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靜,她下意識地看廚房隔壁和衷的房間,燈當然是開着的,周言搖搖頭,沒管他。
看看頭頂,月亮挺亮,院子裏也點着燈,周言随便拾了根棍子,往西廂房去,那邊放着一些剛曬的幹菜,還放了幾枚柿子,別被夜貓偷吃了。
廂房的門虛掩着,周言一推便開了,她摸着開燈,黑暗中傳來一句低沉的聲音,“別開燈。”
周言吓得舉起棍子,“和衷?”
“嗯。”和衷從暗影裏站起來,“大半夜你不睡覺,跑這裏幹什麽?”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呢!”
周言去開燈,卻被和衷粗魯地拍開手,“先別開燈。你進來。”
周言疑惑,但還是抱着棍子走了進去,和衷把門踢的關上,周言把棍子舉起,“你幹什麽?”
“別緊張。”和衷說着不緊張,但他自己的聲音可不怎麽好聽,暗啞帶着顫音,“你感受一下,這樣的黑夜,一個人呆在這裏,能聽見老鼠爬動的聲音,窗戶被風吹動的聲音,外面蟬叫的聲音,還有很多很多聲音,會不會害怕?”
“你有病啊!”周言起雞皮疙瘩,“別吓人啊,我可不怕鬼的。”
“哼哼。”和衷哼了聲,“笨蛋,鬼不可怕,人才可怕。”
“你怎麽了?聲音發抖呢!”周言聽出和衷的不對,“你不會真有什麽病,犯病了吧?”
“是啊,犯病了。”燈“啪”地亮了,周言眯起眼睛,适應了燈光,看見和衷的臉,蒼白的可怕,臉上都滴答着汗珠,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
周言吓得把棍子扔了,“啊呀,真生病來,中暑了?病了怎麽跑這裏蹲着?”她将和衷拉出小屋,“出來涼快下,看你一身的汗。”
“別害怕,我沒事呢!”和衷坐到臺階上,深吸了口氣,臉色正常了一些,才開口說:“我在感受關小黑屋的感覺。”
“怎麽了?”周言疑惑,“你小時候經常被關小黑屋?可是,也不用再去感受吧,你都這麽大了,難道還有人關你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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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說我有病嘛!”和衷從兜裏摸出包煙,抽出一根點燃了。
周言忍住沒反對,站的離他遠了些,“你确定真沒事?”
“能抽煙就死不了。”和衷狠狠吸了口煙。
“搞什麽鬼嘛!”周言懷疑地盯着和衷。
和衷說:“別用那眼神看我,其實我就是怕黑,我有幽閉恐懼症,經過很多治療,沒那麽嚴重,一般時候都顯不出來,只在特定時間和事情上,會有些反應。”
“比方說,睡覺要開着燈,不敢一個人呆在黑暗的小屋子裏?”
“嗯。”和衷點頭。
周言松口氣,“吓死我了。所以你剛才在感受自己敢不敢一個人呆在小黑屋裏?”
“是啊!”和衷嘆氣,“還是不敢啊!才進去了幾分鐘,就心慌,冷汗直流。”
“那就不要去試了,也沒人要你一個人呆在小黑屋呀!”
“你不笑話我?”
“為什麽笑話?你不是都說了,那是病麽,對一個病人我還要嘲笑,還是人嗎?”周言安慰和衷,“放心,以後有什麽覺得恐懼的,我陪着你。晚上開着燈睡覺也行,我不說你浪費電了。”
“真的?只要我覺得有必要,就陪着我?”
周言點頭,再點頭,對待病人她向來都很有愛心的。
“你對人真好啊!”和衷将煙掐滅,笑得有點莫名,“你一直都這樣善良嗎?不管是誰,被關在小黑屋裏,你都會獻出你的愛心?”
“愛護老幼病殘麽!”周言脫口而出。
“好,可要說話算話,不準反悔。我是病號麽!”
“哪裏會呢!”周言幹笑,也覺得自己承諾的有些過了。
和衷欲言又止,低了頭,揉了揉頭發,卻站起來說:“那好吧,沒事了,我去洗澡,你也早點睡。”
“哎——”周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什麽。和衷都去了洗澡間,她才想起來,“還沒說怎麽會得這個病呢!”
作者有話要說:
☆、過去
周言去網吧查王在清給她寫的信,滿篇都是他在北京怎麽玩,去了哪裏,吃了什麽,怎樣新奇,甚至還認識了一個北京女孩,也是今年考上東海政法大學的,她帶着他逛北京。
周言滿心不是滋味,也沒什麽興致回信。上網的時間還有,她打開網頁,毫不猶豫地輸入“幽閉恐懼症”。
查了一些資料,對這病症了解了一些,“應該不是很嚴重,沒發現他對坐車什麽的有異常反應啊?”
出了網吧,結賬時居然超了半個小時,周言只花了五分鐘看信,其他時間居然都是查恐懼症了。周言安慰自己,算是自己對病人的善心,多花點錢也算了。
周言還是問了和衷為什麽會得這個病,和衷不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個年輕女孩從面前走了過去。周言推他,“怎麽就這麽色呢!見了漂亮女孩就走不動路。”
“人之本性啊!”和衷對這個問題向來是臉皮很厚,“兩性吸引多正常的自然現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從小就喜歡追美女,最嚴重一次,是我小時候。”
“怎麽了?你小時候,那會兒就開始追女孩子了?”
“是呀!”和衷避開周言的目光,盯着馬路上行走的車輛,“應該是六歲吧,我在游樂場看見一個比我還小的女孩,女孩留着短發,有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真漂亮,他爸爸不肯讓她坐木馬,她便一直哭,兩眼都哭紅了,我看她可憐,便一直看着她,她哭得我都覺得心要分成兩半,很疼的感覺,後來她又笑了,笑起來真美,那會兒我就覺得心髒撲通、撲通跳的特厲害。後來她爸爸帶着她回家,我便跟了去,跟了很遠很遠。”
周言笑得哈哈,“真好笑,那麽小就知道追女孩子。不過,真是個笨蛋,跟那麽遠,沒走丢吧?”
“沒有。”和衷聲音有些硬,“不說那些了,你馬上要開學了吧,要準備的東西都買好了嗎?”
“沒什麽準備的,就在市裏,不過要穿過半個城市,在城北。”周言忍不住又重提剛才的話,“很少聽你提家裏的事,聽着還挺新鮮的。你家裏都有什麽人?”
“跟大多數人一樣,該有的都有。”和衷顯然不願意多說這個,“倒是你,怎麽一直不見你爸爸?”
周言聳肩,“跟我媽離婚後就不見了,前兩年還出現過,來要錢,這兩年不見了,聽人說在有人在城南見過他。”
“對不起,提你的傷心事了。”和衷見周言挂起了臉,道歉說。
“沒什麽傷心的。”周言提起精神,“只是有些失落,從小到大有爸爸等于沒爸爸。”
“想他嗎?”
周言不吭聲。在和衷以為周言不會回答的時候,周言輕聲說:“想。小時候他對我很好的,常常把我扛在肩膀上,買糖我吃,買花裙子我穿,自己餓肚子把錢省下來帶我去游樂場。可是我想做木馬,一遍遍的坐,錢都花光了,我還是哭着要坐,他便兇我,那是他第一次兇我。後來——”周言頓了下,“不久後他便被判刑,進了監獄,我便很少見到他了。”
“他不是幾年就出來了嗎?出來後沒跟你們一起生活?”
周言搖頭,“出來後回來過一段時間,天天喝酒發脾氣,打我媽,還在外面找女人,後來我媽受不了,村長的幫助下,他們離婚了。離婚後,村裏人不準他住這裏,他便離開了,說是回了老家,後來因為盜竊罪,又進去了兩年,出來後回來這裏找過我們幾次,我媽都是拿錢哄他走了。再後來,連錢都不來要了。”
“你恨他嗎?”
“恨。”周言回答的毫不猶豫,“很恨很恨。”
和衷理解,恨有多深,愛便有多深。
沉默良久,和衷問:“這是他打的?”
周言才發覺和衷捏着她的手,左手食指那道疤很深,因受傷過重,而再也伸不直。周言抽回手,“周波跟你說的吧?”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周言看着手指,“其實他不是故意的,他要關門,我非去扒,手指夾進門縫,他關門便被夾了。”
“笨蛋,為什麽要去扒門呢?”
周言不吭聲,顯然不想提起細節,她說:“有人來了,快來看,新版T恤,一件只要十塊錢。”
和衷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
兩人情緒都有些不高,便早早收攤回家,周言回房間,坐着就覺得心口發慌,便開始收拾房間,從和衷屋裏搬回來的書本雜物還都亂放着,周言便開始整理。整理到一個紙箱子時候,周言怔住了,箱子裏是周言小時候玩過的玩具,糖果皮、雞毛毽子、掉了色的發夾、橡皮圈,還有一個很舊的小熊娃娃。周言拿起娃娃,突然扔下,站起來,跑去找和衷。
和衷躺在榻上,她便站在門口問:“你說你小時候在游樂場見到一個哭着要坐木馬的小女孩,那有沒有送過那女孩一個熊娃娃?”
和衷似乎沒聽見,周言又問:“別裝睡了,趕緊想想。”
“——沒有。”和衷說,“我是男孩子,從小就不看任何毛絨玩具一眼,怎麽可能拿着熊娃娃呢!”
周言松了口氣,轉身跑回房間,把那破舊的小熊舉在面前,“吓我一跳,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巧的事,那可是富翁家的兒子,怎麽可能突然出現在我們家?喜歡毛絨玩具的男孩畢竟還是少的,周波也不愛毛絨玩具,連一眼都不看的,應該是這樣的吧!”
她卻沒看見,和衷在她出去後,睜開的眼睛裏,有陌生的情緒在流轉,小熊娃娃啊!
周言将熊娃娃擺在桌子上,收拾其他東西,和衷跑進堂屋,站在她房間門口,探頭說:“好醜好舊的熊娃娃,不會就是你小時候的青梅竹馬送的吧?還舍不得扔?”
“跟你說過不要随便進我房間的。”
“我沒進啊!我站門口的,我找扇子。”和衷從堂屋桌子上拿了把扇子,“還沒回答,不舍得扔?”
“要你管。”
周波從側屋出來,“那是她的命根子,把你扔了,她都舍不得扔,為了這個破娃娃,我都挨了多少打。”
“讓你手欠,動我東西了呢!”周言沒好氣,将娃娃又扔進箱子裝起來,“你們兩個男孩子懂什麽呀!這個娃娃對我的意義比較大,一直陪着我長大,還有很多回憶。”
“比王在清還重要嗎?”周波真是欠打。
周言扔了個破飛機給他,“給你的破玩意兒。”
周波說:“你看,她都不敢回答,在她心目中連王在清都比不過那個破娃娃。”
和衷不說話,嘴唇緊緊地抿着。
“再渾說我又揍你。”周言站起來關上門,“看什麽看,該幹嘛幹嘛去!”
周波在門口喊,“王在清在我QQ上留言,說你不給他回信。”
“知道了。”
和衷和周波到院子裏,周波說:“你看,她其實并不很在意王在清的,才分開多久,連信都不給回了。”
“你怎麽這麽不喜歡她跟王在清一起?”
“支書家麽,高攀不起。”周波滿臉不爽,“她媽那麽厲害,總看不起我們,到處說我爸壞話,說我媽不好,讓村裏人都看不起我們,我姐嫁進他們家,有什麽好的?她就是一紙老虎,在家裏吓唬吓唬我罷了。見了朱舅媽,不還是夾着尾巴做人?王在清從小到大都是三好學生,出名的乖寶寶,沒什麽主見,什麽都聽他媽的。我姐要強,兩人一起,肯定是我姐做主,可是朱舅媽也不是什麽善茬啊,兩強相遇必有一傷,傷的肯定是我姐。”
“難為你小小年紀看得透徹。”
“我姐其實也看着透着呢,所以才跟王在清一直搞暧昧,你看吧,有對她更好的男人出現,她肯定移情別戀。”周波打量和衷,“其實我覺得你跟她挺合适的。”
“我找打呢?不怕她聽見揍你了。”和衷笑了。
“咱們都是男人,我不會看錯的,我姐其實挺看重你的,你有頭腦,會辦事,比王在清強。”
“這麽說,我是優勢股了,女孩沒追到,先搞定小舅子了?”和衷開起玩笑。
周波認真地說:“玩笑歸玩笑,你可別傷害她,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我知道,你喜歡她。”
“又是男人的理解?”
“那當然,不喜歡她,為什麽要受她的氣?她如果不是我姐,敢随便揍我,看我不跟她急,就算是個女人也不行。”
“思維清晰,邏輯精準,挺聰明的一孩子,但怎麽就這麽擰呢?”
“你就一缺點,跟我姐似的愛說教。我就是不愛學習,我什麽都明白,但就是不愛學。”
“學習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被學習掌控,而是掌控學習。知識永遠是輔導你走向更遠的工具,而不要被知識奴役。其實,我也不喜歡書呆子,他們學的太僵硬,把自己丢了。”
“哥,你這番話說得太牛了,就憑你這幾句話,我以後罩着你。”周波興奮地捶和衷,“就是有水平,王在清比你差遠了,他能說出這番話來?說的多好啊,那些學傻了的人,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會,說個屁的事業。”
和衷摸了摸鼻子。
作者有話要說:
☆、時光凝固
練攤的日子已經快一個月,早出晚歸,也算是積攢了點本錢,周言也快開學,王麗珠的店裏一個人盯着也不行,她的身體不好,動不動就生病,周言決定把這批貨賣的差不多就不擺攤,準備上學,有空便幫王麗珠守店。征詢和衷的意見,和衷說他也打算找其他的事做,不想蹲天橋了。
周言有些替和衷着急,他能幹什麽?
這天周言一個人守着地攤,見到有人蹲下來,看也沒看,便說:“随便看,便宜又實惠。”來人不吭聲,周言擡眼一看,不吭聲了。
王琦蹲在攤前,也不做聲,周言說:“王隊,來執勤?”
王琦低着頭,“你總愛這樣說話,明知道不是這樣。”
“那來買東西?”
王琦從懷裏摸出個盒子,放到攤子上,“你要開學了吧?還沒恭喜你考上大學,這個送給你。”
“我不要。”
“我走了。我買了手機,裏面有我的電話號碼,以後遇到什麽事不要一個人扛着,不管怎樣我們也是同村出來的,別當我是外人,有事就給我電話。”
周言目送着王琦離開,打開盒子,是一塊手表。周言跑到天橋欄杆,向王琦喊:“時間跑啦!”
王琦回頭,對周言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揮手大踏步走了。
周言也微笑,記憶停在時光裏,那時她跟王琦坐在前後桌,王琦有了小朋友間的第一塊手表,王琦很是愛惜。周言跟小朋友一樣,對那塊表很是稀罕,一次趁着王琦不在教室,偷偷拿了表看時間,被突然回來的王琪發現,周言吓得把表掉在地上,表被摔的時針好像不動了,兩人看着那塊表,誰都不敢動。最後還是周言拾起來,晃了晃,指針又開始滴答滴跑,周言将手表舉到王琦面前,可憐巴巴地說:“時間跑啦!”
王琦看着周言水汪汪的滿是惶恐的眼睛,松了口氣,接過表對周言說:“笨蛋,有沒有手表時間都在跑。以後等我工作掙錢了,也送你一塊手表,你天天看着時間跑。”周言開心地笑了。
但漸漸,周言與學習好的王在清走得越來越近,而與學習越來越差的王琦漸漸疏遠,後來,更是連話都不肯說了。
周言放下心事,自己還是小看了王琦,他從小就不是不講理的人啊,怎麽自己會擔心他來找麻煩呢?真是長大了,人心就開始變了啊!
“這是什麽?”和衷跑上天橋,“我看見王琦來了,你們說什麽了?”
周言抱着禮物說:“我不告訴你。”
和衷指着天橋下,“啊,出車禍了。”
周言探頭看,和衷趁機搶走禮物盒,飛快地打開,“原來是快手表呀!”
“還給我。”
“我看看嘛,咦,時間怎麽不動了?”
“胡說,時間永遠都在跑。”
“不信,你自己看,時間凝固了。”和衷把手表遞給周言。
周言給他個白眼,“你小學生啊,玩這把戲,把弦調停了,就當時光凝固了?”
“會凝固的,不信你喊一句‘時光凝固’?”
“時光凝固。”周言心情好,便跟着和衷胡扯。
和衷瞬間表情、身體都不動了,凝固在周言話音落下的一刻,嘴巴微張,挑着一邊眉毛,手指翹在半空,特別是一動不動,挺滑稽的。
周言笑得前仰後合,等周言都笑完了,和衷還“凝固”在那兒,周言用手捅咕他,“喂,還沒玩夠啊,真成僵屍啦?”和衷不動,周言再捅咕,在他結實的肌肉上練習一陽指。
和衷終于敗下陣來,捂着胸脯說:“受不了啦,癢死了。”
“喲喲,我還以為你能凝固成雕塑呢!”
“你要是不亂動,我絕對能站成雕塑。”
“算了吧,幼稚啊你!時光總會走遠的,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周言看着時針慢慢地轉圈,我們蹒跚而行,終究會從起點走向終點,從青春靓麗走向腐朽,一去不複返的時光裏,或許只能留下有我有你的回憶。
其實,被記住,便是永恒。
只是在年輕的歲月裏,我們并不懂,也不會學着珍惜,雖對這塊手表的出現有些感慨,但周言也未放在心裏,也沒那麽多的感慨。微笑的青蔥歲月裏,年輕的身影只會一往直前,永不疲憊,丢下一路破碎的時光。
時光真的會凝固,該有多好!可惜,青春歲月,總想着長大,想着遠離,對于凝固,并不曾珍惜。
和衷說:“一塊手表而已,就激動成這樣子?看傻了啊!”
周言說:“你這是羨慕嫉妒恨,少跟我磨叽,你可別忘記了,還欠我禮物呢,是不是打算裝忘記啊?”
“什麽禮物?”和衷無辜地說,“發卡?你不都戴着了嗎?”
“少裝傻啊!”周言給了和衷一個鄙視的眼神,“裙子,那條裙子。”
“哦!”和衷想起來,“躲城管那次丢了的。放心,以後我送你條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
“你就可勁的吹牛。”周言擡頭看天,“世界上哪裏有最漂亮的裙子,每個人眼光都不一樣。”
“那你覺得怎樣的裙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周言想了想,“現在想不出來。”周言想起王明溪的話,她喜歡看偶像劇,常犯花癡,她曾經說過:“我覺得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新娘子。”
周言說:“或許婚紗是女人心中最漂亮的裙子吧!”周言有些不肯定,結婚、婚紗對她來說是那般遙遠,就連愛情,她都在躲躲閃閃中追逐,不敢确定那是怎樣一種感受,激烈嗎?撕心裂肺嗎?似乎,都未曾有過那種感受。
和衷點頭,“有點道理。女人都想結婚。”
“才不是。”周言反對,“應該是渴望愛吧,婚姻不是愛的最後歸屬麽?”
和衷思考,周言打斷他說:“算了,別想這些了,都是遙遠的事,我不懂,你也不能懂,以後遇到了自然就懂了。”
只是誰都不知道,遇到才懂的,不一定是愛,也可能是傷。
周言問和衷:“我要開學了,平時上課,閑事幫媽媽看店,你打算做點什麽?”
和衷說:“不知道啊,我本來就無所事事。”
“要不,你報個複習班,再考一年?”
“開玩笑呢!”和衷搖頭,“我沒讀國內的大學。”
周言忽略了他的話裏的歧義,“喲,還挺有理想,你想出國啊?”
“說不定,現在還沒想好。”和衷露出促狹的笑容,“或者上個克萊登大學什麽的。”
“你也看書的?”周言露出詫異的表情,“我差點以為你根本不認字呢!”
“小瞧我吧,我認識好幾國的字呢!那本《圍城》,你挺喜歡的吧?我看都翻爛了,在你書架上看到,也就随便看了幾頁。”
周言搖頭,“難怪周波跟你投緣,你倆整個難兄難弟,沒一個愛學習的正經樣兒,難得看一本《圍城》,還只記住了克萊登大學。”
“我還記得唐曉芙,她挺漂亮。”
周言無語。
和衷說:“愛學習有什麽用,像王在清那樣的三好學生?奮鬥十幾年考個名牌大學,大學畢業了,削尖了腦袋找個工作,戀愛、結婚、生子,一輩子就這樣不上不下,過個小日子還行,沒什麽大成就。我覺得周波這樣很好,腦子靈活,思維清晰。你少管點他,說不定還能做出點事,你越約束他,他越叛逆,說不定會走上歪道。”
“什麽時候這麽哲學了?學會說教了啊!周波在你身邊我才覺得危險,像王在清那樣有什麽不好?周波要是能學王在清三分,我就阿彌陀佛了。”周言很惱火和衷這種态度,“還有你這樣的,一清二白,在天橋擺攤,難道就有什麽值得贊道的了?”
“擺攤也是種生活歷練,不要小看在天橋擺攤的人。”和衷指點着身邊的同行,“改革後第一批富起來的人,很多都是從這樣的生活開始的,從社會底層走向高處。他們能吃苦,有毅力,懂得抓住機遇,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了巨大的財富。現在這些人裏,不一定就沒有未來的世界百富。”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都不該上學,就在這裏練攤,等着機遇過來我們抓住,就能成功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和衷表情很嚴肅,“我只是說了一種現象,現在是什麽社會?沒有知識怎麽可能會有財富,我也只是在思考未來罷了。我一直在觀察,觀察所有的人,他們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商品、信息、財富,在以怎樣一種形式在噴發?未來的世界絕對是信息的世界,信息世界裏,我們怎麽從這個小地攤擺脫,而真正實現坐在家裏就能坐享世界?”
“而這些,都需要知識。互聯網的時代是個全新的時代,我最近也在嘗試,也有很多感觸,也在找自己的路。”
“那這跟周波有什麽關系?”
“好像沒什麽關系啊!”和衷一笑,“周波還處在一個特別的年齡,你用那些教科室的話教他是沒用的,人啊,只有真正走出去,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才知道什麽合适。死讀書有什麽用?将來找個工作,給別人打工,平平淡淡一輩子就好?還不如讓他折騰,折騰完了,他懂得了就會長大。”
“其實,真正有能力的人,不需要自己百術專攻,會用人就行了。所以,像我這樣無所事事也不一定碌碌無為。”
周言感慨:“今天才發現,你還是個夢想家啊!我不過一句話,勾起你亂七雜八的一堆話。都什麽呀!,總之我就聽懂一句話,我們這些過五關闖六将考上大學的家夥,将來就是給人打工的命,因為我們都是書呆子,沒眼光,沒想法。”
“也不完全是,年輕的一代在崛起了,你剛開始接受的網絡,是不是很新奇?這會是這個世界改變的主題。你現在開始思考也不晚。”
“我怎麽覺得在跟經濟學家說話似的呢?”
“嘿嘿,這是因為你看到的不夠多,等你看多了,就明白我說的一點不遙遠,都在你身邊。”
“我明白了。”周言點頭,“你果然是皇帝微服私訪,每天表面練攤,內心實際在思考國際經濟大勢,在思考你未來偉大的人生規劃。”
和衷的臉色有些精彩,他遲疑地問:“你是真知道,還是亂說的?”
“當然亂說的啦!”周言拍了把和衷,“天已經黑了,你可以開始做夢了。”
和衷哭笑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響應號召,更快一點。
☆、開學
周言開學了,王在清最終還是沒回南市,從北京直接去了東海。朱舅媽把王在清的行李送到北京,然後陪着兒子去了大學報到。
王在清寫信跟周言抱怨,要到寒假才能看到她,周言看了這類話,心裏還是挺溫暖的。
周波也開學了,雖然不情願,還是被周言送進了學校,并且是住校生,住校生每日要上早晚自習,沒事不準出校門,這樣也能最大限度控制周波逃課。周波對這個決定是千般反對,但連王麗珠都站在周言這邊,他一個人反抗無效。
周言開學那天,換了條白裙子,齊耳短發,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烏溜溜的,抽得柳條似婀娜的身姿往那裏一站,很是亮眼。
和衷眸子亮了起來,眯着眼睛說:“我送你去吧!”
因為開學要軍訓,必須住校的,所以周言帶了一個箱子,“就一個箱子,我自己能搞定,我又不是那種離開父母什麽都不能幹的人,再說就在本市,我的地盤呀,要你送幹什麽啊!”
“還是要送的,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去你學校見識一下,看看大學是什麽樣子。”
周波也說:“讓衷哥跟你去呗,聽說大學報到要跑很多地方。”
周言想想也是,便說:“你行嗎?別給我搗亂啊!”
“沒問題,全聽您的。”和衷拍着胸脯說。
臨走前周波拉着和衷咬耳朵,和衷聽的頻頻點頭,周言很是疑惑這兩個家夥搞什麽,路上問和衷,和衷高深莫測地不說,周言直接上手掐腰間嫩肉,和衷敗下陣,哭臉說:“周波讓我看好你,不要讓那些高年級的學長什麽的獻殷勤。”
“這個家夥,小小年紀,哪裏這麽多彎彎道道!”
“他說他班裏一個男生的姐姐就去年剛上大學就談戀愛了,男朋友就是新生報到時接她的學長。”和衷側頭仔細看周言,“我說你今天穿這麽漂亮,是不是也抱了這個心思?”
“抱你個頭啊!”周言用手去拍和衷的頭,“只有你這種人才天天想這些男娼女盜,你是不是想着大學很多美女,是去看美女的?”
和衷笑嘻嘻地躲開,“知我者,言言也。”
旁邊的老太太插嘴說:“姑娘,不能打男人的頭,不知道俗語說男人頭你女人腳,那是不能随便摸的,雖然是你男人,也不可以随便,這會給他帶來黴運的。”
周言尴尬,敷衍老太太,“奶奶,您說的是,我知道了。”
老太太還煞有其事地說起男女區別,簡直就是現代版的婦德女道,周言聽的是滿頭黑線,和衷笑得內傷。
這麽一個插曲,到了財大,周言便一直耷拉着臉,和衷說:“別哭喪着臉了,已經夠黑了。”
周言給他一對白眼,和衷的皮膚真是頑強,一個夏天反複的曬黑蛻皮,雖然曬黑了不少,但是站一處看着還是比周言白些,他的頭發長了不少,額前頭發幾乎蓋住了眼睛,站的也沒個筆直樣兒,顯得痞裏痞氣的。
周言指了箱子惡聲惡氣地說:“提着,少廢話。”
“低調,低調。”和衷笑着說,“穿這麽漂亮,注意形象氣質。”
周言已發現有很多人對他們行來注目禮了,便往和衷身後躲了躲,“快走快走,別站門口啊!”
和衷長得本就帥,周言也很搶眼,俊男美女走在校園裏不吸引人目光都不行,才走到報到臺,便有幾個男女學生殷勤圍了過來。
終于擺脫了幾個熱情的學長,周言與和衷找到了周言的宿舍,四個人的宿舍,兩個床鋪上有人,和衷找了個上鋪放了剛領來的行李,坐在下鋪的木板上到處張望。走了一上午,周言也累得很,便找了張椅子坐着,周言忍不住說:“剛才你與美女打的可真火熱呀,差點要跟人宿舍去了,你還跟着我幹什麽?”
“怎麽這麽酸呢?我看你是想趕走我,讓你那幾個學長送你吧?”跟周言鬥嘴,和衷是張嘴就來。
“我才沒你那麽膚淺。”
“對,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怎麽可能跟別的男生眉來眼去呢!”
“哎,別上臉啊,說的這般難聽,我跟誰眉來眼去了?”
“跟我。”
周言拿了報道手冊砸他,門口進來兩個女孩,周言停了手,換了笑臉相迎,同宿舍的回來了。
周言默默地整理床鋪,宿舍裏和衷和段敏談的火熱,倒是另一個漂亮女孩于洋靜靜地坐着看書。于洋也穿了一件白裙子,百合花似的清雅,潔白無瑕的面龐,精致的眉眼,略清冷的氣質,別有一番風情。
周言發現和衷跟段敏聊天,根本就心不在焉,時不時瞟于洋一眼,那眼神火熱的,牆壁都要被穿透了。周言有些別扭,默默整理了床鋪,又整理了書本。
和衷說:“餓死了,吃飯去吧!”
段敏立馬說:“好啊,一起去食堂。”
周言故意說:“我沒領飯卡呢,要不先回家,下午再來。”
“那怎麽來得及?下午還要領軍裝呢!說是還要開個班會,你家不是說也挺遠的,來回也要兩三個小時呢!”段敏性格爽快,立馬把形勢分析透了。
于洋合上書:“用我的飯卡吧!”
周言欲拒絕,在于洋那清澈的目光下硬是沒說出口,只好說:“那下次我請你。”
和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