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周言一次,也神色漠然地離開,只是背影有些僵硬。

據說王在清跟朱英明大吵了一架,當晚朱英明便來了周家,跟王麗珠叨唠了許久,無非是要周言做她的兒媳婦,而絕不會同意程雅君之類的話。王麗珠幾次欲開口,卻被朱英明打斷了話,朱英明又提出暑假讓王在清和周言訂婚的話題,說着便說到拆遷上,她摸出一份文件。朱英明說:“已經很多人同意拆遷方案了,都已經簽了協議,這就是協議原件,你看看,如果沒問題,也簽了?”

周家有個大院子,拆遷方案中院子是不算錢的,自有屋子才給算面積,華源村本就是個富裕的地方,早年大家都蓋着獨門獨院,就因為這個村民都不同意拆遷方案。如果有一家同意了,反拆遷聯盟自然就瓦解了,朱英明是打算讓王麗珠當這個牽頭羊。

朱英明釋然地走了。留下王麗珠輾轉了半夜。

周言說:“這協議不能簽。”他們家在村裏本來就難過,再做了這樣的事,周波将來在村裏怎麽立足?

王麗珠嘆氣。周言也嘆氣。家裏沒錢,王麗珠的身體是越發差了,總這樣拖着也不是事。

沒等母女倆商量出個法子,門外熱鬧起來。兩人出門一看,一個對老夫妻,一個年輕女人抱着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跪在大門口,老夫妻手裏舉着個牌子,“殺人償命。”女人抱着孩子開始哭。

王麗珠吓得差點沒腿軟,周言前去問:“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出事

王麗珠直接暈倒了,腦袋磕在門口的青磚上,不停地流血。

周言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周大富又闖禍了,醉駕撞死人,死者不滿三十,來的是死者的家屬。他們從派出所問出周大富留的家庭地址,直接來家門口哭訴了。

門口聚了許多人,武平滿頭大汗地擠進來,疏散看熱鬧的人,熟悉的将王麗珠擡進屋,七手八腳的替她整理傷口,嘴裏還聊着閑話,各種話都冒了出來,周大富當年坐牢的事又被人重提一遍。武平勸幾位家屬進屋裏說話,一個表舅說:“不能進屋,進屋就說不清了,把這事坐定的麗珠妹子家裏的事了,麗珠妹子早跟周大富離婚了,他撞死人,幹我們王家人什麽事?”

武平自然是要幫着周言等,也這樣說和,村裏人怎麽鄙視周家那是他們的事,但看着別人欺負自家人也不願意,便都幫着王麗珠等,說着便是那受害家屬的不是了,年輕女人哭的更厲害,孩子也狼哭鬼嚎的,老夫妻幹脆躺在地上不起來。有人提議讓武平強行趕走他們,武平到底是警察,也不好過于強硬。

最後周言做主,讓那對夫妻住在村邊的小賓館。而她要送王麗珠去醫院,王麗珠怎麽都不肯,讓周言去南城派出所找周大富,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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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平堅持陪着周言。兩人找到周大富拘留的派出所,武平有個同學在這裏,事情經過很快便問了出來。醉駕撞死人,逃逸,以周大富的案底來說,起碼要判個十幾二十年。

周言見到了周大富,周大富見到周言便開始哭訴。

周大富說,車子不知怎麽了就突然剎車不靈了,他沒打算逃逸的,但是同行的柳青卻跟他說沒人看見,他頭腦發熱便跑了。沒想到,還沒跑出城,便被抓住了。

車子是柳青的,酒也是柳青跟周大富喝的。但柳青的供詞跟周大富完全不一樣,是柳青報的警,警察抓住周大富的時候,柳青是将周大富反鎖在車裏的,所以柳青無罪釋放了。

周言通過武平那同事找到柳青的聯系方式,他們當天就聯絡上柳青。

柳青很爽快,把事情的經過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毫無破綻。他的确沒錯。酒是周大富自己非要喝的,車也是他堅持要開的,逃逸也是自己跑的,柳青還給周言看他腿上因勸周大富自首而被周大富踢的傷。

周言只是不明白,周大富怎麽能跟柳青交上朋友,柳青跟她說,周大富欠的錢早還了。周言揣着滿腹懷疑回家。

幾天往返派出所,終于從周大富嘴裏得知實情,和衷給了周大富錢,周大富還了債務。周言心寒,決定最後一次看周大富,不再管他的事,就任由他在監獄過下半生好了。

周大富見到周言神色溫和,給他帶了吃的,用的,甚至還有兩條香煙,周大富卻慌了。他一直追着周言找和衷救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柳青陷害的,周言對他失望已極,根本不打算再跟他多說。

周大富急了,要追周言,被民警攔住,就在周言即将走出會面室,周大富說:“是和衷害的我,一定是他。言言,你要相信我,這一次一定要相信。柳青的話都是精心策劃的,他和着和衷一起害的我。”

周言站定,周大富說:“你知道和衷是誰嗎?”

周言轉身望着周大富,周大富吞了口唾沫,“還記得五歲那年的事嗎?你在游樂場,有個男孩給了你一個熊娃娃。”

周言點頭,“怎麽會不記得呢!就因為那個男孩,你進了監獄。”

“那還記得那個男孩長什麽樣子嗎?”

周言的心跳加快起來,不安感上升,“你突然提這個什麽意思?”

“那個男孩偷偷跟着我們回家,我發現他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于是綁架了他,将他鎖在我們家放雜物的西廂房裏。”

“是的。”周言越發不安,“因為你見過他跟爸爸一起,跟本市最有名的企業家一起聊天,所以斷定他是有錢人,你偷那個有錢人的錢沒偷到,還差點被人抓到。後來,那個人的孩子丢了,游樂場有廣播留了有錢人的聯系方式,希望看到丢失男孩的人能跟他們聯系。于是你就按那個方式找到他父親,向他們家勒索。”

“你發現我藏了那個男孩,每天都去看他,隔着門跟他說話,給他送吃的,還給他唱歌。一天,你趁我午睡,偷走了鑰匙,開了門打算放他走,我發現後将你抱了出去,你使勁掙紮,把手扣在門上不松手,我慌張關門把你的手指差點夾斷了。”

周言伸出左手的食指,永遠伸不直的手指,永久留下的傷疤,不敢再提起,也不敢忘記。偶爾傷心的時候,便會隐隐地疼,那種疼是股子裏的,永世不去。

周大富說:“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了吧?”

“我不知道。”

“如果我不是老年癡呆,當年我綁架的那個男孩一定叫和衷。”

周言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問:“你有什麽證據嗎?”她搖頭,“我不敢相信,以他的家世,怎麽可能陪我蹲在天橋兩個月?陪我住在髒亂的小房子裏這麽久?”

“你媽當年說服不了我,沒敢去報警,後來也被判成窩藏犯。”周大富神色有些猙獰,“但是我想她一定會記得那個漂亮的跟女孩子一樣的男孩,一定會記得審判時提到那孩子的姓名。你可以回去問你媽,你若再不信,可以去找當時的報紙,上面肯定有報道。”

周言跑了,跑的飛快。腦子裏空空的,什麽都不能想。

游樂場,恐黑,空間幽閉恐懼症,周大富的嚣張,面對周大富時沒來由的恐懼,王麗珠沉默的反對。

記憶永遠是模糊的,那個藏在記憶深處的小男孩,已經忘記了他的容貌,忘記他的眼淚,忘記他的倔強,只記得那只笑眯眯的熊娃娃,記得手指上隐隐的傷痛。

周言跑到圖書館,翻出當年的報紙,找到了那占據了好多天頭條的新聞。和姓富翁,X市著名企業家,六歲的孫子和某……

周言又跑回派出所,武平同事很為難地安排她又見了周大富一次,周言問:“所以,他怕你。但是他為什麽一次次給你錢?”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一直認為他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對我容忍,直到這次的事發生,我這幾天在監獄裏一遍遍梳理我這段時間的事,我發現一切都是個圈套。”

“就算他是和衷又怎麽樣?你不要以為用這樣離間的話就能讓我上當。你還一遍遍求我找他救你呢!”

“本來,我是有這個期望的,以為他能看在你的面子上能放過我,可是我錯了。”周大富滿臉懊悔,“我本不想拆穿這個事的,怕你難過,但是現在,言言,爸爸必須說清楚。醉駕撞死人逃逸,我真的是被陷害的。”

“就算證人說假話,攝像頭也是假的嗎?”

“車是我開的,但是那天柳青一直勸我喝酒,然後讓我開車,說那是最限量版的豪車,不摸摸太遺憾了,那車的确是好,在南市我就沒見過,但是突然的不知怎麽剎車就失靈了。你想想那麽好的車,怎麽可能突然就剎車失靈?撞到人後我也沒想過要逃跑,是柳青跟我說沒人看見,慫恿我逃跑,可才逃到城邊,他便翻臉,打電話報警。我跟他厮打搶電話,才打傷了他。可是,這一切居然變成我的罪證。”

“這個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周言搖頭,“我不會相信你的,警察不會冤枉好人。你欠柳青的錢也已經還了,他沒害你的必要。”

“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誰要害我,那麽誰最恨我呢?”周大富盯着周言,“和衷,除了和衷根本就沒有別人。我已經托人找他了,他這些天根本就不在南市,說是去香港成立什麽公司了,對不對?他是有意避開的。”

周言覺得荒謬,可是周大富說的似乎也有那麽點道理,她還是不信,“可是他幾次幫你還了賭債。”

“這還不簡單,引誘我一次次堕落呗,同時收買你的心。他肯定對我知之甚深,知道我這人沒什麽定性,經不起誘惑。我的确是這樣,一旦有了錢便急着享樂,這錢還來的容易,我怎麽可能不堕落?”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和衷?他不是這種人。借你錢還被你說的這般難聽。”

周大富憤怒,“他是好人?言言,你有沒有見過和衷的真面目?你知道他怎麽整梁東健的嗎?”

“……梁東健,怎麽了?”

“斷了一只手,瘸了一條腿。”

周言吓了一跳,“你怎麽知道是和衷幹的?”

周大富冷笑,“周言,你已經不小了,到懂事的年紀了,還要爸爸一點點剖開了跟你說嗎?”

“他活該。”周言還是搖頭,雖然慘了點,但是他對那個對他毛手毛腳的男人也是恨之入骨。

“我到底怎麽說,你才能相信?”

“我一點都不相信。”周言站起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再來看你,你就好好的忏悔,好好的在牢裏改造吧!”

作者有話要說:

☆、離開

周言走在街上,心情沉重的喘不過氣來,周大富雖然混蛋,綁架、搶劫、賭博、偷盜、說謊,但總歸是她的父親,他對她雖然不好,除了那次喝酒把她弄暈,倒也沒騙過她。即使最落魄的日子,他找她要錢,也從沒避諱自己做過的壞事。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厭惡卻又無法割舍的人,如果他不是父親該多好。周言不止一次這樣想。

可是,和衷……

周言走到電話亭前,很久很久。終于撥通了一個電話。

她靜靜地站在街角,暈黃的燈光将她瘦瘦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及肩的發淩亂地飛舞,五月的風很暖,單薄的衣衫擋不住熱氣,衣服勒得她越發喘不過氣。她扶住路邊的電線杆,瞪大眼睛,讓自己保持清醒。

有人遞給她一瓶水,“喝口水吧!”

周言接過,瓶蓋已經被打開,她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感覺好了許多。

柳青說:“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周言看着柳青,直看得他神色局促,不安地搓手,諾諾說:“你別這樣看我,我看你好久了,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喜歡我。”

柳青張嘴,這個面對流氓刺頭警察都不畏懼的青年,神色更局促了,“……現在也喜歡。”

“對一個你喜歡的人,你就這樣撒謊嗎?”

柳青臉色變黑,來回走了兩步,“我不能對你多說什麽。”他走到一棵樹邊,臉貼着樹,“有個電影說,對着樹洞可以說出自己所有的秘密,我只對樹洞說秘密。樹洞,你只要聽着就好了。這些話,我轉身就會不承認的。”

周言默默地站着。

柳青說:“我最近騙過一個人,那個人好賭,我便借他錢去賭,賭場也打了招呼,他幾乎輸多贏少。最後讓他還錢的欠條也有很多不是他親筆寫的,他并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是他同居的女人欠,其實那都是假的,那女人也是我們的人。”

“那個人最近出了車禍,我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但是,這些事我也是得了別人的好處才做的,我承認我有錯,對不起。”

柳青走了,臨走時一再回頭,夜色中周言的臉白的紙一般。她搖搖欲墜,柳青很怕一陣風來就将她吹倒了。

周大富審判的前一天,和衷回來了。

周言做了滿桌子的菜,和衷心花怒放,甜言蜜語說了一堆。周言還買了啤酒,陪着和衷喝了幾口,和衷也不肯喝了,抱着周言急忙忙往房間跑。周言半推半就,也就随他胡鬧了。

心滿意足後,和衷慵懶地趴在床上,周言在他身上畫圈圈,室內,溫馨、甜蜜、溫柔。

“言言,有什麽話,你就說吧!”和衷突然打破了這個沉默,周言的手頓住。

“我、我說什麽!”周言覺得嗓子發澀,開始結巴。

“都做了共枕人,我還不了解你嗎?”和衷翻身把周言擁在懷裏,“從我看見你開始,你滿臉都寫着‘我有心事’”。

周言摟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懷裏,悶聲說:“我想問問,你小時候在游樂場見到的漂亮小女孩,有我漂亮嗎?”

“你說什麽?”和衷有點沒聽清,周言不做聲,他慢慢理清了她說的話,抱着她的手臂不由松了些。

“是不是聽說了什麽?”和衷遲疑地問,他放開周言,拿床頭的水喝,坐在床上,厚實的背對着周言。

“那個女孩,穿着一條白裙子,裙子繡着紗邊,胸前有只金色的胸針,胸針明顯是大人用的樣式,但她很愛惜。坐木馬時還總不忘要摸一摸,因為那是她求了媽媽好久,才從媽媽的箱子底那裏要來的。”

“你一直偷偷看她,看她快樂地坐着木馬,一圈圈,她一直笑,一直笑,及肩的黑發亂糟糟的,偶爾會擋住眼睛,會飄到嘴裏,她便伸着舌頭把頭發吐出來,樣子可愛極了。”

“直到你爸爸把你喊走,你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過了不久,你又回去了,木馬上的女孩不見了,你有些生氣,拿着個熊娃娃打算扔到垃圾桶,走到木馬背面,卻看見那女孩在哭。她哭得眼睛都腫了,抱着他爸爸的腿一直喊‘還要坐,我就要坐’,他爸爸急的滿頭大汗,一直跟他解釋沒錢了,可是她就是不聽,一直哭。哭得路人都心酸了,你也很難受。後來他爸爸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那裏,你便上前,把手裏那個讨厭的毛絨娃娃遞給了她。她看着你,大大的黑葡萄般的眼仁盯着你,你清晰地看見她眼中你的樣子,你比她高,她仰着頭才看清你的樣子,淚珠還挂在臉上,小嘴微微張着,錯愕的表情很有趣。她不哭了,鼻涕糊的小臉好髒,你厭惡地皺眉。女孩突然笑了,雖然很髒,你卻覺得真好看,比公園的花兒好看多了,比你所有的玩具都讓你動心。你側着頭看着女孩,女孩也看着你。”

“後來,女孩的爸爸回來了,有些狼狽,鞋子都掉了一只。很遠處有人群追過來,有人喊抓賊。爸爸抱起女孩就跑,跑得飛快,一點都不像沒穿鞋的樣子。你躲在木馬後,看着人群到處找,卻沒出去告訴那些人,女孩和爸爸躲在了女廁所的事。後來追的人都散了,天也黑了,爸爸抱着女孩從女廁所溜了出來,向游樂場外跑去。你悄悄跟了上去。”

和衷一直坐着,脊背挺的很直,手捏着礦泉水瓶,偶爾聽見塑料的咯吱聲。“你都想起來了?”

“是的。”周言很平淡,“真奇怪,本來一直很模糊的記憶,突然一下子就清晰了。我甚至清晰地記起男孩嫌惡皺眉頭的樣子。”

“你記得沒錯。”和衷轉身,輕笑了一聲,“你講的真好聽,連我當時的想法都說的一絲不差。”他摸着周言的頭發,軟軟的、滑膩的,他側頭看她,“你要知道,我從六歲起,就開始喜歡你了。我的愛已經攢了十幾年,所以言言,你一定要像我愛你一樣愛我。”

周言把頭靠進和衷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那為什麽要騙我?”

“我從來沒騙你。”

周言細想,啞然失笑,“是啊,都是我自作多情,誤會你了,你的确沒騙我。”只是和衷總那般的沒正經,誤導着周言,“你只是适當地誤導了我。”

“我錯了。”和衷立馬認錯,“要不,你揍我兩拳出氣吧!”

周言搖頭。

“……那麽我是該相信你了?”

“是啊,我從來沒想過騙你,只要你問,我一定說。”

“但是我不問的,不知道的,你一定也不會說。”

“那得分事情,我認為重要的需要你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的。”和衷親周言的耳朵,“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我會一直站在你的前面,不讓你受任何的苦。街頭練攤那種日子,一輩子過一次就夠了。”

“所以,如果你恨一個人,想害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也一定不會告訴我,對不對?”

和衷的嘴停在周言耳邊,他似乎很吃驚,但很快放松,他笑着說:“怎麽會,我這麽善良可愛,怎麽會害人呢!”

周言推開他,盯着他的眼睛冷着臉,和衷不笑了,下床,“別胡思亂想,我去洗個澡,一會兒送你回家。”

“不要逃避。”周言追下床,拉着他的胳膊,“我又沒說什麽,你躲什麽?”

和衷皺眉,“想吵架?我可不想奉陪。你最近是怎麽了,總神神叨叨的,弄的別人也不高興。以前不一直快快樂樂的嗎?”

“快樂,我現在還能快樂的起來嗎?爸爸進了監獄,媽媽進了醫院,自己也亂七八糟的。”

“說到底還為了你爸爸。”和衷語氣也不好起來,“周言,我是不喜歡你爸爸,你都知道了我的事情,平心而論,就算我再愛你,難道因為他是你父親,就對他喜歡起來嗎?我讓着他,不搭理他,已經是極限了。周言,做人要适可而止。我知道你最近為了他撞死人的事奔波,可我也實話告訴你,這件事你怎麽做我不管,但是我絕不會管的。從他綁架你那天起,我就已經不當他是你爸爸了。”

“你還是說了實話。”周言松開和衷的胳膊,穿衣服,“你不當他是我爸爸,所以找人陷害他?”

“周言。”和衷皺眉,“你聽誰亂說什麽了?周大富說的,那樣的人的話你也相信?”

“是的,我就相信他,即使他壞事做盡也沒騙過我。”周言有點火起,本來是占理的事,怎麽成了她胡鬧了?這就是他的态度嗎,剛才床上下來,翻臉就不認人,周言的眼圈發紅。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是虛的。

“他沒騙你,怎麽騙你喝醉,把你鎖進賓館差點被人侮辱了?”和衷也真不高興了,“難道你寧願相信那個人渣都不相信我?”

“誰是人渣了?”周言聲音高起來,“那是我爸爸,別人都可以說,你不可以這樣說。”

和衷冷淡地看着他,那眼神讓周言羞慚,她差點忘記了,眼前這個人曾經被她爸爸綁架過,鎖在黑暗的小屋子裏快一個星期,留下一生不可磨滅的陰影。但是,她不願意退縮,他一開始就存了欺騙的心,即使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可是為什麽不告訴她實情?讓她一個人像傻瓜似的過了這麽久?難道這就是不欺騙,這就是愛?即使柳青說的那個人真的不是他,可是他就不能好好說話嗎?要這樣尖酸,把最□□的真相非要拆穿,讓她無地自容?

她倔強地找言語反擊,“他沒有騙我,就是沒有。即使他騙我,不也是你用錢引誘的嗎?醫院裏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不要再撒謊了,從一開始,你就存了欺騙我的心。”

“醫院?”和衷誇張地笑了一聲,“我還真把你看低了呢!我不騙你,難道告訴你被人侵犯了,所以要低頭過一輩子?”

“你果然是在意的。”周言的嗓子尖銳起來,“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沒被人侵犯,自己都說這是騙局,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熱戀的愛人,誰經得起這樣的猜忌?周言覺得心很痛很痛,就在猜測到和衷對周大富做了什麽的時候都沒這般難過,他原來一直都認定自己被侵犯了嗎?那他還裝作一副什麽都不在乎、關心自己的樣子?

周言穿好衣服,開了門就跑,和衷追出屋子,周言喊:“我不想看見你。你這個騙子。”和衷還是跟着周言,看着她回了家,才默默回去。

周大富被判了十年,臨送監獄前,王麗珠堅持帶着周言和周波去看他。

王麗珠支開了周言,不知跟周大富說了什麽。周大富跟周波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周波眼睛都不看他一眼。

周大富留下周言說:“言言,爸爸最後的忠告,你不聽就算了。你跟和衷是好不長久的,不管我怎樣,都是你爸爸,即使他能忍下這個關系,将來他家裏呢?再說,他還那麽年輕,到底懂什麽叫愛嗎?能長久嗎?他就是一個被慣壞的富家子弟,從小衣食無憂,要什麽都能得到。小時候他喜歡你,就當你是個新鮮的玩具一般,想得到你,但是過程卻很凄慘,被我打亂了他所有的生活。以後的多年,因為這個意外,他的心裏一直有這個遺憾,他會對那個曾經垂涎的玩具一直想念下去。直到他長大了忍不住回來尋找他的玩具。”

“言言,你真的了解和衷是什麽樣的人嗎?你知道他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嗎?知道他在想什麽,他要做什麽嗎?你什麽都不知道。一個從未受過苦的富家孩子,能忍下街頭練攤的苦日子,能低聲下氣到那地步,這樣的人能簡單嗎?”

那天,他們回去很晚。武平說:“和衷等了你很久,讓我給你傳句話。”

周言說:“別說我聽,我不聽。”

王麗珠深深看了她一眼,周波說:“吵架了?還是聽聽吧!”周言甩手就進了屋。

一會兒周波跑進來說:“和衷說他有很急很重要的事要出國一段時間,讓你不要生氣,并且要等他。他回來跟你解釋。”

周言捂着耳朵,但周波的話卻一個字都沒漏聽見了。

走了?

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分兩卷吧,舊時愛戀就這樣結束了。

☆、北漂

周言用紗巾捂住嘴臉,望着眼前霧蒙蒙的天,嘆了口氣,來到北市到底是不是個錯誤,霧都之名,名不虛傳。最終還是選擇做了北漂。

她掏出名片,仔細看了一遍,又掏出手機看了看地址,沒錯,就是這個甜品店。應該是個小資女子,有着優渥的生活,金領的職業,從容的心态。閑暇時間,喝杯咖啡,吃點甜品,周末開車自駕游一番,照幾張□□的自拍照片。這種生活啊!

周言要了一例甜品,慢慢吃着,時間還早,她現在算是個閑人。

“你就是周言?”有年輕女子坐到周言對面,聲音很慢很輕柔,有種優雅的質感,個子很高,很瘦,但身材勻稱,一頭烏黑的發,修到肩膀,微微往裏彎着,她坐下來,腰直身正,摘下大大的墨鏡,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皮膚很白,只鼻尖上微微有幾點麻點。

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女子,優雅、從容,跟想象中一樣。

等到了該等的人,她叫嚴婷婷。

“你學過舞蹈嗎?”

嚴婷婷笑了,“是啊,怎麽,柳青把這點事都跟你說了?”

周言搖頭,“你的氣質真好,讓我有些自慚形穢,所以随口問問。”

嚴婷婷笑起來,眼睛變得小了,卻也讓人更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的笑容沒讓人覺得親近,反而有種距離感,“我對你也是一見如故,都來這裏了,我們去逛逛吧!”

周言從善如流。

嚴婷婷有着小資女慣有的品格,喜歡高格調的東西,眼光很高,用的東西也追求高大上,起碼在周言看來那些燈光明亮、裝修豪華的店面都是浮雲,但嚴婷婷卻連價錢都不看一眼,就選了一堆,釋然地走進了試衣間。

周言趁機給柳青打了個電話,柳青說讓她給嚴婷婷刷卡買單,最後特意加了句也刷卡給自己買點漂亮衣服。那卡是來北京前柳青特意給她的。

漂亮衣服?周言自嘲地笑了笑,望着試衣鏡中的女子,一頭枯黃開叉的頭發,幾乎及腰,太久沒去理發店了,頭發因脫落嚴重,長出許多的絨毛,總顯得亂蓬蓬的,皮膚還算緊致,微黑,沒有城市女子那般精致、白皙,眼睛大但無精神,嘴角的笑容似帶着拘謹和卑微。穿着一身有些寬大的工服,褲腿空蕩蕩的還有些短,廉價的三十五塊錢一件的白襯衫白色領子上沾了一些黑灰,拍都拍不幹淨。漂亮衣服,算了吧!

就這樣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居然還會遭到萬美佳的嫉妒,最後被排擠到北京來開拓新職場。萬美佳替柳青剛生了個兒子,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紀,也不知哪裏聽了幾句閑話,便時不時的找她晦氣,何苦呢?難道以她周言這般年紀,還跟他争着當柳青的小三或小四?

柳青。周言念着這個名字,一年多前她回到南市,四處奔波找工作,但一個大學都沒畢業,也沒任何證書,只做過多年鄉村小學代課老師的資歷,怎麽能夠在城市立足?除了賣苦力,她再別無選擇。這時候柳青的邀請便沒那麽矯情了,于是她便到了柳青的貸款代理公司,幫他管理資金。從此進入類金融業這個圈子,開始了從未經歷過的白領職業生涯。

柳青的貸款事業漸漸做大,單純的粗暴的貸款業務,已經不太适合市場,公司在南市的發展已經到了盡頭,原始資本積累後應該開始做企業管理,但是柳青自己的水平、整個南市的水平、眼光都是有限的,好的資源、快的市場動向、職業的經理人,都是公司缺失的。市場逐漸白熱化競争,柳青決定向中心城市進發,把他的公司,他的業務做成規模,做成合規的、合法的産業,所以他把眼光投向了霧都。

嚴婷婷是北京最大的類企業高管,管理着數萬人團隊的營銷CEO助理,南市人,與柳青是小學同學。柳青在小學聚會上碰見嚴婷婷,兩人在同行,自然是一拍即合。柳青當即答應給嚴婷婷投資五千萬在北京成立團隊,把整個業務中心挪進霧都。

而組建新公司,并不是一個人能搞定的,柳青也需派一個人去幫嚴婷婷,這個人選要可靠、忠心,不會為物質而誘惑,還不能能力太高。正巧柳青的小情人萬美佳剛生産完回公司,總因為各種莫名的事與周言置氣,柳青便想到了周言。

柳青跟周言談了北行之事,周言立馬答應,柳青問:“不問為什麽?”

周言淡淡地說:“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還需要問嗎?”

柳青嘆了口氣,看周言的眼神帶了無奈,“周言,你不用這樣。”柳青伸出手。

周言站起來,“我很好啊!有哪裏不對嗎?”

柳青放下手,将情緒深深藏好,沒再說什麽,揮手讓周言走了。周言出了董事長辦公室,細心地替他關上門。柳青望着房門,自語說:“哪裏都不對,渾身都不對。歲月是把殺豬刀啊,那樣一個漂亮、開朗的女子變成如今模樣。到底是不是錯了呢?”柳青再嘆口氣,扶着額頭,“怎麽就這麽倔強呢?”

沒有對錯。只有流逝的歲月。帶走的,帶來的,想要的,失去的。

嚴婷婷已經挑選好了衣服,周言提着去付賬,嚴婷婷笑笑,默許了周言的行為。她說:“你也挑兩件吧,這件就很好看。”她挑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兩袖和胸以上都是透明的黑紗,還有一條藍色的圍巾。

周言換上,走出試衣間,嚴婷婷滿意地點頭,“挺好看,看着你挺瘦,也有點小肚子。”

周言摸着微微有點凸起的小肚子,“都三十了,哪裏能沒肚子呢!”她将衣服往上扯,胸那塊兒紗太透了,有點露出微微的乳、溝,“有點太透了。”

嚴婷婷按住她,“別扯,這樣正好。”

到底是買了那條裙子。

逛了一下午,晚上一起吃了飯,嚴婷婷選的飯店,點的菜,上的都是養生食譜,她說:“女人要愛惜自己,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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