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未央疑惑不解,蕭飛白越是言笑晏晏人畜無害,她心中便越發警惕。
然而就在這時,蕭飛白手持描金折扇你,擡手輕扣她的額頭,親密的動作讓她幾乎是下意識般退後一步。
她略顯過激的動作讓蕭飛白微微一怔,手中折扇落在半空。
蕭飛白眉梢輕挑,随即便笑了起來,收了折扇,道:“你先處置嚴家人。”
當真是蕭衡的女兒,與蕭衡如出一轍的性子,像極了炸毛的小刺猬,對他滿是防備。
蕭飛白笑了笑,道:“你我之事,待你理完外事再說不遲。”
未央便明白了,蕭飛白今日過來,大抵是真的來幫她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出身世家的蕭飛白比誰都明白,只要母親的留下來的財産在她手中,蕭飛白日後便能以蕭家人的身份來分一杯羹,犯不着在這個時候幫着嚴家人來對付她。
未央心下了然,不再顧忌蕭飛白。
哪怕母親與蕭飛白舊怨頗深,但此時的蕭飛白,卻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更何況,她曾為了顧明軒的前程,求到二外祖父蕭仲仁的面前,二外祖父雖然氣那時的她被嚴睿哄騙,略說了她幾句,便将顧明軒安排在晉王賬下做事。
由此可見,二外祖父終歸是顧念着她是蕭家的外孫女,不曾因她的年少不懂事,便對她不聞不問,既是如此,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蕭飛白對她趕盡殺絕——她的母親當年因蕭飛白之事與外祖父大鬧之際,蕭家衆人是站在她母親這邊的。
想到此處,未央心下稍安,迎蕭飛白入內堂,讓蕭飛白暫且在內堂飲茶,她則去處理嚴家人留下來的爛攤子。
內堂裏有宗正丞李季安,蕭飛白見了李季安,想來會對她多幾分忌憚,日後縱然與她争奪家産,也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絕。
未央這般想着,回到明華堂院子中,對女官道:“将嚴家人的衣物全丢了,一件也不留。”
她才不要留着嚴家人用過的東西來惡心自己。
女官應下。
院子裏站滿了府上的丫鬟婆子,一個個低頭垂眸,分外心虛,不敢擡頭看未央。
“至于這些丫鬟婆子……”
未央目光掃過院子裏的人群。
目光所至,丫鬟婆子們無不瑟瑟發抖,磕頭求饒,全然不見往日裏借着嚴老夫的威風,尋未央麻煩的趾高氣揚。
未央鳳目微挑,道:“拉出去,發賣了。”
這些人慣會捧高踩低,今日哪怕對她俯首帖耳,待明日她落了難,這些人便會狠狠在她身上踩上一腳。
有眼色的女官早早地找來了人牙子,人牙子買了府上的丫鬟婆子,未央讓木槿從人牙子那裏看着挑上一些老實忠厚的人買下來,用來補充府中的發賣人員。
做完這一切,未央又道:“對了,嚴夢雅的陪嫁單子留着,待會咱們要上顧家讨回嫁妝。”
顧家是百年世家,門第清貴,她若孤身去讨要嫁妝,只怕剛進顧家的門,便會被顧家的奴仆們打發出來,倒不如趁着蕭飛白與李季安都在的機會,顧家顧忌蕭飛白與李季安,她才好将嫁妝讨回來。
木槿笑道:“姑娘放心吧,都給姑娘準備好了。”
李季安與未央相處多日,深知未央處境,當即便應了下來。
蕭飛白眸光輕轉,笑道:“未未倒是個急性子。”
話說這般說,但也應承下來。
未央便與二人一起帶着女官們,浩浩蕩蕩來到顧家。
此時的顧明軒,溫聲安慰着倚在他胸口柔柔哭泣着的嚴夢雅。
嚴家人被未央趕出來後,身無落腳之處,便來到顧家投靠嚴夢雅,嚴夢雅見衆人如此狼狽,父母親又将話說得極其可憐,她心中難過,便倚在顧明軒懷中柔柔地哭了起來。
嚴夢雅:“雖說那些財産的确是長姐母親的,但祖母與父親終歸是長姐的家人,長姐怎能将事情做得這般絕,将他們趕出了嚴府?”
顧明軒柔聲安慰着嚴夢雅,心中越發厭惡未央,正欲說話間,卻被随從們告知未央登門,說是要讨回嚴夢雅帶走的嫁妝。
嚴夢雅聽此,眼淚更是止不住:“長姐,長姐太過分了,我可是她的親妹妹,她這般行事,心中哪裏還有我這個妹妹?”
謝氏道:“她心中何時将你當做妹妹?她往日最是嫉恨你,百般刁難你,若換了旁人,只怕早就與她鬧了起來,偏你性子平和,在她那受了委屈也不肯說,心中仍将她當親姐姐看待。”
“我的傻女兒,以往我的話你總不放在心上,今日你總該看清她的面孔了吧?她哪裏是你的姐姐,分明是來讨你性命的惡鬼!”
謝氏的話勾起了顧明軒曾撞見的未央大聲斥責嚴夢雅,嚴夢雅低頭垂眸不敢分辯的往事。
顧明軒手指微緊,耳畔又響起嚴夢雅溫溫柔柔的聲音:“顧郎,姐姐不是這種人,她必然是受奸人挑唆,才會這般行事的。你不要生氣,好好與她分說。”
顧明軒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道:“雅兒,你的心太好了。”
嚴夢雅輕輕拉了下顧明軒的衣領,柔柔道:“顧郎不要生氣嘛,我這是為了你和姐姐好,姐姐身後不僅有宗正府,還有蘭陵蕭家,若是顧郎與她争執起來,只怕吃虧的是顧郎。”
一席話,讓顧明軒再度想起自己被迫向未央道歉的事情。
顧明軒目光驟冷,松開嚴夢雅,道:“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我出去看一下。”
哪怕未央身後有宗正府與蘭陵蕭家,他也不會讓未央半分。
他身後可是晉王。
父親與叔父們在鈞山處的行宮陪伴天子,縱然他心中厭極了未央,此事也只能他出去解決。
顧明軒大步出門,未央與蕭飛白李季安三人在花廳等候,見顧明軒過來,便與顧明軒說明來意。
顧明軒冷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讨要嫁妝之事。”
未央道:“府上家産乃是我母親所留,與嚴右丞并無幹系,嚴右丞無權處置我的財産。不問自取乃是偷盜,今日我來顧府,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
一個不問自取是偷盜,将顧明軒堵得啞口無言。
眼前的這個明豔少女,再不見半點當初對他的柔情蜜意。
顧明軒心中莫名煩躁,道:“你莫要欺人太甚,你身後雖有宗正府蕭家替你撐腰,可我顧家亦是百年世家,門第清貴,不是嚴家那種能被你随意欺辱的。”
未央輕挑眉,道:“這是自然。天下誰人不知,昆吾顧家,最是清貴。想來頗為清貴的顧家,也不會貪圖我的那些銀錢。”
顧明軒被噎得一滞,終于想起,未央最是牙尖嘴利,與她争辯,只會自取其辱。
但歸還嫁妝,那是萬萬不能的。
顧家被未央讨回嫁妝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顧家如何在朝中立足?
更何況,清貴世家,清在前,貴在後,嚴夢雅帶過來的那些嫁妝,剛好補上了顧家開支甚大的窟窿,今日他縱然有心歸還,只怕府上也拿不出許多銀子來。
顧明軒心中煩悶無比,只想将未央打出門外,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小厮急匆匆跑進來。
顧明軒正在氣頭上,正欲喝罵小厮,小厮貼身向前低語說了幾句,讓顧明軒的怒火一掃而空。
“不就是嫁妝嗎?”
顧明軒道:“你既然前來讨要,我還你便是。但我眼下有些急事需要處理,無心與你核對嫁妝單子,你将所有嫁妝折算成銀兩,我寫個字據給你,待我忙完之後,再将所有嫁妝歸還于你。”
顧明軒一改态度,讓未央頗為意外,但顧明軒同意歸還嫁妝,且又願意立下字據,她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在蕭飛白與李季安的見證下立了字據,約定十日之後再上門索取嫁妝。
未央出了花廳,顧明軒再掩飾不住面上喜色,讓小厮備上快馬,縱馬狂奔向鈞山方向而去。
然在出府的那一刻,他又略做調整,做出一副悲傷凝重的神情來。
今日的一時之辱算甚麽,太子馬上快不行了,天子年邁,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此時也昏迷不醒,眼下鈞山行宮亂成一天,全靠晉王在主持大局。
儲君病入膏肓,天子行将就木,這大夏江山,很快便是晉王的囊中之物。
只待數日晉王登基,他有的是法子收拾未央這個賤人!
顧明軒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未央方從一旁的小巷走出來,手指緊緊握着帕子。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天子薨逝,天子崩天,晉王位尊九五,顧明軒作為晉王賬下紅人,又有從龍之功,很快便權傾天下。
她将顧明軒得罪得這般徹底,顧明軒怎會輕易放過她?
必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去鈞山行宮。
可能幫她的李季安在剛出顧家門時,便被宗正府的人急匆匆請走,眼下站在她面前的,只有蕭飛白一人。
蕭飛白會幫她嗎?
可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書中晉王登基之後,蕭飛白便是晉王麾下第一悍将,南征北戰,蕩平敵寇,世人贊他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乃是大夏百年來最強之将。
晉王對蕭飛白有知遇之恩,蕭飛白怎會背叛晉王?
未央秀眉微蹙,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的猶豫落在蕭飛白眼中,蕭飛白刷地一下打開折扇,眉梢微挑,輕笑着說道:“未未可是遇到了為難之事?”
“若是為難,便說與舅舅聽,舅舅替你做主。”
作者有話要說: 何晏:……勞資請你來幫我媳婦兒的,不是讓你來撩我媳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