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新詞到陽川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半了。根據本地運管處規定，回程不允許載客，價錢是事先跟司機說好的，花了一千六。
夜風涼涼，宋新詞站在工作室栅欄外。程揚早已等候多時，一臉激動地走上來接過行李箱，說：“老板，你總算回來了。”
宋新詞看了一眼房間的陽臺，問：“唱歌去不去？”
“這還用問嗎。”程揚說着看看自己，“我要不要換身衣服？”
宋新詞一手比了個槍的手勢，贊道：“酷。”
程揚一臉你懂我的笑：“我也這麽覺得。”
于是程揚穿着這件十分騷包的粉色襯衫搭白色西褲跟着宋新詞殺到了春江花月會所前。
“我們不去浪哥的愛麗絲嗎？”
宋新詞朝臺階下的張雅揮了一下手，回道：“我幫他收集敵情。”
張雅九點下班，沒有回去，一直在會所等宋新詞。
“你明天不上班嗎？”宋新詞問。
張雅因着職業原因，覺得難為情，拉不下臉直視宋新詞的眼睛，左看右看，說：“我明天休假。”
“喔。”宋新詞看了一眼張雅身後的會所，漸變色的霓虹燈像是覆在建築側面的水，流動着暧昧不明的心思。
她問：“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呢。”
張雅吞吞吐吐的：“我也沒打算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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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是夜場KTV，小包房晚間最低消費五千。
張雅說：“我打聽過，瑤瑤姐被分到304，在三樓。”
三樓都是小包，宋新詞訂的307。
她說：“我們偷偷的，不要讓你瑤瑤姐發現。”
張雅點頭如搗蒜。
盡管已經見識過，夏瑤再看見屏幕上的畫面，思想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每晚九點半至十一點半是這間會所的特色時間，一排排穿着暴露的坐臺小姐們會輪流在一樓的大廳中央表演“才藝”，每位小姐的腰上都別了一個號碼牌。每間房都會實時轉播表演畫面，一樓的客人還可以通過留的玻璃窗口觀看，客人有看中的可以直接點來坐臺。
除了這個，媽媽桑們還會帶着各自名下的小姐一間間進來供人挑選，一波又一波。
夏瑤在一邊安靜地開酒，腦海裏閃過那些或妩媚或妖豔的年輕的臉，心裏像堵着什麽。
趙小倩看夏瑤悶着的表情覺得好笑，一手擋着嘴小聲道：“一座全會所最素，別看她們穿得少，其實不幹那事的。”
夏瑤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樓梯上遇見的那個女人枯瘦的臉，小聲問：“二座、三座是怎樣的？”
“我也是聽說的，很多服務我們見不到，反正就是什麽都來，男的女的都有……”
這時，客人們已經選好了各自心儀的小姐。趙小倩也要去招呼客人，她跟夏瑤說：“沒事，你做好服務就好，我們有看場子的人，他們一般不敢亂來。”說着甩了甩頭發，“要想找刺激，那是另外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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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揚一手拿着話筒，一臉苦悶地看着宋新詞：“老板，就我們三個人啊？”
“你還想怎麽滴。”宋新詞用濕毛巾擦了擦手，左挑右挑從冰塊桶裏選了一瓶名仕，自己滿了一杯酒。包廂公主跟佳麗都沒要，她可不是來尋歡作樂的。
張雅從包間小冰箱裏撿了盆冰塊過來，一個酒杯放幾塊，看了在角落點歌的程揚一眼，一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湊到宋新詞身邊，用氣音小聲問：“他是不是GAY啊？”
一頭深棕色的斜龐克發型，左耳吊着一顆藍色的钛鋼耳釘，噴香水，背包包，粉襯衫……這樣的打扮，很難不讓人懷疑其性向吧。
宋新詞搖搖小腿，笑得不明所以，慫恿道：“我不知道诶，要不你去要要他微信，試試。”
張雅一臉你少來套路我的質疑，端起包間唯一的一杯果汁——西瓜汁，咬着吸管喝了一口，一臉小女人地說：“雖然他長得挺帥，但我有男朋友了。”
語氣帶着點驕傲帶着點炫耀，這哪是回答，分明就是撒狗糧。
宋新詞十分配合，被虐到似的咦了一聲，轉頭朝還在點歌的程揚道：“幫我點一首菲姐的開到荼蘼，謝謝。”
程揚擡頭，我早就料到了地一笑，說：“就知道你要唱，已經點了。”
宋新詞：“你懂我。”
程揚擡手一撇劉海：“我懂你。”
張雅：“……”
這事瑤瑤姐知道嗎。
程揚點好歌，坐在凳子上，兩手抱着立麥，一開口就像換了一個人，正經又投入。張雅本來在一個人轉轉盤，聽見程揚唱歌，頭一擡，驚訝道：“這是放的原唱吧……”
好歹是她簽來的歌手，雖然目前還不太出名，但起碼也是上得了臺面的。宋新詞挑挑眉，雲淡風輕地說：“對呀，他就是原唱。”
張雅摸摸衣服：“那我去要個簽名。”
你知道他嗎，你就要簽名。宋新詞說：“拜托你個事。”
張雅一臉受寵若驚：“哪裏哪裏，新姐，你說。”
“跟你們領班說一聲，只要是你瑤瑤姐的上班時間，這間包房我都訂了。”
羨慕嫉妒恨啊，富二代就是好，手一揮，眉都不帶皺一下的。張雅含淚道：“好……我會看着瑤瑤姐的，不讓人欺負她。”
宋新詞一笑，拿起話筒：“我來看就行了。”
唱完《開到荼蘼》宋新詞推開包房門，左看右看後，小心謹慎地走出來。張雅跟在她身後。
兩人走到304旁邊，宋新詞拍拍張雅的胳膊，指指玻璃窗，示意張雅先去看一下。
張雅咽咽口水，剛要過去，被拉住了，宋新詞做口型道：“彎腰。”
張雅比了個OK.
兩人輪流過去。到宋新詞時，頭一擡朝裏面瞄了一眼，就彎下來了，什麽也沒看到，又貼着門聽了聽，裏面沒什麽不對的動靜。她只是不想有人欺負夏瑤。
保安看到監控走過來，張雅對他們無聲打招呼，看到是自己人，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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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瑤撿起地上的煙頭，朝玻璃窗口望了一眼，怎麽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時一個男的坐過來，笑得一臉油膩，問：“美女，你微信是多少？”
夏瑤沒看那男的，淡淡拒絕：“我沒有微信。”說完，走到另一邊，裝作整理空酒瓶。
有趣，正準備追上去。趙小倩眼疾手快的過來，端着兩杯酒，語氣嗲嗲的：“老板，我敬你一杯。”說着看了夏瑤一眼，眼裏閃着善意的笑。
夏瑤心裏暖了一下，抿着嘴，不過這場合暫時不适合道謝。
第一天正式上班，還算順利。淩晨四點，送走最後一幫大爺後，趙小倩卸下僞裝的嬌豔，從包包裏拿出一雙北京老布鞋換上，對兩手提着的高跟鞋，真誠道：“知道嗎，要不是為了money，我真是一秒都不想穿你。”
出了會所，夏瑤望着夜空，腦海裏閃過宋新詞的臉，笑了笑，對身邊的趙小倩說：“今天謝謝你。”
“小事。”趙小倩大方的擺擺手，看着夏瑤，“不過說真的，姐，我覺得你，怎麽說呢，不像是幹這行的，或者說不适合幹這行。”
“誰生來就像呢。”夏瑤說着，視線随剛剛同一個包間的一位小姐上了一輛黑色奔馳，只留下一圈尾氣。
“你不是說她們不會出去……”
趙小倩一臉見慣的表情，不太在意道：“那是她們自願的。”
夏瑤看着路燈下昏黃的馬路，延伸到空蕩的盡頭。街道兩旁樹影婆娑，風裏雨裏，它什麽都見慣了，所以對什麽都波瀾不驚。
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但人不同。
“你覺得她們一開始就是自願的嗎？”夏瑤說。
“那很少見吧。”趙小倩晃晃高跟鞋，“有的因為被渣男騙了，就開始自暴自棄，還有，這世界誘惑實在太大，五千不去，一萬去不去，一萬不去，十萬去不去，還真有人舍得砸。從零到一難，從一到一百就容易了，邁出一步，岸難上啊。”
“嗯。”夏瑤點點頭，“那你覺得這種讓人從零到一的土壤，應該存在嗎？”
趙小倩顯然被這個正經的問題噎到了，笑出了聲：“我就說嘛，姐你不适合這行。這社會多現實啊。”
夏瑤看着趙小倩，問：“社會，你覺得社會是什麽？”
趙小倩盯着夏瑤，幾秒鐘後，一本正經地問：“姐，你不會是來寫論文的吧？夜場倫理研究。”說完，哈哈笑彎了腰。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