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反派和他的靈寵

“葉……淩……”

不自知地喊出來了這個名字, 商硯驚覺自己的聲音竟已嘶啞的如老舊的風箱, 驚恐鋪天蓋地地淹沒了他。

人已經掉下去了,此刻做什麽好像都沒有任何意義了,他應該安心地呆在這裏, 等着世界重啓再來補償葉淩, 腦海放的很空,兩人相處的畫面一幕幕閃過腦海。

剛出海時, 少年為了不讓他被搶走被打的半死。

迷霧森林裏, 葉淩瘋了一般幾天幾夜不休息在元力場裏穿梭只為尋到他經過的元力場來找到他。

直到剛剛,君澤怎麽可能掙脫束縛?那分明是葉淩幫助掙脫的, 他知道君澤恨他, 可明明夏蘭烨不是他殺的, 為何不解釋?

難道他早已知這裏必須有一人犧牲, 才故意這麽做的嗎?葉淩将每個人的反應都計算了進去, 他就是想表達愛意,也用了這麽隐晦的方式。

他仿佛想了很多, 但外界時間只過了一瞬,心髒被巨大的力量壓迫着假如不做些什麽他怎麽都無法安心。

葉淩在生命最後一刻幾乎被所有人都放棄了, 他忽然想起兩人抵死纏綿時曾說過會永遠陪着對方,可他失信了,他從來沒有, 真正信任過葉淩。

抿了抿唇,他眸光沉沉地盯着那不見底令人發寒的深淵,沒有一絲猶豫地跳了下去, 這一刻,思緒極度破碎,他只想着葉淩,他想要再見如此獨一無二的葉淩一面,他想要讓葉淩不那麽孤獨的死去。

他想讓葉淩知道,至少還有一個人沒有放棄過他。

“又來。”皇甫敖氣急敗壞地将地面砸出一道裂痕,昊到底什麽時候能為族群考慮一下?

他們的重力加速度是一致的,商硯本應追不上葉淩的,但他有逆鱗,暗中捏了把汗,幸虧他機智把逆鱗悄悄給了對方。

自崖下向上鼓吹的勁風呼嘯着嘶吼着,用盡了一切想要将入口的食物一同吞噬。

此處無法飛行,他利用逆鱗間的感應,瞬移到對方身邊,抓住了葉淩的衣袖,還将那總是那麽倔強別扭的人給攬入懷中。

葉淩的眼睛是閉上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如雕塑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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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感覺到另一個的氣息,他緩緩睜開了眼眸,血色的眸很快清澈起來,仿佛剛剛的紅只是錯覺一般,眉梢訝異挑起。

他們四目相對,抛卻一切生死和外物,眼裏只有彼此。

葉淩嘴角綻出一絲缥缈的笑意,如霧籠紗,如雪飛煙,既夢幻又美好,仿佛世界一切虛幻眨眼即逝的事物。

終究還是為他來了嗎?也不算太失敗。

他深深地盯着對方,這一刻只為他而來的專注,被定格在腦海裏,也許,踩到陸地上時,這雙眼睛裏又會多出別的,他不想看見那。

千言萬語凝聚于喉中,在那裏形成壓抑的破碎嗚咽,商硯看了眼越來越近的地面,沒有時間說出口了,于是他湊近去,他想要,再親親葉淩。

葉淩眼睛微微睜大了,但沒有躲,他面容出奇的安寧,眸中不再如深潭一般,而是溢滿了刻骨的情意和不舍,商硯幾乎要溺斃在這個眼神裏,他沉浸在葉淩營造的勢裏,再未想其他。

他随着心意又湊近了一些,就要吻上那看似冷厲卻極度柔軟的唇了,懷中卻突然空了,他的身子在往上升去。

而葉淩卻急速下墜了,他卻反而笑了,似釋然又似解脫,能在這樣只為他的眼神中死去,似乎也不錯,他的身體開始血崩,一寸一寸消散,他卻好像毫無所覺一般,依然用那溢滿情意的眸子,盯着随他跳崖的人。

血滴落地上,漸漸形成某種古老的紋路鋪滿地面,在一聲似雞蛋碎裂的聲音後,黑暗一寸寸退散,化為光明,與此同時,商硯發現自己能飛了,但他卻尋不到葉淩的影子了。

仿佛過了一瞬間,又仿佛過了那麽久,待他反應過來時,他已安穩落于地面上。

視線一片模糊,雙眼如被滴了辣椒油,他從未哭過,但此刻眼淚卻違背主人意願流了下來,那個陰郁不讨喜卻又獨一無二的葉淩就這樣消失了,連屍體都未曾留下,可他們自确認心意後還沒有好好在一起呆過一天。

他們相處的時間不足三年,葉淩卻用自己的方式在他心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想要大吼,但卻沒有一絲力氣,脖頸如被扼住了,發不出一絲聲音。

“哎。”

有輕嘆聲響起,很耳熟的聲音,商硯驀地擡頭。

只見葉淩靠在山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起來并無一絲異樣,除了膚色過于白皙透明。

“…………”

他聽見對方說,“我還沒死呢?你哭那麽傷心做什麽?”

起身慢慢走了過去,他忍不住伸出顫抖的手輕撫那過于蒼白的面容,雖然極其冰冷,卻是實體,可他明明親眼看人解體的,這是怎麽回事?

指尖下移,他感受着對方的心跳,頻率并沒有問題,眼睛眯了眯,手心元力流轉,直接将對方的衣衫震碎了,依然是膚如凝脂。

呼吸短暫的急促了一下,還是深吸一口氣克制住了,他看向對方的腿根處,本應存在于那裏的符文卻消失了,“這裏的符文呢?”符文是天人族的标記,每一個天人族都有符文,只是所在位置不同而已。

“那副身軀血祭了,自然沒有符文了。”葉淩語氣平常的好似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商硯點了點頭,他開始算賬,先是問:“你早知夏蘭烨是假的?”

“是,進黑洞時就被掉包了,那是皇甫敖特意尋來的神獸,一是為了順利通過黑海,二是為了讓她分化我們,以免你在懸崖處甘願為我赴死,但不巧,他們的特有語言被我聽到了,所以我殺了她。”許是無人監視,葉淩這次倒是答的幹淨利落。

原是如此,難怪夏蘭烨一直讓葉淩丢龍下去,如果那時葉淩同意了,那麽兩人不免産生裂痕,“你是不是早知血祭一事?所以故意讓君澤恨你,好讓他推你下去。”

葉淩點了點頭,“進黑洞時知曉的。”

“那為什麽不讓我跳?難道你不恨我嗎?”在商硯看來,天必然是恨昊的。

“我為什麽要恨你?”葉淩輕描淡寫,“我不是天,只是借他一骨生的軀殼而已,進黑洞後,天殘存的情緒總在影響我,所以我不敢擡頭看你,你抱我那時,是天殘留的神識在控制我,至于為什麽不讓你跳……”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擡頭看向商硯。

呼吸窒了一瞬,商硯神色有些飄忽,是要表白了嗎?

葉淩帶着看透一切的了然,似笑非笑道:“因為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跳下來了,不僅不會死,還可以趁機擺脫那縷殘識。”

“……”商硯也笑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人,一針見血道:“那終究只是預感罷了,也有可能你真的會就此死去,所以,還是為了救我,是嗎?”

“是。”葉淩眸光含笑,溫柔的簡直不正常了。

“那為什麽還要留下破綻,讓我察覺你是故意救我的呢?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一絲破綻不留。”商硯目光含火,他此刻極度想把這個自作主張又不聽話的人按在地上這樣那樣。

“你說呢?”葉淩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弧度,微微掀起眼皮,與以往的淩厲不同,這次眼角眉梢都帶着媚意。

“靠!”

商硯敢打賭,葉淩絕對在故意勾引他,于是他如對方所願,吻上了那淡色的唇,滋味一如既往的甘美。

如可樂,在唇裏不斷炸開氣泡,卻又甜到心底去,這是葉淩給人的感覺,讓他生氣,讓他無可奈何,卻又讓他歡喜。

這一刻,他吻的,只是葉淩。

葉淩含笑承受了這個吻,這個只因為他而落下的吻。

長久的親吻,商硯并沒有進行下一步,他只是想确認這個人的存在而已,這個便是死也要将價值利用到極致的人。

葉淩是故意的。

總要有人去血祭,葉淩無法容忍商硯去死,可又沒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所以故意設局讓商硯誤會他,卻又留細節好讓商硯察覺真相,若是活下來了,商硯必然愧疚感動對他越發喜愛。

若是死了,那麽他最後留給商硯的就是那滿懷情意的眼及為了對方而身死這樁事實,這一番刻意設計足以讓商硯精神崩潰後悔至死再也忘不了他。

狠心至此,卻又執着至此。

商硯嘆了口氣,葉淩這是不論生死,都要永遠被他記住,對方不是無私的性格,既然付出了,那就必然要索取。

而葉淩所求的,不過是一份永不變質的愛而已,恰好,他給的起。

只是,懷中的身軀依然是如此冰冷,他心中突然一悸,稍微松開人,問:“你現在這幅身軀哪裏來的?”天的身軀被獻祭了,那葉淩到底來自何方?

“怎麽?不喜歡?”葉淩一個翻身調轉了兩人的方位,“他們快來了,接下來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如趁現在,先享受。”

他一手按着牆,一手攬着人,是一個标準的壁咚姿勢,但商硯很想說,兩人的方位反了。

但冰涼卻又輕柔的吻已然落于他的眉眼上,氣氛正好,眸中燃起興味,享受着對方難得的主動。

葉淩悟性極高,他的吻是輕柔又挑逗的,鼻子下巴都未放過,他認真而虔誠地輕吻對方的耳垂,低沉而魅惑道:“閉上眼,在我說睜開之前,你不許睜開。”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這次未用言靈咒術,卻比言靈咒術更讓人難以拒絕,商硯順從乃至于樂意之至地閉上了眼。

心強烈地跳動起來,他開始期待起來,葉淩會帶給他什麽呢?

“記住它。”很平淡的一句話,卻又偏偏響徹在了商硯的腦海,所有精神和感官都被調動到了極致。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後,對方的氣息就突然消失了,直到……

商硯倒抽一口氣,幾乎就要條件反射地睜開眼眸,葉淩含糊不清道:“別睜眼。”

“……好。”聲音隐忍又克制,商硯的睫毛在輕輕顫動,他無法不激動,這是第一次,對方第一次為他低下高傲的頭顱。

對方很周到,每一個都照顧到了。

葉淩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無不讓他沉迷至死。

當你發現一個本應因為救你而死的人出現在眼前,本就是欣喜若狂,葉淩很聰明,利用這個時機來給了他雙倍的驚喜,在極致的感動下給了他極致的體驗。

如在夢中,又如上雲端,這一刻,商硯完全被這個人迷住了,這就是葉淩要的,他要讓對方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忘不了他。

其實,跟随天煙那幾日,他見到了皇甫敖,于是問了,黑海邊,皇甫敖與商硯的對話。

所有不合理的事都有了解釋,為什麽商硯會莫名其妙對他好,為什麽會對他的臉格外沉迷。

天煙對他好,因為視他為天,葉問天一直守在葉家有意無意幫他,也是為了還天的恩情,君澤是他唯一一個視為朋友的人,推他下了懸崖。

而商硯,對他好,也不是因他,按照皇甫敖的說法,許是因為前世,可他并不記得。

他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仿佛是一個笑話,不知是誰,不知來自何方,不知去向何處,連唯一承載他靈魂的東西,也僅是一截骨頭而已。

他想要至少有一個人看到的,只是他而已,可終究是奢望,既然如此,只有退而求其次,至少有一個人,要永遠記住他。

若是商硯能睜眼,便會發現葉淩與他接觸的地方,如被灼燒一般,葉淩的身軀在逐漸透明,但也在逐漸凝實,那些飄蕩在四處的怨氣在凝實着葉淩的身軀。

雲消雨散時,葉淩問,“是不是不論我做什麽?你都會支持我。”他眼中帶着光,其實還有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是,但血祭世界不可以。”商硯還有些喘不上氣來,血祭世界需要承擔的因果太大,葉淩身上黑氣已經很重了。

葉淩垂眸,“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剛剛,記住它。”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沒有要be,還沒解釋完,今明兩天會多更一點完結這個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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