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到來到江笑峰宿舍樓下,季子柔才掏出新買的手機給江笑峰打電話,正是中午休息時間,可是江笑峰卻不在宿舍,他說在圖書館自習,馬上回宿舍這邊。
置身在文華大學校園中,季子柔感覺有種不真實的恍惚,她也在心裏暗自佩服自己,這一次居然能有這麽大的勇氣。初夏的季節,陽光刺得有點頭暈目眩,正是合歡花開時節,校園中到處可見開得豔紅的合歡,季子柔走到一顆合歡樹蔭下,等着江笑峰的到來。
十幾分鐘以後,江笑峰騎着單車來到她面前,單車後座上坐着一個瘦高的短發女孩,季子柔心裏一陣發酸,她應該料到了,優秀如江笑峰,從高中時代就經常收到女生情書,在自由開放的大學裏,就算他想獨善其身,也耐不住那些女孩的主動熱情吧。從前給她寫信的那些內容,是她天真差點信以為真了。
“江笑峰,好久不見了。”季子柔艱難擠出一朵笑容,語氣親切又陌生,“我到江遠給你添麻煩來了。”
江笑峰走上前去撿去她頭發上的落花,然後輕輕給她一個擁抱,“你終于來了,好像做夢一樣。”聲音似乎有點哽咽。
季子柔望了一眼旁邊的女生,那個女生冷冷地看着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是我班上的同學楚慕之。”江笑峰松開懷抱,替季子柔介紹。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季子柔。”季子柔微笑着打招呼。
那個叫楚慕之的女孩勉強笑了一下,然後對着江笑峰說,我先走了,下午的專業課記得幫我請假。說完便甩着帥氣的短發,像一陣風一樣走開了。
對于季子柔的到來,江笑峰有說不出的開心,再也不用隔着千山萬水傳書信,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他幫着季子柔找房子,告訴她出門怎麽坐車,幫着她盡快熟悉這個城市的一切,他怕她孤單,把身邊的同學朋友都介紹給她認識。雖然江笑峰的磊落讓她相信他和楚慕之之間确實沒有什麽,但是在他那些同學的口中,當她多次聽到楚慕之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的,出于女人的直覺,沒發生什麽并不代表心裏就沒有任何想法。
報社的實習工作非常辛苦,每天在外頂着烈日跑采訪,有時候一天要跑幾個采訪,可能上午在江南的市委機關采訪一次重要黨政會議,下午就到江北的棚戶區采訪群衆雞毛蒜皮扯皮拉經的小事了,有時候還要出差,不到一個星期,季子柔就曬黑了一圈。
江家一直在催着江笑峰複習GRE考試,準備畢了業就把他送到美國讀研究生,江笑峰一邊敷衍着家裏一邊在導師推薦下到江遠設計院去實習了,他想早點出來工作,希望在不久的将來,他可以和季子柔可以一起在這裏安家。年輕人的實習工作都不輕松,季子柔和江笑峰就像戰友一樣相互支持相互鼓勵,朝着各自的人生理想不斷邁進。
這個時候的季子柔,還是沒有放下思想的包袱,沒有信心跟江笑峰重歸于好。不是不知道江笑峰的好,不是沒有感動,就是缺乏那麽一點信心,對于自己,對于這份感情,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信心。因為本身就是沒有安全感的人,哪怕只差了這一點點信心,她也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而真正讓她痛下決心和江笑峰重新走到一起,是那次到廣州出差回來。
那年的夏天,一種叫做非典的病毒從南方蔓延至全國,季子柔就是在非典病毒正在肆掠的時候去廣州出了趟差。因為剛開始南方那邊消息封鎖得厲害,季子柔沒聽到任何風聲,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外地采訪,就欣然接受了領導安排的出差任務去了廣州。
季子柔到了廣州那邊才知道疫情的厲害,匆忙做完訪問便打道回府。火車到達江遠的時候,全車廂的人都被直接送到傳染病醫院了,據說是車廂裏出現了一例疑似病例,季子柔偏偏在這個時候不争氣地發燒了起來,于是作為重點監控對象理所當然地住進了醫院。季子柔剛從廣州回來,她深切感受過那邊人人自危的恐怖氛圍,她一下子害怕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感染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活不久了。那一刻的恐懼是前所未有的,她還年輕,她不想就這樣死掉,父母的年紀大了,她還沒來得及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還有尚在讀高中的弟弟子璘,她答應過子璘要供他上大學的,還有江笑峰,出差之前,她甚至都沒有好好跟他道別。
手機這個時候也禍不單行地沒電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荒無人煙的孤島上,她年輕的生命就要在這裏劃上句點了,她絕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神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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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時間過去了,除了全副武裝的醫生和護士們的例行檢查,沒有任何外人進來過,整個醫院死一般的沉寂,揮之不去的恐怖籠罩在整個隔離區。半夜的時候,季子柔感覺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全副武裝的醫護人員走了進來,季子柔記得這個時段不是例行檢查時間,難道是自己病情惡化了,她不安地想着,心裏的恐懼和絕望更加強烈地交織在一起。進來的醫護人員慢慢走近床頭,然後在床沿坐了下來,季子柔覺得不對勁。那人慢慢摘下面罩,季子柔才看清楚來的人居然是江笑峰,那一刻她整個人松弛下來,有江笑峰來送她最後一程,她什麽都不怕了。
原來江笑峰按照約定的車次時間在火車站沒有接到季子柔,後來向火車站一打聽是送到郊區的傳染病醫院了,江笑峰又跑到傳染病醫院,那裏已經有很多像他那樣的疑似病例患者的家屬在聚集,他聽到別人議論說關在裏面的人都是從廣東那邊感染了瘟疫的患者,廣東那邊發瘟疫,已經死了不少人了。他這才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他很擔心,也許季子柔出了什麽事,這個時候他一定要陪在季子柔身邊,可是季子柔的手機也打不通,醫院外面全是武警人員,院方安保措施做得相當嚴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進去。他一直在醫院門口徘徊,到了傍晚交班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認識的人從裏面走出來,那是文華大學醫學院的一位校友,因為一起打過幾次球,所以有點印象。原來近來江遠市患流感的病人激增,市衛生部門內部接到廣州那邊發生疫情的通報,為了加強疫情防控,傳染病醫院人手忙不過來,市裏就把各大醫院的實習學生抽調過來幫忙了。江笑峰跟這位校友求情了半天,又塞了一個紅包,這位校友才勉強答應天黑以後幫忙把他弄進去。
江笑峰安慰了季子柔很久,季子柔的情緒漸漸好了一些,天快亮了,那位校友進來催促江笑峰離開,江笑峰把自己的手機和充電器留給了季子柔才依依不舍離開。等江笑峰走後,季子柔才意識到,如果自己真的感染了疫情,那就很有可能傳染給江笑峰了,他這是冒着生命危險來讓她安心,想到這裏,兩行清淚順着枕頭滑落下來。那一刻,她決定,如果能健康離開醫院,她一定會勇敢地和江笑峰牽手走下去,以後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會輕易放棄。
後來她慢慢退燒了,經過半個月的安全期隔離,被确認是普通流感,安全出院了。
出院以後,她跟江笑峰就開始戀愛了,那是他們認識以來最快樂的日子,白天一起出門各自上班實習,下班回來一起買菜做飯,晚上江笑峰在稿紙上畫效果圖,季子柔在電腦前寫稿,周末的時候一起把江遠市的所有風景名勝逛了個遍。他們甚至計劃過将來,畢業後一年內結婚,将來的房子按照江太太的意思由江大設計師負責設計裝修。
只不過一切都只是計劃而已,只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現實的變化的。季子柔一直在報社實習到春節前,因為這半年的實習表現相當優秀,報社最後決定正式錄用她,她覺得自己太幸運了,終于憑着自己的努力可以在江遠市立足了,她和江笑峰的前景也似乎更加美好光明了。帶着愉悅的心情,他們一起回清江過春節了。
大年三十,季子柔一家在爸爸的帶領下回老家鄉下過春節,在吃團圓飯的時候,季父感嘆女兒終于成才在省城找到了不錯的工作,以後自己肩頭擔子可卸下一半了,跟着親朋好友們不免炫耀一番,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晚上的時候,季父突然身體不适,右半邊身子麻木起來,講話變得結巴不清,一家人都吓壞了,連忙送進醫院,經過醫生診斷是中風。
一個愉快的春節因為季父的突然發病變得陰郁起來。季子柔沒想到一向看起來開朗健碩的父親會遭遇如此變故,一邊難受一邊在醫院和家裏兩邊跑,要照顧父親又要關照好家裏。經過一周的治療,父親右邊身體可以活動了,中風這種老年病不是住院就可以一下根治的,病情慢慢穩定下來以後,季父就回家休養了。
開年以後,季子柔就回江遠報社正式上班了,季父因身體原因提前辦理了內退,季母也停業在家一邊照顧中風的丈夫一邊照顧好即将高考的兒子。季父雖有退休工資,但是微薄的薪酬僅夠開支自己的醫藥費,養家的重擔一下落在季子柔肩上,好在季子柔也快畢業已經找到不錯的工作,正式上班以後季子柔工作更加賣力了,她知道她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只要她肯努力,多寫些稿子就可以多拿稿費,這樣家裏的日子也就可以更好過些了。
對于季家的變故,江笑峰也深感無奈,特別是看着季子柔這麽辛苦,他心裏更是心疼。他只想盡快拿到畢業證正式上班,這樣就可以幫着她分擔重任了。随着畢業時間的逼近,家裏對江笑峰出國的事逼的更緊了,問他考GRE過了沒有,問他選好學校沒有,剛開始還可以敷衍一下,後來問得多了,江勤南和容宗欣夫婦察覺出端倪了,在那個畢業前的五月,他們夫婦倆直接殺到江遠市文華大學興師問罪來了。
江笑峰沒辦法,直接跟父母攤牌了,他明确表示他不會出國,他工作快要定下來了,等一畢業就要跟季子柔結婚,負擔起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
對于季子柔,雖然未曾謀面,江勤南夫婦還是有印象的,四年之前,就是為了這個女孩,兒子江笑峰第一次那麽倔強認真地拿自己的前途來威脅父母。四年之後,同樣是為了這個女孩,兒子再一次忤逆了他們,要與他們的設想背道而馳,這實在是一件令他們頭疼的事情。
雙方溝通得很不愉快,沒有一方願意作出妥協。後來,江勤南夫婦氣急敗壞地回清江了。
江笑峰以為自己的堅持獲得了勝利,出國這事一直是他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父母這關過了,總算可以放下這塊石頭了。父母雖然很生氣,但是等時間長了會慢慢消氣的,江家就他那麽一個兒子,總不會計較一輩子。眼前,他終于可以安心他的工作了。最近,手頭幾個工程的圖紙設計已經讓他忙到焦頭爛額了,他的指導老師方副院長已經表态,只要這幾個設計順利通過,他就會去向江遠設計院一把手溫院長建議把他留下來,直接調檔過來辦理手續正式上班。剛好這幾天季子柔回學校進行畢業論文答辯了,江笑峰一個人每天專心地加班加點到半夜。
季子柔回到學校,順利完成答辯,想想自己馬上畢業可以安心工作上班了,父親的病也穩定了下來,弟弟子璘上周打電話來說高考前最後一次模拟考了全校第一,因此,心情難得放松了一些,晚上高高興興地跟同學一起聚餐。剛上飯桌,手機響了起來,是家裏的電話,母親叫她回家一趟,說是父親的病突然加重了。
來不及多想,她直奔火車站,買了晚上的車票往家裏趕。在火車上她接到江笑峰的電話,江笑峰問她論文答辯是否順利什麽時候回江遠,她告訴他父親病情加重了,可能需要動手術,她要趕回清州一趟,江笑峰安慰了她一翻,她心裏漸漸好受了一些,慢慢就睡着了。
到達清州的時候天剛剛露出晨曦,季子柔直接去了醫院。母親買了早餐在床頭喂父親吃,幾個月不見,父母似乎又蒼老了許多,季子柔不免心酸起來。
你回來了。見到女兒,母親只是淡淡招呼了一句。
“嗯,爸爸之前一直不是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病情加重了呢?”季子柔迫不及待地問。
“你長大了,”母親緩緩說道,“也是到了該談朋友的年紀了,你的個人問題,我們很少過問,做父母的不過是希望孩子能幸福快樂就好,找什麽樣的人都是無所謂的,只要你自己喜歡,只要你們兩個情投意合,我跟你爸絕對不會反對。”
季子柔不明白母親為什麽忽然說這些話,季母繼續道,“可是,我們家再貧寒低微,你也是我們的寶貝我們的掌上明珠,我們決不允許別人來作踐你,我們也是有尊嚴的。你現在談的那個對象,姓江是吧,虧他父母還是教授知識分子。”
季子柔心裏一緊,“他們來找過你們?”
“都直接跑咱家裏來了!”季母道,“說我們兩老沒文化沒把你教育好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你說得那麽難聽,說你當初逼他們兒子放棄了北京的學校一起報了文華大學,你自己沒考上還連累了他兒子,後來又是他兒子托他倆四處求人,你才有大學讀,說你現在又唆使他們兒子跟他們對着幹,逼着他們兒子找工作賺錢,放棄出國的好前程。說我們小戶人家出來的孩子就是沒修養,就是自私自利貪圖虛榮妄想攀高枝,他們怎麽能這樣說你呢?”
說道激動處,季母眼淚都氣得留了下來。
雖然當時沒有在場,雖然跟江家父母從未謀面,聽到母親講這些話的時候,季子柔覺得自己像是在當場被人狠狠扇了耳光一樣難堪,想着沒修養自私自利愛虛榮攀高枝這些跟她毫無關系的詞語,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劃了一刀。為什麽要侮辱她年老體弱的父母,為什麽不直接沖着她來。
“你爸爸那樣一個正直愛面子的人,哪裏經得住他們這樣的侮辱,一氣之下,血壓就沖上去了,幸好我們送醫院來得及時,否則也許你就見不到你爸了。”母親說道。
這時候,父親拽了母親衣角一下,口齒含糊地說,錢。
母親掀開被窩,拿出一個牛皮紙團,打開裏面是一沓厚厚的錢說道,“這是昨天江家那兩位丢下的,說是分手補償費,叫你以後不要再纏着他們兒子了。你拿去還給江家吧,我們家再窮也不要他們的施舍。你也早點跟姓江的分開吧,他父母都這樣說了,你覺得你們以後在一起還有意思嗎,這不是你們倆人的事,你們非要在一起,以後面對的是兩個仇人一樣的家庭,你們不會幸福的。”
從醫院走出來,季子柔心情格外沉重。掏出手機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充電器落在學校了。她去了一趟弟弟季子璘的學校,也是她從前就讀的母校,給了一些錢子璘,囑咐他要安心高考。然後就走了出來,六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經過教學樓前的玻璃櫥窗,她停了一下,裏面貼着學校歷屆高考狀元的照片和簡介,江笑峰胸口帶着紅綢大花,笑得一臉春風得意的照片也在其中,季子柔定定地看了很久,一陣尖銳的疼痛劃過心口,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正是上課的時間,路上沒什麽人。季子柔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聽見身後有人問,你沒事吧。
她站了起來,抹幹了眼淚,才回過頭去,一位帶眼鏡的老師,拿着教案站在那吃驚地望着她,她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沈尋!
意外重逢,季子柔才知道原來沈尋大學畢業以後回母校教書了,成為高一的一名數學老師。
沈尋很識趣地沒有問季子柔為什麽會蹲在那裏哭。兩人匆匆聊了幾句,沈尋趕着上下一堂課,互相留了通訊號碼之後就分別了。
下午,季子柔去銀行把這幾個月的稿費通通取了出來,去了醫院交給父母,又囑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趕回江遠準備回報社上班了。
一路上她心裏都在想着以後該怎麽辦,父母的話她認真考慮過,的确很有道理,但是真的要跟江笑峰分開她又覺得像是要讓她下地獄一樣萬劫不複。
下午五點多,車子就到江遠了。夏天的五點鐘,太陽還沒下山,車站離報社不遠,季子柔覺得時間尚早,就先回了趟報社。到辦公室的時候,大家準備下班了,跑教育線的唐姐一見到季子柔馬上拉住了她,小季,你可回來了。
季子柔知道,這擋不住的熱情背後肯定又沒好事,果然,唐姐讓自己代她去柏悅酒店參加教育局舉辦的高考說明會。老好人季子柔應承了下來。
從酒店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季子柔想,夜班編輯十二點鐘截稿,現在趕回報社把稿子寫出來,也許還能趕上明天見報,新聞這種東西最講究時效性,也許隔了一天就變成舊聞了。于是她又回到報社,趕着把稿子寫了出來,傳給了夜班當值編輯之後,才關掉電腦下班。
回到租住的地方已經很晚了,因為手機關機了所以也不知道具體時間,小區各棟樓房大部分住戶家裏都已經熄燈了。站在樓下的時候,季子柔忽然沒有勇氣上樓了。待會兒見到江笑峰該說什麽呢,總不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也許下次父母打電話過來就會問他們有沒有分手了,如果沒有,父母肯定會失望了,想想還在醫院的父親,他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這一天過得太辛苦太漫長了,像已經過去了一年一樣,雖然很累了,但是她還是不想上樓,這樣糾結着就在樓下小花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這個時候,白天的暑氣已經消退,涼風輕輕吹着,草叢裏的蛐蛐叫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興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季子柔覺得有點受涼了,才慢慢起身上樓。用鑰匙開了門,客廳和盥洗間的燈是亮了,江笑峰在盥洗間裏洗澡。季子柔換了拖鞋走進卧室,開了燈準備把手裏的包放下。
燈剛一亮她就吓得尖叫了一聲,床上躺了個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她這一叫,把床上睡着的女孩驚醒了,那女孩眯了下眼睛,然後翻了個身,自言自語道,吵死了,說完又昏昏睡過去了。
季子柔望了一眼床頭的鬧鐘,時間顯示的是淩晨一點多。這個點,在她的床上躺着這樣一個陌生的女孩。
那一刻,她覺得十分惡心。她立刻從卧室退了出來,準備溜走,她不想等江笑峰出來對峙,她不想出現在那樣尴尬的場景裏,她害怕自己失控,害怕自己會歇斯底裏地發瘋。
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季子柔有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看到一家24小時營業的KFC,她走了進去,在那裏坐了一個通宵。第二天上午,她估摸着江笑峰應該已經去上班了,她再次回到那個房子裏,把包裏那五萬塊錢拿出來,連着房間的鑰匙一起放在卧室床上,然後就離開了。
從那以後,她就徹底消失在江笑峰的世界裏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