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危險(二)

小寐不過二十分鐘,傅雲憲就醒了。他還得趕去機場。

摟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胸口,許蘇酣睡如泥,一臉歲月靜好的樣子。一針4號紮不紮下來,弄得他提心吊膽,他也有陣子沒睡踏實了,睡哪兒都不如睡傅雲憲身上舒坦。傅雲憲垂眸看他一晌,随後輕輕把許蘇從自己身上挪下來。去浴室簡單清理一下,便穿衣服想走。

西裝都套上身了,傅雲憲低頭看見地上那件扯爛了的老頭衫,又将西裝脫了下來,蓋在許蘇光溜溜的身上。傅大律師上與高官富賈結交,下與黑道流氓周旋,多年喋血于江湖,早練就了一副冰碴子心腸,很少這麽柔情款款,唯獨注視許蘇時,目光就與看待別人的不一樣。他低頭凝視許蘇的睡眼半晌,又俯下身,很是愛憐地親了親他的前額。睡夢中的許蘇似乎有點知覺,迷迷瞪瞪地擡起手勾住傅雲憲的脖子,不讓走。

“等叔叔來接你。”傅雲憲大手揉揉許蘇的頭發,“接你回家。”

許蘇安心地松了手,翻了個身,露出半截屁股繼續睡。

傅雲憲出門前向馬秉元問了問那個六指兒的情況,知道已經人去無蹤,警方那兒也不通緝,就好像任其人憑空消失一般。傅雲憲判斷出馬秉泉的案子确實有特情的可能,但不能肯定這就一定能暫停死刑,所以還是交代馬秉元,假立功的替死鬼仍得準備着。

馬秉元讓手下送傅雲憲去機場。車上坐着兩個人,都是馬秉元的手下,一個坐司機位,一個坐副駕駛,坐副駕駛的就是那個曾對着許蘇打過手槍的金牙。

金牙回頭給傅雲憲遞煙,面如土色,手直抖,他怕許蘇已經告了狀。那種落草為寇、呼嘯山林的時代早就過去了,這年頭黑社會也得往白道上混,多個人脈多條路,何況對方是傅雲憲這樣赫赫有名的大律師。金牙眼神飄忽不定,邊敬煙邊沒話找話,終于在傅雲憲伸手接煙時逮着機會開了口,他說:“不好意思,傅爺,這就是個誤會,咱們把小……許爺請來坐坐,一點不敢為難,照顧得特別周到……”

傅雲憲見過這個金牙不少回,知道他是馬秉元手下一個小頭目,還有點話語權,于是簡單問了問他的家裏情況,知道對方父親還在外省市打工,母親在家裏務農,家裏還有兩個弟弟,老二跑長途時被撞斷了腿,老三挺出息,正準備考大學,這些年也都由他資助。

傅雲憲将煙叼進嘴裏,取打火機點燃,吞雲吐霧間大方表示:“你們記下這個號碼。”

傅雲憲給了車上兩個男人文珺的手機號,讓他們聯系她,說要聊表心意,感謝他們這些日子對許蘇的照顧。

駕駛座上的那位兄弟正專心致志開着車,騰不出手來記號碼,金牙可以,掏出他的老式磚頭手機趕緊記下了。

幹這件事前,馬秉元跟手下們交代過,不用太顧忌傅雲憲,幹咱們這些勾當的,要不抓不着,抓着了就得槍斃,請不請律師都一樣。所以駕駛座上那人沒怎麽把傅雲憲說的當回事,把傅雲憲送到機場之後,就把這茬兒給忘了。但是金牙不一樣,路上找了個尿急的借口,下了車就給文珺打電話。

文珺到底是在傅雲憲身邊歷練出來的,處事相當得體,對待官賈不卑,對待流氓也不亢,她事先就受到傅雲憲的交代,二話不說就給金牙打了十萬人民幣,說感謝照應,等人接出來了,還有重謝。

文珺的嗓音不細,說難聽點就是公鴨嗓,屬于上天給了她逾于衆生的漂亮臉蛋,就沒再偏心地讓她錦上添花。但她刻意掐着嗓子說話時就別有韻味。那聲音沙中帶媚,聽得金牙渾身酥軟,耳膜都被融化了,心說,啧啧,傅雲憲的秘書就是跟外頭的那些不一樣。

一路緊趕慢趕,還是遲了。許霖候在法院門口,見傅雲憲出現,便遞了西裝上去,還特別體貼地繞到他的身後,想替傅雲憲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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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憲先他一步,自己穿上西裝。

許霖問他:“還順利嗎?”

傅雲憲看了許霖一眼,整了整領口、袖口:“順利。”

遲了二十多分鐘,幸好主審法官是熟人,當年共同嫖宿的交情還是很鐵的,而蔣振興案還剩最後兩天庭審,公訴方已經人仰馬翻,精疲力盡,也沒就此發難。反倒是何祖平怒意滔滔,打從傅雲憲出現,一直瞪着自己這個不肖徒弟。

傅雲憲對之視而不見,入辯護人席位,準備開庭。

蔣振興案經過了連續十天的開庭,第十一天的庭審已經進入辯方舉證與法庭辯論環節,傅雲憲與他 的律師團隊把最重要的定案證據《審計報告》推翻之後,公訴方基本大勢已去,案子改判看來已是板上釘釘。

庭審時,傅雲憲與何祖平搭檔默契,與公訴方針鋒相對,然而庭審結束後,何祖平對庭審效果表示認可,卻仍對傅雲憲的遲到行為心懷不滿。眼看又是同一被告的兩位律師庭後互不交流的一天,傅雲憲卻不搭理黏上來的同行與媒體,反倒對何祖平說,“老何,咱們爺倆今晚喝一杯。”

何祖平微微一愣,連着他的助理都瞪着眼睛,一臉的不相信與不理解。圈裏人都知道這兩師徒不睦已久,傅雲憲剛愎成性,何祖平扞格不通,這倆碰一塊,不啻火星撞地球,然而傅雲憲竟能主動開口,這實在是個開天辟地的訊號。

何祖平心有怨氣,臉色雖不善,總算當着一衆律師的面,話裏還給對方留下了三分顏面:“明天庭審最後一天,得盡全力打好最後一仗,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扳不回來,傅雲憲扭頭就走:“地方我讓小許訂好了,就一杯,不耽誤事情。”

何祖平仍不願意,越老活得越回去,這下話已經很不客氣了:“我不受你的請。”

傅雲憲頭也不回,态度相當霸道:“那就你請。”

師徒倆沒選高檔地方,他們住的酒店附近也沒有,就三五家小餐館,風格古樸甚至簡陋,陣陣油膩香氣飄出丈遠,一直營業到淩晨。傅雲憲毫不避諱何祖平,當着他的面給G市那位公安局副局長打電話,說假立功的事情先暫停,讓他那邊派人查一查,緝毒大隊裏有沒有一個六指兒,應該是特情。

對方表示,能證明案子裏存在特情,馬秉泉的死刑倒是可以暫時被攔下來,但那麽大的案子,又持槍又販毒,就是特情也未必能減刑,也就拖延數日多活幾天,最後難免還是一死。

傅雲憲顯得胸有成竹,能先攔下死刑就行,後面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何祖平險些翻臉而去。他最看不慣這種以灰色手段玩弄司法的律師,尤其這人還是自己教出來的。

上菜的小姑娘眼尖手又快,一把挽住并攔下了何祖平,喊他“律師爺爺”,還說,律師爺爺別生氣,有話坐下慢慢說。

“眼力不錯,能看出這裏坐的是律師。”傅雲憲挂了電話,看出何祖平臉上的不悅神色,勾了勾嘴角,用目光一指何祖平,問小姑娘,“怎麽看出來的?”

“蔣振興的案子嘛,全國都知道,這兩天這裏來往的不是記者就是律師,扛攝像機的就是記者,穿西裝的就是律師,”小姑娘頓了頓,“我見過很多了,都是特別有名的大律師。”

傅雲憲難得有些談興,問她:“你都見過誰?”

坐開門生意的,其實就是跟顧客唠,唠熟了好攬回頭客。小姑娘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律師誰是誰,聽着個個有名,回頭就忘了,她想了想,只好承認:“聽別人說很有名,但我記不住,我就知道傅雲憲。”

一直虎着臉不出聲的何祖平突然開口:“你看他像誰?”

小姑娘眯着眼睛,朝傅雲憲細細打量一番,突然紅了臉,說:“他不像律師,像電影裏的黑幫老大。”

傅雲憲大笑。

這也就是無知少女被港片坑了,現實社會裏沒有高大英俊的周潤發,只有獐頭鼠目的馬秉元。傅雲憲笑了,不說話,又去摸煙。這幾天他嗜煙嗜得厲害,幾乎煙不離手,兜裏的煙盒已經空了。他掏了一百,給那小姑娘,讓她上包煙。

小姑娘看得出對方不抽平價煙,搖頭表示,這裏沒有中華與外煙,只有牡丹與塔山。

傅雲憲說:“就拿塔山,剩下的不用找了。”

菜沒上齊,煙與酒倒先來了,傅雲憲伸手拿起一瓶小炮仗,擰開瓶蓋,主動給何祖平斟了一杯。傅雲憲邊倒酒邊說:“你以前提議廢止勞教,後來又說羁偵分離,這些我都明白,确實有助于保障人權、推進我國的司法建設,但你最近把大力氣都花在了改變我國槍支鑒定标準,這麽折騰的價值在哪裏?”

何祖平反問傅雲憲:“你說價值,每年都有人因仿真槍入刑,就像高桦,一上來就判了無期。修改一條标準,對一個國家是小事,對一個家庭,卻是天大的事情,能把這些人的案子翻了,難道沒有價值?”

“舍本逐末。”傅雲憲不以為然,“玩仿真槍的人有多少?你有這精力死磕這條與絕大多數老百姓利益無關的法律,不如去幹點真正利國利民的事情。”

何祖平搖頭道:“以前槍支鑒定标準是16焦耳/平方厘米,突然改成了1.8焦耳,先抓了一批,後來唱紅打黑,又抓了一批,因為這條标準被關起來的也就萬把號人,跟14億人口相比,确實少了,但少數人的利益就不是利益了?我們刑辯律師這個職業,不就是一直在為了少數人的權益與公權力抗争麽?”

一首詞寫得好,夕陽下,酒旆閑。師徒倆不像明天還要打硬仗,挺悠閑地喝着酒。正聊着,遠遠有幾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直沖傅雲憲揮手,喊他,傅大律師。

這人也是業內小有名氣的一個律師,這回來W市辦自己的案子,也就順道旁聽了蔣振興案的庭審。他背地裏對傅雲憲很不服氣,但當面卻不敢輕率,一見傅雲憲就熱絡地打招呼,套近乎,然後就自說自話地就要拉開椅子,要與他同坐一桌。

傅雲憲連眼皮都沒擡:“上另一桌去。”

那律師狠狠愣了一愣,沒想到傅雲憲一點面子都不給,灰着一張臉,走了。

待那一夥人走開,傅雲憲替何祖平把他喝空了的酒杯再次滿上,淡淡道:“公安部正在修訂《治安管理處罰法》,準備将仿真槍納入治安管理處罰範疇,兩會上人大代表也提議提高槍支鑒定标準,你磕了這幾年,總算是磕出了點名堂。只不過常在河邊走,有些事情能退就退一步,當心別把自己磕進去。”

這話要以前的傅雲憲說,還比較有說服力,然而這回攜手合作蔣振興案,傅雲憲在專業之外的辯護态度,何祖平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從某種程度上說,比他更像個死磕派。

“我真沒想到你會蹚這案子的渾水。”何祖平不知道傅雲憲學生時期曾受過蔣振興的贊助,只說,“蔣振興的資産全凍結了,到現在我也就拿到了千把塊的差旅費,你們君漢出了十來號人的律師團,你會打不收錢的官司?”

傅雲憲點了根煙,把打火機與煙盒一并扔給何祖平,人以舒适的姿勢微微後仰,輕笑道:“震星那些建造中的樓盤價值百億,一旦刑事案子了結,民事重整滿盤皆活,我當然不打沒利可圖的官司。”

何祖平沒接這茬子,也取了一根煙點着,咬進嘴裏:“國煙好,外煙太兇。”

傅雲憲點點頭:“還是跟你那會兒,學會抽的煙。”

何祖平一直搖着頭,唉聲嘆氣:“我就想不明白,就算有利可圖,那也太麻煩,還是不像我這些年我聽聞的傅雲憲會接的案子。”

這話不錯,以他傅大律師今時今日的地位與能耐,何必冒着割舌之險,刀口舐那一點蜜?

為什麽接這案子,傅雲憲自己也沒細想,如果為了償還恩情,他七十萬早打過去了,如果信了蔣璇與許蘇真有什麽,全是為了與他賭一口氣,似乎也不盡然。

“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傅雲憲笑笑,又咬着煙,擰開一瓶酒,“難得糊塗。”

夕陽褪盡之後,夜色很快重了,這回能主動開口請何祖平,本意也只是想讓對方多照應照應許蘇,但師徒倆喝了酒,又抽了煙,漸漸就聊開了。

何祖平先把話題扯到許蘇身上,他說,“我看人很準,你有戾氣,許蘇有靈氣,戾氣能讓你傅雲憲成為‘刑辯第一人’,靈氣卻更難能可貴,所以我得把他攬到我的門下來,那麽好的苗子,別被你搞壞了。”

何祖平說的是庭上,傅雲憲想的卻是床上。

“已經搞了。”傅雲憲抽了口煙,将煙霧含在口中片刻又緩緩噴出。在袅袅煙霧中,他本相盡露,相當無賴地笑了,“壞沒壞不知道,搞要搞一輩子。”

師徒倆中斷往來這些年,何祖平大多只能從同行或是媒體那裏得到傅雲憲的消息,媒體一向攪和不嫌事大,同行更是恨他的多,怵他的也多,所以傳進他耳朵裏的基本都是負面新聞。但他對傅雲憲的私生活卻幾乎一無所知,為人又是個老古板,乍聽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手一抖,差點沒把煙折斷。

靜下心,仔細回憶一下,便想起當初這人還在自己門下的時候,傅雲憲與何青苑,似乎有點端倪。

何祖平嘆口氣,說:“他們很像。”

傅雲憲微微皺眉:“嗯?”

何祖平說:“小許與青苑,很像。”

何祖平說起自己的徒弟,基本都以姓氏相稱,小張小許小傅,唯獨對何青苑,一直只叫名字。

他惋惜英年早逝的何青苑,更惋惜步步深陷的傅雲憲。

猶記當年,寒冬臘月,師徒仨同去北方辦了一件特別牛氣的案子,打得公訴方幾無還口之力,也這麽坐在不起眼的排檔裏,喝大酒,吹大牛,兩個年輕人都很漂亮,敬酒時一口一個“師父”。

現在的傅雲憲管他叫“老何”。

那邊何祖平在遙想當年,這邊傅雲憲眉頭皺緊,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很多過往他自己都忘了。

很長一段時間,何青苑的名字他聽不得,無所謂喜歡或者不喜歡,他只是覺得不值當。

半晌,傅雲憲才緩緩開口:“不像……許蘇就是許蘇,許蘇是獨一無二的。”

“也只有他最護着你。”何祖平說,“別看你傅大律師現在前簇後擁呼風喚雨,牆倒衆人推,你要哪天栽了,你身邊可能一個人都留不下來,除了小許。”

外頭人總鹹吃蘿蔔淡操心,認定了他早晚得進去,傅雲憲嘴角不屑地勾了勾,抽了一口煙:“你還沒栽,我栽不了。”

何祖平說:“我栽?我死磕了這些年,幾乎把司法界那些大人物都得罪遍了,可上頭要搞我,怎麽搞?我何祖平辦案子從來沒有違過法、踩過線,身家幹幹淨淨,為人清清白白,這麽些年他們除了在年檢的時候挑剔一下,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

看似倒是很認同對方的話,傅雲憲微笑,低頭,往大玻璃茶缸裏磕了一截煙灰:“嗯,水至清,人至察。”頓了頓,又拿起杯子,勸對方喝酒:“再幹一杯。”

何祖平搖頭,咳了兩聲:“身體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傅雲憲自己喝了半杯,又抽了口煙:“老不堪用,早點退休吧。”

何祖平跟老小孩似的受不得激将法,一口将半滿的白酒杯悶到底,又嘆着氣說:“上頭搞不了我何祖平,可上頭若要搞你傅雲憲,那就太容易了,光你跟那些黑道上的人糾糾纏纏這麽些年,就多的是把柄。我知道青苑的事情對你是個打擊,刑辯是門太苦的差事,你覺得幹這行的好人沒好報,索性就往惡裏走。但你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看看為許文軍翻案拼下的一身傷,不覺得對不住當年的自己嗎?”

“前陣子跟虞仲夜碰了一面,”傅雲憲沒有正面回答何祖平的話,停了停,補充道,“明珠臺的前臺長,你也見過。”

“哦,虞臺長。”何祖平這人有點矯枉過正,天生仇官仇富,但對虞仲夜的印象相當不錯,認為其氣度不凡,神仙般的人物。

“他談起明珠臺那檔新節目,他問我,英雄與烈士如何選擇。我告訴他,我都不是。”一支煙差不多抽盡了,傅雲憲揿滅手中煙蒂,又擰開了白酒瓶,笑說,“我是京劇裏頭唱白臉的那個。”

傅雲憲酒興上來,旁若無人地唱了兩句,《群英會》裏的曹操。他樣貌英俊,嗓音醇厚,惹得方才那個小姑娘活都撂下了,一直盯着他看,兩眼眯瞪,一臉緋紅。

但這戲不吉利。

話到這地步,何祖平倒是真的擔心起了傅雲憲,苦口婆心地勸:“這些年網上罵你那些我都看了,你給誰辯護、跟誰走得近,按說無可厚非。青苑出事之後,我也反思,也懊悔,我已經不指望着那些學法律的孩子們像戰士一樣去抗争,我一個人去抗争就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變回當年那個滿腔正氣與熱血的小傅,但一個律師如果眼裏只有欲望與名利,那就走偏了,那也是很危險的。”

“許蘇是我的人,你看着點,別讓他出一點茬子。”傅雲憲扔錢結賬,起身走人,他答應了讓許蘇再胡鬧最後一次,但不表示能容何祖平對自己指手畫腳。

已經坐遠了的那位名律見傅雲憲要走,忘了方才碰的一鼻子灰,又趕忙打招呼:“傅律,這就走了?不上我們這邊坐坐?”

傅雲憲不耐煩地“嗯”了一聲,挑了一條僻靜的道走。許霖的車就卧在不遠處,他一直耐心等着,但沒想到這師徒二人時隔多年的聚會這麽快就結束了。

許霖下車,為傅雲憲拉開車門,擡頭看了看天,說,明天可能有雨。

還真是,雪白的月亮忽被烏雲擋住,像一盞熄了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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