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成親

正是春夏時節, 越往邊塞走,風沙便越發大了。

左盛旸身着白衣, 騎着一匹紅色駿馬獨自穿行在風沙中, 馬肚左邊挂着武寶送回來的箱子, 右邊挂着行李。

風塵仆仆了近一個月,他才終于到了北疆。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 陽光已經烈起來, 左盛旸卻一口氣也沒歇,頂着烈日便直接往北院去了。

北院大門緊閉,左盛旸去敲門, 是張伯開的門。

張伯是北院的老仆了, 如今年事已高,頭發都白了一大片。

武氏夫婦憐他老弱, 早就不要他幹活了,讓他只管歇着,又念他無兒無女無所依傍,所以将他留在北院,當成自家長輩似的, 為他養老。

不過,忙活了大半輩子, 一時是閑不下來的,所以張伯平時依舊會在院子裏掃掃地、修剪修剪花草,今日剛好在院中修剪花草,聽到了敲門聲, 便忙去開了門。

“太子殿下?”張伯見是左盛旸,愕然。

一般來說,太子殿下前來北疆的話,他們這邊早就會得到消息,好準備迎接事宜,而且,太子殿下哪次不是帶一堆侍衛來啊,怎麽這次就一個人牽着一匹馬伫立在門前?而且眉宇間籠着淡淡的憔悴,看來一路上趕路很急。

張伯擔心出了什麽事,心裏咯噔了一下,忙問:“太子殿下一人前來?可是出了什麽急事?”

對左盛旸而言,追回武寶的事确屬急事,他一邊耐不住地跨步進來,一邊問:“張伯,武大将軍和将軍夫人在嗎?”

如果他們在,他還是得先拜會他們。

張伯連忙讓開路:“将軍去了軍營,夫人上街去了。”

左盛旸又問:“武嘯呢?”

張伯回道:“也随将軍去了軍營。”

沒有旁人倒是更好,左盛旸又問:“那武寶呢?”

張伯道:“小姐在後院呢——太子殿下,您可是有什麽急事?”

他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沒什麽緊要事,我只是有幾句話要和武寶說。”左盛旸放下手中的缰繩,往後院走,“張伯,勞煩您幫我把馬兒帶去吃草,它累壞了。”

“是。”張伯連忙應了。

看着左盛旸走去後院後,張伯連忙喚來三人,讓一人牽馬去馬廄,其餘兩人分頭去禀告将軍和夫人。

左盛旸來到後院時,武寶正在修剪花草。

她和張伯約好了,一個人修剪前院的花草,一個人修剪後院的花草,看到時候誰修剪得又快又好。

此時,她正拿着一把剪子穿行在花叢中,陽光灑落下來,顯得她渾身籠罩着一層躍動的金閃閃的光,又襯得她原就白皙滑亮的臉更加明豔動人。

這是他朝思暮想了幾個月的人。

他失了神。

武寶未注意到他,還在認真地修剪一枝樹杈。

就這麽靜靜地過了片刻,武寶剪掉了一枝無用的樹杈,打着呵欠抻了個懶腰,這才在餘光裏瞥見了靜立在後院門口處的人。

一時,她的呵欠堵在了喉嚨處,眼睛裏全是驚詫,愣神間差點手一松把剪子給掉了。

“你……你怎麽來了?”武寶連忙回神,把剪子扔地上,眼睛微微挪到一邊,不敢觸他目光。

左盛旸不答反問:“為什麽不聲不響就回北疆?為什麽把我送你的東西都還給我?”

武寶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悶聲道:“……我以為你不想見我了。”

“誰說我不想見你?笨蛋!”左盛旸腳步輕躍,轉瞬就到了武寶眼前,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一把抱住了她。

武寶驚呆,手忙腳亂地掙紮:“你喜歡陸棠棠,我……”

“我喜歡你!”

周遭寂靜下來,唯獨拂過的風喧嚣地刮過兩人之間,帶來綿長的呼呼聲。

武寶感覺到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他的也是。

“你、你不是……我、我以為……”武寶結結巴巴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了。

“對不起。”左盛旸抱緊了她,誠懇地道歉,“我沒有喜歡陸棠棠,我故意騙你,對不起。”

“若只是口不對心,那快點你放下你的那點驕傲吧,否則遲早傷人傷己。”

——這是父皇壽宴那天,沈裴一對他說的話。

那時候他嗤之以鼻,堅決不會承認沈裴一說得有道理,直到這次武寶離開,要與他斷絕關系,他才不得不承認,沈裴一說中了,他的确傷人傷己了。

所以,現在他什麽驕傲什麽臉面都不要了。

只要武寶。

“我看到沈裴一親了你我就急了,後來他送來的信我也沒看。我以為你喜歡沈裴一,所以拉着陸棠棠做戲故意氣你,結果一氣就把你氣走了。”左盛旸第一次這麽坦誠地剖析自己,“我很幼稚,很任性,很讨厭,對不對?”

武寶:“……”

“我放不下我的臉面,想等你回铎都再說,結果你把我送你的東西都還回來了,我慌了。然後,我才想起沈裴一的信。看完信之後,我更慌了。”

如果武寶真的喜歡沈裴一,那麽他找陸棠棠做戲也傷害不到她,充其量不過發洩而已。

然而那封信告訴他,之前只是誤會一場。

他又想起,他牽着陸棠棠走進脂粉店後,陸棠棠告訴他,武寶在哭。

那一瞬間,他真的慌了。

如果武寶喜歡的是他,他卻做出這種事來,武寶恐怕真的……真的會不要他了。

送回來的東西,就是證明。

想到這裏,左盛旸松開了武寶,握着她的雙臂,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除了你,我還會喜歡誰?從當年第一次來北疆見到你,我已經認定你了,你明白了沒有?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決定了,我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武寶被迫直視他炙熱的目光,腦子亂亂的似有千頭萬緒在牽扯。

“……已經舊了。”她忽然看到他因為激動而露出的手腕,第一次見面時他從她頭上取下的發帶他還戴着,已經卷邊破舊了。

左盛旸順着她的目光落到發帶上,意味深長道:“那,還不趕快給我換一根新的?”

武寶抿着唇,深深地想了一瞬,而後做出了決定。

她伸手解開了自己頭上的發帶,低頭給他系上新的。

左盛旸眉間一松,眼睛露出光來。

武寶給他系好新的發帶後,又解開了舊的,再擡首時,雙頰已經通紅。

左盛旸拿過舊的放入懷中:“這根也要好好珍藏。”

他再看向武寶,小心翼翼問:“這根新的,可以戴一輩子嗎?”

武寶又低下了頭:“笨啊,戴一輩子會壞的。舊了就要換啊。”

左盛旸忙追問:“那你給我換嗎?”

武寶靜了一瞬,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春暖花開。

左盛旸理直氣壯地在北疆住下了。

但是,武寶還沒及笄,他還不能提親,加上武寶害羞極了,不讓他這麽快就跟她爹娘說他們的事,所以他只好先瞞着武铮,只說他如往年一樣,是來向他學習禦兵之道的。

武铮才不信他會獨自一人來北疆呢,定是瞞着皇上偷偷來的,于是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地送回铎都去。不過他心粗,只當左盛旸瞞着左奪熙亂跑,沒想到自家女兒頭上去。

不過,瞞得過武铮,瞞不過賀齡音。

賀齡音晚上與武寶長談了一番,了解前因後果後,知道左盛旸一心只有武寶,而武寶也想嫁給左盛旸後,她無奈又開心地嘆了口氣。

雖然終究不能阻止女兒嫁去铎都嫁入皇家,但是女兒能嫁給心上人,而自己也是心上人的心上人,這般兩情相悅,她是該替女兒高興的。

她默許了兩人的事,替他們一起瞞着武铮。

——铮哥可還想多留女兒幾年呢,若是叫他突然間知道這件事,恐怕會拿着棍子把左盛旸趕出去。

因為賀齡音的默許,左盛旸住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之前交接了事務,原就是打算一直待到六月份,與武家一塊回铎都,給武寶過笈禮的。

而那邊,铎都的回信也快馬加鞭地傳回來了。

回信上讓武铮好好代為管教左盛旸,等他們回铎都了,再親自管教左盛旸了。

此時,已是五月中旬了。

武铮無奈,只好任由他住下去,待到六月份,一塊兒又踏上了回铎都的路。

與铎都離得遠多有不便,不過武寶及笄這樣的重要日子,兩邊的老人都希望能铎都辦,少不得還是得回去一趟。

不過,前些年回去得少,這兩年回得勤快一點,也算一點彌補。

好在這些年河清海晏,兩國共享太平,也才讓他們這些邊關大将,有了輪流回去的機會。

回到铎都後,很快就到了武寶及笄那日。

笈禮本來只是家中女眷和長輩參加,但是左盛旸卻破格親自赴宴,送了一顆罕見的稀世明珠。

這下世人皆知,這太子妃是定下了。

武铮終于心生疑惑,這混小子咋對他女兒這麽示好呢?是不是……

沒等他的猜測落地,他就被召進了宮。

左奪熙坐鎮一邊,傅亭蕉則溫溫柔柔地笑着,說想跟他做親家,問他可好。

許是潛意識裏太想留女兒幾年了,武铮腦子裏的第一反應竟是——

皇上沒女兒啊?把誰嫁給他兒子?

而後才反應過來,這是想拐走他寶貝女兒啊!

武铮驚呆了。

左盛旸那混小子一直惦記他女兒?

剛養好的一顆水靈靈的白菜就被豬拱走,他可不樂意。

回來就問女兒是不是不想嫁,想留在爹爹身邊。

誰知道,女兒卻是嬌羞地把頭一低:“想。”

武铮笑了:“想留在爹爹身邊?”

武寶咬着唇道:“想……想嫁。”

武铮笑不出來了……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良辰吉日,武寶嫁了。

帶着那一箱左盛旸送給她的東西。

左盛旸說,他不要她帶別的陪嫁,這就是最好的嫁妝。

這一日,沈裴一也遠道而來,特意參加他們的成親大典。

對沈裴一沒有了對情敵的醋意,左盛旸看他順眼很多,敬酒的時候還與他單獨敬了一杯。

“多謝。”驕傲如左盛旸,還是誠懇地道了一句謝。

沈裴一笑笑:“祝你們白頭偕老。”

左盛旸一天都帶着笑,此時笑意更深,又道了一聲:“多謝。”

好不容易應酬完,左盛旸帶着淡淡醉意,快步回了喜房。

武寶乖乖地坐在床沿上,蓋着大紅蓋頭。

在等他。

左盛旸呼吸一滞,急切地走了過去,拿起喜秤,微微抖動着揭開了蓋頭。

蓋頭下的武寶白肌若雪,笑顏如花,一雙眼睛一眨一眨的,分明是在羞澀,卻像勾人心魄的小狐貍。

“一生都給你。”

左盛旸心甘情願被勾去了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撒花!

本來想寫一個青梅竹馬甜甜甜的短篇故事,沒想到後期還是不由自主地撒了撒狗血,感覺是他們的性格推動着狗血進展,我攔也攔不住(X)

後面還有兩章純甜純撒糖的番外,不要錯過咯!

寵妻完結後,就全力更新隔壁的《侯夫人榮寵之路》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鞠躬】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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