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什麽時候又跟鄭峪章扯上關系的呢?大約是彙報演出的排演之後,安明知總是會莫名其妙收到花,玫瑰、桔梗,一大捧一大捧的,卡片上什麽話都沒有,只寫一個大大的“鄭”字,跟鄭峪章人一樣,俊秀飛揚。
直到安明知正式演出結束那天,鄭峪章人才出現,這回他不張揚了,拿着小小一捧花,在後臺的側門旁等着安明知。
他問他那天為什麽跑那麽快,安明知羞憤地瞪着他,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他連妝都沒來得及卸掉,身上穿着演出的服裝,一件深V領的黑色舞蹈服,露着白皙、肋骨隐約可見的胸膛,泛着粉意起伏着。
最要命的,他身上明晃晃的全是汗,随着身體的線條滴落,看得鄭峪章血脈噴張。那一刻,他是動心的,他對他充滿憐愛,渴望,他想把眼前這個男孩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去,吞噬他的骨肉,讓他成為自己的人。鄭峪章知道,他的眼睛一定滿是欲火,會吓壞眼前的小朋友。
安明知把收到的花塞回他的懷裏,不敢去直視眼前的男人,他有些生氣,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煩惱地丢下一句:“我要去換衣服了!”
鄭峪章挑了下眉頭,抱着花跟過去。
彙報演出是戲劇學院的重頭戲,也是期末成績考核的一部分,為了這次表演安明知準備了許久,至少有兩個月,那時候他和鄭峪章還沒有過半點交集。演出很成功,臺下熱烈的掌聲說明了一切,在戲劇學院裏,俊男美女多的是,安明知自認為自己不是能靠臉吃飯的,只好多去努力一點。
男更衣室有兩間,都掩着門,沒有開燈,看來裏面沒有人。安明知走進裏面那間,找出提前準備的衣服,轉身看見鄭峪章站在門口,沉沉看着自己。
安明知感覺到了危險,也僅僅是感覺到,因為他總是逃不開,總是在鄭峪章的眼神裏面淪陷,一次一次。這樣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無措又隐隐期待着什麽。
鄭峪章反鎖上門走進來,走到他面前,幾平米的狹窄換衣間裏,連彼此的交錯呼吸都聽得清楚。鄭峪章看到安明知的睫毛顫抖着,或許是在害怕,他手臂撐着牆壁,将男孩籠在自己的陰影下。安明知無辜地看着他,深棕色的瞳孔圓圓轉着,鄭峪章忍不住去吻。
這樣的時刻,說任何話都是破壞氣氛的。花束不知何時掉在地上,沒人低身去撿,安明知呼吸慌亂,雙頰泛紅,沉浸在鄭峪章的親吻裏。那時候的他像多數初次戀愛的少男少女,純情懵懂,美好得不像話。
鄭峪章将他攬入懷裏,任他感受着自己那顆撲通撲通火熱跳動的心髒:“今天的表演特別棒,難怪桢桢那麽喜歡你。”
安明知不知道他在臺下,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了?”
“嗯,來晚了,在後排。”鄭峪章知道他在臺上注意不到,可他卻能看到在燈光下綻放的安明知,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前段時間公司很忙,抽不出時間來看你。”
聽起來是在為把人吃幹抹淨之後的冷漠找借口。
安明知低着頭長長“哦”了一聲,聽起來無比失落,鄭峪章低頭用鼻子去蹭他的鼻尖,耐心哄着人:“生氣了?”
“沒有。”他有什麽好生氣的,本來就不是光明磊落的關系,甚至連關系都算不上。他往門口推鄭峪章,掩飾自己的情緒低落,“你快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鄭峪章哪裏肯,他現在是欲火中燒,安明知的每個動作都在燎原。他被眼前的男孩迷住了,只想占有他。
安明知簡直掙脫不了他的手臂,男人的手臂是那樣結實有力,緊緊貼着自己,還沒等他再去催促,鄭峪章又低頭吻住了他的嘴,溫柔又兇狠的。
那時候的激情是他們相處幾年之後再也難以找回的,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對視,火就立刻燒起來,從眼角到眉毛,再燒到全身,引到對方的身上,将他們一起包裹,燃盡。很久以後,安明知再回憶起那天,都會覺得羞憤難堪,從耳根子燒到脖頸。那天他穿着舞蹈衣,在換衣間裏被鄭峪章按在牆上做。
盡管他說了很多次不要,擔心有人會闖進來撞破,擔心被人聽到,一聲聲乞求着,喊得人心顫。可鄭峪章完全不想放過他,太美了,今晚的少年太美了,他閉眼能想起他在舞臺上的模樣,美得驚心動魄。
剛才隔壁的換衣間裏隐約還有人來往,可他們根本沒有心思去顧及,安明知甚至不敢去想有沒有被人聽到。
鄭峪章吻着他濕淋淋的鎖骨,然後撿起落在地上的風衣,将安明知包裹住,一把橫抱起,在男孩詫異的驚呼中出了換衣間。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演出已經結束了,人也散得三三兩兩,安明知将臉埋在他的胸口,怕給人認出來。
之後鄭峪章開車帶他回了自己的房子,一座位于中心地段的公寓,那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相比于後來在別墅的生活,安明知更喜歡這裏。他們一起洗澡,一起偎在沙發上看最新的電影,一起在廚房做“黑暗料理”,在雙人床上翻雲覆雨。
之後的整個暑假,除了拍戲,安明知就住在這裏,鄭峪章早出晚歸,總是忙得很。安明知總算相信了那時他的話,他是真的忙到沒有時間來找自己。
暑假裏,安明知拿到了一個劇本,他沒想過這麽大的制作組會找上他,導演是業內知名的導演,合作的演員也是數一數二的,盡管他飾演的角色只是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但在這部電影裏,絕對是一抹亮色。
試戲也很順利,但是安明知很快遇到了難題,他飾演的角色在電影裏有一段男扮女裝的戲,要穿着旗袍和高跟鞋去勾引一名軍官,要成熟,要風情萬種,就和女人一樣,絕不能露出半點馬腳。
這對于懵懵懂懂的安明知太難了,盡管他身形相似,可眼神動作會立刻出賣了他,他不能因為自己而拖累整個劇組的進度。導演給了他充裕的時間,将他的戲全部集中在了後期拍攝,為的就是讓他好好琢磨這個角色,讓他入戲。
因此那一段時間裏,安明知整天穿着蹩腳的高跟鞋,在房子裏走來走去,鄭峪章不在的時候,他還會偷偷換上旗袍,拉上窗簾,給自己營造合适的氛圍。可他學的再像,也不過是表皮,人物的內心情感他還是體會不到。
直到有一天,提前回家的鄭峪章撞破這一切,饒有意味地看着純情而誘人的安明知。安明知趕緊脫掉鞋子,光着腳踩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窗簾上晃動着他曼妙的身影。
鄭峪章走過來吻他,激動且熱切,吻完了将他扛起來扔在床上,把自己埋在他的胸前,粗暴地扯開盤扣,閉眼嗅着安明知身上淡淡的香味——沐浴露或是香水的味道,鄭峪章那一刻甚至分辨不出來。他像極了劇本裏那個被美色沖昏頭腦的軍官,而安明知正風情萬種地勾着他,用那雙漂亮無辜的眼睛,還有若有若無撩/撥着人的頭發。
“我演不好。”事後安明知躺在床上懊惱地說,“離那種感覺差太多了。”
鄭峪章抱着他,握着他的手腕親吻,“不,很好。就剛才那樣。”
天啊,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剛才多麽有誘惑力。
“什麽樣?”安明知茫然地看着他。
鄭峪章想了想說:“就站在那兒,什麽都不用做。”
不需要刻意讨好獻媚,用盡全身解數,反而把自己變得多麽廉價,就跟那些曾經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接近他的人一樣。安明知不需要做那些,劇本裏的角色同樣不需要,他就站在那裏,自信的,慵懶的,便自成風情。
後來安明知回想起這段日子,那時的他是真的愛演戲,那時的鄭峪章或許也是真的愛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