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寧忠侯夫人當着衆人的面領了旨意, 但婚事并沒有想象中好辦。

上一世,楊芙也是嫁進侯府後, 才知道寧忠侯家中擰巴冷峻的關系。

照例說, 江硯生母是次妻, 楊芙的婆婆該是寧忠侯夫人, 晨昏定省也該侍奉侯夫人才對,但江硯母親江夫人極為得寵, 在侯府內俨然也是主母的派頭,她自然要求自己的兒媳按時上門請安。

但侯夫人那裏,楊芙該盡的禮數也不能有絲毫懈怠, 只要稍微不滿意,侯夫人拿捏不住江硯母親, 氣都要撒給楊芙。

上一世在侯府的那幾年, 她受了不知多少兩個婆婆的氣。這一世,楚莞既然被指婚給江硯當正妻,這份氣只得留給她消受了。每次一展望楚莞的婚後生活, 楊芙都禁不住笑出聲。

而且上一世, 楊芙雖和江硯婚前定情讓婆婆不喜,但她畢竟身份貴重, 婆婆也只能禮讓三分。

這一世的楚莞呢?

出身是無依無靠, 名聲是忘恩負義,還曾經和懷王有過婚約……

這樁樁件件,在江夫人那裏,都是無法容忍的罪狀……

在江夫人的教唆調教下, 楚莞能安安穩穩嫁過去,活下來,就要有咬碎銀牙的本事,至于活得揚眉吐氣,那注定只能是妄想。

果然太後下了旨意沒兩天,侯府那邊兒就鬧出幺蛾子,侯府夫人被江夫人打了一巴掌,鬧得不可開交,連寧忠侯都休朝在家安撫妻妾。而本該遞到國公府的婚書,也絲毫不見影子。

“你怎麽能打夫人呢?你讓她的臉面往哪兒放?我這些年是太嬌縱你了!”寧忠侯唉聲嘆氣,對江夫人無可奈何:“你明日去給她道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她的臉面往哪兒放?你先告訴我,等那女人進門了,硯兒的臉往哪兒放啊!”江夫人怒喝道:“除非不讓那女人進門,要不這事兒翻不過去!我沒想到她這麽毒辣,借太後的手整治硯兒,她好狠的心啊!”

“行了行了。”寧忠侯急躁地踱步道:“這是太後的意思,你能怪誰,怪也只能怪你兒子,非要在詩會上做什麽詩!這下好了!把自己的婚事都給折進去了!”

“那女人本是要給殿下的側妃,我聽監禁國公府的兵士說,那女人曾一個人進過懷王的屋子,逗留了有好幾個時辰……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江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家世就不說了,連名聲都不清白,老爺,你想個法子,把這婚事往後拖一拖。”

“太後的旨意是我能拖的麽?”寧忠侯一擺手道:“日後你別再說名聲不清白的流言,那不是拿着屎盆子往自己家扣麽?別管她是什麽樣,太後發了話,我們只能把她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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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硯兒啊!他人品才學在京城樣樣是拔尖,卻結了這冤孽的婚事,那小浪蹄子自己不檢點,還不許我們說!”

江夫人素來把自己家兒子當寶貝,即使上一世楊芙嫁過來,惹得衆人豔羨,她從心底裏也覺得兒子吃了虧,眼下嫁的是楚莞,她更是哭得差點暈過去。

哭着哭着,想到了國公府別的姑娘,擦着眼淚道:“你看看芙姑娘,體體面面的模樣,都是一個府裏的,也是這幾日出嫁,硯兒沒福氣,要是娶了芙姑娘……”

“你少說兩句!”寧忠侯汗毛倒立,他早就聽說廬陵王極為寵愛新王妃,雖還沒進門已是愛若明珠,這番話若被廬陵王知道,定要引火燒身:“她要嫁給誰你又不是不知!能是我們肖想的麽?明日你陪着他大哥一起去國公府下婚書,別再惹事!”

“我不去!”江夫人扭腰道:“那女人配麽?還親自送?即使這婚事定了,我也要拖着這婚書,定要在沒進門前挫挫她的銳氣!”

江夫人只把侯夫人答應太後這門婚事當成故意陷害她兒子的手段。

楚莞沒進門,心裏已是百倍冷淡厭煩。

她從不是一個好相處,懂惜福的婆婆,對貴為嫡女的楊芙尚且橫眉冷對,這一個小小的楚莞,自然要給她吃不完的苦楚和下馬威。

新婦還沒進門,這邊兒已經是挑刺兒的模樣,寧忠侯對江夫人毫無辦法,只得遣人告訴靖國公說婚事倉促,府內事物繁雜,等理清頭緒再遞婚書。

楚莞也得知消息,但除了每日悶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嘤嘤哭泣,什麽也做不了。

楚莞的婚事被百般搪塞,楊芙的婚事卻順心地讓楊老太太都笑容滿面。

婚書聘禮,王爺的手筆向來不必說,更關鍵的是,王爺還專門派人來問詢楊芙,想看看她想在何處辦婚禮以及婚後住在何處。

楊芙和琴昭,老太太一起商議,還是決定日後随顧懷璋住在公主府中。

一則顧懷璋雖有自己的郡王府,但以往一直合住公主府,成婚後乍然搬離,定然有許多不便。公主府極大,顧懷璋和楊芙關上院門,便俨然是自己的小府邸。二則公主明事理又愛寵女孩,定和狹隘多事的江硯之母不同,楊芙住在公主府,也可向公主讨教管家理財。

楊芙嬌小羸弱,楊老太太總隐隐擔心,怕軍營出身的王爺說一不二,過于強勢。顧懷璋主動問詢的舉動讓楊老太太極為歡心,要知道這不是該有的禮數,而是王爺對她家丫頭的真心的愛惜呵護!

楊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說靖國公找了個好女婿,還囑咐二兒子,日後楊茉的婚事人選,就按着顧懷璋的品行來。

此事輾轉被顧懷璋知曉,一向磊落的王爺愣是不敢多見老太太。

王內侍為此事還特意來找楊芙,說王爺對婚事上并不精通,生怕自己哪裏沒考慮周到,在老太太面前出了差錯,挑不起老太太心裏楷模女婿的名頭。

王內侍末了還傳王爺的話:“芙姑娘,王爺讓您啊,把家裏人的喜好都寫清楚悄悄給他,若王爺日後再有不明白的事情,還要指着小王妃多多提點呢!”

一想到顧懷璋也有又怕又羞的模樣,楊芙就忍俊不禁,把家裏人的喜好都寫了個清楚明白,好方便他接親那日繼續當“楷模女婿”。

盛夏時節,荷花滿湖,湖畔是貴胄雲集的公侯府院,他們皆是滿臉喜色,拱手行禮一起趕往靖國公府。

楊芙出嫁的日子終于來到,靖國公府一大早就鼓樂陣陣,極為熱鬧。府門華貴的車輛都已裝好為楊芙所備的妝奁,依次陳列,足足見首不見尾。

七八名宮女縫制一月有餘的嫁衣綴有金珠鐘鈴,灼然生輝,楊芙膚白花貌,被明麗的嫁衣一襯,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京城裏幾位相熟的女孩夫人都來相賀,琴昭大着肚子,面帶笑意地親手把最後的壓鬓簪插在楊芙的雲髻上,輕聲道:“阿芙,姑姑祝你和王爺白頭偕老,一世榮華。”

窗外傳來一陣笑鬧,家裏的堂姊妹正纏着顧懷璋等人念催妝詩,喜娘看夫家的人已長驅直入,到了房外,才把蓋頭輕輕搭在楊芙的翟冠上。

眼前被遮住,楊芙難免緊張,怯怯叫了聲:“花霁。”

花霁握住她的手,忙道:“姑娘,別怕。”

話還未落,已聽到顧懷璋和賓客們道賀的聲音,察覺到王爺就在自己不遠處,楊芙才漸漸放下心。

楊芙随着衆人走出府門,只聽得外頭鼓樂齊鳴,不時有人叫好,楊芙只依稀聽到了哥哥的幾個熟悉的聲音,沒料想耳邊鞭炮聲突然炸響,楊芙忍不住輕輕瑟縮,身畔立時傳來顧懷璋的聲音:“阿芙,我在呢。”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楊芙察覺到是王爺站到了花霁的位置,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楊芙霎那間定下心,就仿佛一直是在等什麽人,這時候等到了,心也就踏實下來。

起轎後,先是穿着吉服的灑水清街宮女先行,之後是身着大紅箭袖的二十名侍衛宮人,宮人後頭是楊芙陪嫁的幾房人丁,人群浩浩蕩蕩走了老遠,圍觀的百姓還在翹首等待未出現的花轎。

楊芙在轎中,只覺花香浮動,如影随形,不由疑道:“轎子已走了小半個時辰,哪兒開的花能随我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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