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看着你看窗外,瞧瞧變紅的夜。輕輕的你的手,又握緊了一些,該不該讓你到我的世界。

——王若琳《迷宮》

石楠和何歡趕去拍賣會現場受到了熱情接待,主辦方送了一本圖冊,展品圖片介紹均比較詳細。他們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何歡認認真真抱着冊子從頭看到尾,然後指着其中一副畫悄悄跟石楠說:“這幅畫要是50萬以下拍得到的話,拿到蘇富比至少可以賣到200萬。”他看了一眼,很不起眼的山水畫,畫家的名字他聞所未聞。

“你确定?”他有些不敢肯定她的鑒賞水平。起拍價只有10萬,如果出價者不多的話,50萬以下買到應該沒有問題,他卡上的錢也夠。只是,真的值這麽多嗎?

她看出了他的猶豫,很肯定地說:“這個畫家蠻有名的,是當代嶺南派第二代的代表人物。光是看用筆就知道這幅畫價值很高,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你知道春季拍賣會上他的作品最高價是多少嗎?1495萬!而且其它作品基本上也比起拍價翻了五倍不止,都在100萬以上。這一幅在他的作品裏屬于上乘之作,200萬應該問題不大。可惜賣他畫的人不識貨,否則不會标這麽低的起拍價。你就放心拍,先不要加太多,1萬1萬地加,也不要把自己意圖表現得太明顯,一有人拍馬上就較勁。要沉得住氣,不緊不慢地随意加上去,等到旁人快要敲定時再給個差不多的價格。到時要真賠了錢我替你出一半損失!”

石楠放下心來,不過還是撇嘴說:“這人我真沒聽說過。”

她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學美術的,怎麽可能誰都聽過?你爸收藏的都是些齊白石張大千黃賓虹,倒是人人都聽過,可那些都貴得要死,你買得起嗎?”

他委屈地說:“我爸不收藏,都是送別人的。”

“那就是了,估計你連劉海粟都沒聽過。”

“我只聽說過畢加索,是個瘋子對吧?”他得意地笑。

她只想把他臉擰成麻花:“畢加索沒瘋,瘋的是梵高。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藝術家都是瘋子。畢加索沒瘋就不會把他情人打個半死。”

石楠狂汗:她怎麽什麽都知道?

出價的時候只有幾個人出價壓過他幾次,最後很順利地以25萬的價格成交。

“比我想的便宜多了。你會大賺一筆的。”她信心滿滿地說。

“賺多少都分你一半,要不是你眼光好,我根本不會拍這種東西。”

見何歡對一條碧玺手鏈很感興趣,他也花了五萬一并拍下來。要送她時她卻堅辭不收:“這要讓我爸知道了準得大怒,他們那個年代的人最忌諱無功受祿,你還是留着以後送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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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說,你做我女朋友吧。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往外走的時候她談笑風生,說起拍賣的事滔滔不絕:“蘭外婆和蘭外公最喜歡參加各種拍賣會,他們拍的東西各式各類,你要見了肯定也會覺得目不暇接。從古董字畫到珠寶首飾,真的是什麽都有……”

石楠想要是他爸用帶方言口音的普通話說出來,一準兒成狼外婆和狼外公,好可怕。

這時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繞到她面前,失神地喃喃叫道:“詩語?”

何歡一愣:“對不起,您認錯人了。”

“你和梁詩語是什麽關系?”

“正是家母。”

“梁小姐——”他有些激動,嘴唇都在發抖。

“不好意思,我姓何,請問您是?”她不卑不亢地問。

他手指也有點抖,從剪裁合體的高級訂制西裝口袋掏出一張名片:“我是這家拍賣行的老板,我叫張成,是詩語的高中同學。你媽媽現在在上海嗎?”

“不在,她和我爸爸都在國外工作。”她看到男人一臉失望之色,心裏莫名地就有點痛快起來。她沒有說謊,因為梁詩語“現在”确實不在上海。

“那何小姐在這裏工作嗎?”他換上彬彬有禮的面孔,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我還在讀大學。”她答得很簡略,心裏已經有點不耐煩,但為了保持良好的修養面子上還在忍着。

“這是你男朋友嗎?不如我做東請你們吃個飯。今天你們拍下的那幅畫很超值。”

她暗地裏白了他一眼:知道你還坑賣家?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還好媽媽沒選他!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多謝您的美意,下次有機會再來讨教。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她笑得恭謙禮貌,可任是誰也看出她其實在有意躲避。

“何小姐用不着這樣防備,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多年沒見過老同學,一時有些激動。”他此時已溫文爾雅,一派紳士風範。

何歡心裏忽然湧上許多對母親過往的好奇,便神使鬼差地說:“那改天有空我打電話給你吧。”

他也不勉強,殷勤周到地送他們離開。

“你剛才為什麽不肯跟他吃飯?”石楠覺得她到後來明明已經動搖,卻還是拒絕了。

她無語:我能說我是不想你在場嗎?

第二天她就打電話給那位張先生:“您好!我是梁詩語的女兒何歡。中午吃完飯您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您喝杯咖啡。”

他換了休閑的米色麻質襯衣,灰色休閑褲,上次土豪金的江詩丹頓手表也換成一塊簡約的百達翡麗,左手上戴了一串小葉紫檀佛珠,頭發沒塗發蠟,很自然地梳了側分,氣質上親和許多。

“小歡你好!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他伸出手,何歡禮節性地淺握了一下說:“沒關系,我也是剛剛到。您叫我何歡就行。從來沒人叫我小歡,聽起來有點不太習慣。”她抱歉地笑,眼睛裏卻沒有一點歉意。他自然是懂的:“不好意思,是我太逾越了。”

“哪裏哪裏。叔叔是我媽媽的同學,本來就是長輩,這麽叫也無可厚非,只是我個人不習慣而已。”

“聽同學說你媽媽現在是業界赫赫有名有同聲傳譯了,一直想找她幫忙,卻怎麽也聯系不上。”他的表情裏多有遺憾,不經意之間便流露出來。

她心裏失笑:那肯定是她不想被你聯系上喽!嘴上卻還是幫她開脫:“她成天從地球這頭飛到那頭,忙得連自己孩子都顧不上管,哪裏還有時間聯系同學。”

“也是。你爸爸是做什麽的?”他一臉八卦之态,表情裏都是蠢蠢欲動的叫嚣:千萬不要比我還優秀呀!

何歡偏偏不叫他如願,語氣淡淡地說:“他是金融分析師,給世界頂尖的企業做投資顧問,偶爾也在哥倫比亞大學和複旦客串幾天教授,做做講座什麽的。他也是大忙人,跟我媽基本都是忙一陣飛到對方的城市甜蜜幾天,然後再各忙各的。”

果然,對面的老男人黯然了:“她的眼光一向很好。”

那是!她在心裏咆哮:無論如何也看不上你這種膚淺的貨呀!再想想,自己也挺膚淺的,所作所為都拉低了全家人的總體素質,唉!

“是啊,我爸在學校簡直都快成全民偶像了,許多女生都崇拜到不行,發誓要嫁他那樣的男人。我弟就因為長得像他被全校女生追捧,粉絲團簡直要趕得上小明星了。”其實學校裏很多人都在背地裏說梁安是何靜遠的私生子,只是他們不敢明着讨論,怕梁安收拾罷了。說起來何樂的名聲還真是毀譽參半,愛的愛死,恨的恨死。不知多少人被他算計得有苦難言呢!

“你還有弟弟?”對面顯然驚呆了。

“我和我弟是雙胞胎。”羨慕嫉妒恨鐵不成鋼鐵俠吧親!

“真好。她現在這麽幸福,什麽都有了,真好!”他喃喃低語,似是不甘,又有幾分欣慰。

“叔叔孩子多大了?”她一臉天真地問。

“我?”他愣了一下,說,“我現在還單身。”

何歡呆住了:不是吧?為了等我媽媽嗎?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很過分,心裏不禁懊悔起來。明明可以不那麽殘忍的,可自己一時意氣,無意中給他心理造成多大的創傷啊。可再想想,他要真為了梁詩語不婚到現在,那豈不是太過于深情,會威脅到何靜遠的地位?就算再同情他,她的天平還是穩穩地偏向了自己的爸爸。

“對不起。”她低下頭小聲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麽而道歉。或者,他結過幾次婚,只是現在處在單身狀态也未可知。

“沒事的,緣份沒到,強求不來的。”他苦笑了一下,“高中的時候我就追過你媽媽,那時她根本看不上我。後來她考上北外,鄭楠考上清華,兩個人就公開了關系,我連幻想都不敢幻想了。”

鄭楠是誰?何歡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裏聽過。聽他這樣說,應該是梁詩語大學的男朋友了。鄭楠,——等等,她喜歡石楠,叫他“小楠”是不是就是因為鄭楠的緣故?她偶爾的憂傷是不是也是因為他?那他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

“等她什麽時候回國,麻煩你跟她說一聲,我有點小忙想讓她抽時間幫着看一下。”

何歡心想我又不是二貨!幹嘛沒事找事引狼入室!可您好歹把故事講完先,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嘴上殷勤地說:“好呀,沒問題。我媽媽上大學的時候應該跟您還有聯系的吧?”

“我當時在外省讀大學,畢業以後也沒有回北京工作,跟他們基本上都不怎麽聯系了,只聽人說她最後沒能和鄭楠在一起,也不知道因為什麽。有知道的人提起來都誨莫如深,可能是感情不和吧。”感情不和,萬能的借口。什麽事都能和感情不和扯上關系,出軌也是感情不和呀,距離也會導致感情不和,到底是哪一種?

“哦。”她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難免有些失望。他電話響個不停,沒聊多久就走了。

回到家她在網上搜索“鄭楠”“清華大學”,搜出的詞條數不勝數,卻沒一個靠譜的。她也不敢直接問梁詩語。光是想起他就讓她難過成那樣,要是提起來她會不會暴走?打電話問何樂,被好一頓訓:“你無聊不無聊,打聽這種事情幹什麽?就算打聽到又有什麽用?還有那個人,一點兒都不了解就敢跑去見面,也不怕被騙。到時爸媽感情出了問題看你怎麽辦!”

她也是怕這一點,趕緊保證說:“我什麽都沒告訴他,也不會跟媽媽說的。”

“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快別折騰了!”

“知道了。”她恹恹地應着,心裏卻嘀咕着停不下來,被好奇心折磨得寝食難安:究竟是為什麽呢?小三插足?棒打鴛鴦?還是真的感情不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信息量有點大,各種上一輩的秘密開始浮出水面。

注意鄭楠這個人,他是個重要線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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