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陽光照過江面,一路透過玻璃照進房間。

本來就睡得不安穩,随着一陣帶着伴奏的架子鼓在樓下響起來,宋新詞翻了兩個身,伸手去捂夏瑤的耳朵。

夏瑤睜了一下眼睛又閉上,幾秒鐘後又睜開,眼裏暈着散不開的疲憊,剛睡醒的聲音軟糯的像個小孩:“早啊,新詞。”

宋新詞氣得腮幫子都在抖:“等我一下。”說完起身下床,到門口穿上拖鞋,就往樓下跑。

二樓一間樂器室裏,程揚帶着熬了一宿的莫名亢奮,兩手拿着鼓棒敲得忘了今夕是何夕。

宋新詞推開門走進去。

程揚似乎頗有點意外,一個拍子沒跟上,鼓棒都掉了:“老板,你怎麽在這?”

“我怎麽在這。”宋新詞關掉旁邊的音響,看着程揚,皮笑肉不笑,聲音溫柔起來,“來來來,你過來。”

程揚一臉惶恐,撿起鼓棒,作防禦狀警惕的往後退,此時的老板看起來整個一蛇蠍美人,保不齊他就走不出去了,求饒道:“我不是故意的,昨天你不是說要去找夏小姐嗎,我就以為你不會在工作室睡。”

“我不是讓你帶副拐杖來工作室嗎——”

程揚一臉委屈:“你不是說你沒事嗎,我就以為是……以為是添置設備。”

程揚你就說你是不是個二百五吧,宋新詞氣笑了:“設備,來來來程揚,你今天要是不給我用拐杖彈出個伴奏來,你就別回去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程揚一臉委屈:“那我試試。”

宋新詞瞪他一眼:“東西帶來了嗎?”

程揚突然嚴肅起來,看了看窗外,身體前傾,一臉認真道:“床前明月光。”

宋新詞揉了揉眉心,語氣突然變得平靜:“程揚啊,有病還得看醫生。”我特麽跟你對暗號,宋新詞一個箭步沖過去就要實施棍棒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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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老板你以前不是很配合嗎,我們的默契哪去了。”程揚邊舉手投降,邊往外跑,“我帶來了。”

宋新詞抱着程揚帶來的拐杖往樓上走,剛到樓梯口,就聽見淋浴間傳來水聲。

“瑤姐,你現在不能沖涼。”宋新詞說着就要走過去阻止夏瑤的錯誤行為。

一個二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夏瑤彎着腰兩手輕輕揉搓頭發,細膩的白色泡沫盈滿她的手掌,一股睡蓮的香味。

“新詞,幫我找條毛巾。”

“洗頭喔——”宋新詞自顧自說了一句,轉身回房間找毛巾。出來的時候,看到床頭櫃上有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旁邊放着昨天開回來的止痛藥,又少了一粒。

宋新詞将幹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到淋浴間,從夏瑤手裏拿過花灑,站在旁邊,一手清洗着夏瑤的頭發。

“這就是傳說中的VIP服務嗎?”夏瑤彎着腰,垂着頭,看不到表情,聽語氣心情似乎還不錯。

“少見了吧,VIP服務才不止這個。”

夏瑤搖搖頭:“腐化啊——”

“第幾遍?”

“第一遍。”

“昨晚睡好了嗎?”宋新詞說着關掉熱水,彎腰去擠洗發露。

“你睡好了嗎?”夏瑤反問。

“當然,我每次跟你睡,都睡得挺香的。”宋新詞說完,無聲打了個哈欠,反正瑤姐看不到。

夏瑤吹幹頭發,又自己擰着濕毛巾擦了一遍身體,換上宋新詞的衣服,倆人長的差不多高,大小都很合身。

“新詞,你為什麽要用玻璃呢,陽臺那麽大,換個材質的遮陽棚,就不會有太陽照進來了。”夏瑤将澆花噴壺裝滿水,架着單拐,挨着給陽臺上的盆栽澆水。

宋新詞将無葉風扇對着夏瑤,一本正經道:“詩人離不開星空晚霞,換個材質會影響視線。”雖然她不是詩人,不過嘛,反正都是文字工作……

“我在網上訂了一件實木百葉窗簾,應該明天就到了。”宋新詞接着道。

說來确實有點煩,這片建築主打的噱頭就是江景洋房,所以為了配合江的方向,就一律座向朝東了,夏天真是,睡個懶覺都不行。

夏瑤租的房子,也在臨江區,不過不靠江,是個六加一老小區。

當然美是有犧牲的,這邊都是住宅區,家家都是獨棟,想買點什麽,都要開車出去。外賣大多不在配送範圍內,僅有的幾家吧,又不怎麽好吃。

所以夏瑤澆花的時候,宋新詞給程揚發了條短信,讓他騎公車——一輛帶遮陽傘的小電驢,去買個早餐回來。

“新詞,你有養浩的電話嗎?”夏瑤澆完水,撿起另一根拐杖,杵着走回房間。

宋新詞關了風扇,跟着走進來:“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看我不順眼。”宋新詞一點不在意,開玩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搶了他媳婦。”

“诶——瑤姐,你怎麽臉有點紅?不舒服嗎?”

“沒。”

夏瑤的老式功能機裏,只存了兩個號碼,一個是老楊的,一個是一個大二學生的。手機卡是她出發前一天買的,沒有實名制。

然後夏瑤給老楊打了個電話,了解了一下報道進度。

夏瑤挂了電話對宋新詞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宋新詞表情恨恨的,“你去哪,我去哪,我煩死你。”

“你過來。”夏瑤點點下巴。

宋新詞一臉狐疑,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

夏瑤腋窩夾着拐杖,不能給宋新詞一個大大的擁抱,只剛好環過宋新詞的胳膊:“真聽話。”

宋新詞一直納悶程揚怎麽還沒把早餐買回來。等換好衣服,扶着夏瑤慢慢走到一樓的時候,真相大白了——那厮像只變色龍似的,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宋新詞踹了程揚一腳,程揚動了動,從沙發上摔下來,沒醒,嘴裏咕嚕咕嚕不知道在說什麽夢話。

我當時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從浪哥的酒吧裏簽回來。

夏瑤看了程揚一眼,對宋新詞道:“這樣好嗎。在地上睡。”

“不用管他,他在馬路上都能睡着。”

夏瑤和程揚因為宋新詞的緣故有過幾面之緣。在夏瑤眼裏,程揚是一個蠻“娘”的人,不帶任何貶低,就只是單純的形容,說話好像有點嗲聲嗲氣,穿得也鮮豔……還塗了指甲油……當然不是說男生就不能塗指甲油……

盛夏的陽光毒辣,還沒到中午就已經很曬人了。宋新詞拉開車門,開空調,打算晾幾分鐘,看夏瑤站在一邊一動不動,問道:“怎麽了?”

夏瑤看着宋新詞,她的鑰匙、房卡都在車裏,所以要先去車管所。不過她并不想讓宋新詞看到那輛科魯茲的樣子。

暗訪前,夏瑤仔細查看過周邊環境。為了安全起見,為了不讓人懷疑,她請了一個人每天将車停在那個特定位置,期間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那些員工裏的一個頭頭收了兩百塊停車費,也就讓他停了。

那是條馬路,對着那棟三層民房的後窗,她當時從二樓跳下去,追她的人從前面下樓梯,出院子,開車,才為她争取了時間。

那一刻,真的什麽痛都來不及感受,爬起來,在前輪胎後的一個煙盒裏摸到鑰匙就開車走了。

追逐中她被追上過兩次,車後邊撞凹了。

最後一次,是在聽到警笛聲後。夏瑤剎車,開雙閃,看到劉養浩從巡邏車上跳下來,朝她招手,雨太大,聽不清在說什麽。

後邊就撞上來了,不是特別重,應該是剎車的慣性。車聳了一下,頭一昏,就暈過去了。

那個跳窗的位置是夏瑤提前踩好的,泥地,土質松軟,又碰巧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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