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
兩個人在車裏都很沉默,各自想着心事。回到公寓,紀南星陷在沙發裏,背着光的臉上表情幽暗不明。她賴着臉蹭到他身邊,挽着他胳膊,下巴搭在他肩上:“怎麽啦?不高興啦?在我家老被何樂盯着多難受呀,回這裏不是挺自由的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嗯了一聲,抽出胳膊起身說:“我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他身長玉立,家居服難遮健美的輪廓,渾身散發着清新的沐浴露香味。何歡色眯眯從背後勾住他脖子:“親愛的,你洗得香香白白是要我現在就吃嗎?”
他面無表情地說:“難道還要我提供你孜然和辣醬?”
她哈哈大笑,掰過他的臉猛親了幾口:“南星寶寶你居然這麽有幽默感,萌翻了,來,讓姐姐好好品鑒品鑒。”
他不悅地蹙眉:“別叫我寶寶!”
她自知失言,吐吐舌頭,谄媚地眯起眼乖順得像條小萌犬:“好南星,我錯了,你是至高無上的男神,是讓天地失色的美男子,是男人中的戰鬥機……”
“閉嘴!”紀南星終于忍無可忍,翻身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表這麽野蠻——”話音被他的唇舌掠奪,只剩一片可憐的嗚嗚之聲。
兩人從客廳折騰到卧室,最後都渾身無力地癱在床上不想動彈。
“我餓了。”情潮退去,他疲倦地轉過身看着她,目光裏是理所當然的期待。
“我也餓了。”她絲毫沒有主動滿足他食欲的自覺,反而眼珠一轉,調皮地說:“不然你吃我我吃你?”
他微有惱色:“還沒夠啊?你去弄點吃的。”
“我不會。”她理所當然地看着他,雖然有點小心虛,但還是堅定地表态。
紀南星老大不情願地起身去冰箱裏拿了面包和佐餐罐頭,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吃了起來。何歡被金槍魚的味道勾得口水直冒,便嘟着花瓣一般水潤鮮亮的嘴唇嗲着聲音喊:“南星,給我拿進來一點!”
“自己出來吃!”他有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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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愉快,只得耷拉着臉套了睡衣無精打采走出來,直直坐在椅子上。
“先去洗手。”他蹙眉,不悅地看着她。
她撇着嘴怏怏不樂地去洗了手,吃了兩片自治三明治,徑自洗漱去了。
“餐桌收拾一下。”回到卧室就聽到這樣的指令,何歡心裏憋屈,咬了半天嘴唇,最後還是乖乖去收拾好、洗完手又回來。
周一早上沒課,她把換下的衣服塞到包裏,打算先回家一趟。
“難道你還打算把這些髒衣服帶回家去?”他一臉不可思議。
“唔,何樂會幫我洗好的。”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他怒急攻心,話都說不出來了,表情猙獰地變幻半天,才咬着牙問:“你打算讓他給你洗一輩子嗎?你還是不是個女人!”
何歡愕然:這跟是不是女人有什麽關系?誰說女人一定要自己洗衣服的?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樂給她洗衣服這事兒,怎麽突然反應這麽強烈?
紀南星見她這副表情,火氣更大:“你還委屈上了是不是?作為一個女人,你會做什麽呀?家務一竅不通,連自己都料理不好,像話嗎?”他當真是恨鐵不成鋼,越說越氣:“我看你就是被何樂給慣壞的!從小他就什麽都幫你做,幫到最後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麽樣子了!簡直就是個廢人!”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處理,他只是幫我分擔,想寵着我而已!”何歡也火了,他可以批評她,但不能把何樂扯進來。他們雖是姐弟,卻比父女還要親,這麽多年他又當爹又當媽,什麽事都替她考慮周全,事無巨細為她操心,付出的愛其它人無法想象。他不過是寵她愛她,有什麽錯?
“我覺得何樂根本就是心理有問題,對你有種變态的掌控欲。”他篤定地下結論。
何歡臉都氣紅了:“你心理才有問題!我可是他親姐姐!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父母常年在外面,只有他跟我最親。小時候爸爸媽媽總是說男孩子要保護女孩子,讓弟弟照顧我;這麽多年他都無私付出,全力照顧我,是因為他是個有責任感的好孩子,不想讓爸爸媽媽操心。他關心我不對嗎?”
“他關心得太多了,明顯超出正常家庭成員之間的關心,讓人覺得目的不純。”
“太可笑了!他是我親弟弟,寵着我居然還要目的?”何歡只覺荒唐。
“不然,為什麽會把你寵成這樣?無法無天到簡直要毀了你。”
“你想表達什麽?他對我好就是為了毀我?如果說世界上只剩一個人是全心全意想要我好的,那麽無疑只能是何樂。他比任何人都付出得更多,比誰都希望我過得好,把我當公主一樣伺候着,你卻說他是為了毀我。照你這麽說,他還真是把我毀得夠徹底的。自己辛辛苦苦做牛做馬,堅持不懈地做了十幾年長工就是為了毀我,他還真是有毅力。腦子有病也不是這麽發作的。”
“你就是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他疾言厲色,有很多想法在大腦盤繞,卻繞成一團毛線,找不到線頭。
“外表?什麽樣的外表?他何必為了這個外表裝這麽些年?圖什麽?對他有什麽好處?就為了慣壞我就折磨自己?他又不是自虐狂!我不懂你為什麽這麽說他。我跟他之間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姐弟,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覺得太過了。寶寶是個有原則的人,他只是有時不想跟別人争論,懶得去解釋。一顆赤子之心,卻被想成居心叵測,真的是荒誕無稽。”
“赤子之心?何歡,你把他想得太簡單了。我們倆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個腦子轉得快,誰知道他在算計什麽?就拿前天的事情來說,他明明知道一個女孩子,最渴望的應該是和男朋友過一個浪漫的聖誕節,卻偏偏撒謊騙你跟着他去崇明島,你不覺得奇怪嗎?”
何歡呆了一下,又立馬反駁:“他只是從他的角度出發,不希望我們在一起罷了。”
“沒錯,所以說,他就是那種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不擇手段的人!”
“怎麽你把他說得像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對于我們的感情來說,他本來就是個破壞者!”
兩人聲音越來越大,像鬥雞一般吵得不可開交,直到門上傳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何歡呼出一口氣,臉上帶着未消的餘怒拉開門。
居然是何樂。
不知道他已經來了多久,此時站在門口,英俊的臉上表情莫辨。
“寶寶?”何歡驚訝地叫了一聲,心中懊悔不疊:剛才吵成那樣,八成他都聽到了吧?掩下心中雜亂無章的想法,她擠出一個笑臉:“你怎麽來這裏了?趕緊進來吧,外面冷。”
他杵在門口沒動,面無表情地說:“我怕你回家一趟時間太緊,就過來取一下衣服。”
她低下頭,感動得眼睛有點發熱,心中更加難過。
“不用,這些事情以後不需要你管。”紀南星走過來,冷冷地拒絕。
何樂邪邪地勾唇笑了一下,眼光的光卻冰得像刀:“要是你能照顧好她,我情願放手不管。可要是你照顧不好,我認為還是讓能照顧好她的人陪着她更好一些。目前我連你想照顧她的意願都沒有看到。何歡現在在讀書,将來還要嫁人,住在你這裏傳出去對她名聲不好。寶貝,東西給我,一起走吧。”
“何歡!”紀南星語氣裏有濃濃的暗示,“等會兒我開車送你去學校。”
“你要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嗎?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何歡,你要是跟他走了,以後就再也不要回來!”紀南星十分強硬。
何樂鄙薄地哼了一聲:“你長這麽大,什麽時候一被人家威脅就妥協過?女孩子更要有底線和原則,否則以後怎麽自處!”
何歡為難地看着他們,兩人一個眸中火光沖天,一個冷然毫無退意。
一邊是骨肉相連的親弟弟,一邊是兩情相悅男朋友——好吧,也許不是兩情相悅,一廂情願也有可能——她站在中間心亂如麻,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只得讷讷低頭,哀哀地央求:“不要再争了,好嗎?”
看到她眼角的水光,何樂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深深地嘆氣,強忍住心底的沖動:“那我先走了,你去把東西拿給我。”
何歡搖了搖頭,回頭低低地跟紀南星說:“我在外面跟他說幾句話行嗎?”
見他不置可否,她帶上門,伏在他懷裏抽泣着說:“寶寶,對不起!我舍不得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哽咽良久,擡起頭看着他:“以後我和他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好嗎?每次你們倆起沖突,我夾在中間都難過得要命,卻又無可奈何。我不想你不開心,也離不開他,這樣我們三個人都痛苦。”
他淚水溢了滿眶,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別說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有些事可能南星說得也有道理,我總是把什麽事都理所當然地抛給你确實說不過去。我以後總是要嫁人獨立生活的,不能什麽都不會做,什麽都不成樣子。洗衣服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我自己可以搞定的,反正洗衣機用用也方便。”她看到何樂的眼中有絕望的神色,突然就心慌起來:“寶寶你不要多想,沒有什麽會影響到我們的關系,我只是想試着改變一下事事依賴你的壞習慣。你也不希望我變成一只什麽都不會做的米蟲吧?”
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寶寶?”她仰着脖子看他久了有點發酸,不由有點心焦。
“沒事,我知道了。”他平靜無波地說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轉身飛快跑下樓去了。
“寶——這邊有電梯——”她話音還沒落,他已經沒了人影。
何樂漫無目的地在小區的花園游蕩,幽靈一般穿過長廊。紀曉月遠遠就認出是他,便想吓他一跳,故意蹑手蹑腳走到他身後,還沒開口就聽他心不在焉地說:“你想幹嗎?”
她被唬了一跳:“你背後長眼啊?”
“你該減肥了。”他轉過來面無表情地說,“五米之內就聽到你的腳步聲踏天震地,再沒反應我就蠢笨堪比紀南星!”
她氣得跳腳:“埋汰我就算了,幹嗎扯上我哥呀!”
“我心裏不爽。”他倒是誠實,而且——不要臉,說出這種話來都理直氣壯,那種表情,教人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愛到柔情滿懷,只想按住他的臉好好□□。
“他哪裏惹着你了?”
“我看到他對何歡說話那副腔調就想冒火。我們家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在他面前乖順可憐得跟小京巴似的,還反過來讓我別管他們!”他越說越氣,把她逗得哈哈大笑。“你笑什麽!”
“你呀,盡操些沒用的心。他們怎麽樣是他們倆的事,你越管何歡越要跟他在一起。再說了,何歡喜歡我哥這麽多年,哪裏會因為你一句話就放得開。就算你想拆散他們,也要等這陣子熱乎勁兒過了再說。”
“說得有理。”他賞給她一個勾魂攝魄的笑,“要是你能提供好的建議,我請你吃飯。”
紀曉月看着他笑得放肆的樣子,率性不羁、恣意邪魅,不知不覺就把人的魂兒勾走七八分,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就像水一樣,沒有定式,無拘無束,翻臉比翻書都快。溫和起來親切得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跟院子裏的小朋友都能耐心地玩上一個下午;不耐煩起來管你是天王老子都別想看到他好臉色,甚至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一頓臭罵,或者把自己關起來誰都不理不看。當你以為他是優雅溫馴的大金毛時,他轉個身就變成自由散漫、神經質的哈士奇;當你以為他是狡猾的九尾狐時,他卻冷不丁龇牙露出一臉猙獰的兇相,變身叢林狼撕扯出一片鮮血淋漓。除了何歡,再沒人能治得了他的縱情任性、恣意妄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