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女的祈禱

為了他,不懂禱告都敢禱告,誰願眷顧這種信徒。用兩手遮掩雙眼專心傾訴,寧願答案望不到

——楊千嬅《少女的祈禱》

梁詩語帶着何樂趕到的時候,何歡和石楠點的菜已經上來幾道。

“阿姨和何樂喜歡吃什麽再點幾個。”石楠熱情地把菜單拿過來,“要喝點什麽?”

“寶貝肯定已經點好我愛吃的菜了,飲料來一杯果汁就好。”梁詩語微笑着說,“寶寶你要喝啤酒還是飲料?”

“索性都要果汁吧。”他言簡意駭,神色淡然。何歡一直覺得他近來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寶你是不是不開心?最近感覺有心事一樣。”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能有什麽心事。”他邪邪一笑,表情颠倒衆生,“不是一直都這樣兒嘛。”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有沒有心事她還是分得清的。他不願說,她也無可奈何,只是心底卻氤氲着莫名的傷感:從什麽時候起,他對她不再全部坦誠,而是有了自己的秘密?她有什麽心事都竹筒倒豆子一樣全盤倒給他,他卻把自己的一部分藏在心底不肯示人,連最親近的她也不例外。

她一直記得,18歲時他有一筆錢去向不明。他們平時的生活費都是按需支出,由何歡掌管,何樂監督,每一筆都要記賬,中學時自由支配的零花錢每月一百塊,他買了什麽,她都一清二楚。那時他醉心航模,自己組裝過幾架很拉風的賣給別人,賺了一筆錢。當時他把一萬二給自己的時候說全部就這麽多,可後來無意中聽他的朋友“大猩猩”說,他賣了二萬塊。當面對質時他一口咬定是一萬二,還說是大猩猩搞錯了,而且這些錢要上稅,稅率就要20%。她大為光火:“20%扣完還有一萬六,那四千哪裏去了?”他倔強地一言不發,看她哭了才柔聲哄她,讓她不要生氣,說自己會再賺回來。他怎麽會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他賺了多少錢。他竟然有要隐瞞她的秘密,這讓她在好奇的同時,心中有無盡的失落和難過。原來長大之後,姐弟之間的親密無間就不知不覺有了隔閡。

“晚上有安排嗎?”梁詩語看着他們幾個問。

“沒有,你有什麽好主意?”何歡嬌俏地歪了腦袋看着她。

“你媽咪給了幾張音樂會的票,要是有空我們一起去。”她很順手地揉了揉女兒的頭發。

“媽媽!”何歡拖長聲音撒嬌,“倫家發型都被你搞亂了!沒聽說過頭可斷、發型不可亂嗎?”

“毛病真多。到底去不去?”

“去!”她甜甜地笑,然後做了個鬼臉,“有什麽好處沒?”

梁詩語佯怒作勢要揍她:“我都帶你聽音樂會了還要什麽好處?”

何歡架起手臂抵擋,賊兮兮說:“那不一樣,這次是我們陪你一起去的。”她重重地強調“陪”字,眼神裏都是古靈精怪。

“晚上睡我房間吧。”梁詩語笑意暈開,“這樣總行了吧?”

何歡打了個響指:“Oh yeah!”

何樂無奈地搖頭:“這種人,給個杆兒就往上爬。”

他開了何靜遠的捷豹載着梁詩語,何歡還是坐了石楠的小跑,吃過飯在附近閑逛。兩位男士很耐心地陪她們在商場溜彎兒,看到何歡盯着一條海藍寶的手鏈兩眼放光,何樂笑意頓生,悄悄買了下來。石楠則屁颠屁颠跟在梁詩語身後,十分狗腿。走累了去喝下午茶,他為準岳母鞍前馬後,殷勤倍至,十分周到。何歡看到梁詩語柔情脈脈看着石楠忙前忙後,嘴角挂着滿足的笑意,不禁倏然心驚:除了何靜遠,她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看着一個人,鮮少流露的清婉溫柔,女人味十足,隐隐有着甜蜜的味道,極其不正常!

她忽然覺得害怕,似乎身邊的每個人都懷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令人恐慌。她怕自己身在楚門的世界,所有種種不過是他們為了配合她而上演的戲碼。她視若珍寶的東西他們可能棄如敝屣,她付出努力所要争取的在他們眼中或許會淪為笑柄,而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自娛自樂,只要一個契機,可能就全部消失!有什麽比這更可怕的呢?

路過一家冰淇淋店時,她驚喜地叫:“芭斯羅缤!”

何樂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說:“消停點兒吧,還嫌不夠折騰嗎?”

她怏怏地低頭走過去,好半天沒再吭聲。他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輕聲問:“不開心了?”她賭氣不理他。他從兜裏掏出裝着海藍寶手鏈的小袋子:“好啦,我是怕你吃太多晚上又要胃疼。老實交待,飯前吃了幾個Movenpick(莫凡彼)?”她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你怎麽知道的?”

他嗤笑:“我還不了解你,否則幹嗎要提前過去?我都看見桌子底下垃圾筒裏裝完冰淇淋的空盒子了,你至少吃了三個球!”

她詫異:“這你都能看出來?神機妙算啊!”

“其實我是猜的,估計石楠也不是特別喜歡甜食的人。不過為什麽是三個勺子?”

她一副被打敗的表情:“服了你了。碰到錢以琛了,陰陽怪氣的,還用我的勺吃了一口,惡心得要死,扔了吧浪費,沒辦法,我只好又要了個勺。”

打開袋子看到海藍寶,她笑了:“你怎麽知道我看上的是這一條?”

“你貪婪的小眼神簡直要把人家櫃子的玻璃都融化了,我再看不出來豈不是瞎了眼。”

“唉,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你都了如指掌,可你心裏卻豎了防火牆一般什麽都不肯告訴我,太不公平了。”她裝模作樣地嘆氣,半真半假抱怨道。

他愣了一下:“你想太多了,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問我啊,我可沒你想象的那麽深沉。”

“是嗎?你怎麽知道我認為你深沉的?或許我的觀點是,你不老實。”

他一臉奸笑:“哪裏不老實?”

“光看你這表情就老實不到哪裏去!”她表示深切的鄙視。

走到梁詩語身邊坐下來時,她淺笑着問:“你們兩個剛才在那邊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她又想吃冰淇淋,我不讓她吃。”何樂勾了勾嘴角。

“為了安撫我受傷的心靈,他買了條手鏈給我。”何歡得意地獻寶。

“你弟對你真好。”石楠由衷地贊道,那份體貼真是無人能比。他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神經太大條,回想起來,以前的歷任女友好像都沒有對此提出過什麽意見。

“大家都這麽說。”何歡大笑。

晚上一起去東方藝術中心,石楠本以為是高雅脫俗的古典樂之類的,還沒到就暗暗頭疼,生怕自己中間睡過去給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金龜婿形象抹黑,結果進去後發現還挺有意思。五個西班牙帥哥用人聲模仿創造各種片段,再結合一點戲劇元素,既有充滿異域風情民謠,也有經典搖滾歌曲,最後還用中文唱王洛賓的《半個月亮爬上來》,着實豐富多彩,讓人耳目一新。

“你就不用送我了。”出來的時候何歡微微笑着跟石楠說,“我爸的車空間還挺大的,我就跟着他們一起回家了。有空再約好一起出來玩。”

“沒關系,反正我沒什麽事兒,先把你送回去再說。”他堅持要送她。

“不用,多浪費資源。”她顯然不認同,而且态度堅決。他想起何樂跟他說過,何歡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她想要什麽的時候不會說不要,不想要的時候也很少扭捏。

“那我明天來找你?”他試探地問。日久生情絕對是真理,自從賴着他們一起旅行回來,何歡對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不但不排斥,有時還會很愉快地相處。他深知趁熱打鐵的重要性,充分發揮臉皮厚的優勢抓住一切機會和她在一起。

“明天我有事,改天再約吧。”她甜甜地笑,看不出是真是假。

他略有些失望,可又覺得不能操之過急。目前的進展已經非常不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見好就收,才是明智之舉。

第二天何歡去附近的圖書館查閱資料,在圖書架上翻看找到自己想要的書,一轉身撞上一個人,頭也沒擡低低說了聲“對不起”就打算繞過去。沒想到那片暗影竟身形一動,擋住了她的去路。何歡微惱:撞上他根本就是無意,而且也只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至于這樣嘛,何況自己都說了對不起了,還要怎樣?擡頭正要理論,看到石楠妖孽的笑臉。他用調笑的眼神看着她,低聲說:“你怎麽也來圖書館呀?”

何歡沒好氣的說:“應該我問你更合适一些吧,石大少爺!”因為心裏着惱,說話聲間不由大了些,引來兩邊不滿的側目。何歡一窘,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雙手向上一舉,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她,直接用唇語跟她說:“吃了炸藥了?幾斤?”

何歡氣得眼睛都鼓起來了,胸口一起一伏忽哧忽哧喘着,也用唇語回敬:“炸不死你!”

他偷偷地笑,像只偷吃了油的老鼠一般,還舔了舔嘴。

她憤然取了要看的書坐到窗邊的桌旁,掏出小本本開始做筆記。他坐在對面,打量着她專注認真的樣子,心中被撩得越發癢癢,恨不得探身過去捏起她的俏臉好好□□一番。她的睫毛長長的,又黑又密,卷卷地往上翹,鼻梁高挺纖秀,毛孔微不可見,像上好的羊脂美玉,清潤無瑕。斜劉海掉下幾根碎發,拂到了鼻尖上,她覺得礙事,撅起嘴輕輕吹到一旁,萌得石楠的心都化了。

大約是被他盯着看得煩了,她擡頭看着他,很嚴肅地用唇語說:“不看書就別打擾我。”

“你的睫毛真長,而且又卷又翹,比洋娃娃還好看。”他也用唇語回她。

她略微有點羞澀,但還是沒好氣地無聲說:“走開。”

“這又不是你家地盤。”他一張一合,故意挑釁,“你戴美瞳了嗎?”

她疑惑地搖了搖頭。

“你的眼睛像深□□眼石,好漂亮。”他由衷地贊嘆。

沒有聲音,但她能從他的表情看出,那是發自心底的贊美,帶着一絲驚豔和難以置信,又多的是純粹的欣賞。她的虛榮心呼地就膨脹起來,像熱氣球一般冉冉升到半空,飄飄蕩蕩找不着北。

“天生如此。”她驕傲地擺了個“我媽生成這樣我有什麽辦法”的賤表情,繼續裝模作樣看起書來。心跳卻有着奇異的節奏,那是被贊美的歡喜。從小到大,收到贊美無數,但都是泛泛而論的“你真漂亮”“你好聰明”“你太厲害了”,她有時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美在哪裏,聰明在哪裏,不一般在哪裏。可石楠卻每次都能抓住她與衆不同的地方,用她最喜歡的方式,說出有些肉麻卻又聽起來萬分真摯誠懇的話。

他看出她的好心情和小嬌羞,也微微笑起來。

她卻有些走神:什麽時候南星哥也能這樣欣賞自己呢?

石楠像是有讀心術一般,突然悄悄湊到她耳邊說:“昨天跟紀南星聊天,他說明天要去參加上外校友組織的活動,好像有舞會。”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拂過,空調那樣大的閱覽室,她的臉卻熱得發燙,心裏因為這一句話七上八下,無根的浮萍一般不停飄忽。

“他明天不是要入職報道嗎?”她用筆寫在紙上,握筆的手都有點發抖。

“沒錯,活動在明天晚上。他叫我陪他一起去參加舞會,然後去酒吧喝酒慶賀。”他認認真真寫在她的小本子上,字跡潇灑、幹淨、利落。何歡的心思卻早已飛到另一個世界,書也看不進去,兀自發呆看着窗外。

收拾東西走出圖書館,見石楠跟上來,很沮喪地說:“改天再聊行嗎?我心裏有點亂。”

他心情複雜地立在那裏,稍稍遲疑便果斷表态:“需要我幫你做什麽盡管說。要不,我明天先去看看情況,然後發信息給你?”

她猶豫了一下,重重點頭。

晚上輾轉難眠,心裏暗暗祈禱石楠說的都不是真的,什麽上外的女生只是個美麗的誤會。迷迷糊糊折騰到很晚才睡着,早上醒來時心中惶惶,連看到手機都煩躁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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