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沒想過,在男子身上發洩時竟會給對方造成這麽大的不适,喬玄冰吃驚地看他的動作。

那些小倌們又都是一個個做好了潤滑的,從來不必他多加考慮,他以前都是抱完了燕青陽就走,從來沒有過小意溫柔,當然也不會發現。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兩人在巨石後多時,竟然沒人路過這裏。

喬府本來就極大,占了這座山腰的一半,如今又将奴仆女婢趕走了許多,自然顯得空蕩蕩的。

燕青陽擔心自己內力極淺,點的穴道不深,喬玄冰也如他一般沖破了穴道,于是撿起地上的枯樹枝和石塊,把石塊當成錘子,用樹枝對準了穴道砸了好幾下,确保一兩個時辰之內喬玄冰無法沖開。

喬玄冰本應極為生氣,可是看他做這些,竟是比自己還累,便将滿腔怒火都消弭了。

燕青陽抓住他的衣襟,左右開弓,打了他十幾記耳光。

他被掌掴得雙頰發麻,一張俊臉都腫了起來,不由得吃驚地看着燕青陽。

他從不知道燕青陽心裏對他有這麽深的恨意。

可是燕青陽面色仍然是一片漠然,抓住他的衣襟,拖着他往後山而去。

難道燕青陽是想殺了他?

喬玄冰不由得十分懊悔,自己色迷心竅,剛才竟然沒注意到燕青陽強忍着一口氣,竟然暴起傷人。但又不由得暗暗奇怪,燕青陽既然這麽恨他,為何又不阻止自己和他的親密?

不過在自己色迷心竅的時候,他要拒絕,自己恐怕也當他是欲迎還拒吧。

他和燕青陽強弱差距過大,由不得燕青陽半點抗拒。

當年和他一同習武時,還是不分伯仲,就是燕青陽住進喬府,也還有嫁衣神功護體,回想起剛才燕青陽穿衣裳都這麽吃力,此時甚至不能将他提起,只能拖着他,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難以掩蓋的痕跡。

喬玄冰不由得一陣嘆息,心中忽然起了一種莫名的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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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陽将他拖到僻靜處,像是再無力氣,于是坐在他旁邊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在雪地上挖個坑。

是了,他是想将他活埋在這裏。

喬玄冰心中想着,似乎漸漸感覺到燕青陽心底深處那股難以宣洩的恨意。

原來……自己傷了他這麽深。

喬玄冰有些迷茫,他一向認為這人十分厭煩,面目可憎,對他也沒有半分尊重憐惜,需要他時,也……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躺在雪地上,回想起燕青陽剛才被他制住,半是強迫半是誘惑地交媾時,是多麽的絕望和無助。

他忽然有種感覺,即使燕青陽殺了他,他也無怨無悔。只可惜他此時不能說話,否則他會有無數個道歉要告訴燕青陽。

可是事已至此,這個人也是不會再相信了吧。

燕青陽神情麻木,他用硬一些的樹枝挖了一個淺坑,扒開了上面的雪,便再也沒力氣,面上帶着紅暈,卻仍然十分沉默。

他拖着喬玄冰到那個淺坑旁邊,讓他躺在地上,頭剛好落在那個淺坑上。

他注視着燕青陽,目中不自覺地露出了熱切的光芒。卻見燕青陽淡淡地道:“你是在求我饒過你麽?沒想到堂堂天一教主,竟然也會怕死。”

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誰他媽的怕死了?

喬玄冰只覺得一陣憋屈,卻覺得面頰上一片涼意。原來是燕青陽抓起一捧雪,撒在他臉上。

他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像是所有事情都已與他無關。

明明是人世間的大恐怖,喬玄冰卻是感到對方心底的悲哀,看着燕青陽時,竟是不由得癡了。

雪漸漸蓋住他的臉,他再也看不到燕青陽,只覺得臉上一層層地感覺到重壓,像是燕青陽将雪一層層地灑上來。

若是他沖開穴道,即使不能動,以他內力要融掉這些雪也是綽綽有餘的事,可惜卻是被一些自己完全看不上的東西給害死。

他不由得感到十分可笑。

雪厚厚地蓋在臉上,明明是擡手就能打落的雪,卻在慢慢地剝奪他的生機。

在快要窒息昏迷時,他聽到了燕青陽慢慢地說了一句話:“是你逼我的……”

這必是他在塵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了。

喬玄冰想認真地思索他話裏的意思,可惜窒息感不斷傳來,只覺得腦子一陣發暈。

正在這時,他感到一雙手抓住了他,猛地将他從雪堆裏挖了出來。

忽然之間重新呼吸,他不由得大口喘着氣。

燕青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張平凡的面容竟帶着森冷的氣息。

“我真恨你。”

喬玄冰苦笑道:“是我一直小看你,又對你很糟糕,你恨我是對的,殺了我我也是活該,可是為何要讓自己這麽辛苦?”

啞穴本來就極淺,過不多時就自行解了。他此時本不應該說話,而應等待時機,等到有人尋到這附近時,再張口呼救。只是不知怎地,看他絕望迷茫的表情,他竟覺得心中一疼,忍不住道,“往東再走三十丈,就是一個懸崖,你把我往那裏一推,就當是我練功走火入魔,不小心跌下去的。”

燕青陽此時瀕臨崩潰,深恨自己不能下手殺他,若是喬玄冰向他哀求乞憐,或許他真的會殺了喬玄冰,可是偏偏喬玄冰提出了一個更方便的殺人之法,卻像是刺中了他的傷處,讓他猛地大叫起來:“我都打算要走了,兒子也給你了,你為何還要來招惹我?喬玄冰,你還有沒有人性?”

他說得太急,猛地咳嗽起來。

喬玄冰也不由得茫然,他一直以為燕青陽是欲拒還迎,原來是真的心死了。經歷了那些事情,一遍遍地遭遇痛苦折磨,會心死也是應該的吧?

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感到不舍?

一股血腥氣傳來,卻見燕青陽情緒過于激動,一口鮮血嘔出,灑在了雪地上,宛如開了點點猩紅的梅花。

喬玄冰不由得心下一疼,眼看着燕青陽漸已痊愈,怎地還會吐血?難道他心肺受到的傷還沒愈合?

他正滿腹狐疑之時,卻見燕青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喬玄冰,你若是再逼我,我必不饒你!”

喬玄冰看他腳步不穩,口中說的話怎麽也不像威脅,心念一轉,便已明白。照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風,必然要狠狠折騰他一遍,報了今天這場羞辱之仇。

他殺不了自己,自然一心準備求死了。

喬玄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和當年的依稀相似,卻是佝偻了許多。

他下不了手殺自己,難道就以為自己能下得了手殺他麽?

喬玄冰不由得露出苦笑。

以前或許不确定,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對他是真的有些不舍。

* * *

喬玄冰無緣無故地驅逐了管家,連帶地趕走了許多奴仆,又變賣二三十個下人,這才善罷甘休。這件事牽連極大,驚動了老夫人。老夫人把喬玄冰叫去,問清了是怎麽回事。

喬玄冰只說是因為這些人欺上罔下,實在是留不得了。。

喬老夫人嘆了口氣:“你身為教主,教中的事也夠忙了,我年紀大了,也幫不了你。家裏的事這麽多,要不,你還是娶個正室進來吧。我看宋長老的孫女就不錯,門當戶對才好過日子……”

“家裏能有多少事?”喬玄冰面色十分難看,“事情還不是人多弄出來的?現在家裏清清靜靜,有什麽不好?”

喬烈原本在老夫人跟前玩耍,因為喬玄冰來了,他便縮到老夫人身後。他對喬玄冰又懼又怕,以前任性時扯過喬玄冰頭發,但被喬玄冰按在椅子上揍了一頓,後來就再也不敢了。老夫人讓他叫喬玄冰爹爹,他也不肯,老夫人也無可奈何。

老夫人牽着喬烈的手,愛憐地摸了摸他小臉,讓身邊的丫鬟帶着喬烈離開。喬烈雖然還想玩會兒,但被丫鬟抱走,他也不敢吭聲。

他雖然很多事都不懂,但卻能從大人的目光中感覺到別人的态度。一直覺得奶奶對自己的寵愛勝過了爹爹對自己,可是每當這個很好看的叔叔出現時,卻能奪走奶奶全部的注意。

看着喬烈走後:老夫人才嘆了一口氣:“我只有這麽一個孫兒,你也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你都這麽大了,就沒想過成家麽?就當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兒子想想。我知道你不喜歡燕青陽,所以也沒在你面前提他。唉,你們當年不是好端端的麽,怎麽現在就變成這樣了呢?我也不想勸你了,可是你好歹給他找個好歸宿。你不成親,也別讓人一直惦記着你。”

老夫人啰啰嗦嗦地,說了許多。畢竟是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一件事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多遍。若是在往常,喬玄冰聽了沒幾遍就想離開了,可是今天卻覺得心中十分不安。

燕青陽态度大變,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他恐怕不會再惦記着自己了。

給他找個好歸宿?以前聽到這個提議的自己,只會覺得啼笑皆非吧!一個大男人,又何必要一個歸宿?生生的把男兒意氣都消磨了。

平心而論,燕青陽和他在性事上無比和諧,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讓他如此興奮,他又怎能容忍對方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

或許單渺之也能讓他有同樣的快感,可是現在滿腦子都被燕青陽的身體占據,再也不能想其他事。

或許在他心裏,一直是欲望比愛情重要得多。

他以前想到什麽就去做了,發現燕青陽對他比較重要,就會将燕青陽追逐到手,可是現在卻讓他猶豫不決。

對于青樓女子和小倌,他大可玩完了就走,畢竟金錢交易,他并未虧待了對方。可是對于燕青陽,他卻是一直未曾補償。或許以前總是覺得,燕青陽要占了他妻子的名分,讓自己被人恥笑一輩子,所以才覺得吃了虧,不斷地挖苦嘲諷他。可是到最後,他也沒娶他為妻。

他始終欠了燕青陽一場婚事。

可是看燕青陽如今這種态度,恨不得永遠不再見他的面,恐怕是再也不會在乎了。

他走出門外,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肩膀上。驀然想起,那一年的雪也是下得這般大,登時停住腳步。

那一年,他知道燕青陽離去,起初感到慶幸,喬府中再也沒有這個人。

可是後來,卻是有些悵然若失。

他一直以為,只是因為少了一個癡戀自己的人而已。人生還有這麽長,未必就不會找到另外一個人也像他這麽愛自己。

可是四年過去了,愛慕他的雖多,卻不能在他心裏留下半分漣漪。

許多人再是喜歡他,也總有些自持身份,不會所有一切都放下了,只為追逐于他。能夠以男子之身,甘心為自己承受勝過女子的痛苦,或許再也沒有旁人。

十月懷胎分娩,對女子來說,都是極大的苦痛折磨,更何況忍耐力不如女子的男人。他願意為他做這麽多事,原來并不是他以為的,為了喬夫人這個位子。

曾經只要他露出一點點的好意,對方就會感激涕零。現在對方會不屑一顧吧。

他是真的想要一刀兩斷,這麽多天,竟然不主動看一看喬烈。

身上漸漸落了不少的雪花,如黛的雙眉沾了白雪,卻越發顯得容顏精致絕倫。

“教主!”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趕了進來,一臉的喜色,“教主,薛神醫到了!”

“在哪裏?”喬玄冰神色又驚又喜,上前幾步,抓住了來人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連忙道:“事情緊急,屬下讓他一到就去燕公子的院子了。”

喬玄冰應了一聲,往燕青陽所住的地方行去。

他一動,肩上的雪登時掉落下來,腳下留下了兩個五寸多深的腳印。那仆役不由得有些吃驚。教主神功蓋世,不畏寒暑,平常人在雪地裏蹦蹦跳跳地也就算了,站着不動,只要片刻就能雙腿凍僵。沒想到教主站了這麽久。

……

燕青陽看到薛不二,兩人數年未見,一時相遇,許久不能再出聲,薛不二想要握住他的手,卻又垂下。

燕青陽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愛慕一個人時,便會這麽的畏首畏尾。薛不二對他這麽慎重,其中深情,可想而知。

燕青陽主動握住了薛不二的雙手,露出笑容:“神醫別來無恙?”

薛不二也不多話,反手搭在他手腕上,順手替他診脈,面色越來越驚訝駭然:“你身上的毒性怎麽滲入得這麽快?可是卻又少了一些……”

“神醫遠來是客,先喝一杯熱茶再說。想來神醫也看得出了,我的病情已經穩住,也不着急。”燕青陽轉頭便讓霓裳燒水泡茶。

“不、不客氣。”薛神醫讷讷道,“還是先看你的病再說。”

他身為一代名醫,面對許多無理取鬧的病人時,一向顯得更為強勢,但被燕青陽輕描淡寫地抗拒,竟是不敢碰觸于他。

“沒想到因為我的事,最後還是牽連了神醫。青陽又欠了神醫一次,不知幾世才能報答完。”

他口中雖說道歉,但實際上神色依舊淡淡的,完全不像燕青陽的性子。

薛神醫神色帶了幾分疑惑擔憂:“你體內又有了真氣,想必是重新開始練武了?可是這真氣天生帶着一股寒氣,竟然将我的手指彈開……這到底是什麽武功?”

燕青陽知道瞞不過他,微笑道:“神醫切莫為我擔憂,我此時最是安好不過。如今想來,以往種種,終成泡影。我也不瞞神醫,這次練的武功名喚回春訣,練到頂層時,可以斷情絕欲,有機會突破先天境界的話,甚至可以長生。”

“你是活生生的人,豈能沒有感情?若真是沒了感情,豈不是如同木雕石像一般?這功法百無一用,快放下罷!”

“對別人來說是沒用的功法,但救人的武功不多……”

“青陽……”薛神醫欲言又止。

他身為大夫,這功法也聽說過一些,一旦開始習練,便停不下來,一停下來便會反噬自身。想來燕青陽自己也知道,否則也不必如此為難。

燕青陽緩緩道:“薛神醫,我等不到你來了。”

薛不二心中凄酸,竟不知如何接口。

他知道燕青陽這句話的意思不只是等不到他來解毒,還包含着拒絕自己感情的意思,心中登時湧起一股悲涼。

燕青陽凝視着他,默然不語。

薛不二也不過二三十歲,一向蓄着短須,想必是他師父傳給他名號以後,他擔心自己年紀太輕,不能令人信服,所以才故意如此。

如今卻見他面白無須,想來他為了來見自己,特地刮了臉。才見他容貌雖然不及喬玄冰俊美,卻也很是俊雅多情,看着自己的目光已有些晶瑩。

燕青陽發現他竟為自己落下淚來,不由心神微震。他以為這世上再也無人關懷自己,卻沒想到,竟還有一個人為他流淚。

“薛神醫,是我對不起你,你忘了我吧。”燕青陽的聲音仍然如當初那般溫柔,只是話中之意,卻是令人傷心至極,“你若是忘不了我,我以後也會忘了你的。”

“你怎麽這麽傻?”薛不二心中大恸,霍然站起身,“喬玄冰怎地如此狠毒,為何讓你練回春訣?他難道想活活把你逼死?”

“不關他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燕青陽慢慢道,“人生在世,多半是作繭自縛,所有的痛苦和煩惱都是自己尋來。我如今幡然大悟,方覺以前錯得離了譜。如今柳暗花明,得遇長生大道,薛神醫應該為我恭喜才是。”

長生大道,狗屁的長生大道。練武練得再好,也不過只是能延年益壽,哪來的長生!

薛不二只想破口大罵,但面前這人是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四年都未曾一見,他并不想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薛神醫從來沒來過天山吧。正好,我可以帶你到附近游覽一番。不過天山冬天漫長,薛神醫所帶的衣服恐怕不夠。我這裏……”

“不用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兩人當即一驚,面面相觑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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