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日光戀人
像春天的花香,是夏日的豔陽。愛悄悄的開花,綻放。秋天曬曬月光,冬夜飄下雪花,串起一幅愛情的模樣。——許哲佩《日光戀人》
何歡生氣不是因為他莫名其妙發脾氣,而是為于昭雅不值。
她曾說起那位一起長大的小哥哥,小小年紀就頗有王者風範,英氣勃勃頭腦靈活,整個大院兒沒人不喜歡他。他是衆所矚目的孩子王,而她就是他的小跟屁蟲。他給他們每一個人都起了代號,他自己是南瓜,她是芋頭,還有甲殼蟲和大醬湯等等。她一直為自己是芋頭而沾沾自喜,因為只有她和南瓜是同類。
南瓜的身邊一直有獻媚讨好的女孩子,可他始終沒有女朋友。于是她以為,那個位置是留給自己。高二期末考之後的暑假,她紅着臉扭捏着走到他面前,問他要不要在一起,他卻驚訝地看着她,說只是把她當成妹妹。
那一刻比冬天還要冷,她覺得自尊心受到了重擊,一氣之下鬧着搬了家,再也沒有聯系他們。
“南瓜其實非常聰明,他應該早就看出我喜歡他,但一直都在裝傻。我卻傻不拉叽以為他是不知道,所以才拉不下面子跟我說,怕我拒絕。你說我怎麽會那麽幼稚,自以為是得可笑。回想起來,當時氣成那樣,也是在懊惱自己太蠢吧。”于昭雅苦笑的表情猶在眼前。
愛情不就是這樣嗎,自以為是,沾沾自喜,自不量力,自讨苦吃,最後免不了自憐自艾。回想她和于昭雅深厚的友誼,從根子上說還是對彼此價值觀念和感情經歷、處事方式的認同。誰沒有自尊心?當你為一個人情願撇下自尊的時候卻被對方看得不值一文,世上沒有比這更慘的事情了。為此,她們深深同情和憐惜彼此。
她不由又想起紀南星,忽冷忽熱莫名其妙讓人摸不着頭腦。她猜不透他的想法。明明對她有意靠近,卻又忽地躲得遠遠地,像是被什麽驚着了一般。不過很快她就忙得沒有時間苦惱了,因為何靜遠回來了,而且要帶他們兩個趁着十一的假期回北京看老丈人和丈母娘。
外婆高興壞了,把幾個兒子兒媳婦都叫回家,一百多平的房子頓時人滿為患,幾乎每個角落都塞滿了人。梁川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大舅梁伯文難免遺憾:“川兒和寶貝有好幾年沒見面了,上回打電話還問起來,說是手底下新來的幾個小夥子裏面有一個特別好,想介紹給寶貝做男朋友。”何歡立馬裝嬌羞:“我還小呢,不急,等畢業了再說。”
“等畢業再找就晚了。”小舅媽陶意在一旁插話說,“現在剩女大軍越來越龐大,到處都是相親會。歡歡樣樣都好,到時挑花眼挑不到條件好的就麻煩了。”
梁詩語有點不高興:“感情的事水到渠成,跟什麽條件沒關系,只要她喜歡、人不出格就行。我家寶貝又不是挑剔的人,怎麽也不愁嫁。再說了,就算嫁不出去我們也養得起。”
小舅舅梁孟言馬上接口道:“就是就是,我們家歡歡福氣這麽好,嫁誰都是他的運氣。”
陶意有點不以為然:“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看看我就知道了。嫁你小舅這麽沒本事的,日子過得都不像個樣子。”
二舅梁仲書心直口快,不滿地說:“老四哪裏不好?自己做生意賺的錢盡夠你花,讓做什麽就做什麽,還有啥不滿意的?”
陶意剛要發作,二表哥梁端制止了他爸:“清官難斷家務事,爸你又不了解情況,說那麽多幹嗎!寶貝、寶寶、寬兒,我們出去轉轉吧。”眼不見心不煩,絕對是真理。冷靜持重的二表哥一呼百應,領着幾個小的出門逍遙去了。陶意和梁孟言的婚姻一直都是在高危狀态下運行的,能撐到現在在衆人看來簡直就是奇跡。可他們誰都無能為力,只好躲得遠遠地。只是可憐的梁寬不得不受荼毒,何歡簡直要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寬兒,我要是你,就考個外地的大學,其碼可以離他們遠一點,不用動不動就被叫回去。”她見梁寬習以為常,不由有些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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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用?她吵得厲害還是會打電話過來,到時我回趟家不容易更郁悶。現在好歹近一點,有什麽事情都能及時趕回去,雖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至少也能調解一下矛盾。”
外科醫生梁端見多識廣,胡攪蠻纏的病人看得多了,卻沒見過誰比陶意瘋起來更吓人的。不由拍拍堂弟的肩膀,長長地嘆了口氣:“建議你哪天帶你媽去看下心理醫生。”
“她會殺了我的。”梁寬打了個冷顫。
何歡總覺得梁寬過分軟弱,要是她早就跳起來了。再悍的媽也搪不住更剽悍的孩子,就算不能主持公道,也得殺一殺她的威風。轉念又一想,也沒那麽簡單。畢竟她是自己的媽,再悍也不能以下犯上是吧?也只能自認倒黴。可憐的倒黴孩子!
有威嚴的外公壓陣,全家人總算老老實實在外面吃了一頓飯,梁孟言連父母家也沒敢再回,就帶着陶意離開了。其它人回到家就大肆讨論起陶意的種種惡行惡狀,憤慨之情溢于言表。何歡很想提醒大家:寬兒還沒走呢!你們就這樣當着人家的面诋毀他老媽,真的合适嗎?何靜遠一向是不參與這樣的讨論的,他很有雅興地在專門為他和梁詩語裝備的卧室跟何樂下棋,父子倆鬥得你死我活。另三個小字輩兒也覺得他們的議題過于無趣,幹脆都湊過來看何氏父子厮殺。
看了不到五分鐘,梁寬就要走。他們都表示理解,送他出門時還不忘叮囑注意安全。晚上梁仲書一家也早早驅車離開。梁伯文本來也要走,後來被外公外婆和何靜遠夫婦勸了半天,才留了下來。送二舅一家回來的時候,何歡撒嬌要何靜遠帶她到附近逛逛。
梁詩語一轉眼不見了何歡,便問何樂:“寶貝去哪裏了?”
“剛看到她拽着爸爸往超市方向走了,估計嘴又饞了,想吃冰淇淋吧。”
“天這麽涼,不許她吃!”她一聽冒了火,立馬打電話警告何靜遠,不許帶女兒吃冰淇淋。
“你母後懿旨,不許吃冰的東西。”他挂了電話,微笑着跟何歡說。
“她總是那麽霸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不滿地噘嘴,“我還什麽都沒做呢,就一堆黃牌。”
“你胃不好,她也是擔心你吃壞了難受。”他溫情脈脈,疼愛地撫了撫她腦袋。
“我知道,嘻嘻!只是說說而已嘛。”她頭一轉,眼睛撲閃撲閃盯住他:“爸,小舅媽是不是喜歡你?”
“什麽?”他愣了一下,面色有點不自然起來。
“是真的啊!”虛無的猜測被證實,她還是震驚了一下下:“什麽時候的事呀?”
何靜遠立馬意識到自己被诳了:她只是試探,并沒有證實,而自己的表現卻坐實了她的胡亂猜測。于是嘆氣搖頭:“你怎麽盡操些閑心……我跟她之間什麽都沒有,你媽媽都是知道的。”
“我就覺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只要你在場她的表情就特別怪異,而且也不敢太嚣張。難道她和小舅關系不好都是因為你嗎?”
“也不是,我們很久前就認識。在哥大讀書的時候她跟我同校,追過我一段時間。我一直不太喜歡她的性格,後來遇到你媽媽,就更不會理會她了。我們回國以後她也回了國,不知怎麽就認識了你小舅。當時你小舅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認識不到一個月就非要跟她結婚,怎麽勸都不聽。現在到了這一步,也都是沒辦法的事。”
“她可能是故意的,就是要給你和媽媽添堵。”何歡憤憤地說。
“這又是何必,感情的事本來就勉強不來。她現在這樣,自己也不幸福。”
“不管怎麽樣,弄清前因後果,我也就放心了。”何歡松了口氣說,“其它的事情,我們也管不了那麽多,就順其自然吧。”
“也只能如此了。”
過完十一,何靜遠和梁詩語直接從北京飛到國外,何歡和何樂乖乖回家。屁股還沒坐穩,何樂便被公司的電話叫走了,空蕩蕩的家裏只剩下何歡一個人,突然之間竟有點難以适應。
紀南星竟然這麽沉得住氣,說不理就真的不理她了?
那天她明明看到一個人影,像極了他。
她在地上轉了幾圈,最後還是拿起手機,發信息問他:“十一出去沒?”
等了好半天,才聽到手機嘀的一聲,不由歡天喜地跑過去,打開一看不免失望:是石楠。他問何歡在不在家,沒事帶她去一個拍賣會上長長見識。她本來是懶得出去的,後來轉念一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去看看。
他開了輛拉風的法拉利小跑,接上她笑得一臉不正經:“前些天去哪裏逍遙了?來你家幾次都沒人。”
她愕然:“你不會打我電話嗎?我們一家都回北京看外公外婆去了。”
“你電話老打不通,短信不回,發微信也不理。”
“怎麽可能!”她吃驚道,“我手機雖然經常沒電,可看到短信和微信還是會回的。”
石楠見她不信,調出自己的發送記錄給她看,大都是求原諒和詢問她在哪兒的。
“可能信號不好沒收到吧,”她若有所思地說,見石楠一臉“你騙鬼”的不屑神情,便又補了一句,“也可能家裏人無意中删掉了。”會是誰呢?她手機一向不設密碼,在家的時候都是随意扔在桌上。難道是梁川的小毛頭?小家夥才四歲,不應該什麽都會呀。爸爸?媽媽?何樂?他們不會這麽無聊。外公他們?也不至于。要麽就是小舅媽?可她沒必要為了報複爸爸毀她姻緣呀!不過以她扭曲的心理還真說不定。
紀南星出門就看到何歡上了石楠的車,頭也不回絕塵而去。俊男靓女配上紅色的法拉利,真的是刺瞎人雙眼。他心裏莫名地就惱火起來,不知是惱她,還是惱石楠,抑或惱他自己,登時連出門的欲望也沒有人,氣沖沖回家摔了杯子洩憤。水晶瓶擺在床頭櫃上,像有神奇的魔力,召喚着他靠近。那是何歡的心血,他能想象她是怎樣一條一條寫好,再笨手笨腳折了拆拆了折,才能把一顆顆星星折得這麽好看。
她寫的都是暗戀的動人故事,少女的真摯情懷。她記得他們之間的每一個細節,他洗過頭發梢上的水珠,春天沾在他身上的楊絮,下着薄雪的清晨他為她撐過的傘的顏色……點點滴滴,都是她所珍視的美好。
他想起他們之間這麽多年,他都從來沒有細心地觀察過她。她生氣時是什麽樣的?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她看着他的眼神是不是一如既往?他一個也回答不上來。他只記得,小小的女孩軟軟的身子壓在他背上,淡淡的奶香味非常好聞。他還記得,他們為了躲避一只狗牽着手跑了好長好長的路,累得氣喘籲籲,然後相視哈哈大笑。還有一次,她過15歲生日,他和何樂在宿舍樓下等她,她卻在樓上磨蹭了很久才下來。他們當時等着不耐煩,何樂已經對着樓上吼了,周圍宿舍的女孩子們好奇地伸出頭看他們,推推搡搡的調笑聲此起彼伏。她從窗戶裏探出半個身子,眯着眼笑着說:“再等一下下就好了。”頭上是卷了一半的頭發,十分滑稽。他等到快沒耐心的時候,她終于出現,後腦勺盤了個松松的髻,兩邊幾縷卷發自然地垂在兩側,穿着微露香肩的淺粉色百褶連衣裙,天真之外,多了幾分柔媚的氣質。那是她第一次讓他驚豔,覺得她不再是從來那個羅哩羅嗦、無邪無恥的小女孩,一夕之間,竟然長成了明媚的少女,讓男孩子的心都系在了她身上,挪不開眼睛。那也是他第一次有将她摟進懷裏的沖動,不是哥哥對妹妹的擁抱,而是男人對女人的占有。
心底泛起一陣苦澀,所謂作繭自縛,說的是不是就是如此?眼睜睜看着別人将她帶走,是怎樣的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求表揚,各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