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

周言耳朵嗡嗡地響,根本沒再聽清二表嫂後面說了什麽。她轉身就往二表嫂所的那條街道跑,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

周言走在街上,周大富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根本就沒他的影子,熟人也都說沒見過他。周言覺得渾身發涼,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涼。周大富與王麗珠離婚那兩年的情景不斷地回放,那個人早已經變了,他酗酒、賭博、打老婆,外面養女人,漠視孩子,好吃懶做……

可是,她為什麽要輕信呢?周言的眼睛發酸。

一直到天黑,周家的竈臺還是冷的,周波回到家,嚷嚷肚子餓,王麗珠才打起精神做飯,她安慰周言,可是周言卻覺得痛徹心扉,從小就缺失父愛,原本以為自己很堅強,可是在看到別人跟在爸爸身邊談笑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羨慕。周大富最近表現的太好了,讓周言有種錯覺,小時候那個慈愛、溫柔的爸爸又回來了。

可是,他為什麽又會走?

半夜,周家的門被敲的咚咚響,周言迅速爬起來,她根本就沒脫衣服,一直聽着院門的動靜。

武平喊人的聲音傳來,“周言快來。”

周言幾步跑出去,武平扶着周大富已經進了門,暈黃的燈光打在周大富的臉上,周言臉色變了,他幾乎趴在武平身上,臉上全是血跡。

武平說:“他暈倒在門口,我把他扶進來,好像是醒了。”

王麗珠和周波也起來了。

武平把周大富安置好,便要去報警,周大富卻拉住他,周言找來藥箱,幫周大富把額頭傷口簡單處理了下,大家問起緣由,周大富卻支吾不肯說。武平堅持要報警,還是周言勸住了他。周大富也不肯去醫院,沒法,武平去藥店買了些傷藥,由周波幫忙把周大富身上傷口都處理了下。幸虧是冬天穿的厚,就是些皮肉傷,并未傷筋動骨。

周大富到底都不肯說出了什麽事。

兩天後,武平找到周言,臉色不大好看。

周言說:“武平哥,你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武平說:“都查出來了,周大富的事在南城區很多人都知道。他一直跟着個河南老板幹,當個小工頭,管着幾個工人,這幾年混的還不錯,但也存不了什麽錢,有了錢便愛去地下賭場賭幾手,沒不敢玩大的,倒沒出什麽大事。直到半年前,他不知怎麽跟老板的小情人勾搭上了,剛開始倒也沒什麽人知道。但最近一次卻被老板發現,老板找人把他打了一頓,他便跑了。後來回了這裏,本來也沒什麽事的,但前天老板的小情人不知道怎麽找到這裏來,沒想到是老板故意讓那女的找來的,是發現他當工頭期間貪污了工人工資,老板通過小情人找到他,錢肯定是沒有了,老板一氣之下便找人又打了他一頓,還讓他寫了借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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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臉色煞白,武平安慰他,“你別生氣,周大叔最近其實很安分的,沒跟那女的聯系過,也沒沾染賭博。人誰無錯,改了就好了。我們法律不就講究改過自新麽!”

周言咬着唇,黑黑的眼眸黯淡無光,她苦笑。

武平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一股腦兒說吧,反正壞事已經夠多了。”

“聽說他還欠了不少地下錢莊的錢。”武平說:“那個河南老板其實很厚道的了,替他還了一部分,說是當初用那個小情人做擔保的那部分。”

周言兩眼發黑。

武平欲扶她,被她推開,扶着牆慢慢走回屋裏,聽着周大富躺在床上□□,無比的痛恨。他為什麽就是她的爸爸呢?

周言支開了王麗珠,跟周大富攤牌,周大富先是不承認,在周言說是武平通過公安系統調查出來的後,裏面臉色大變,先是痛哭流涕,再是信誓旦旦發誓說自己要悔改,以後做個好人,一家人好好生活。

周言再相信了他一次。

可是,欠的錢怎麽還?

周大富說:“我好了,立馬就去打工掙錢。”

周言沒把周大富的實際情況告訴王麗珠,只說是在外和人口角,被人打了的,王麗珠也沒說什麽。

但她實在很難過。

于是她把周大富的事告訴了王在清,王在清聽完,橫眉冷豎,“我找法律條文查查,我們可以告那個老板惡意傷人,再報警查封了那個地下賭場。賭債不能作為正經債務追讨,這塊根本就沒事。那個老板拖欠周大叔的工資,還打上了人,夠罰他喝一壺的。”

周言哭笑不得。

王在清安慰人的方式,真的是學法律的方式啊!就連警察武平,都沒這樣義憤填膺過,社會就是社會,周大富呆的地方是整個南市最魚龍混雜的地方,連警察都沒什麽辦法,他一個剛學法律的一年級新生,揮舞什麽法律武器?

周言沒什麽心情跟王在清做夢,便打發走了他。

周波放寒假了,周大富被打的事他也不怎麽上心,只每日溜出去上網。這天,周波回來很早,同時帶回來了一個人。

周言驚訝地看着那個人,滿臉不可置信。

作者有話要說:

☆、委屈

和衷說:“又長帥了,不認識了嗎?”

周言突然撲上去,捶他胸脯咚咚響,“你個家夥,跑哪裏去了?怎麽突然又出現了?”本想好,即使他回來,也絕對不理會他的,可是見面的剎那,所有的努力、僞裝都卸掉了,與和衷在一起的周言,永遠這樣真實的可愛。

和衷捂着胸口假裝疼痛,“痛死了,幸虧穿的厚,不然骨頭都碎了。”

周言止不住地笑,好幾天沒笑了,再見,真好。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傳遍整個院子。

雪後的天湛藍的,偶爾有風,吹過院子裏孤零零的樹枝,發出嘎吱的聲響,房檐下未消化的冰棱在陽光下泛出彩色,少女的臉在光影下明媚、燦爛。

和衷溫柔地微笑。

周言說:“再次看見你真好。”她看着他,穿着灰色風衣,裏面是心形領黑色毛衣,牛仔褲,頭發理的很短,很精神。

和衷摸了摸周言長到肩膀的黑發,他從她黑瞋瞋的眼眸裏看到的歡喜和興奮,讓他那顆不安的心瞬間安定,即使會忍受什麽,即使會難受,為了這一刻,他也覺得值了。

周大富被熱鬧吸引,掀開厚重的軟簾,“言言,誰來了,這麽高興?”

周言板臉,“你不是躺着的麽,起來做什麽?你不認識的。”

周大富望向和衷,和衷迎着他的目光,但瞬間又躲開,他的臉色在陽光下愈發的蒼白,嘴唇也微微帶着紫色,身體開始發抖。

“很冷?”周言發現和衷的異樣,拉着他的胳膊,“走,快進屋。這幾天寒流,冷着呢!看你穿着單薄的。”

和衷的腳步沒動,周波也說:“衷哥,那就是我爸爸,一個老賭棍,你不是說想認識他麽?”

周大富瞪了周波一眼,但顯然在他面前沒什麽威信,只好不理他,對和衷笑,“小哥,快進來,快進來,外面怪冷的。”

和衷低下頭,一聲不吭。

周言附耳說:“他前幾天被人打了,臉上看着有點怪。”遲疑了下奇怪問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麽,怎麽怕起我爸來了?”和衷的表現,她只能歸結為他在害怕,應該不是冷的吧?

和衷借口要去周波房間找東西,拉了周言沒跟周大富進屋,周言也有許多話問和衷,便一起去了周波房間。

進了周波房間,雖然還是冷,但卻好許多,和衷臉色漸漸正常。周言調侃他,“不害怕啦?”

和衷笑着說:“第一次見泰山,總要懷着敬畏的心的。”

周言順手給了他一個巴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我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還以為長了德行,這一開口,怎麽還這般讨厭?”

和衷說:“打是親,看來你挺想我的啊,見到我這麽高興。”

周言追着和衷滿屋子跑,周波不高興地說:“夠了啊,別在我面前打情罵俏。”

周言又打周波,和衷攔着他,兩人鬧在一起,周波看不下去,推開房門走了。屋裏只剩下周言與和衷兩個人。

和衷和周言坐在對面,他看着她的臉說:“白了許多。”

周言嘟嘴,“就這個?”

少女的聲音漸漸有了旖旎的味道,不知不覺中,那清脆中已帶了股成熟的風味,少女也仿佛冬日的寒梅,在合适的季節裏揚枝怒放,笑靥中未曾察覺的親密悄然如網撲來,卷進兩顆年輕的心,不知不覺中已生根發芽。

“為什麽突然離開?”

“生氣了?”

聽了這話,周言越發板着臉,“我以為你這一輩子都不出現了呢!還想着再也不要理你。”

“我都知道。”和衷說話很輕柔,收起了平日嬉皮笑臉的模樣,臉色也很柔和,“你不是拒絕了我好多次QQ好友申請麽!”

“那你還回來幹什麽?”周言揚眉,“沒人想理你。”

“真的?”和衷溫柔的目光讓周言渾身都不自在,她不知道如何回應這種陌生的目光,幹脆低着頭,和衷說:“可是我很想你。”

周言的臉騰地紅了,耳根發熱,她慌張地站起來,“渾說什麽。”但聲音低不可聞,再沒有從前的理直氣壯。或許在這半年消失的日子裏,在這段把他藏在心底的日子裏,她的心緒已經開始變化。就像酒一樣,在歲月的沉澱下發酵,慢慢發出誘人的香味。

沉迷,是時光的沉澱。

和衷抓住周言的手,周言抑制住心中的波濤洶湧,将那怪異的情緒掩埋掉,她掙開和衷的手,慢慢坐回,盡量神色平靜地說:“我們都挺想你的,說說你都幹什麽去了吧!”

和衷未開口,周言倒先說起來,從軍訓回來看不到他開始,到周大富的回來,一直到剛看見和衷時的高興。說着說着,聲音低下去,情緒也低落起來,她不得不承認,她對和衷的突然離去,很在意,很在意。在意到想起他,就心疼。所以,她從不敢想起,不敢提起。

這種心疼、失望,是她不敢直視的。她一直以為喜歡就是像跟王在清那樣,一起學習,一起長大,偶爾會心一笑,談談心事,談談理想。可是,最近她才發現,這太平淡了。沒有激情,沒有心跳加快,沒有想念,沒有渴望,連看向對方的眼神都帶不出一絲欲、望……

如果和衷永遠都不回來,那該多好,她還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裝作是一只爬着葡萄藤的蝸牛,永遠這樣走下去,終有一天會走到葡萄成熟的季節。

可是,他偏偏回來了。

為什麽?周言擡眼看着和衷,黑亮的眼睛,修長的眉,漂亮的鼻子,膚色不再是那種白皙透明的如嬰兒般,而帶了一點麥色,他身量好像更高了些,更顯得瘦了,但身板還是那般挺直。可是,他只是生命的過客啊!他只是一個臨時租戶啊!周言的眼窩有些濕。

和衷剛開始還是淡定地微笑,他看着她眉飛色舞,看着她安靜,看着她神色黯淡,但是看到她眼圈發紅,嘴唇緊緊抿起來,他再也坐不住。他站起來,将他緊緊抱進懷裏,不管她如何掙紮都不肯放手。

他們沒有說話,只有靜靜地相擁。

和衷說:“以後若是不告而別,你就一輩子別理我。”

周言推開和衷,落荒而逃。和衷站在門邊看着她跑出去,差點在冰碴子上滑到,不覺微笑。但看向堂屋時臉色變陰沉下來。

周言撲到床上,把臉捂在被子裏,心怎麽都無法平靜。她這是怎麽了?怎麽可以這樣水性楊花,她不是一直承認是王在清的女朋友嗎?怎麽可以,怎麽能夠投進別的男人的懷抱?而且還很享受?

我是一個壞女孩啊!

周言捶床,不該這麽沖動的。為什麽會任由他抱住自己?

不能這樣啊!

周言的糾結沒持續多久,便被門外的喧鬧聲驚醒。

周言跑出去,便見到和衷扶着王麗珠躲到一邊,一群彪形大漢闖了進來,喊着周大富滾出來。周波也跑出來,剛要迎上去,便被和衷拉住了,周言跑到和衷身邊,緊張地問:“怎麽了?”

王麗珠黑着臉說:“要債的。”

周言臉色變白,周大富出獄後的情形又真的要再現了嗎?每到年關,要債的都堵住門,最嚴重的一次,他們母子三個被堵家裏三天,周波餓得嗷嗷哭,還是周言翻院牆出去,找到王明溪家要了點吃的來。

王麗珠不說話,周言也不敢說話,如果不是她貪圖父親那點溫暖,媽媽也不會在離婚後還遭遇人家堵上門要債的事。周言推周波去找武平。

一堆人湧進屋裏,很快傳來吵鬧聲,還有砰砰的打砸聲。

王麗珠抿着唇,一聲不吭,周言把頭低的要垂到腳面上。

周言偷偷拉和衷,和衷似沒一點機靈勁兒了,沒什麽反應,和王麗珠一樣發呆。

周大富跑出來,鼻青臉腫地向王麗珠哭着借錢,王麗珠不吭聲,周大富便拉周言,用那雙與周言相似的眼神哀求地看着女兒,周言被他拉的心軟,看向母親。

王麗珠嘆了口氣,從兜裏拿出一沓錢,“這是準備進貨的錢,只有這麽多了,打發他們走。”

和衷對周言說:“一直以為你是個明辨是非的人,但到了親人頭上,怎麽就開始糊塗?”

“剛才還裝木塑呢!這會倒開始多話了。”周言生氣,“我家的事,不要你管。”

和衷說:“你爸爸的事我已經聽周波都說了,我來這裏,就是想告訴你,有些人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要試圖去挽回,他永遠不會感恩的。”

“什麽有些人,那是我爸爸。”周言拿枕頭砸和衷,“原來你來這裏就是做聖子的,可惜,我不需要這些勸誡。”

“周言,你不要任性。周大富,從十幾年前開始犯罪,這麽多年,牢裏進進出出多次,屢教不改,難道你以為就憑你這點親情,就能打動他,讓他浪子回頭?”

周言看着和衷,神色漸漸冷漠,“原來,這就是你回來要對我說的話?”

和衷說:“我對你要說的話,都已經說了。這些不過是為了不讓你更辛苦,才說的。你不要不相信,我賭他絕對改正不了惡習。”

“我什麽要和你賭?”周言很生氣,可是她卻不想發火,這就是她猶豫、想念的人嗎?他怎麽這般不理解她?為什麽周大富就不會變好?

以前那會兒,她年紀還小,不懂得大人的世界,可是現在她長大了,為什麽不幫着他浪子回頭呢?只要他們家再堅守幾年,等她大學畢業,就可以掙錢養家,沒了生活壓力,周大富為什麽要作惡呢?一切都是窮的錯罷了。

周言說:“你不懂,所以我不跟你計較,但是我再也不想聽這些話了。”

“你就這樣,幫親不幫理?”和衷皺眉,“周言,你太讓我失望了。”

“讓你失望,我很抱歉。”周言連聲音都發冷,“但不管怎樣,那是我爸爸,我不能不管他,不能不相信他。”

“他綁架,勒索,搶劫,偷盜,賭博,玩女人,就這樣一個人,你相信?”

“那又如何?不管他是怎樣的敗類,可他終究是我爸爸呀!”周言被和衷的言語逼得毫無退路,那些事都是周大富犯過的,即使她是他的女兒,也不能不承認,周大富不是一個好人,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和衷憐惜地看着她。

周言有點崩潰,她睜大眼睛,不讓自己顯得軟弱,“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為什麽要綁架勒索偷竊,為什麽會失足。”周言努力再努力,忍住想流淚的感覺,那些脆弱的記憶,不敢回憶。

“你不知道,曾經,一個任性的小女孩,為了去游樂場玩,花光了春種的種子錢,可是她還一直哭,一直哭,要坐木馬。爸爸的沒有辦法,為了哄女兒開心,去偷竊,偷竊不成,挨了打,便綁架了人家的兒子。”

周言的眼淚流下來,“你說,你說,這是誰的錯?”

和衷不做聲了,悲傷地看着周言,良久,他用手帕一點點擦幹淨周言的眼淚,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年未完過一篇文,2014年奮發,完成了一本13萬字。

一切重新開始,我寫得難,讀者也難。

☆、任何事

和衷去了一整天,當天晚上也沒回來。

周言恨恨地自語說:“你說過再不告而別,我就再也不理你。”

王在清晚上來了一趟,又提起走法律程序的話題,周言心不在焉,周波惡聲惡氣地将他趕走了。周言默默地送王在清出門,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在清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周言低頭,低聲說:“下午的時候和衷回來了。”

王在清沉默片刻,勉強說:“呀,那挺好的,周波經常念叨他呢!他跟我們年紀差不多,來了也多個朋友,回頭你介紹我認識。”

周言有些失望。

周言并不喜歡性格活泛的人,和衷跟周波差不多,都太跳躍,像個孩子多過是個男人,有時候看着周波都比和衷穩重一些。她其實還是喜歡王在清那種溫柔性格的人。

但是,為什麽還會想起那個跳脫的男人呢?那個連大學都沒上過的男人?值得留戀嗎?

一夜,周言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度過。

第二天早起,家裏依舊沒有和衷沉沉的笑聲。就像昙花一樣,他來過,又走了。周言無比痛恨。

在周言要咬碎牙龈的時候,和衷回來了。

周言無視他。他自來熟地端起碗吃飯。周言将菜飛快地全撤了盤子,王麗珠心不在焉,也沒在意,周大富卻一臉不善地看着和衷,和衷便放了飯碗,兩手老實地放在身側,似乎不能承受周大富的目光。

和衷跟着周言去了廚房,出房門的時候脊背挺的格外的直,周大富說:“這小子看着便不爽,這張臉怎麽有看着就想揍的感覺?”王麗珠冷冷看了他一眼。

周言洗碗,和衷站在一邊,無視他。周言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從和衷身邊經過,就往外走,和衷攔住她,她不吭聲。

和衷從兜裏掏出幾張紙條,遞給周言,“別氣了,這是給你的。”

周言擡擡眼皮看着那紙條,瞳孔漸漸放大,一把搶過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兩遍,“這東西,你哪裏來的?”

和衷說:“這是最後一次,我們幫他,就當是還了他當年對你的付出,好不好?”

“為什麽?”周言舉着紙條,“這麽多錢,你哪裏來的,為什麽要這樣做?”紙上的筆跡是周大富的,全是他親手寫的欠條。

“理由很簡單,我不想你背負這麽多。當年他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他是個成年人,應該為自己做的一切負責,你那時只是一個孩子,不應該對任何事負責。為什麽要有那樣的想法,為他做的錯事負責?如果你真的有錯,那麽就還給他。我幫你還給他。”

周言手裏的幾張借條火般的燙,周大富欠地下賭場的錢,欠河南老板的錢,這有好幾萬呢!和衷出去了一天,居然去給他還錢了?

周言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夢呓般念叨:“天啊,你到底幹了什麽?怎麽能做這樣的事,你哪裏來的錢?你不能這樣做。”

和衷摟住周言的肩膀,“不要管這些細枝末節了,我的錢都是正規途徑來的,不用擔心。我只問你,是不是可以不用再管周大富的事了?”

周言還反複看借條,不可置信地說:“這是真的?不行,我得去問問他。”

和衷看着周言慌張地跑了,抱着胳膊,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周大富和周言都跑了過來,周大富沖到和衷面前,搖晃着他的肩膀說:“好小子,我沒看錯你,你居然能做這樣的大事。不錯,不錯,以後周言就交給你了,我全力支持你們。”

和衷似乎受不住他的晃動,閉着眼睛,臉色很不好看,周言拉開周大富,“這錢以後要還和衷的。”

周大富搓着手嘿嘿直笑。

和衷掙開周大富的手臂,臉色好了些,他退開了些,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腕,很輕卻很用力地問:“誰幫你還了錢,你就把女兒給他嗎?”

周大富瞪眼,“胡說什麽呢?我的寶貝女兒,可是世界上最漂亮,最乖巧的,跟你小子難道還吃虧啊?怎麽,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給了你,還不能值你這幾萬塊錢?”

“爸,你胡說什麽呢?”周言臉色發青,周大富眉開眼笑,根本不管周言,只看着和衷贊嘆,用那谄媚、低俗的話反複地誇着和衷。

和衷靜靜地聽着,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腕,周言實在聽不下去,便離開了。

“小子,你為什麽一直不敢擡頭?怕我嗎?”周大富的谄媚聲音消失,“你叫和衷,今年二十歲,對吧?”

和衷擡起頭,目光與周大富相撞,周大富那雙已開始渾濁的眼睛裏泛出精芒,和衷捏住拳頭,周大富戲谑地一笑,“我從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你會替我還賭債。”

和衷靜靜地看着周大富,拳頭捏緊又松開,臉色變幻着,眼睛流動着火一般的色彩,周大富看着他的樣子,得意起來,“只是名字一樣,還真不敢認,但是你這雙眼睛太漂亮了,我怎麽也不會忘記。”周大富看着和衷的眼睛,“對,就是這雙眼睛,黑亮黑亮的,透着恨和不甘。還有害怕,你怕我。”周大富的聲音漸漸肯定,“我見的人多了,我敢肯定,你到現在還怕我,哈哈。”

和衷咬着牙,臉上青筋暴露,周大富說:“怎麽,想打我?”

和衷身體繃直的像一杆槍,周大富說:“如果不想周言知道什麽,就乖乖地呆着。”和衷慢慢放松身體,如一只洩氣的皮球,眼眸也黯淡了。

周大富說:“我知道你喜歡周言,放心,你這麽上道,我會罩着你的。”他拍了拍和衷的肩膀,“借點錢,怎麽樣?”

周言在屋外忙碌,踢踢踏踏地不停轉,和衷坐在屋裏聽着,周言的腳步停在門口,又離開,和衷忍不住笑,等着看她想怎麽樣。

周言舉着個雞毛撣子,揚頭掃牆上的灰,突然捂住眼睛,“呀”了一聲,和衷趕緊開門跑了出來,着急問:“怎麽了,怎麽了?”

周言捂着眼睛不說話,和衷掰她的手指,“眼睛怎麽了?”

周言不放手,和衷說:“我看看呗!”周言沒反應,和衷搓着手,“你別這樣嘛,要是生氣你直接罵就好了,這樣沒頭沒腦的,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周言依舊捂着臉,“我是沒臉見人。”

和衷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臉皮算什麽,活着才重要。”

“你是拿我的話砸我呢!”這原話是周言說的,她在天橋擺攤,總會遇見很多熟人,包括同學老師,每次她都坦然自若,拿這句話安慰自己,也安慰和衷。

和衷拉着周言進屋,和衷讓周言坐下,低頭看她的眼睛,周言躲閃着他的觀察,推他,“我什麽事都沒有,不要亂看,你站這麽高,我有壓力。”

“那我蹲着。”和衷蹲在周言身前,仰頭看她,一臉無辜。

周言看着他的樣子,分明還是熟悉的那個人,連眉梢的風情都是一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說你這幾個月的事。”

和衷說:“很簡單,遇到個大款,他包養了我,就給了我一大筆錢,于是我就成了有錢人。”

周言挑眉,他哈哈笑了起來,差點坐到地上,“我說真話,你怎麽就不相信呢?”

“再渾說我揍你。”

和衷把臉湊到她膝蓋上擱着,“臉就這麽大,随便你處置。”周言板着臉不吭聲,和衷收起嬉皮笑臉說:“如果我說我買彩票中了幾十萬,你信不信?”

周言只深深地看着他,他說:“如果我說炒股掙錢了呢?”

“總而言之,你就是不說?”

和衷幹脆坐地上,抓頭,“說實話為什麽就沒人相信?非要我編個理由呢?”

周言起身就走,和衷抓住她的手,“別,我說。”他想了片刻才說:“我跟人合夥搞了個網站,每個月有好幾萬上千的廣告費呢!這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相不相信重要嗎?周言信任自己的感覺,她只知道和衷不會做壞事去賺昧心錢就是了。

他坐着,她站着,他抓着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涼,冬天未保養而有些粗糙,而握着這只手的人,手指光潔,掌心火熱,他摩擦着她的手指,滾熱的柔軟的觸感在指尖傳遞。周言的手指發熱,那股熱從指尖傳遍全身,酥麻感讓她渾身都似沒有了力氣。

和衷說:“其實,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會在這裏住了兩個月,在那兩個月裏有什麽東西讓我如此留戀,我想不出,很苦惱。我變得不像自己,可是卻樂在其中。當發現自己的改變後,我很惶恐。于是我選擇了離開。”

“離開的這幾個月,我很忙碌,忙很多的事,可是心中的思考卻一直未停止,南市的一切對我意味着什麽?以為只是個過客,其實我的心已經遺忘在這裏了。”

周言被和衷按着坐下,他黑瞋瞋的眼直視着她,似乎能穿透她的靈魂,“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周言漲紅着臉看着和衷嚴肅的面龐,“你為什麽說的這麽沉重?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怎麽會?”和衷笑了,臉上的鄭重和嚴肅一掃而光,又恢複了平日那般嬉笑無忌的模樣,“我随口說說。”

周言說:“今天的事,謝謝你。”

“我們倆誰分誰啊,大不了以後成為有錢太太,再還給我。”

和衷這般說話,讓周言慢慢放松了神經,她狂跳的心漸漸平複,她偏着頭問:“為什麽不是我成為有錢人,而是有錢人太太?”

靈動似從她的眼底溢出來,俏皮的小鼻子皺着,模樣十分的可愛,和衷的喉結動了動,幹笑了一聲,“你嫁給我,不就成為有錢人太太了?”

“找揍呢,你!”周言揮舞着拳頭,和衷裝作被打,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地下。

“真拿你沒辦法。”周言被和衷逗的終于放下心事,扯住和衷的耳朵要擰,和衷嗷嗷地叫。

兩人笑做一團。

從屋裏追到院子,和衷把冰淩子扔進周言的脖子裏,周言尖叫,麻雀都撲棱着吓走了。周言将手伸進和衷的衣服裏,擰他腰間的肉,和衷痛的長呼短叫。

王麗珠坐在家裏,聽着女兒開心的笑,嘆了口氣。

周言擰着和衷的肉,威脅地問:“以後還敢看不起我不,憑什麽我要靠嫁給有錢人才能有錢?就不是我變成有錢人?”

“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上天對漂亮女孩子優惠太多,人人都愛美,所以嫁給有錢人的幾率就高。不過,你不用自卑,不管你漂亮不漂亮,我都很喜歡。”

“又胡說,我為什麽要自卑?”周言擰的手反而輕了。

和衷低着頭看她,“耳根都紅了,你怎麽這麽愛臉紅?”

“要你管。”周言完全不知道怎麽應對和衷這些似真似假的話。

“我沒胡說,我認真的。”和衷很肯定很用力地在周言耳邊說,“周言,我真的很喜歡你。”溫柔的呼吸噴在周言的耳垂上,綿軟的情話與美酒一般,熏的人頭暈腦脹。他的聲音低沉,充滿了誘惑,卻又那般的肯定,不再是玩笑的,而是深情的、用心的,周言聽出來,那是發自肺腑的深情。

周言如雷被擊中。

那朦胧的、不敢深想的、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一瞬間被打開藩籬沖出,暴露在陽光下,周言幾欲暈倒。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已經在和衷的懷抱裏,他擁着她,在她耳邊呢喃,“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愛,就這麽簡單地被他說出來,說的這般理直氣壯,毫無滞澀感,周言迷茫地看着和衷,和衷低頭,輕輕覆上那紅豔豔的唇,只輕輕一碰,便移開了。周言還是傻愣愣地瞅着她,眼珠子都沒眨一下。

和衷輕輕地笑,将她的頭按在他的胸膛,“以後就做我的女人吧!”

以後就做我的女人吧!瞬間擊碎周言的心殼,她猶豫着伸出手,抱住了和衷的腰。他的懷抱有些硬,不是很舒服,卻讓人很安定。

和衷嘴角的笑容漸深,他松開周言,目光穿過庭院,看着站在門口的人。周言回頭,王在清站在廊檐的陰影下,臉色晦暗。

作者有話要說:

☆、懷抱

和衷帶周言看他的網站,周言說:“會有人敢在網上買東西嗎?”

和衷笑了,“總會有的,你想想,我們那麽辛苦,蹲在天橋日曬雨淋,受人白眼,動不動還要被人老鼠似的追趕,圖的什麽?如果有一天,我坐在家裏就把東西賣出去了,你坐在家裏就能收到你想買的東西,那是多麽愉快的事?”

周言連連點頭。

和衷說:“咱倆合夥幹,怎麽樣?”

“我什麽都不懂呀!”

“你學財務麽,幫我管財務呗!就算你是技術入股。”和衷抽出幾張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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