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師傅……”穆桓止見拂諾擰眉,心裏更加緊張,一句話講得也磕磕絆絆,“我,是我自作主張,是我自作主張答應了顧念景哥哥。”
拂諾聽到穆桓止口中那句“顧念景哥哥”後眉毛擰的越發糾結,哥哥?這顧念景看着比你大了一輪,你好意思叫他哥哥,顧念景也好意思答應?這人臉皮到底是有多厚?!
“沒事,”拂諾見穆桓止緊張到說話都結巴,只得先穩住他,“師傅不怪你。”
穆桓止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得顧念景問,“所以二狗他師傅你是答應了?”
拂諾聽到顧念景以“二狗他師傅”來稱呼他,眉頭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知怎的,他就感覺這種叫法和“孩子他娘”無異。等這股奇怪的感覺淡了些,拂諾才說,“我尊重桓兒的選擇。”拂諾現在完全是端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他不知道顧念景到底使了什麽法子讓穆桓止答應了讓他一同上山的要求,但顧念景既然有本事讓穆桓止答應,他就能想出讓顧念景在山上待不下去的法子。只是現在這法子還沒想出來,他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待想個萬全之策後再做打算。
未然沒主意,穆桓止答應了顧念景,拂諾又說尊重他的選擇,他身份尴尬,容不得他去左右別人怎麽選。至于顧念景對他輕佻的言行,他想,忍忍也就過去了吧。
軒墨沒說話,只端着一張冷臉在那兒當背景。
如此,顧念景要随他們一同回去的事就算鐵板釘釘了。
拂諾沒見到湯圓心裏總是沒着沒落的,如今答應了顧念景這狐貍的條件,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至今仍下落不明的湯圓。他拉過穆桓止,低聲詢問他是否見到了湯圓。
穆桓止臉色倏地一變。拂諾一直盯着他,見他臉色驟變,也免不了的胡思亂想:湯圓是不是出事了?!
湯圓這熊孩子雖說一直氣他吧,但好歹是跟了他這麽長時間,就算老是氣他,這也氣出感情來了。如果湯圓真的出了事,他該如何?是自責不該讓他一人孤身犯險?還是後悔讓他一人去探知情況?
拂諾不知道。正胡思亂想間,他聽到穆桓止說話了,“也許還在屋裏,”穆桓止回頭指了指那間大敞着門的房間,“湯圓找到我不久,哥哥就帶着旺財來了。旺財在我身上聞到了湯圓的味道,當時湯圓躲在屏風後,旺財正準備撲過去,被哥哥攔下了。哥哥好像什麽都知道。他攔下旺財後跟我說,只要我答應他三個要求,他就帶着旺財走。我當時吓壞了,就答應了他。”
拂諾聽着穆桓止一口一個“哥哥”的叫顧念景,心裏挺不是滋味兒。但再不是滋味兒也得受着,湯圓還沒見着呢。
軒墨隔着六步開外的距離涼涼地看着師徒二人那股劫後重生一樣的親昵勁兒,看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才別過頭去攏着衣袖給凍透的手指回暖。淺褐色的眼睛半眯着,這個動作讓軒墨少了些平日的清冷,倒添了些慵懶。
顧念景搖着折扇暗搓搓地踱到軒墨身邊,又暗搓搓地瞄了軒墨好幾眼,正預備着來個自我介紹時,軒墨半眯着的眼突然睜開了。顧念景頓時有些緊張,緊張之下張口就來了句縱貫至今老少通用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顧念景。”說完後顧念景就忍不住暗啐了那句最是得霧宿山土匪們寵幸的罵娘髒話:媽的!他絕對是被霧宿山的山風給灌傻了才做出這麽老掉牙的自我介紹!
軒墨“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顧念景。顧念景見軒墨回應他,雖說只一個“嗯”字,但他心裏頭還有挺高興,覺着還可以進行下一步交流。他一邊暗搓搓的在腦子裏編排着要說的話,一邊正大光明地盯着軒墨看。軒墨感受到他的視線,覺得熟悉的很,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于是只好微微側過臉,瞥了顧念景一眼,還是沒想起來。倒是顧念景那灼熱的視線仿佛要把他燒着,讓他頗感不适,只好把臉又側回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顧念景扭過脖子,把臉沖着軒墨,“我都告訴你我叫什麽了。”顧念景這話說得飽含禮尚往來的意思,軒墨聽出來了。
“軒墨。”
“軒墨?”顧念景沒琢磨出是哪個軒哪個墨,于是晃着折扇問他,“哪兩個字?”
“車幹軒,黑土墨。”軒墨這名字是穆氏先祖所取,沒什麽特別的寓意。但他那位最是德高望重的師傅說過他這名字應拆開兩字取器宇軒昂,騷人墨士之意。軒墨不大講究名字的含義,別人問他名字的含義時他往往取最簡單的意思說與他們聽。說多了別人聽不懂又得繼續問,煩。
“啊,”顧念景迂回婉轉地啊了一聲後又問,“你是二狗的師叔?”
……二狗。“嗯。”軒墨也能猜到穆桓止不告訴顧念景真名的原因,所以也就順着他的意思意思的“嗯”了一聲。想到穆桓止……軒墨朝着師徒二人剛站的地方看了眼,沒瞧見人,那扇之前還大敞着的門也被關上了。
“軒墨,”顧念景叫他,“你多大了啊?”
“……”盤問的這麽詳細,這是在查戶籍?軒墨不太想搭理他。
顧念景臉皮一貫厚的很,軒墨不理他,他也不覺得尴尬,又自顧自問他,“我猜你肯定比我小,”顧念景嘿嘿笑了兩聲,還挺得意,“我二十了。”
“……”哦。
“二狗你們也找到了,拂諾也同意我和你們一同回去了,那我們什麽時候啓程?”
“……”問拂諾。
“軒墨,”顧念景收了折扇拿到他眼前晃了一晃,“你在發呆嗎?”
“……”
“軒墨軒墨,欸?你看見……”
“閉嘴。”軒墨凝眉打斷他。他看見拂諾他們從緊閉的那間房裏出來了。穆桓止神色還帶着點緊張,拂諾神色泰然,倒是懷中隆起一塊,像是裝着什麽東西。軒墨看着拂諾那自若的神色,又瞥了眼還露緊張神色的穆桓止,不禁想:拂諾這家夥不會是在顧念景房裏拿了什麽東西吧?
拂諾确實在顧念景房裏拿了東西,不過那東西的所有權屬于拂諾—— —正是化了貓身的湯圓。前因穆桓止已經告訴了他,至于後果,拂諾用他那不算靈光的腦子稍稍想想也能明白—— —肯定是被顧念景身邊那頭狼吓得化了原形。不過湯圓能化了原形待那兒不動,沒讓他們一通好找,也算留了點腦子。這點拂諾還是很欣慰的。
湯圓找到了,拂諾一行人就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回去吧。”拂諾說。
顧念景可算等到拂諾這句話,興沖沖地沖到他房裏拿出包袱就背上。拂諾盯着他背上那個圓鼓鼓的包袱直瞪眼,這是準備長住了?
拂諾還沒開口問,顧念景就給他解惑了,“我弟弟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言外之意就是準備長住了。
你弟弟可是要在霧宿山待到成年的!拂諾聽出顧念景那言外之意給氣的不行,牙磨的霍霍響,眼睛瞪的溜圓。顧念景心比海寬,眼比天高,壓根瞧不見拂諾一副要将他生吃了的表情,一雙眼直追随着軒墨去了。
穆桓止看着顧念景湊着熱臉往軒墨跟前兒湊的癡樣若有所思。
出了黑風寨,顧念景對着還留在寨子裏的一衆土匪交待了些話,交待完後給他們拜了個早年,年拜完後又特大方地發了一回紅包,發時還特意交待一定要等他走後才能拆。衆土匪一聽,明白了,財不外露嘛!既然寨主都這麽暗示了,那估計給的還挺多,掂着這輕飄飄的重量,估計得是一張銀票。衆土匪樂的臉上開出了花,并且一致覺得此刻的寨主最是威武帥氣!簡直霧宿山山花!顧念景走了,旺財自然也跟着去了。
李虎熊他們盼着顧念景走的沒影兒後趕緊拆了紅包來看,紅包裏安靜躺着的一張紙仿佛在嘲笑他們臉上還沒來得及收走的得了臆想中顧鐵公雞給發的銀票後二傻子一樣的表情。李虎熊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撕碎了那張紙,餘下土匪一衆效仿,頓時,碎紙紛飛落地被雪浸濕,讓人依稀只能辨的恭喜發財,紅包拿來的字樣。
所以,鐵公雞永遠是鐵公雞,他在一方受了損,就勢必得從另一方給贏回來。顧念景向來不會折了自己鐵公雞的名號。
只是可憐了他手下一衆土匪,跟了這麽個死摳的寨主。簡直人間至慘。
回去的路上顧念景湊軒墨跟前在那兒說單口相聲,軒墨擺着張冷臉不大願搭理他。而旺財則毫不意外地纏着穆桓止扯他衣擺自個兒在那兒撒歡,穆桓止兇了它好幾回,旺財就嗷嗚一嗓子耷拉着眼看着他扮可憐,穆桓止心下一軟,就由它去了。拂諾望天長嘆,無力感倍生。主人和狼,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未然見顧念景一心纏着軒墨,心裏頓時松了口氣,但見穆桓止身邊那頭寸步不離他的狼,心裏發怵,沒敢上前同他搭話。于是一個人落在後頭踩着他們的步子往前踏。
“軒墨軒墨!我去那兒了你們有地方給我住嗎?”顧念景後知後覺,方覺自己在住宿方面還是個問題。
“有。”軒墨惜字如金回答他,顧念景聽了還挺高興,可算沒讓他一個人在那兒說單口相聲了。
“那和你住的屋挨得近嗎?”顧念景又問,這可是關系到要不要留旺財在他那屋睡的決定性因素。如果住得遠,他就把旺財留下,若是住得近了,那就得想個法子把旺財支到穆桓止那屋去,免得他每天早上叫喚擾了軒墨的清夢。
“……”軒墨後悔剛回他話了。他算是明白了,這顧念景不僅臉皮厚比拂諾,還是個得寸進尺的人。
“好吧,你不說我去問拂諾,拂諾總該知道。”顧念景說風就是雨,轉了個方向就往拂諾那邊去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