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問候”有時候被當做威脅的委婉說法，比如“替我問候你主治大夫”；也有的時候，“問候”是一件很騷氣的事情。尤其是當你最需要關懷的時候，有時一句問候就會成為你胡思亂想的那個trigger。不知道多少的明情暗情地下情是被一句看似無心實則蓄謀的問候給勾搭起來的。你賴以為生的平靜，往往會因為一句問候而天翻地覆。
自然，也有強大的人堅固如盾——明騷暗騷渾然不覺。
最可怕也最可憐的是，你看的到它，然後沉溺于它。
一年過到這個月份，時間便好像是在沖刺，大事小事此起彼伏，一晃，就是又一個大日子。
趙笑恩和宿舍的同學吃完大餐喝完小酒，吹過蠟燭許了心願，漫步在回寝的路上時，手機又在震。
＂趙笑恩，生日快樂。＂一天之中，趙笑恩已經不知第幾次收到類似的祝福了。
她盯着手機屏幕，揣摸着自己心裏怪異的情緒。明明是一句尋常朋友給的尋常問候，可自己怎麽就覺得李喬序這一條讀起來分外不同呢？
究竟是哪裏不對？
是連名帶姓的稱呼？是過于平淡的标點符號？是……
是誠意！不對，是沒有誠意！
趙笑恩抓住重點後，很利索的回道：＂李同學，你的祝福還可以再沒誠意一點嗎？＂
趙笑恩久久沒有等來她預期中李喬序忏悔的信息，于是心裏罵了一句這混蛋果然就沒誠意。
後來，在趙笑恩洗完臉刷完牙往臉上塗面膜的時候，手機才震來一條信息：＂怎麽沒有誠意了＂
＂哪有人大半夜才想起來說生日快樂的！人家都是熬夜到零點整準時送祝福的好嗎！＂
這一次，李喬序回複的倒很迅速：＂請問趙同學，你是零點整準時出生的嗎？＂
這次趙笑恩徹底語塞了，對哦，自己又不是零點生的，那等零點收祝福豈不是很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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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緊接着又收到一條李同學的信息：＂晚上九點零七分，我知道自己沒有記錯。＂
趙笑恩看完這一條，馬上往回拉了一下，可不是麽，李喬序的信息，正是九點零七分到的。而自己，也似乎真的是晚上九點零七分才來到這個人世。
此時此刻的趙笑恩不得不感慨，自己果然很敏銳，一下子就認定這條祝福的不同之處在于誠意。
嗯，我真是太敏銳了——趙笑恩如是想。
＂喂，我寄了明信片給你，記得查收。＂電話那邊的李喬序補了這樣一條信息。
趙笑恩剛回說好，門外就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隔壁宿舍的同學，手裏揚着一張粉嫩嫩的卡片說：＂笑恩，我今天在樓下信筐裏看到有你的明信片，就順手幫忙拿上來喽。嗯哼，是男朋友寄的吧？＂
趙笑恩笑說我一條金光閃閃的大光棍放眼天下誰人不知啊。
那同學狡黠一笑，将明信片扣到趙笑恩手裏：＂那就是來表白的吧？不打擾，祝你幸福喲！＂
趙笑恩關上宿舍門，将明信片正面翻過來一瞧，赫然印着五個大字—突、然、好、想、你！邊角的地方是幾行小字，果不其然是五月天那首歌的歌詞。
“媽的，這死男人耍什麽流氓？”
趙笑恩雖嘴裏嘀咕，手上卻一刻不耽誤的沿折縫展開明信片，正是李同學說的那張，內容如下：
＂你知道對于一個常年沉迷在Dota中的人來說，拿起筆寫明信片再跑去郵局寄是件多麽困難的事嗎？不過為了不給你留未來一年抨擊我的話柄，刀山火海也是得走的。這一學期我去了一些地方，認識了一些人，感覺不錯。希望你忙完了，也去看看沒看過的世界。
明信片是在杭州買的，店主是五月天的歌迷，賣關于他們的周邊。幾十張明信片我最喜歡這張，也覺得适合你。
最後，生日快樂，年年十七歲。
P.s.許久不寫字，生疏了，将就看，別嫌棄。＂
趙笑恩正感嘆着這家夥的字跡明明就好看的能羞死旁人，還偏要假謙虛，真是做作時，舍友洗完臉回來，見趙笑恩這狀态，一臉狐疑壞笑：＂呦呦呦呦，千裏寄情啊？哪家公子？＂
＂屁咧，閨蜜寄的。＂趙笑恩說罷，挾着明信片躲上床去。
＂男閨蜜女閨蜜啊？＂下面持續追問中。
趙笑恩擺擺手：＂連人都不是，還講究什麽男女，別管閑事啊，乖。＂
＂別這麽說啊，就是條狗還得分公母呢，你別打哈哈，倒是說啊。＂
趙笑恩一時語塞，僵了大概一秒半，下面的姐姐道：＂哦，男的。＂
接着，剛才的同學已經恢複了行進中的動作。她放完臉盆，一邊拍水兒一邊說：＂好好發展吧親愛的，說不定就是一王小賤呢。＂
趙笑恩又瞅了一眼明信片，不屑道：＂才不是王小賤，他賤人王倒是差不離。＂
拍水兒的同學已經開始拍乳液：＂喲，聽你口氣，不會是傳說中的李喬序吧？＂
見趙笑恩再次語塞，該同學迳自點點頭：＂還真是。＂
上邊的趙笑恩徹底失語。她茫然的盯着正面的＂突然好想你＂，糾結着舍友的話。
——傳說中的李喬序。
這和多年前的那本傳說，可是完全不同呢。多年前的版本是由全校師生眼見為實口口相傳得來的，裏面的李喬序完全就是正能量典範、學弟妹的榜樣、全中學的希望；如今的版本，全由趙笑恩一個人口述完成，不幸的是，由于趙笑恩只有在和他的相處中滋生種種不滿時才會絮叨一二，因此這一本也可稱作是一部吐槽集錦。或許此時舍友們概念中的李喬序就是一個集高情商騙子、軟弱鬼、花心蘿蔔、劈腿賤人、暧昧高手、爛好人等形象于一身的優秀大學理工男。（好像有了前面一串的鋪墊，末尾＂優秀大學＂的唯一亮點對該男形象的拯救完全無濟于事哦？）
＂嗯，＂床下拍完乳液的同學繼續洞察真相：＂作為一個暧昧患者，他還挺體面地，至少盡職盡責。＂
＂該死的盡職盡責！＂趙笑恩停滞片刻，遂将明信片丢在牆袋，一骨碌悶進被子裏。
這天夜裏，趙笑恩夢到了好多人。
她夢到幾乎被她從記憶中抹掉的張玿。大家都是十四五歲的樣子，趙笑恩在前面騎車，張玿在後面跟着跑。那時張玿還沒有和別人在一起，他說從現在開始一百米之內如果自己快過趙笑恩，那趙笑恩就作她的女朋友。
張玿是學校800米的冠軍，趙笑恩腿又很沒力，眼見着張玿已經輕松觸到趙笑恩車子後部的載人架，趙笑恩突然捏下車閘，車子一慢，張玿反應不及，腿磕到她車子打橫的支架上，整個人痛到蹲在地上。趙笑恩頓覺自己做的太過火，可終究她還是狠下心，冷臉道：＂你适可而止，別再妄想了，何況我也沒那麽值得你死皮賴臉。＂
說罷便繼續開騎，張玿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最近流行野蠻女友，趙笑恩你故意的吧？無所謂你什麽風格，我一并接收！＂
這個白癡！趙笑恩剛才的愧疚一掃而光。
場景變成高中開學前的幾天，趙笑恩離開城市前去探望提早開學并正在軍訓的張斯祈。倆姑娘在食堂邊聊邊吃，不料隔壁桌坐着那時也在這學校的張玿。他們幾個男生坐一桌，桌上還堆着幾個空啤酒瓶，趙笑恩來不及躲閃就見張玿向這邊看來，他看了足有一分多鐘，然後站起來，挽着迷彩服袖子，向趙笑恩走來。
趙笑恩有點慌，心想整個初中都平安無事的過來了，何況他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不應該還來糾纏吧。
他晃悠到桌邊，輕輕掃了一眼趙笑恩，然後盯着趙笑恩點套餐送的沙拉，說：＂我能不能吃幾塊西瓜？＂
趙笑恩點頭後，張玿用牙簽插起一塊西瓜送進嘴裏，嚼吧嚼吧咽了，又吃了幾塊，後才抹抹嘴：＂真他媽……呃，真渴。呃，聽說你中考進了全市前百，被……省重點挖走了，恭喜啊。＂
＂謝謝。＂趙笑恩努力維持着不發脾氣。
＂假期的時候，有一天我見到你逛街，和你爸媽。本來想過去和你打招呼，後來覺得不太好，就遠遠的看了看，還以為那是你上高中前最後一次見你了。＂
＂那天我看到你了。＂趙笑恩沒什麽表情。
＂哦，這樣啊，那……那你什麽時候開學？快了吧？＂
＂我等下就走了。＂
張玿樣子有點驚訝，趙笑恩卻納悶他究竟想幹嘛。張玿手裏玩着那根用過的牙簽，說：＂對了，你記不記得初中同學給我起的外號啊？＂
趙笑恩終于沒忍住白了他一眼：＂湯勺嘛，跟你名字發音很像的。還有什麽事兒啊，不要占用太多我和我朋友的時間好不好，女生之間告別很麻煩的。＂
張玿忙擺擺手：＂沒有了沒有了，我就是想說，真好……那個，你還記得關于我的事，真好，沒別的了，我……呃，一路順風。＂
＂謝謝。＂
張玿聽後又擺擺手，不知是要表達不用客氣還是想說再見，亦或是二者兼有。總之他沒再說話，匆匆的走了。
場景接着變換，變成她第一次遇見卓谙的那天。在卓谙離開餐廳不久後，張斯祈在她耳邊說：＂哎呀，等下回去，李喬序就慘喽。＂
＂為什麽啊？＂
張斯祈突然一愣，翹翹眉毛：＂我瞎說的，沒什麽啦。＂
之後的場景還變了什麽來着，似乎都是那些久未謀面的人。第二天醒來，難得趙笑恩記得昨夜舊夢，她仔細想了想，夢到的場景竟然都是當時的的确确發生的事呢，唯一和現實不同的是，場景中缺席了李喬序。
比如第一段，趙笑恩揚長離開後，恰遇到李喬序，他說竟然有男生喜歡你啊趙笑恩？真稀奇。
第二段中，張斯祈送趙笑恩出校門的路上經過籃球場，那時李喬序正在打籃球。
第三段更不用說，李喬序明明在場，可一到夢裏就仿佛沒這個人了。
趙笑恩甩甩頭，下床洗臉，心想自己果然不待見李喬序，連作夢都得把他過濾掉才舒坦。
洗臉過程中，趙笑恩腦子很亂，想到昨天睡覺前不是在和李喬序傳信息就是在看他寄來的明信片，可夢裏卻不見這個人。是誰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來着。
不過，趙笑恩還聽過另一種戲傳，說是你夢到了誰，便是那個人想你了。如此看來，李喬序一點都沒想到自己呢，其實這樣也好，算是扯平了——不過一介勉強算是朋友的賤人，我也沒有想他啊——趙笑恩如是認為。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