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念奴嬌
換了一身男裝,便到和徐庶約好的地方找他,我二人一起到隆中尋諸葛亮。
我第一次到諸葛亮的新居,只見這裏依山傍水,山下有良田幾畝,一片竹林掩映下,小徑通往一處茅屋。和徐庶還未走近,便在田埂上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來。
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諸葛均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徐庶,熱情的喚着徐庶元直哥哥。轉頭看見我似乎回憶了片刻,驚喜地笑道:“姐姐!”徐庶有些吃驚地看向我,我便不好意思地告訴了他我的女子身份,徐庶聽罷笑着搖頭:“我說上次看你就覺得這男孩子也過于精致了些,不過你雖是女子,風度見識倒比一般男子要強上太多。”我也笑了起來,諸葛亮循着笑聲,從田埂上走了過來。
雖說是叔父過世服喪三年已過,諸葛亮還是照舊一襲白衣。
他喚諸葛均到身邊,柔聲囑咐他回家溫書,我們三人便商量了到颍川的行程,約定各自回家準備行李。
次日,我三人便一起出發去了颍川。
路上,徐庶問起諸葛亮去年的冠禮。諸葛亮早孤,冠禮是由哥哥諸葛瑾代為主持,很多名士都曾教授過諸葛亮,也很喜歡他的聰慧,便都到了冠禮上給他送祝詞,父親也去了,我随着師父白楚到場,聽到父親提起曾經的婚約,諸葛亮當時并未答複,只是說了想要細細思量。徐庶問的,便是冠禮上的婚約一事。
“我也是剛從黃伯父處知道我曾與黃家姑娘訂過婚約的。”諸葛亮淡淡說道。
“黃家姑娘?”我裝作糊塗,問道:“她不是鄉裏說的醜女嗎?”
“亮倒是曾經見過黃家姑娘一次,觀其言談,不似鄉中傳言。”諸葛亮看着我道。
“哦?”徐庶問“倒未聽孔明提過。”
“那是在叔父的葬禮上,黃家姑娘随着黃伯父一起來吊唁,見均兒摔倒了,還幫着他處理傷口。”他回憶道,“聽阿姐說,那女子長得并不醜,倒很是清麗可愛。卻不知為何受鄉人的毀謗至此。”
徐庶調笑道:“那孔明便是要答應這婚約了?”
諸葛亮沒有回答,轉頭來看着我,我幾分赧意地低頭,聽見他輕聲說。
“亮,已有心悅之人。”
我愣了一瞬,又聽見他說道:“可黃家姑娘也不能因為鄉裏的傳言而誤了婚事罷?亮還在思量,如何婉拒婚約,同時也還黃家姑娘一個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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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說:“看來孔明兄還是憐香惜玉之人喽!”
他笑起來,唇角眉梢都泛上初春的暖意。
我們到達颍川郡中,在許都的鳳淩閣住下,等着孟建來。一日,徐庶出門打磨他的寶劍去了,我和諸葛亮在閣中閑着無事,便出門在街上閑逛。到了一處名叫繁華樓的地方,看見門口人山人海,士子紛紛進入,我便好奇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一位士人熱情地告訴我,這是許都最大的酒肆,今日酒肆之中會有一位名叫“念奴嬌”的歌舞伎來獻舞。
他壓低聲音道:“據說,會有當朝的權貴來看,若這女子能得到權貴的青睐,便會被獻給曹操。”諸葛亮聽罷搖搖頭,我二人便不去湊這個熱鬧,向後街走去。
人們大概都湊在樓中想要一睹女子芳容了,後街便沒有人。我和孔明正走在街上,卻聽見樓中傳來一陣争吵,接着一個女子從窗戶裏跳了出來,拿着簪子掐住了我的脖子,簪子刺破了我的皮膚,我想要脫身,可簪子上似乎有麻沸散一類的藥,我的四肢一下使不出力,只好任由她掐着脖子。
“你幹什麽!”諸葛亮強裝鎮定,出聲詢問。
這時,身後匆匆跑來一位年歲稍長的女子,她見到這樣的場面被吓到了,連連讓那姑娘放手。
“我要一匹快馬,如果想要這位公子活命的話!”那姑娘說道。
諸葛亮慌忙答應,便到附近尋了馬來,姑娘放開我,騎着馬離開了。
我無力地倒在諸葛亮的懷裏,諸葛亮拿出随身攜帶藥包,找到的麻沸散的解藥助我服下。這時那年歲稍長的女子滿臉絕望地開口道:“兩位可否救我?”
我們随着那女子到了樓中,問清事情始末,才知道這姑娘就是樓中的“念奴嬌”,她在一次獻舞時被一位權貴看中,想要獻給曹操,此番獻舞就是那個權貴的主意,想着借浩大的聲勢顯示自己的誠心,并威脅她若是見不到“念奴嬌”,便讓全樓的人陪葬。這“念奴嬌”本有傾心的公子,來繁華樓也是賣藝不賣身,但如果被獻給曹操,便再也無法出宮了,所以才會和她争吵,并做下劫持我這樣的事情。
我和諸葛亮十分為難,正想着婉拒時,我忽然看見了一輛熟悉的馬車,靈機一動。
“你把‘念奴嬌’的衣服和首飾、妝奁取來。”我吩咐那女子道。
接着我就着桌上的筆墨寫了一張字條,并将一個玉扳指取出來,一并放在了一個錦囊裏,讓諸葛亮幫我交給一位名叫郭嘉的男子。
“他常穿一身雲紋藍緞面的衣服,”我交代道,“或許在二樓嘉懿居。”
“你告訴他,月丫頭有難,他定會相幫。”我對諸葛亮說。
諸葛亮點點頭,欲言又止地出去了。
那女子拿來了衣服首飾,我一番裝扮,那女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你,你是女子?”
我囑咐她把舞步教給我,半個時辰後,我戴好面紗,出門獻舞一曲。一舞罷,坐在下首正中的一位男子正想出言将我帶走,一位侍從模樣的人卻自二樓下來,拿着一個書簡對那人說了些什麽,那男子臉色異常難看地往二樓看了一眼,帶着身後的仆役離開了,我松了口氣退回屋中,适才的侍衛已經在屋裏等候了。
“秦朗?”我訝異道,那侍衛竟是熟人。
秦朗說郭祭酒邀我樓上一敘,我便跟随他上了樓。樓中諸葛亮,郭嘉正相對而坐,諸葛亮看我并未受傷,這才斂了眼眸。我正要行禮,郭嘉卻說道:“月丫頭,過來!”我只好乖乖坐到郭嘉身邊,他把扳指還給我,板起臉問:“若是我不在呢?誰能救你?”
我撓撓頭,道:“若嘉哥哥不在,我也不會這樣冒險了,當時是看到了嘉哥哥的馬車才這樣做的。”
郭嘉無奈地搖搖頭:“你到底還是太放肆了!所幸這唐家在許都也沒有什麽實力,縱使他堂姑姑嫁給了文若,但畢竟隔了幾層,我郭嘉也還保得住你,若是換了他人,我便難做了。”
“你說這是唐衡他兄長的兒子做的?”我吃驚道。
郭嘉點點頭。
“可唐家的勢力向來單薄,當年唐氏許給傅公明的時候還被退了親,若不是荀先生接納,這唐家早就滅門了。如今這唐家後人還不安分做人?是依仗着什麽在這許都為非作歹?”我着實是有些好奇。郭嘉也搖搖頭。
“若不是你頂替這歌女‘念奴嬌’得到郭祭酒相助,恐怕一個歌女的生命,在唐家看來還是不足以驚動更高的權貴吧!”諸葛亮開口道。
我覺得也對,便不再想這事。剩下的我也插手不得,既然郭嘉從旁相助了,那由他處理是最好的法子。
接着我便和郭嘉閑聊起來。
說起來我和郭嘉相識,是在我十歲時和師兄來颍川找師父,誰知恰好遇見了匪徒,師兄為引開匪徒和我分道而走,我便獨自一人在颍川徘徊。當時身上的盤纏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幸而遇見了一位好心的老婆婆,說我可以跟着她賣花,于是我便在老婆婆的屋裏住下。老婆婆獨自一人,平日裏也沒什麽需要,我二人賣花的銀錢可以勉強維持生計。而我賣花時還可以順便打聽師父的消息,以便快點找到師父。
一次賣花時,我不慎沖撞了荀彧的車駕,受了傷,荀彧見我一個人,便将我帶到府中醫治。在荀府中恰好遇見了師父,這才知道原來師父借住在荀家。師父給了老婆婆一些銀錢,接着把我安頓在荀府中,便去找師兄了。
一日,我在荀府中修改自己的一只小弩,一個身穿雲紋藍緞面衣服的男子饒有興趣地看着我。我二人便讨論起來。他說他叫郭嘉,是個山水閑人,我便告訴他我的名字,我們一起将小弩改進到了□□。然後我二人一起在亭中坐下,他向我講他游山玩水的趣事,罷了嘆息一聲亂世難行。我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半晌說了一句:“亂世,也會有結束的時候。也許,你就是終結這亂世的人呢?”
他眉眼彎彎地笑起來,笑意懶散,帶着幾分不羁地回道:“也許吧!”
那個下午我二人說了許多話,後來他常常隔三差五地來荀府拜訪,與荀彧談過之後會來跟我聊聊,待到我和師父離開的時候,他便把一個玉扳指交給了我,囑咐我以後遇見了什麽困難便找他,卻沒想到,竟在今日起了作用。
和郭嘉聊完便告別離開了。
次日,孟建尋來,将一些琴譜、書籍交給了諸葛亮和徐庶。
停留三日,諸葛亮、徐庶和我三人想去張良故裏,高陽華裏拜谒留侯祠,于是我們便告別了孟建,離開了許都。
去高陽華裏的路上,諸葛亮忽然問我,“你是不是該同我解釋解釋?”
我不解看向他。
他輕輕吐出三個字:“月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