動自如呢?”
“多花費一點功夫就行了。”謝方瑜顯然在這上面比她學的要快,此刻他已經可以在場中橫行,風馳電掣了一番,回來聽到溫瑞華的聲音,不禁笑着回答。
“你教教我。”溫瑞華朝謝方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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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方瑜對這個問題不可置否,“我可以無師自通,你也可以,我在這邊看着你。”
溫瑞華心裏有些不開心,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溫和問了一句:“為什麽啊?”
“你剩下的兩年,我都不會在你身邊的。”謝方瑜道,“你現在這麽依賴我,我不在了,你怎麽辦?”
“所以要我自立自強是嗎?”溫瑞華看着他的眼睛問。
“我會很快,瑞華,我希望你和我一樣快。”謝方瑜道,“這樣我們就能站一起了。”
“這樣啊,那你先往前,我在後邊追你。”溫瑞華忽的莞爾一笑,“估計追着追着,我就能跟上你的腳步了。”
“我可不會讓你的。”謝方瑜道,“就像我剛才教你的那樣,往外滑,然後收腿,再往外,繼續收腿,重心要低,等你站穩了,可以稍稍提高,這樣美觀一點,我在前面看着你,你膽子大一點,來。”
他說着,往前面滑動,這次步速很慢,顯然知道要照顧溫瑞華。
溫瑞華不服輸的勁頭上來,跟在他身後,行動間有些踉踉跄跄,然而萬幸,她沒有摔。
這樣放養式的教育,反而讓溫瑞華跟上了謝方瑜的腳步,比剛才那近兩個小時的貼身教育要有效的多。
謝方瑜顯然知道怎麽樣才能激發溫瑞華的潛力,很簡單,放着她不管,她才能跟上,手把手的教,她只會越來越懶。
溫瑞華和他牽着手在冰場上繞圈圈,倒是沒什麽花樣,有時候會是你追我趕。溫瑞華說累了,謝方瑜扶她去一邊休息,說了一會話,然後上場找人學舞蹈動作,顯然他是一個閑不住的,也是一個不甘落後的。
溫瑞華在場邊,看着他和顯然是這裏工作人員模樣的女生跳在了一起。謝方瑜在任何時候都是風度翩翩,但卻不真的親近別人。他就像陀螺,抽一下,轉一會,再抽一下,再轉一會,感情上被動而冷漠,和自己給謝橘燈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然而哪怕是好閨蜜之間,也不喜歡将自己和熱戀對象之間的有些事情說出來。
她看着顧淮和謝橘燈,心生豔羨。
上場近三個小時後,謝橘燈終于獲得了一次中場休息的機會。這裏本來有點冷,然而因為熱火朝天的教學工作,謝橘燈感覺自己內衣都有些濕了,黏在了身上,不過這些都抵不過她心中的開心。
她平時除了長跑,沒有什麽其他的體育技能,更別提這樣在冰上花樣舞蹈,以前想起來覺得不可能,到今天在顧淮的教導下,都變成了可能。顧淮在她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個level,變得更加不可趕超。
她并沒有詢問緣故,顧淮既然教她,那就是她的榮幸,與其追問原因,不如去享受這其中的樂趣。
謝橘燈想的很清楚。
顧淮下場,不知道去做什麽了。
謝橘燈等了一會,終于歇過來了,身上也不像剛才那樣沒有力氣,這時候上方的穹頂忽然向兩邊打開,有冰涼的東西飄落下來。
下雪了。
☆、禮物
整個天空都顯得灰蒙蒙的,雪花在其中飄落,很有一種古風雅韻的感覺。謝橘燈想到這個詞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心想這和現在的畫風都不一致了。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夜幕已經要覆蓋蒼穹了。
顧淮回來了,謝橘燈站起來,有些緊張:“要走了嗎?”
“不慌,我剛才請工作人員幫個忙。”顧淮忽然變得很正式,彬彬有禮的朝謝橘燈鞠躬,“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嗎,Ms.Xie?”
謝橘燈被這插曲打的措手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滿臉通紅,“It's my pleasure。”
場上忽然響起了音樂,謝橘燈第一感覺就是熟悉,後來回憶起來,這不是顧淮在元旦那天的小提琴曲嗎?
對于顧淮的任何事情,她記憶都很深刻。
顧淮低頭湊近她耳邊,輕聲道:“你走神了。”
“對不起。”謝橘燈回神。
“按照剛才我教給你的那些,跟着我的腳步就可以了。”顧淮聲音裏有着笑意,“不用緊張。”
“沒有緊張。”謝橘燈反駁。
“你手心出汗了。”顧淮毫不猶豫戳破了謝橘燈的謊言。
謝橘燈側過頭,她這才發現他們兩人已經到了場中間,場內人已經不多了,追光燈打在他們兩人身上,好像整個世界都是舞臺,而舞臺上只有他們兩人。
謝橘燈眼睛裏,除了顧淮,看不到其他人。
“知道跳的是什麽嗎?”顧淮問。
“嗯?”謝橘燈不明所以。
“探戈。”顧淮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眼神深沉,像是可以把人吸走,“你知道探戈的起源嗎?”
謝橘燈搖頭,她跟上節奏都很困難,不拖累顧淮的情況下很難一心兩用,此刻說話有些氣喘籲籲,只能用簡單的字眼表達自己的意思,“是,什麽?”
“探戈是情人間的秘密舞蹈。”
欲進還退、快慢錯落、動靜有致,這不正是愛情的節奏嗎?
謝橘燈和顧淮的眼神相接。
“這也是為什麽我要教你的緣故。”
謝橘燈被他攬在懷裏。
“謝橘燈,我們戀愛吧。”
曲子在高/潮的地方戛然而止,心在剛落下的地方忽然再起波瀾。
追光燈的燈光忽然熄滅,場內一片黑暗。
謝橘燈放下了顧淮的手,兩人站直,相對而立。
顧淮在等她的答案。
“好。”謝橘燈輕聲卻堅定的回答了他的邀請。
為什麽要拒絕呢?
她已經等了很久了,等的不就是顧淮先開口嗎?
在謝橘燈的世界裏,從來沒有什麽欲拒還迎,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她的世界和數學世界一樣簡單,要麽有答案,要麽沒答案。
顧淮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拉起謝橘燈的手,這次沒有放下,拉着謝橘燈下場。
顧淮拿U盤去拷了個東西,謝橘燈才知道他竟然還錄像了。
溫瑞華也下來,沒有來時候的興致勃勃,她好像有些漫不經心,總是走神。謝橘燈敏銳的發現了這點,畢竟她和溫瑞華相處的時間比較長,但現在謝方瑜在,顯然不是她說話的時候,謝橘燈決定回去之後問她怎麽了。
“回去之後給我傳一份吧。”謝橘燈問顧淮要小樣。
“不要。”顧淮這次拒絕了她。
“為什麽?”謝橘燈瞪他,“我也有知情權的。”
“私人訂制,概不外傳。”顧淮擺擺自己手中的U盤,放到了大衣的兜裏。
謝橘燈伸手去他兜裏拿,結果被顧淮拉住手,就那麽塞在兜裏,走了一路。
大概沒有哪個冬天給謝橘燈留下的印象如此之深,以至于隔了十年,她仍能記起當初顧淮手心的溫暖,那衣服的顏色,還有顧淮睫毛的長度,如一把拂塵放在心中,時不時清掃,整整掃了十年。
顧淮送謝橘燈回去,兩人在車站分別,顧淮搖了搖手中的U盤,雖然周身飄雪,寒意侵體,他眼眸中的冷意此刻卻全然消去,笑意吟吟的對謝橘燈道:“這個就當做我今年的生日禮物好了。”
謝橘燈趴在車窗上,車子漸行漸遠,而顧淮仍然雙手插在口袋裏,站着目送她。夜/色/深沉,燈火通明,車子時而開時而停,她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久到視線中什麽都不剩下,才扭過來,低下頭,偷偷的笑。
車上人很多,下班高峰期,擠來擠去,行色匆匆,神色中帶着疲憊,很多人一手扶着欄杆,一手拿着手機玩,熒光之上才映射出人的溫柔。
B市多北漂,高樓林立,人來人往,步履急促,謝橘燈也算是這其中一員,只不過還沒有到時候,她此刻滿心甜蜜,一點也感受不到周圍世界的氛圍,對她來說,浮世偷生飄零久,此心安處是吾鄉,這一刻,好像心才真的充實起來,有了盼頭——在生活之外,感情好像多了幾分色彩,才知道這是真的人生。
情人節又快要到了,謝橘燈這次決定多聘用一些人,多賺點錢,她想要給顧淮買一份生日禮物,這份禮物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的,花費對她這種高中生來說,确實有些高,所以她不想找謝懷要錢,因為這是她自己額外的用度,再者,是她的心意,她想從頭到尾,這樣禮物中都是她的心血。
花別人的錢去獻殷勤,算得了什麽呢?
謝橘燈這次還是賣花,不過她從老板兼員工,變成了全職老板,雇傭了近二十個人,完成這次情人節對B市的攻占。這二十個人,把押金和身份證抵押到這裏,然後領取花朵,按照規定的價格賣,因為去年的經驗,謝橘燈今年訂下了一個時間梯度價格,在哪個時段以哪種價格賣最合适,底薪五十,多賣出一朵,就可以得到一半的抽成,能夠多賣錢的,自然可以歸到自己腰包裏,謝橘燈這裏只抽成。
賣的人都是初中認識的小夥伴,一部分是高中認識想要體驗的,謝橘燈提供了本錢,也免去了那些人的擔憂。
她選人,選的都是臉皮比較厚的,能夠腆着一張臉去推銷的,臉皮太薄的,根本沒辦法叫喊,更不要提賣東西,謝橘燈都擔心會一朵賣不出去變成滞銷品。
謝橘燈分布完任務之後十分空虛,自己也披甲上陣,這天天氣比去年要好得多,她這年不僅賣散裝,還賣成束的花,提供上門服務,價格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那二十個小夥伴中有一部分送花去了,錢也是底薪加提成,提成按照送的數來算,好在B市土豪多的很,在網站上預訂的人不少,叫她的錢包迅速豐腴起來。
小夥伴們情人節單身的多,單身狗從情侶的口袋裏掏錢,情侶也開心,單身狗有錢了也開心,能夠賺人生的第一筆錢,雖然不多,也是一種成就,紛紛表示如果來年有這樣的活動也記得叫上他們,謝橘燈笑着拍開他們,說來年就都有情侶了,誰還記得賣花啊。
結果一群單身狗你笑我,我笑你,謝橘燈笑而不語,心想你們要知道我脫單了,還不坑死我,才不會說出去。
謝懷見她忙碌了一天回來,問賺了多少錢,謝橘燈說不多不多,最後比了個五,謝懷以為是五百塊,心想怎麽比去年累,謝橘燈笑着搖搖頭,說她少算了一個零,不是五百,是五千。
謝懷吓了一跳,心想這要是每天都是情人節,那還不賺死,謝橘燈搖頭,說奇貨可居,就是因為稀少,一年有兩天要花錢,一天是情人節,一天是生日,要是天天情人節,那情侶日子不用過了,直接破産了。
謝橘燈想訂做一套積木,上萬塊的那種。從前看電視劇,有行軍布陣的那種小型模拟玩具,謝橘燈比葫蘆畫瓢,心想要不訂做一套積木,很小,但能做出宮殿樓閣那種,她玩心比較大,上網查了一下,發現真的有,只是價格有點貴,近兩千訂做一套,于是才出主意這次情人節雇人賣花賺錢,不然也不想這麽勞心勞神。
謝橘燈發短信問顧淮喜歡什麽顏色,顧淮回複短信說,玄色。
竟然是黑色。
最後謝橘燈選擇了朱玄兩種主色的積木顏色,賣家還熱心的推薦了湖泊和一些樹木,說這些是周邊,當時候按照圖紙上的位置擺,最後的成果會更漂亮一些。
他說的天花亂墜,口生蓮花,謝橘燈一時間也中了安利的毒,花了五百多買下了,下完訂單後就後悔了,心想以後抵制誘惑的能力一定要更強一點。
禮物訂做也要一個月的時間,等收到的時候,正好是顧淮的生日——他生日在四月一號,正是愚人節。
謝橘燈期待那天的到來,時節愚人,人不愚自。
托爾斯泰說,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有着各自的不幸。這句話用在情侶身上,也是貼切的。
人人回憶起高中時候的戀愛,用的詞語比較一致,曰:青澀。
那時候上課偷偷傳小紙條,下課的時候,如果女生的同桌出去了,身為男朋友,就會過去坐一坐,陪着說十分鐘的話。有時候甚至不到十分鐘,因為課間會被老師以這樣那樣的原因,拖上一拖,于是只能眼神交流,發梢間都是眉飛色舞,洋溢着輕快的節奏。
謝橘燈和顧淮表面上還是一派雲淡風輕,誰叫他們都是住校生,活動都變成了晚自習後那不到半個小時呢?
這半個小時,通常人人都會忙碌于自己的事情,回寝室洗衣服的,在教室自習到最後一刻的,走讀生便是忙着回家的,教室裏缺了兩個人,顯得無關緊要。
顧淮寝室的兄弟,都知道顧淮晚自習後有鍛煉的習慣,也就習以為常了——這是從開學就知道的,不是中途生出來的,于是顧淮在操場到底做了什麽,其實誰也不知道。
而謝橘燈的寝室,溫瑞華知道卻不會多說,秦念是個大學霸,沒有興趣去了解別人的私事,藍靜可的反射弧比較長,年紀又比他們都小了一些,在這事情上懵懂。每天被她哥哥管着,按照哥哥要求的節奏走下去,業餘時間差不多都被她哥霸占,竟然也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于是謝橘燈整個高一生活,都顯得悠閑而自在,戀愛,學習,還找到了自己的愛好——密碼學,她顯得充實而忙碌,時光匆匆流逝。
那年的四月一號,湊巧是周六,學校放假的時候。
因為東西比較重,賣家發的物流而不是快遞,謝橘燈心想擇日不如撞日,周六直接叫顧淮一起去拿,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箱子很大,長寬高各一米見方。
顧淮看到的時候神色很是怪異,像是感動,又像是不知所措。謝橘燈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麽豐富的表情,拿手推了推他的手肘,“高興傻啦?”
顧淮嘴角翕動,最後艱難的說出兩個字:“謝謝。”
他稍後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有些太過于冷淡,但他真的不太清楚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那些曾經的技巧只适合用來面對陌生人,或者自己心中并不占重量的長輩,他太習慣用面具示人,以至于當要學着真實的時候,反而不知所措。
謝橘燈和他越是相處,也就越是明白,越是明白,也就越是喜歡。誠然她從前喜歡的顧淮是強大的,但她也在朝那個方向努力,走到最後,要的是并肩,如果顧淮真的完美無缺,她反倒是要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怎麽這麽重?”顧淮拖的時候才發覺重量。
“有上萬塊呢。”謝橘燈和他一起把箱子推出去,“我們還是叫輛車走吧……這肯定搬不動。”
兩人叫了一輛小貨車,顧淮開口,說了個地址。
和他當初在學校那邊留的地址不一樣。
到了地方,顧淮拉着她的手下車,搬貨工人跟在他們身後,上了電梯。
謝橘燈有些忐忑,像阿裏巴巴發現了強盜的藏寶地一樣,“這裏是你在B市的住處嗎?”看着不像啊,這裏太新了。
“是我買的一套公寓。”電梯門開了,顧淮過去把門打開。
謝橘燈這才看清這裏的布局。
公寓不大,進去之後有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一個小客廳,旁邊是盤旋樓梯,上面有一個屋子,下面三十多平米的樣子,而樓上那間應該是卧室,目測二十多平米。
“這套單身公寓當初價格不錯,當時手裏正好小賺了一筆,所以買了下來。”顧淮笑笑,對着工人道:“辛苦了,放到客廳就好。”
結賬之後把人送走,關上門的時候謝橘燈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這麽大的箱子,推進門之後整個客廳都小了不少,顧淮拿刀子過來割開箱子縫隙,嘩啦啦東西全瀉下來。
整個客廳到處都是小塊積木,玄色朱色橘黃色湖藍色……好像一下子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到了腳底,散落在謝橘燈和顧淮之間。
他們兩個立刻蹲下來撿積木塊,手在慌亂中碰到了一起。
謝橘燈觸電一般想要退縮,顧淮卻覆在她的手背上。
沉默好像漏了一拍心跳般,叫人難以呼吸。
謝橘燈心中惡意起,越是壓力大,她也就越是能想到鬼主意,于是她豎起自己的食指,撓了撓顧淮的手心。
顧淮輕輕一笑,松開了她的手,兩人繼續方才沒有進行完的事情——撿積木。
好在顧淮這裏有一個巨大的收納箱,裏面還是空的,禮物有了容身之所,兩人做完這些事情,累的在地上坐下來,謝橘燈背靠沙發,穿着牛仔褲和白色襯衣,想什麽姿勢就什麽姿勢,她一條腿伸着,一條腿曲着,看起來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顧淮的頭放在墊子上,身體近乎躺平,看起來像是一只懶洋洋的豹子,伸展了自己的腰背,每個動作一幀一幀的卡住,都是可以當做攝影展示的成品。
謝橘燈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扭過來,眼中帶着笑意,嘴角勾起。
她問顧淮,“你這邊,有沒有空閑的地方?”
“做什麽?”顧淮也來了興致。
“造個……屋子。”
太陽一路西斜,夕陽輝映到謝橘燈的臉上,讓她此刻認真的面孔看起來富有吸引力。
顧淮被她吸引。
“謝橘燈,我想吻你。”顧淮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謝橘燈正在往房頂放積木,聽到這句話,手直接抖了一下,積木塊掉在進度走了近百分之九十的成果上。
謝橘燈擡頭,不意外的看到顧淮算作“純潔”的眼神。
白白淨淨高高瘦瘦,溫柔體貼,一貫是吸引謝橘燈的美好品質,這些品質顧淮都有,況且他長得也是謝橘燈喜歡的類型。
謝橘燈喜歡人,通常都有外貌作為第一防線,她是視覺動物,美好品質的前提是可以下口的長相,不然談什麽內在?
所以她當斷即斷,否則不斷自亂,開口:“你先閉眼。”
顧淮依言而行,濃密的睫毛好似翕動的蝴蝶。
你這只睫毛怪……謝橘燈伸手覆在顧淮的側臉,然後吻在自己的手背上,松開的時候反倒被自己的純情給弄的臉紅了。
顧淮感覺到了她的戲弄,睜眼的時候眼睛中帶着戲谑。
謝橘燈撐手臂起身,假裝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其實是落荒而逃。
“我送你。”顧淮看着外邊不算低沉的太陽,決定先放謝橘燈一馬。
兩人肩并肩下樓,謝橘燈體諒剛才顧淮被她戲弄了一下,拉住他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顧淮抓了抓她的手心,他們不約而同的笑起來,可是人在屋子外,出于感情的含蓄,誰也沒有看誰。
可心裏知道。
顧淮送謝橘燈上車,把要轉車的路線告訴她,謝橘燈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然後看着顧淮站在站牌那邊,等車開的樣子。
她和顧淮的視線在空氣中點亮戀戀不舍的泡泡。
顧淮在車門關閉的那一刻上了車,走過來,坐到謝橘燈旁邊的座位。
“我怕你這個路癡回不去,”顧淮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十八裏相送,“所以還是親自送你回去比較好。”
然後他開始假裝睡覺,謝橘燈就扭頭看窗外的風景,一會兒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個人碰碰又撓撓,視線飄過去發現那雙手果真不老實,她于是慢慢扣住顧淮的手,十指/交/纏之後,狠狠的夾了他一下。
顧淮睫毛動了動,但沒有正眼。
謝橘燈于是把頭又扭回來,學着顧淮的姿勢,腦勺磕在座位的靠背上,假寐。
然後真的睡着了。
醒來是被顧淮推醒的,謝橘燈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倚在了他的肩膀上,顧淮揚眉看着她,然後保持這個表情下車。
夕陽又漂亮了一點,因為夕陽裏的顧淮長身玉立,姿态從容。
“回去吧,我看着你。”
☆、親密
謝橘燈主動轉身——如果她和顧淮相互推诿,你看我離開,我看你離開,那麽就是這些糾纏,都要花費半個小時了。
她只是走到顧淮看不到的地方,然後再轉身,看顧淮離開而已。
日暮漸漸西垂,終于落到人看不見的地方,天好像從來不是慢慢黑的,而是一下子就夜幕了,謝橘燈看到顧淮的身影融入黑暗,站了很久才離開。
如果一切都按照這樣波瀾不驚的路線走下去,也許謝橘燈會和顧淮一直走下去,或者有一天像無數青梅竹馬的情侶那樣在年少時期相約一起,在上了大學之後卻漸行漸遠,最後不再相見,這樣平靜的走到相忘于江湖。
那樣或許是另一種結局。
高二開學後不久發生了一件事,西南地震,學校要募集捐款。但學校這次不知道是誰策劃的活動,效仿“basket boy”,讓男同學們上去做自我介紹,拍賣一次他們共進午餐的權利,女生競價,價高者得,活動安排在學校的大禮堂中。
顧淮不幸中招,大概老師們也知道,要找帥一點的才好拍賣。
那次拍賣謝橘燈把自己攢下的積蓄基本都扔出去了,開始參與的人還不少,當競價上升到三百的時候大部分人放棄了競拍,只剩下謝橘燈和另外一個高一的女生,當然最後的結果是謝橘燈勝利,她花了整整一千,保住了顧淮的“清白”。
她想顧淮只屬于她,所以在當他女朋友的時候,不願意把他讓給別人,連吃一頓飯的權利都不願意讓出去。
散場的時候,謝橘燈和顧淮一同走出禮堂。她感覺有一股敵視的眼神往這邊瞟,順着視線的來源看過去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人。
錯覺嗎?謝橘燈按捺下自己心中的疑惑。
這次拍賣讓謝橘燈和顧淮名聲大噪,很多人自動默認了他倆朋友以上的關系,顧淮在宿舍卧談會被逼問是不是真的的時候,點了頭。
舍友們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脫單了必須大放血!”
“簡直無視單身狗的尊嚴!”
這時候已經臨近十一月十一日單身節,所以顧淮很痛快的答應到時候請客吃飯,順便和謝橘燈的宿舍聯誼,因為宿舍兄弟們說:“就算革/命勝利,也不能忘了兄弟!”
于是這場名義上脫單請客變成了宿舍聯誼。
當然最後發現謝橘燈宿舍脫單的脫單、兄控的兄控、專心致志當學霸的拒絕戀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二上的時候,顧淮和謝橘燈成了班裏的模範情侶,連帶換座位的時候大家默契的把他倆身邊的位置空出來,為了“促成好事,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姻緣”,讓他們有了交流的時間和空間。
這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每次月考老師們都會去改卷子,通常不會來班級視察。名義上要求學生自習,但大家都會各玩各的,膽子大的會跑出去,因為考前費腦太多,謝橘燈和顧淮一起出去散步,在圖書館旁邊的花圃長椅上坐着聊天。
萬萬沒想到,這次學校竟然大視察!
當他們發現有人帶着手電筒在校園裏游蕩的時候,兩人已經來不及躲回去了。
校園的小河邊和花圃這邊的小徑都遭殃了,被校領導們終點視察。
顧淮拉着謝橘燈蹲在了花叢裏,兩人藏在角落,靠的特別近。
這天的月亮很亮,照的人臉上的表情和細小的絨毛都能看清,年級前三就這麽翹了晚自習,躲在這裏偷偷戀愛。
謝橘燈在顧淮耳邊問他:“你說我們要是被學校發現了怎麽辦?”
顧淮感覺到她的氣息,月光映襯下看到她淡粉色的嘴唇,忽然很想吻她。
然後他就行動了,這個吻只是簡單的貼嘴唇,卻亂了心。
“我要回去做一張卷子壓壓驚。”謝橘燈自言自語。
顧淮趁着夜色又偷吻了她一下,“好了,兩張。”
萬幸的是校領導們沒有發現他們,揮舞了兩下手電筒,在空中打出一個弧度,然後離開。
兩人久久不能言語,又蹲了十幾分鐘,确定不會忽然殺馬槍,才站起來,敲敲已經麻木的腿,相視而笑。又想到剛才那個吻,視線都好像灼熱了一般,各自避開。
他們沒有立刻回教室,這時候回教室簡直是不打自招。
顧淮把謝橘燈送回寝室,看着她進門,謝橘燈僞裝自己痛經回來,雖然沒有假條,但總不會有人這個也檢查,宿管讓她第二天補假條。
顧淮就回宿舍拿書,然後回教室,不出意外被班主任文老師叫出去詢問情況,畢竟同桌一起消失,還是一男一女,很值得懷疑!
顧淮臨危不亂,說自己回去拿書,然後舉出手裏的那本教輔,上面翻閱的痕跡很明顯,并且有各種筆記,班主任相信了他,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問:“你知不知道謝橘燈怎麽了?”
顧淮無辜,“她沒有在上自習嗎,我不知道啊。”
文老師然後把他放進去了,給謝橘燈打電話,這時候顧淮在班裏給謝橘燈發短信,讓謝橘燈不要露口風。
謝橘燈忐忑的和班主任接電話,撒謊太讓人難受了,讓她看到班主任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好久。
好在兩人這算是瞞過去了,可能文老師心中已經有譜了,但只要不說出來,那就沒事。
顧淮接下來的一節課也沒有自習,這時候能自習出什麽效果,他在和謝橘燈發短信。
【你這麽害怕,怎麽還敢偷偷早戀。】顧淮笑她膽小。
【我不舍得把你讓給其他人咯。】顧淮不在眼前,謝橘燈說話變得很大膽。
對的時間對的人,錯過的都是膽小鬼。
早戀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當然這兩句謝橘燈不會說出來,那估計顧淮能自戀到天上飛去,盡管他有自戀的資本。
【你獨占欲這麽強,要不要挂個标簽什麽的?】顧淮問。
【……麽麽噠】謝橘燈當時躺在床上,側着身體,不小心手滑到了發送,然後手機失手掉在地上,連同“要麽”兩個字都沒有發出去。
謝橘燈欲哭無淚,這三個字顯得我很……啊,要瘋了!
謝橘燈從梯子上爬下去,把手機殼子電池之類的又裝回去,等待開機的時候十分忐忑,生怕顧淮發什麽噎死她的話。
好在沒有。
謝橘燈心放回去的同時,又有一點悵然若失。
手機嗡嗡響起來,謝橘燈魂吓飛了,要不要看?要不要看!
謝橘燈最後還是看了。
短信名副其實,很短:【等着】
謝橘燈把被子蓋住頭,拿手指按按自己的嘴唇,覺得有點燙,又按了按,感覺根本沒辦法根治,于是把頭露在外邊,把全身其他地方都給蓋住,看起來像是一個蛹。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太燙了。
“我一定是瘋了。”謝橘燈自言自語,“我要做一張卷子冷靜一下。”
變作高二的學生後,宿舍樓也相應的往上搬了兩層,所以宿管會視察的可能性變得更低了,謝橘燈戴上耳機,聽着楊千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