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節課,大家都像中暑的小狗一樣呼哧呼哧

兩碗挂面湯出來,謝橘燈急忙上前去接。

謝橘燈和顧淮餓極了,也顧不上再聊,下筷子吃飯。

雖然味道很平凡,但從來沒有這麽滿足過。

謝橘燈端着碗回廚房去洗,沒有麻煩外婆。之後幾人在客廳裏聊了近一個小時,顧淮給外婆說只要一間客房就好,被外婆瞪了一眼。

顧淮摸着鼻子笑了。

謝橘燈不知道該說什麽,知道今天其實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但被長輩這樣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家睡覺都比較早,九點出頭便打了個哈欠,囑咐顧淮他們早點睡覺,然後回到卧室了。

客廳裏只剩下顧淮和謝橘燈。

“你……”謝橘燈很想叫顧淮睡沙發,但沒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來。

顧淮從自己的口袋裏摸索了一下,摸出來兩枚戒指。紋路很簡單,上面也沒有鑲嵌什麽鑽石,而是有兩片葉子。

葉子上有字,不是英文字母,而是漢字,雖然很玲珑,但還是看的出來一個寫着淮,一個寫着橘。

顧淮拉過來謝橘燈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她手上,然後低頭,不知道是看着那枚戒指,還是在看謝橘燈的手。

過了一會,他低頭吻上那枚戒指。

謝橘燈覺得手心手掌還有心都在發燙,她聲音有些顫抖,問顧淮:“你知不知道我有病啊?”

顧淮從喉嚨深處發出低笑:“我以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可能沒有以後?我都不知道我有多久的時間。”

“所以更應該從現在開始就珍惜,我有點後悔,我應該早點把你騙回來,但我總想着解決完所有的事情再把你騙回來。這樣我們的時間少了好多。”顧淮的聲音裏帶着遺憾。

“你怎麽這麽能堅持呢?”謝橘燈快要哭出來了。

“我不知道除了這點堅持,我還能剩下什麽。”顧淮笑笑,他傾身上前,吻住了謝橘燈的眼睛,把她的眼淚都吻幹了。

“你知不知道……”謝橘燈還想發問,顧淮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溫柔而堅定的吻住她的唇,“我知道你是你就行了。”

謝橘燈不再說話,顧淮把她抱回卧室,兩人躺在一張床上,體溫相互傳染,終于覺得夜不是那麽冷那麽孤單。

謝橘燈轉身抱住了顧淮,“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沒有顧淮這份堅持,這份感情或許早就夭折了,可是他們兩個人中間有一個人在堅持,這份感情就會維持下去,因為另一個人不會轉身,而是站在原地等候。

有一種大雁在秋天會和伴侶一起飛向南方,中途有時候兩只大雁會不小心丢了對方,被丢了的那只在原地等候,另一只或許很久之後才會發現這點,然後回去尋找。如果尋找不到,它就會不喝水不吃飯,也不會再回去南方避開寒冷的冬天。

它會哀鳴,因為痛失伴侶而哀鳴,然後久久盤旋在曾經的路上。它發現自己的伴侶原來因為獵人的箭而壞掉了一只翅膀,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它不開口,想着讓另一只前去南方,也許很久以後這只就會遺忘自己。

但這只終究還是找來了,它看到伴侶無法再飛翔,便收了翅膀撲下來,和伴侶一起死亡。

“我覺得我沒你想的那麽好。”謝橘燈道,“我哪裏值得你對我這麽好?”

顧淮吻了吻她的耳朵,“我說了算。”

或許謝橘燈不知道,他只是等習慣了,他人生的堅持本就不多,把最後一份都給丢掉,那就真的不剩什麽了。

“當年你送我的東西還在。”顧淮道,“什麽時候回去,我們再造一座宮殿。”

“好。”

“帶上洛西。”

“嗯。”

————全文·完————

☆、番外

《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

顧淮在上大學的時候又風光又心酸,風光自然是因為他是風雲人物,心酸自然是他和家裏決裂,又丢了女朋友。

大概是在知道志願的時候,顧笙把杯子甩到了他身上,不巧在額頭上撞出一個口子。

顧淮看着顧笙氣急敗壞,覺得他這人可悲的很,控制欲太過于強烈,以至于他覺得這個家都像是一個囚牢,顧笙畫地為牢,不過是為了維持二十年的選擇,告訴自己他沒有做錯罷了。

顧淮當時拿出自己口袋裏的手帕,若無其事的按在傷口處,“氣消了?”

顧笙胸膛起伏,繼而站起來,“我會想辦法和學校聯系,把你的專業轉了。”

顧淮嘴巴做成一個圈,“哦,你當全天下的大學都是你家開的嗎?”

顧笙冷冷的看着他。

“我們斷絕父子關系吧。”顧淮站在那裏看着他,“欠你的,我會還給你。”

“你以為你還的清?”顧笙冷笑。

“除了錢我還欠你什麽呢?”大概是腦袋失血過多,顧淮覺得站着有點頭暈,于是他坐了下來,和顧笙的位置相對,只是對方站着,讓他不得不擡頭看,“錢這種東西,是最容易還清的了。”

“你媽把你托付給我,可不是讓你今天和我斷絕關系的!”顧笙道,“她這麽做,自然是覺得這樣最好,你連她最後的願望都要忤逆嗎?”

“別拿我媽來壓制我了,你連我媽的心意都沒有搞懂。”顧淮嘴角上揚,“你不提我媽還好,提我媽我都替她委屈,這麽多年你都不懂她,何必現在把她當大旗扯出來?但凡你尊重她一點,都不會這麽說的。”

顧笙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啞,“為什麽?”

顧淮探身前傾,低聲道:“別企圖控制別人的人生了,先讓你自己的人生不失控吧,把自己人生的悲劇轉移到別人身上是很失敗的行為。”

他站起來,回到自己的卧室,拉着東西離開了這個家,留下了近乎腐朽的顧笙,一個人呆在這個即将腐朽的別墅。

跟我有什麽關系呢?顧淮查看了一下自己賬戶上的餘額,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了自己的生意,現在雖然不算富裕,但把自己人身自由買回來的錢還是有的。

不過看到那個轉賬額度,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很廉價的。

這麽廉價,究竟能賣給誰呢。

顧淮想到這裏也有些黯然,謝橘燈一句話也不說便離開,對他而言是一種傷害。這就像是兩個孤獨的人越好了一起走六十年,其中一個卻一聲不吭的失約了。

然而孤獨就是孤獨,如果随随便便一個人就可以解開這種毒,那就不是孤獨,而是寂寞了。

不是沒想過找個人重新開始,但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來精神。後來索性不去想這些,因為顧笙總想着發難,顧淮就想還是先站穩腳跟,再去想這些吧。

然後一下子就過去了七年。

顧笙在第五年的時候放棄了這種游擊戰,顧淮也就不再曲線救國,真正自由之後,白日喧鬧,夜晚寂靜,在黃金年華裏,像個老人一樣熱愛養金魚,種花草,修身養性,因為之前事業拼搏的時候整日酗酒,去醫院檢查,結果發現一身隐患。

顧淮在追逐一次又一次的第一中發現,他再也無法從其中獲取快-感,就像攀登高峰,爬過一座山,又是一座山,連綿不斷,此起彼伏。

他不禁懷疑這種日子到底有沒有盡頭,然後在身體發出警告聲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他想,我需要休息了。

那六年他刻意的不去了解謝橘燈的生活,在最後兩年還是忍不住去曲線救國,問了在美國的朋友,這才知道謝橘燈的生活比自己過的還要跌宕起伏,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她也一樣孤獨。

他也知道她做了子宮摘除手術。

“傻姑娘,你還等着什麽。”顧淮心想,“難道你還要當荊棘鳥,直到最後荊棘刺透胸膛才肯回來?”

他大概知道她一直不回來的原因,一聲不吭的逃走就是失約,失約的人,總是擔待一份愧疚,再者她對感情好似從來沒有什麽信心,在手術之後大概更不想回來了。

摸清楚情況的顧淮想了一個主意,把謝橘燈給騙回來。

不然傻姑娘會一直犯傻的。

那時候恰好林碧因也恢複的差不多,要結婚的時候,顧淮于是PS了一份請柬,只不過那時候他拿了謝橘燈從前的照片,然後把發型給P掉,順便把自己給P上去,寄給了謝橘燈。

然後夥同謝伯母一起設了個局。

饒是精明似鬼,卻也傻傻的回來了。

顧淮并不在乎很多東西,比如子嗣,比如財富,追求是無止境的,但母親早逝,外祖父母漸漸老去,他便明白不是一切都能随心所欲。

那天開車路過廣場,聽到熟悉的旋律,很久很久以前的歌,老的都可以當做古董,歌詞唱着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他想到的是同一張臉。

他和謝橘燈都算是面熱心冷的人,能湊到一起也算是奇跡。

大概是因為謝橘燈在他還不是你那麽冷的時候認識了他,并且讓他記住。

他哼着旋律,按着既定的方向前行,回家。

開門之後洛西飛了出來,撲到他懷裏,“Daddy!”

顧淮抱住他,親了親他的額頭,“媽媽呢?”

“在書房!”洛西口齒清晰的回答。

他背着洛西上樓,臺階一個一個蜿蜒,就像人生。

“你要知道這世界人都是孤獨的,并且終将孤獨。你沒有什麽可以依賴,更不能拖累外公外婆,所以我把你送到你顧笙那邊。”顧茗那時候在病床上拉着顧淮,她的手瘦骨嶙峋,病的厲害沒什麽力氣,卻仍能把顧淮掐的骨頭疼,“他控制欲強,如果你不能成熟的一舉擊敗他,那你就輸給了他,你記住,不能敗給他,知道嗎?”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說好。

顧茗早就看透了顧笙的自私自利,卻仍然把他扔到那裏,任由他孤獨的成長,成為一個表面溫和,實則冷漠的人。

所以這些年的等待,也是深情,也是寡情。他不想任由自己堕落成一塊石頭,所以抓住了謝橘燈這根浮木。

他走到了書房門口,晃過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開口說的話:

“我不孤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