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光的人頭

第二天早上，這天是星期天，七點四十多分，陽臺窗灑滿陽光，秦仙醒過來，他面對着雪白的牆壁，

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自己身在何方，背上傳來陣陣皮膚的溫熱感，手裏抓着一只寬厚修長的手掌，他花了幾分鐘去回憶。

是夢，也不是夢。

他想起昨晚惡夢後的事，轉了轉身，回頭看了下還在睡的韓剎，秦仙莫名覺得有點尴尬，自己三更半夜莫名其妙提出來要跟學長一起睡，

學長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奇怪，學長要是問起來要怎麽回答？跟他說的見鬼了作惡夢，十有八九都被當成瘋子。

秦仙禁不住想起昨晚惡夢中那種慢慢淹死的孤單無助的痛苦感覺，太真實了，想起來就心有餘悸！再三思量，他還是認為，跟作那種惡夢相比，選擇跟學長一起睡是很正确的決定。

秦仙正胡思亂想，身旁的韓剎微微動了下，也醒了。

秦仙轉過來的臉正好對着韓剎的臉，雖然隔着厚重的劉海，但秦仙能感覺到，他跟韓剎的視線對上了，四目交接，場面一度很尴尬。

秦仙有點受不了這氣氛，口顫顫的說：“學……學長，早~！”

韓剎頓了下，好像清醒點了，有點沙啞地回道：“嗯。”

說完，韓剎從秦仙手裏慢慢抽回了手，坐起來翻身下了床，走進了洗手間。

秦仙愣了下，也跟着下了床，走回自己的床邊，他轉頭望了望窗外明媚的陽光，又轉回來看了看眼前一片狼藉的床，輕嘆口氣，伸手把床罩被單之類都拆下來，準備等會拿去洗衣房裏洗。

片刻後，韓剎洗刷好從洗手間走出來，秦仙眼睛不由自主地偷偷瞄向韓剎，嘴動了下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忍住了，快步走進洗手間洗漱。

秦仙邊刷着牙，邊照着鏡子，看着自己鏡子裏滿嘴牙膏沫的臉若有所思，就這樣磨磨叽叽半天，才從洗手間出來。

韓剎已經準備好早餐放在小方桌上，秦仙很自覺的走上前，拉着轉椅坐到桌邊，默默的翻開外賣盒蓋子，默默的吃起早餐，房間很安靜，只剩下吃早餐的咬嚼聲音。

秦仙眼睛有意無意的瞄向韓剎，心裏七下八下忐忑不安，而韓剎就像沒事發生一樣，一本正經的吃着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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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仙腹诽道：大仙，你在扭擰個啥？不就是主動要求跟學長擠在一個床上睡了一覺，這算什麽大事了？又不是第一次睡一張床！有事說事就好了啊~

秦仙想着想着，口顫顫的說道：“學長，你今天要不要洗床罩被單？”

韓剎不重不輕的回道：“嗯。”

秦仙：“那我跟你一起去，我的昨天晚上全泡汗。”

韓剎淡淡道：“嗯。”

一切如常，該吃的吃，該洗的洗，該晾的晾，該看的看，該做的做，很快又到了晚上。

秦仙莫名有點焦慮，一種對籠罩在黑夜裏的宿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幸好韓剎就在秦仙旁邊，他勉強能壓抑着這種不安的情緒。

韓剎在電腦前埋頭苦幹，對面的秦仙拿着書，大半個小時都不帶翻一下，半個字都看不進腦袋裏，他時不時的望向韓剎，如坐針氈，幾度欲言又止。

等到韓剎也關上電腦，洗了把臉準備睡覺了，秦仙終于忍不住，他抱着枕頭走到韓剎床邊，眼睛盯着韓剎說道：“學……學長，我有個不情之請。”

韓剎：“嗯？”

“這段時間，能讓我跟你一起睡嗎？就像昨天晚上一樣。”秦仙撇撇嘴，“昨天我夢到自己被淹死，那種感覺太可怕了，跟學長一起睡，不會做那種惡夢。”

韓剎望着秦仙，頓了下，微微點點頭，回道：“嗯，我知道了。”

說完，側了側身讓開個位置，朝床裏面揚了揚下巴。

秦仙馬上跳上床，把自己枕頭放好，像昨晚一樣對着牆躺下來，一切像昨天一樣如法炮制，唯一不同的是，秦仙把他的黑貓頭抱枕也拿過來抱着睡。

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一個多星期。

這天是星期五，秦仙今天沒課一整天留在宿舍裏，而韓剎下午有課，而且有參加比賽的事要忙，晚點才能回宿舍。

雖然秦仙很怕又碰到阿飄給吓到，但畢竟跟韓剎不同年級不同專業，整天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旁是不現實的，不得已的時候還是要獨處，萬幸的是時間不長，只能自求多福。

他估算韓剎會在飯堂解決晚餐，于是自己點了外賣，吃完飯後順便把澡也洗了，坐床上邊看書邊等着韓剎回來。

忽然之間，房間裏的燈閃了閃，随後忽明忽暗的不停閃爍着，房間裏時明時暗，氣氛頓時變得陰森森，一陣無名的冷風輕輕吹過，

房間溫度仿佛瞬間變得冷嗖嗖的，秦仙的神經很敏感，猛的打了個激靈，頭皮發麻毛孔直豎，脊背竄起一股冷氣。

他緊張的轉着腦袋東張西望，環視房間一周，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東西，但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各個黑暗的角落裏。

此時此景，他腦裏想起羞花之前說的“寂寞嗎？孤單嗎？看一部恐怖片，看完後就你會覺得身後有人，床底有人，廁所有人，所有黑暗的角落實都有人，可熱鬧了，那樣你就不會覺得寂寞孤單了。”

心裏不禁暗罵了句，羞花你這個二貨就不能說的有建設性的話嗎！

秦仙想得心慌慌，心裏都玄起來了。

就在這時，燈忽然之前又不閃了，恢複正常，房間跟着亮起來，秦仙松了口氣，正想深呼吸一下，眼睛又很犯賤不受控制的瞄向房間裏黑暗的角落。

他眼睛很快的從漆黑的陽臺門口掃過，頓了下，怎麽覺得有兩個什麽東西在眼前閃過的，于是他視線又重新掃向陽臺門口。

怎麽，陽臺門框上長着兩個腦袋？這也太肥沃了吧！

秦仙定了定神，只見陽臺門框左側中間位置，一上一下橫挂着兩個黑腦袋，為什麽會那麽肯定是兩個腦袋？

你妹，那頭發飄得像只爪魚一樣，而且帶自夜光技能，除非自插雙目，否側很難看不出來！

胡思亂想間，突然，腦袋動了！那兩個腦袋無比詭異垂直自轉起來，慢慢的轉出兩張青白色的臉，一男一女，兩張臉面無表情，直勾勾的盯着秦仙。

怕到深處自然呆。

突如其來的驚駭讓秦仙作不出害怕的反應，他呆呆的望着那兩雙死魚眼。

就這樣瞪誰誰蛋痛好一會兒，秦仙好不容易扯回點神經，故作鎮靜的問道：“你……你你……你們是誰？咱們河水不犯進水，怎麽總來吓唬我？”

那兩張冷若冰霜的青白臉，突然露出個詭異笑容，接着一把怪異的男聲說道：“弟弟，你別怕，哥哥跟姐姐沒有想過要吓你，咱們只是想來跟你聊聊天，沒惡意的。

秦仙口顫顫的說道：“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好吓人了！”

一把詭異的女聲響起：“弟弟，那位哥哥說的沒錯，我們只是想找個能夠跟你獨處的地方好好聊聊，

就像前天晚上，我好不容易布下天羅地網，想不到你的室友小哥突然冒出來，還沒來得及開口，我們被迫彈飛。”

秦仙沒好氣的回道：“我……我跟你們又不認識，有什麽好聊的啊？前天突然像個吊死鬼那樣飄出來，人都給吓壞！”

女鬼頭：“哎喲~咱們後來想起來也知道不太妥當，已經迅速進行深刻的反醒，思來想去，于是一致決定通過報夢這種迂回的方式向你傾訴心事，好讓你能夠身同感受。”

秦仙反了白眼，回道：“這方式還叫迂回？這樣子真真切切的讓我死一次的身同感受，簡直就是□□裸的精神傷害，嚴重的心理陰影啊！”

女鬼頭一臉無辜的吐了吐舌頭，單着眼眨了眨，給秦仙抛了個媚眼，他馬上打了個寒顫，這畫面太驚悚了！

女鬼頭：“野~弟弟，看在咱們這麽命苦還能這麽樂觀向上，不鑽牛角尖，不誤入岐途走火入魔化成厲鬼的墳上，別跟我們計較了。”

秦仙一臉生無可戀，回道：“我有得選擇嗎？你們還有什麽話，趁現在一次把話說完，然後哪裏來哪裏去，別再吓弟弟我了。”

女鬼頭：“要說的話多得數不完，我們想說的，那個夢已經說得很清楚，其它都不重要。”

男鬼頭：“為了報答弟弟你，讓我們給你當幾天晴雨娃娃，如何？”

秦仙不禁聯想起，兩個吊死鬼齊齊挂在陽臺上，随風飄蕩，這畫面不能再美好了！遲早會吓到爆血管而亡。

秦仙連忙搖頭擺手回絕道：“別別別！小弟心領了。”

女鬼頭和男鬼頭齊齊咧着嘴笑起來，說不出的詭異，他們異口同聲說道：“弟弟，那咱們走了，後回無期。”

說完，像陣風一樣，飄走了。

秦仙深深的嘆了口氣，唉！有完沒完的破事啊！

這時，“啪”響起一個輕微的關門聲，秦仙警惕的轉頭望向門口的位置，站着個高大的黑影。

秦仙心落了下，下意識的喊出聲：“學……學學學……學長！你怎麽在這？什麽時候回來的？”

韓剎站在門口，望了望陽臺方向，又望向秦仙，沉默不語。

秦仙強作鎮定，心裏在翻江倒海：死壞了，學長什麽時候回來的？他是不是看到我正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啊？

也不知道他看到什麽的狀況，以前說自導自演的借口或者說在講電話的借口好像也派不上用場，除非你懂得空氣傳輸電波，萬一他發現我對他撒謊那豈不更此地無銀三百兩！

韓剎當然是不知道秦仙心裏想什麽，他也沒有多問，走進來放下書，撿起衣服就進浴室裏洗澡。

秦仙腦裏還在不停的運轉，要不然就實話跟學長說吧，撒謊是個技術活，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撒更多的慌才能圓起來，這樣高強度的腦力運動，我這菜鳥等級早會神經衰弱，

到時候不是怪力鬼神毀滅自己，反而是轟轟烈烈的自我毀滅！不知道學長發現自己一直住的宿舍是個靈異房間有何感想？又或者會不會把我當成神經瘋子~唉~

很快就到了睡覺的點，秦仙還是自覺的跳上的韓剎的床上躺好。韓剎關上燈也躺下來，兩個都沉默不語。秦仙是背對着韓剎，這時他心跳加速，默默做着思想鬥争，說吧！不說吧？說吧！不說吧？邊想着，身子不停的翻來覆去。

床本來就大，這樣持續了十來分鐘，韓剎好像也有點受不了，突然伸手按住動不動去的秦仙。

秦仙不動了，頓了下，微微轉身面對着韓剎，深呼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道：“學長，我想跟你說個事情。”

韓剎淡淡道：“嗯，什麽事？”

秦仙：“你今天回到宿舍，有看到我正在做什麽嗎？”

韓剎頓了下，回道：“嗯。”

秦仙：“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

韓剎深默不語，沒有回答。

“其實，大學開學前的那個暑假，我在路上遇到個意外，被突然掉下來的廣告牌砸到腦袋，後來被送到醫際，昏迷了一段時間，後來醒過來了，然後我就發現自己變得有點不一樣。”

秦仙咽了咽口水，接着說，“我發現自己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靈異東西，到目前為止我所遇到的，都是沒惡意的，它們很喜歡找我說話，

總說我是第一個能看見它們的人，所以總跟我說一些死後的感覺感受，之前那些都只是嘴皮上跟我聊聊，但近這兩次，就像是上次圖書館和昨天晚上那樣，會通過夢境來讓我親身經歷一次它們的死亡感覺。

那種感覺太可怕了，我也是避無可避。”

房間裏一片黑暗，秦仙看不到韓剎，韓剎一直也沒說話。

“學長，你信不信有那些奇怪的東西？會不會覺得我像個瘋子？我自己也不相信的，但自我醒來已經遇到很多這樣那樣的怪事，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瘋了，這些日子所發生的只是一個醒不來的夢。

沉默良久，韓剎淡淡道：“我沒看見過，也沒遇到過，如果你要問我信不信世界上有鬼，我也沒辦法回答你，硬要說的話，我是持中間态度的，

但這不重要，我信與不信不會影響它們存在與否，同樣，它們存在與否也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

秦仙默默的聽着，心裏落了下。

韓剎微不可察的籲口氣，繼續說道：“但我信你。”

秦仙頓了下，說：“學長，你真信我說的？”

韓剎：“嗯。”

秦仙有點想哭的沖動，說道：“學長，你相信我？嗯！太好了，這事一直憋在心裏難受極了，也沒個能傾訴的對象，我一直都擔心被人發現會以為我腦袋被砸壞了，不過話說回來，的确是砸壞了，不然也不會出這種怪事。

韓剎：“嗯。”

“學長，還跟你說個事！”秦仙嘆了口氣，“我只要跟你有身體接觸，那些東西就會自己從我眼前消失，然後我就看不見他，你對我來說真的很特別，簡直就是活脫脫的人型護身符。

韓剎頓了下，仿佛在消化秦仙的話語，良久後，淡淡回道：“嗯。”

秦仙也沒察覺到，一口氣說完一大堆，心裏如釋重負，頓時舒坦開來，情不自禁的又去抓着韓剎的手。

“學長，真是謝謝你相信我，真的，自我昏迷醒來後，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害怕，幸好，可以遇上你。”秦仙喃喃說着，一吐為快後疲憊感慢慢湧出來，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韓剎耳邊響着輕輕緩緩的呼吸聲，他閉上眼睛，若有所思，很快，也慢慢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仙就醒過來了，睜開眼睛就看見韓剎滿臉劉海的。

秦仙回想昨天的話，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韓剎還在熟睡中，兩人的臉離得很近，秦仙眼睛盯着韓剎的臉，很是好奇，心嘀咕着：話說回來，開學以來，我可從來沒真正看見過學長的臉。

無論何時何地，一直都是被頭發和眼鏡遮得嚴密無縫，這樣下去，看來一直到畢業，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室友學長是長啥樣的。

這麽長的劉海，把眼睛都遮沒了，還能看得見？學長是怎麽做到的？跟閉眼走路一樣，簡直神乎其技！

秦仙眼睛像X光一樣上下左右的掃視着韓剎的臉，望着那厚重的長劉海，好像強迫症發作一樣，手蠢蠢欲動，奶奶的！好想把學長頭發撩起來！

住手！秦仙啊秦仙，你不能這樣子！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随意去竊探學長的隐私，這樣是不道德的！最起碼要得到學長的同意，你要懂得尊重學長，尊重自己！

秦仙仿佛處于精分的狀态中。

秦仙最後還是硬生生的給忍住了，他強制自己閉上眼睛，思緒萬千，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着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