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
人說風水輪流轉,事實上還真是這樣,想當年陳海潔因經濟案件被判入獄,收監在榕城女子監獄,真沒想到我宋月影有一天也會到這個地方來,我一直在想,寧維誠一定是恨死了我,我差點毀了他最心愛的人,他怎麽能不恨我?不然怎麽會留那樣一手,或許他早算準了有一天活着的吳胖子最後終會免不了一死,到時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控告到我,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我二哥之前找到吳胖子,并且用錄音筆錄下了整個談話內容,我一直知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或許一早想到吳胖子并不敢直言抖出當年的事,他一邊旁敲側擊一邊恩威并施,循循善誘的讓他将當年的事一字不漏的洩了出來。
這也許便是我的劫數,五年的牢獄之災,終歸是會過去的,我從來不會自怨自艾,自食其果,我向來知道。
在獄中的每一天,除了新進時的不适應外,也沒什麽太大的挫折,別人所謂的欺生,也并沒有在我身上發現,每一天,除了吃便是讀書看報,有時候做做手工,有空閑時看看天,同合得來的人說說話,日子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熬,我以為自己已經修練如同老僧入定,不憂不喜,且待生還日。
只是沒想到,四個月後的某一天,在食堂裏吃飯,随手翻看着報紙,那個消息以雷霆之勢進入我的視線,報紙上的男人仍然眉目疏朗,眉宇間從容淡定,女人溫婉美麗,大方得體,頭版頭條:g市新晉慈善家寧維誠即将大婚,于某月某日迎娶青梅竹馬潘心悅潘小姐為妻,無非就是大肆贊美g市紅人寧維誠是個英俊多金并且感情負責專一,實則是現在速食愛情中并不多見的情感楷模等等,報道中盡是贊譽之詞,任誰看了都是豎起拇指點個贊。
我拿着報紙的手幾乎有點發抖,心口卻忽然一痛,結婚就結婚,何必要登報?是成心讓我難受是麽?可是我連這樣的奢求也不敢期盼,以他現在的地位,上個報紙已是稀松平常的事,難道我還要下作的以為他這樣費盡心思不過是想讓我難受而已?我愛他十多年,他都從來沒有将我放到心裏去過,現在愛人在旁,又豈會為我這樣大費周章?我知道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曾經的十年,她不在他身邊,我以為自己終于是有了機會,傾盡心力的照顧他,償試着喜歡他喜歡的,憎惡他所憎惡的,一切以他的喜好為中心,幾乎失去自己的性格,我以為只要我真心付出,他總有一天會感動。
其實只是我自己看不清實事罷了,宋襄南與宋襄北作為局外人卻看得很明白,因此時不時的會以各種似有似無的理由搞一些所謂的家庭聯誼,介紹适齡且優秀的男子與我相識,有一次,宋襄南給我介紹了一位某領導的兒子給我,具體叫什麽名字我并不記得,惟一記得的便是他有一雙漂亮的手,修長白晰,倒像是雙女人的手,她這樣打趣他:“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手?”
他含蓄的笑起來,“大概是練出來的。”
“練什麽?”
“鋼琴。”
我了然點頭,對他頓生好感,也許只是因為寧維誠也有這樣一雙漂亮的手,但是他的手卻不是彈鋼琴,而是從小習字的緣故。
他很會讨女孩子喜歡,衆目睽瞪之下,他像顆耀眼的星星,站在小型舞臺說,說:“今天我要為宋小姐演奏一首《水邊的阿狄麗娜》。”而我正好站在臨水的人造棧橋上。
他的眼睛像有星光似的望着我,那種凝望,令人心顫,而在那一刻,我竟是低頭回避,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心裏戚戚的想,寧維誠,也有人這樣深情的凝望着我,你信嗎?我并不是沒有人愛,我也是個大好年齡,美麗嬌俏的女孩子,可是為什麽偏偏你不肯愛我?忽然心裏有點酸,我走下棧橋,準備想拂袖而去,可是音樂響起,異常的動聽,我的腳像是釘在了原地,無法挪開。
後來那男子的父親與宋襄南一同相攜而來,看着我的眼神,是那種贊許與欣賞的目光,看得出那位領導極其的喜歡我,連宋襄南趁着不注意的時候,笑問我:“妹妹,這個男人不錯吧?父親身居高位,他又是位演奏家,名利地位樣樣不比寧維誠那樣一個牢犯要強?你怎麽一直不開竅?”
我沉默許久才說:“喜歡一個人,又不是水籠頭,說關就能關得上?”
“你就試一試也不行?”
“哥哥,我恐怕做不到!”
正在這個時候,手包裏電話響了,宋襄南鋒利的眼神望着我,我不敢直視,回避的拿出電話,看到是寧維誠的來電,心裏不知為何,驀然一緊,這麽晚,他的來電?他其實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況且這麽晚。
我接起來,那邊傳來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聲音,他連名字都沒喊,說:“過來,寶英山酒店。”
他都沒有說什麽原因什麽事,可是我卻一下子着急起來,他一定是需要我的,不然不會這樣貿然給我打電話,我挂斷電話,正要走出去,宋襄南嚴厲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幹什麽去?”
“哥,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什麽事,要放開一屋子的客人先行離開?”
“我自己的事,你別管!”
“今天你哪兒也不許去,你要知道今天是以你生日的名義辦的這個酒會,你是主角,你這個主角一走,還唱什麽戲?”宋襄南的語氣已是十分生氣。
“今天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生日而已,又不是正式的。”我的生日還要有幾天才到。
“不是正式的也不許去,啰嗦什麽?再不聽話,把你關起來。”
“那你試試看,哥哥,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急切的想要脫身,但那位領導卻走了過來,笑着說:“三小姐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沒事,她喝酒喝多了。”宋襄南怕我說出什麽不妥話的,立刻替我說。
可是他們怕領導,我可不怕,我直言道:“對不起,我現在有事要離開一下。”我說出這句話時,便看到宋襄南的臉都氣綠了。
但是那又怎麽樣?
我去到寶英山他的專用房間,他斜歪在沙發上,手邊的角幾上還倒着一支高腳酒杯,杯裏還有一點點的黃色液體,而角幾上卻一片狼藉,很顯然杯裏的酒已盡數倒了出來。
她扶起他,拍着他的臉,問他:“你怎麽了?”
他面頰有點不正常的紅,笑着說:“想請你過來陪我一起吃蛋糕。”我心裏一震,難道他是千裏眼,知道我家裏人今天幫我舉辦生日會?我打量了一下房間四周,赫然發現陽臺上的玻璃茶幾上放着一個大大的蛋糕。
起初我心裏是歡喜的,雖然日子記錯了,但是有這樣一份心也覺得無比開心,我扶起他,聲音也歡愉起來,“好啊,我陪你過去,一起吹蠟燭。”
他搭在我肩膀上,似是沒有半分力氣,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才會醉成這個樣子。
我打開蛋糕,蛋糕裱得十分漂亮,中間站着一個用奶油做成的小姑娘,下面寫着“you”
當我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世界亮了,仿佛有無數支煙花哔哔啵啵的在天空中開出了絢爛的花朵,寧維誠,是我等到了嗎?一定是我等到了對不對?
他怔愣的對着天空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我也許是高興過頭了,他說要喝酒,我便陪他喝,一直喝了不知多久,他忽然覺得心口絞痛,吐得一踏糊塗,臉色慘白如紙,我吓壞了,便送他去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一樣鬧了一個天下最大的笑話。
他醉得不省人事,嘴裏卻呢喃自語:“悅悅,生日快樂!”
我忽然一個急剎車,差點撞到高路速上的護欄,寧維誠,你不是應該恨他嗎?可是你為何在她棄你不顧的情況下還要念着她?她究竟有什麽地方好?好到明明這樣傷害你,你還是對他不離不休?
一秒鐘的想法,我挺想開着車跟着他一同撞向護欄,一死百了,何必忍受世間這些愛恨嗔癡,痛苦折磨?
那一日到了醫院,醫生診斷為胃穿孔,如不是送到急明,很可能會挂掉,我倒吸一口冷氣,他這是想陪掉自己的命麽?
潘心悅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他這樣得不惜命?
縱使制造再多的誤會,他似乎仍舊無法放下她。
我終于了解,自己這一輩子,不管如何努力取悅他,最後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但我又是個不甘心的人,怎會輕易就這樣放棄,但是,中間做了那樣多的事,卻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不日他将以最豪華最浪漫的婚禮迎取他愛在心尖的女人。罷了罷了!
五年後,我出獄,在一家大型超市做安檢,成日在前臺盯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查看客人的購物袋等,是個十分枯燥無味的工作,有一日,睡得不好精神不濟,漏掉了一個帶着大號包包的女客人進入超市內部,這種情況是不允許的,經同事好意提醒,我才回過神來,趕忙去追那個帶着大號包包的女客人。
我輕輕的禮貌的拍了下女客的肩膀,女客回過頭來,我忽然有種想要鑽地洞的感覺,女人雖然身材稍微豐腴了些,但皮膚滑嫩,清新透亮,養眼得讓人的不自覺得想要後退幾步,以免被那種漂亮灼傷,沒錯,她便是我的宿敵:潘心悅。
她似乎也沒想到會這個地方碰見我,絲毫沒有嫌隙的笑着問我:“月影?你怎麽在這兒?”她說這話的時候,順便偏了偏頭,我這才看到旁邊的男人,仍然朗眉星目,氣質從容,成熟而睿智,如果從前他臉上還有青澀的戾氣,那麽現在在他臉上只看到了幸福與滿足,比任何時候都看起來溫和。
他手裏抱着一個粉嫩嫩的小女孩,大約有四歲了,他握着小女孩的手,嘴角噙着笑,說:“月影,好久不見。”然後将小女孩的手伸向我,柔聲對小女孩說:“小寶貝,來跟宋阿姨握個手,打聲招呼。”
小女孩一點不認生,望着我咧着嘴笑着叫道:“阿姨是警察嗎?”
他與她神情均是一怔,而我卻無地自容,心頭五味雜陳,只想極速離開,可是小女孩仍不肯放過我,繼續問:“阿姨是不是?”她歪着腦袋,一副童真無邪的俏模樣,我不知如何回答,卻聽到他說:“阿姨的工作比警察叔叔的還要重要,主管民生安全,是不是很棒?”
小女孩呵呵的笑倒在他懷裏,好一副惬意幸福的樣子。
我忽然覺得眼睛很澀,多呆一分鐘就有可能會哭出來,我趕緊就正事說:“對不起,你這個包包不能帶進去。”
她望了他一眼,他點了點頭,她這才打開包包,我只是略略掃了一眼,是奶杯,冷水杯與熱水杯,濕紙巾,甚至還有尿不濕,像是個百寶箱似的。
她卻單單取了一杯冷熱水壺挂在肩上,然後問他懷裏的小女孩:“寶貝,要不要喝奶奶?”
小女孩呆萌的搖了搖頭,她便把奶瓶放進包裏,然後将包遞給我。
我轉身便向儲櫃臺走去,等到走近儲櫃臺,我才将身子靠在櫃臺上面,竟覺得渾身發抖,手心都出了一層細汗。
緩了一會兒,終于是不死心,又偷偷的回過頭去,她正側過身子望着身邊的男人,不知說着什麽,男人忽然揉着她的發頂笑了起來。
剛剛沒有注意,這下才清清楚楚的看見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似是有五個月的樣子。
他果真說到做到,幸福美滿,兒女雙全,雖然兒子的性別還有待确定,但是總歸是幸福的,不是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