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烏龍
“怎麽會這樣……”武寶嗷嗚一聲重新倒回床上,捂住漲紅的臉。
此刻,她身下的床褥已經被血跡染紅了。
——她月事來了。
她第一次來月事是在三個月前,那會兒正好在北院,她被身體裏忽然湧出的鮮血吓了一跳,以為自己得了什麽絕症,嗚嗚咽咽地去找娘親賀齡音,這才知道了很多以前因為她年紀小,所以娘親沒有跟她說過的東西……
因着剛來月事不久的緣故,頭幾個月簡直毫無規律,總是突然而至,加之她自己也還不習慣月事的存在,因而也總是忘記這回事。
所以,她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湊巧,就在她在東宮午睡的時候,月事來了……
她今天進宮來沒帶丫鬟婆子,也沒帶上騎馬布,要處理這件事必須找東宮的宮女來,但是東宮都是左盛旸的人,那麽這件事勢必會讓左盛旸知曉。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羞恥極了。
“我一定是在做夢……”武寶閉上眼睛,揪了揪被子,将自己重新裹好,像鴕鳥一樣逃避。
她沒能逃避多久,左盛旸便推門進來了。
因為小時候就認識的緣故,所以兩人之間一直沒有男女之防的意識,饒是兩人都慢慢長大了,一時半會也還沒轉變過來。
武寶這一覺已經超過了她平日午睡的時間,左盛旸怕她睡得太久,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因此親自來叫她。
聽到推門聲,武寶耳朵一抖,眼睛越發閉緊了。
“為何裝睡,嗯?”左盛旸一眼就看穿了武寶微微顫動的眼睫。
武寶只好睜開眼:“今天真的好困,我、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嘛……你找個宮女姐姐來幫我穿衣服,讓浴堂把水燒好,我一會兒想去洗一洗,去去困意。”
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有說服力一點,武寶還故意打了個呵欠。
這倒是正中左盛旸下懷,他本來就準備借武寶衣服髒了的理由名正言順地送出裙子,沒想到武寶正好要洗澡,那就更水到渠成了。
“嗯,你的衣服被我手指上的血弄髒了,正好換一件。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左盛旸甚覺自己體貼,不動聲色地等着她誇獎。
然而武寶卻心虛地把臉埋進了被子了,他只是弄髒了她的衣服,她可是弄髒了一床的被褥呢……
“你先出去吧,我要起來了。”武寶趕緊催着他快些離開。
左盛旸一怔,這才忽地反應過來,如今武寶已經長大了,他老是随意進她的房間,也是不太合适了。
——不過,她遲早是他的人,他就是留在這裏,又有何不可?
當然,左盛旸也只是這麽一想,瞧着武寶已經微微泛紅的臉,他淡淡哼笑一聲,還是依言往外走去了。
“對了——”跨出了門,左盛旸忽然轉身,想提醒武寶別忘了舊衣服上還挂着他當初送她的香囊,記得取下來挂到新衣服上去。
武寶見他已走,正準備起床,于是左盛旸這一轉身,便正好撞見了她掀開被子的場景。
自然,也便見到了被褥上那一灘刺眼的紅。
“怎麽回事?!”左盛旸眉頭立鎖,三兩步地奔了回來,聲音中帶了不加遮掩的慌張。
武寶和他相識多年,頭一次看到一貫淡定的左盛旸露出慌張的樣子,一時愣了。
“哪裏傷到了?”左盛旸握住她的手腕,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準備給她好好檢查檢查,“為何不跟我說?為何不叫太醫?”
明明午睡之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流血了?左盛旸抿緊了唇,又疑惑又緊張地翻看她的身子。
“我沒事。”武寶反應過來,唰地紅了臉,忙推開他的手,縮到床角。
“都流血了還沒事?武寶,你是不要命了嗎?”左盛旸神色冷肅起來,蹙眉盯着她。
他極少連名帶姓地叫自己,武寶知道他此刻不是一般的生氣,而是非常生氣了,頓時糾結得臉都皺成一團。
可是,要她當面跟他解釋自己只是來了月事,她可真的張不開嘴……
“我、我真的沒事。”武寶臊得臉滾燙滾燙的,“你去找個幾個宮女姐姐來,她們知道怎麽幫我。”
“行,既然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我又何必操心!”左盛旸頓時氣得七竅生煙,負手轉身,“我現在就派人去給武、賀兩府送信,讓他們派人接你回去。你就是想死也別死在我的東宮!”
“別——”如果這事鬧大,她可就不止在左盛旸一個人面前丢臉了。
武寶忙抻着身子去揪左盛旸的袖子,這麽猛地一動作,牽動了腹部,突然冒出一股刺痛來,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武寶!”
左盛旸本來也只是氣極了才那樣說,沒打算真的讓她自生自滅,因此一聽到武寶不舒服的痛吟,立刻緊張地轉過身來,奔至床邊将她扶起:“到底哪裏不舒服?”
“肚子突然墜墜的,難受。”武寶輕輕地喘着氣,臉上冒出了汗珠。
真是奇怪,前幾次來月事都沒疼過,怎麽這會兒肚子竟然疼起來了?莫不是因為此時太緊張了?
“小順子,叫太醫!”左盛旸再不由着她胡鬧,一邊派人去請太醫,一邊探到她腹部,輕輕揉.着,“是這裏不舒服?床上的血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來了月事而已……本來沒什麽事的,我只想叫你趕緊出去,好收拾一下自己,結果肚子忽然疼了起來……”武寶自暴自棄地捂住臉,“今天我的面子可算丢盡了……”
左盛旸僵住,怎麽也沒想到竟是這個緣故。
“可是你現在肚子疼,必須讓太醫看看。”他回神道。
武寶忍不住小聲道:“如果你剛剛出去了,也許我肚子就不會疼……”
左盛旸氣笑:“看來肚子也沒多疼,還有心思跟我頂嘴。”
武寶依舊小聲道:“我說的是實話嘛……”
不過須臾的工夫,太醫匆匆趕來。
左盛旸給武寶背後墊了個軟墊,讓她靠坐在床沿,拿被子蓋住下邊,才讓太醫進來。
事已至此,也不能諱疾忌醫了,可是武寶還是沒好意思親口說,只好拿眼神瞥左盛旸。
左盛旸咳了一聲,将武寶來了月事此時腹疼難忍的事告訴了太醫。
太醫連連點頭,随即為武寶診脈:“武小姐,從前來月事時可會腹疼?”
武寶漲紅着臉搖頭:“沒有。”
太醫又問:“在腹疼之前,可有吃過什麽寒冷、辛辣之物?”
“她吃了冰葡萄。”左盛旸忙道。
太醫起身道:“太子殿下,女子月事時切忌寒冷、辛辣之物,武小姐此番腹疼約莫便是因為吃了冰葡萄引起的。老夫即刻回去給武小姐開藥方,派人熬好了送過來,武小姐服用幾次之後便可無大礙了。只是這幾天一定要注意些,忌口寒冷、辛辣之物才是。”
“好。”左盛旸颔首,派小順子跟着太醫去煎藥。
回轉身來,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忍不住道:“我平日就說過,冰庫裏取出來的東西本來就對身體不好,讓你少吃,你總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我本來也沒多吃……”武寶小聲嘀咕,神色委屈。
她才吃了幾顆而已,若不是正巧撞上了月事,才不會肚子疼。
她這麽一回嘴,惹得左盛旸還想多訓幾句,不過一看到她委屈可憐的模樣,便怎麽也下不了嘴了。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
“我想去洗澡。”武寶覺得身子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等喝了藥再說。”
“旸哥哥,讓我先洗澡吧,這會兒肚子也不是很疼了。我要洗澡。”疼過那一陣後,武寶感覺好些了,等藥熬好了端過來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她現在還半躺半坐在那團血漬裏,可真是難受極了。
“你——”
以前,武寶礙于他的身份,總是怯怯地看着她,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不知道從哪天起,也許是他對武寶的多次遷就縱容讓她形成了習慣,也許是武寶終于意識到了他永遠不會用身份壓她,她在自己面前便慢慢地無法無天了。
雖然總是會被她氣到,但是,他還是挺喜歡武寶這樣毫無距離感地待他。
當真拿太子身份壓她,又有什麽意思呢。
左盛旸再次妥協了:“好,我找幾個宮女來伺候你。”
武寶達成目的,趕緊笑眯眯道:“我就知道旸哥哥對我最好了。”
武寶慣會這樣拍馬屁賣乖,偏生左盛旸受用得很,明知道她就是為了自己的小九九才這樣哄他,他還是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武寶泡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都舒坦了。
不但洗去了身上的黏膩,連肚子也不疼了,可謂神清氣爽。
宮女見她準備起身,連忙捧來了水杉裙:“武小姐,這是太子殿下準備給您的水杉裙,特意交代奴婢給您換上。”
“好啊。”
武寶毫不意外,她和左盛旸每次相見,左盛旸都會跟她互換禮物。
所謂的互換禮物,就是他往她懷裏強塞東西,然後硬是要她也給他回禮。
開始那兩年她還對這樣的“強盜行徑”甚是不習慣,後來他每年如此,她也就不得不習慣了,甚至還會提前準備起來。
譬如今年,她早就算過時間,她和哥哥在铎都會待到她生辰之後,也就是說,也會待到左盛旸生辰之後,所以她早早地備好了這次的見面禮,準備當成他的生辰禮一起送出。
而這次的見面禮左盛旸昨天沒給她,那麽今天收到這條水杉裙也毫不奇怪了。
武寶換上水杉裙,才走出浴堂,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左盛旸。
左盛旸眼睛一亮。
這條水杉裙是預估着她今年的身量做的,她穿上去倒是剛剛合适,只不過沒預估到她今年會忽地“長大”,因此胸口處微有些緊。
不過正因如此,反而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更加窈窕。
“怎麽了嗎?”武寶見左盛旸光站着卻不說話,奇怪地朝他瞥去一眼。
“藥已經熬好了。”左盛旸咳了一聲,轉身就走,“快來喝藥。”
“好。”武寶趕緊追上來,“你別走這麽快嘛。”
“肚子還疼嗎?”左盛旸不着痕跡地放緩了腳步。
“不是很疼了。”
“那也要吃藥。”
“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前廳。
左盛旸知道武寶不喜歡吃苦喜歡吃甜食,所以早在湯藥旁邊放了一碗蜜棗。
武寶一看到蜜棗,眼睛就放光。
“先喝藥。”左盛旸不容分說地将湯藥遞過去。
武寶知道這是逃不掉了,只好閉着眼睛一鼓作氣地将藥汁灌進了嘴裏。
才放下喝光的碗,嘴裏忽然一甜。
左盛旸将一顆蜜棗喂進了她的嘴裏。
苦澀的味道頓時被沖刷幹淨,武寶咀嚼着嘴裏的蜜棗,笑道:“好甜啊。”
左盛旸看着笑靥如花的武寶,只覺她比蜜棗還甜。
“嗯,好甜。”
武寶睜開眼:“奇怪,你又沒吃蜜棗,甜什麽呀?”
左盛旸避而不答,反問:“喜歡我送你的這條裙子嗎?”
“當然喜歡啊。”武寶笑得很開心,“旸哥哥,謝謝你。”
“那你送我什麽?”左盛旸眼神裏藏着迫不及待。
作者有話要說: 武寶:我把你當哥哥你竟然把我當童養媳?
左盛旸:我這麽多年努力地養媳婦,你竟然沒看出來?
今天冬至,祝大家冬至快樂,多穿衣服,注意保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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