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深(上)

春夜,偶爾會有一陣小風自窗縫裏吹進來,清清涼涼,帶着屋外竹葉的淡淡清香。元寧宛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屋內,聽着外面燕淩遠刻意壓低了聲音,同她說着這一天裏發生的諸多事情的始末。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要殺你的歹人是那個叫沈湄的女人找來的,可惜他們的人在我們到之前就已經被人解決了,後續的事便問不出來。只能王爺派人去調查了,我現在……還沒辦法查深裏原因。”燕淩遠停頓了一下,“寧王爺應該不會放着那個女人胡來,你近日應是不會有太大危險,總之……小心着些。關于賜婚……”屋外的燕淩遠清咳了一聲。

而元寧宛聽他說起此事,也不自覺有些害羞。幸而是夜裏,兩人又隔着窗子,什麽也看不見。

“聖上既已下了旨意,我便……我便不會負你。”他的聲音更顯低沉。這話從一個十一歲的少年人口中說出,多少顯得缺些分量,而又說給一個七歲的姑娘聽,便更像是童言無忌。燕淩遠似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頓了一下,又說了句:“還有這許多年,我會護好你的。”說罷也不管寧宛作何反應,便緊接着将話題轉回了沈湄一事上。

“你胳膊上的傷……好些了沒……”他問道。

寧宛聞言,便低頭看了看胳膊上仍包着的白布,答道:“已好些了。等我好了再央母親去英武侯府上親自道謝。”

燕淩遠聞言,也便放心了些:“日後若有什麽新的發現,我自托元兄告訴你。你自己……也小心着些。府裏的人也不要輕信。”

“嗯。”元寧宛小聲應道。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燕淩遠說道。

元寧宛便聽得一陣瑣碎的聲音,曉得燕淩遠應是走了,這才爬上床去,裹了被子沉沉睡去。

許是因為經了這許多,對朔京城裏的事情了解起來,心裏也有了底氣,元寧宛這一覺睡得分外香甜,直到第二日早晨,落花進來叫第三回 才迷迷糊糊的醒了來。

“小姐睡得可好?昨日裏奴婢也不知怎麽了,竟睡得那樣沉,連小姐何時睡下都不知道……都是奴婢的不是。”落花進來服侍寧宛,一邊為她整好衣裳一邊說道。

想到昨夜燕淩遠半夜裏前來,寧宛噗嗤笑了一聲,道:“許是累着了,我不怪你們的。”

“小姐性子善良,真真是頂好的人。”落花手上動作不停,麻利地給寧宛收整好衣裳,又收拾床鋪。

落雪此時端了盆子進來:“小姐先洗漱,聖上聽聞小姐受了傷,特地派了太醫院的一位女郎中來給小姐看診,等下便來,齊嬷嬷吩咐了奴婢提前跟小姐說聲。”

聖上竟特地派了女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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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宛心中驚訝,不過她也知落花落雪分析不出此事,便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一應收拾了妥當,又略吃了些東西。

才剛收拾下碗筷,落月便進來禀道:“世子妃帶着寧王妃、如意公主、還有位背着藥箱的女郎中過清萱閣來了。”

公主姑姑和寧王妃嬸嬸都來了?寧宛又是一驚,這才趕緊吩咐下人都收拾妥帖了。自己則親自等在門口相迎。

不多時,幾人便過來了。

“哎呀宛兒你受了傷,怎麽還在外邊吹風呢?”如意公主當先走過來,見寧宛在屋外站着,忙過來摟着她的小身板,心疼地說道。

“天氣已暖和起來了,不礙事的。”寧宛被如意公主摟在懷裏,甜甜地說道。

“到底春日裏還是寒涼些,快回屋裏去坐着。父皇遣了太醫院最有名的女郎中——孫大人來,定能瞧好的。”寧王妃在後面說道。

寧宛這才看去,果見三人身後跟着個通身青灰色棉麻衣裙的女子,只拿一只簪子盤着頭發,背着一個郎中們都用的小藥箱。見她并無過多言語,臉上也無甚表情,寧宛猜測是個可靠之人,便對聖上多了份感激。

待得幾人進了屋,寧王妃便說道:“聽得宛兒受了傷,傷在了哪,快讓孫大人瞧瞧。”

這孫大人名喚孫蓂,聽得王妃所言,便走了上來,問寧宛傷在何處,這便看診。

這廂孫蓂瞧着寧宛身上的傷,那廂如意公主便同寧王妃和世子妃講這位孫大人:“孫大人是太醫院的院首吳大人的徒弟,自幼便學醫,如今是太醫院裏醫術最高的女醫了。從前我騎馬傷了腿,便是孫大人看好的。世子妃嫂嫂只管放心,宛兒也不會留下什麽病根的。”

才剛說完,便聽得孫蓂開口道:“四小姐胳膊上的傷口太深,又在外許久延誤了些時候,日後,恐會留下痕跡。”

如意公主聞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孫大人這爽利性子到底沒變,她才剛說完,便直言戳她的話。

“可有大礙?”薛梓沁自是最擔心的,聽得那孫大人如此說,便緊張地問道。

“沒有大礙,只是一道淺淺疤痕,又在胳膊上。”

“無妨的母妃。”寧宛聽孫大人說完,便接了話道:“宛兒時常見到,便能想起那時之事,更能警醒自己。”

“好好的想那些事做什麽。”如意公主說道,“宛兒自是開開心心長大便好了。日後嫁了人,又有英武侯府的人來疼,樂得自在。”

如意公主說罷,寧王妃和世子妃薛梓沁都笑了起來。寧宛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公主姑姑慣愛開人玩笑的。”

那孫大人果然沒有多餘的話,細細地看完了診,又交代了落花許多,便告辭回了太醫院。

如意公主見她走了,這才又說道:“這孫大人也是奇人。醫術自是沒得說,只這性子孤僻了些,多的話從來不說,當初給我看診也是這副樣子。奈何着實醫術上了得,倒沒人說她這性子了。”

“我倒瞧着這位孫大人是個妥帖之人。于病人絲毫不含糊,此般女子,也是真性情了。”寧王妃說道。

“王妃嬸嬸說得是,我也瞧着孫大人極妥帖的。”寧宛也跟着道。

她心裏當真是信任這位孫大人的。聖上派了這樣的人來為她看診,她心裏也更加感激。

“那日要加害你的人,父皇已經派了人手去查了。宛兒放心,我們大周地界上,不會允許那等歹人欺負到世家小姐頭上的。”如意公主又轉了個話題。

“嗯。”寧宛點點頭,“公主姑姑待宛兒謝過聖上。”

“放心好了,我瞧着父皇也是極喜歡你的。我們宛兒聰明,自是招人愛的。”如意公主笑道。

寧王妃也跟着點點頭,表示同意。

世子妃薛梓沁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女兒,只覺得這些年受過再多苦,也算值得了。

寧王妃和如意公主在恒親王府坐到近中午才告辭回去,寧宛将人送走,便同薛梓沁一道在芷園用了膳。

世子元啓同自打回了京便十分忙碌,而元方睿和大房的庶子元方棋則是每日在松山書院用午膳,故而偌大的安竹園,白日裏只有薛梓沁、寧宛兩位主子并一個王侍妾。王侍妾自是在她的欣園,故用膳時芷園裏便只薛梓沁和寧宛兩個人。

早先在褚州時,元寧宛每日是和父親母親一同用膳,如今回了京,便只她和母親兩人,起初還有些不習慣,此時過了幾個月,也漸漸的沒了那落寞的感覺。

不過寧宛還是有時會想,父親也不知整日都在忙什麽,竟再不像在褚州時那樣陪着她和母親,時不時關心她一下了。

巍峨的宮牆內,至和帝又批完一本折子,一個黑衣暗衛出現在了宮殿裏。

立侍在一旁的福臨盛陡然清醒了起來,默默地将大殿的門合上,又将開着的窗戶都一一關好。

至和帝這才眼都沒擡一下,問道:“都查出些什麽了?”

“禀皇上,追殺元四小姐的人是寧王爺府上的沈美人買通的,他們原是想将元四小姐引到京郊在下手,沒想到被元四小姐察覺了,那些人先前不知道他們要刺殺的是恒親王府的小姐。”暗衛一通禀報,不帶一絲感情。

“哦?寧王?”至和帝卻一下便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後來呢?不是說這些人被滅口了?”

“後來一波人,屬下并不能完全确定所圖何事,現在知道的只是,後來的這些人,應當是齊王殿下的手下。”暗衛接着說道。

“齊王?”至和帝停下了披折子的動作,擡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盯着緊閉的木格窗。

“後來的這些人手法幹淨,應是經過了系統的訓練。”暗衛又補充道。

至和帝久久沒有言語。半晌,才說道:“朕知道了,回去吧。接着查那個沈湄。”

“是。”那黑衣暗衛應道,仍是如來時那樣,不聲不響地退出殿去。

至和帝複又低下頭,繼續批着折子,只是他心裏卻有些苦澀。

許是這些兒子真的長大了吧。竟是在朔京城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起了這般手段。他又想起當年先帝去世時,同胞弟恒親王為了奪嫡進行的諸多謀劃。那些血雨腥風,難道仍要上演嗎?

作者有話要說:

落花落雪落月:→_→燕大世子為了和我們小姐說說話,竟不惜打暈我們幾個良家丫鬟!

燕大世子:嗯……問題不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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