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在郡主十分糾結之際,馬車輕輕地動了動。
緊接着開始慢吞吞地向前行着,小郡主心中詫異,輕輕将車簾子挑開了一條縫兒,将眼睛探過去張望,卻瞧見,無人趕車,馬卻亦步亦趨的向前走着。
“這馬竟自己知曉路?”
她驚訝地問道,連頭也不回地,目不轉睛地瞧着這匹神奇的馬兒。
“坐回來,莫摔着。”世子沒回答她驚奇的疑問,轉而好心提醒道。
此馬靈性非凡,又經過特殊訓練,知曉路也不稀奇。
小郡主難得乖乖地将他的話聽進去了,将簾子放下,端正坐了回來。
“有什麽問題要請教我這個位卑權輕的先生?”
他冷不丁地開口問道,将小郡主問了個措手不及。
以前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她找借口賴上他,而他也很和善地不挑破她的謊,今日這是怎麽了?
怎麽突然不配合她了?
他又在別扭什麽?
她才剛剛勉為其難地跟他和好,答應她,別把他們的關系弄得更糟糕了好嗎?
“學生只是略略好奇,為何先生能乘馬車回去?”
而他們這些人,卻都要苦哈哈地為了個名頭上的風調雨順而騎馬回去。
實在是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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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的恩準。”他的答案簡潔而明了。
唐映搖一下子便明白了,顧昭對外還是病弱公子的形象,定是皇帝怕他身體不行,才特許他在皇家狩獵結束之後乘馬車回去。
可她瞧他倒是挺精神的嘛,尤其是同她鬥智鬥勇的時候。
他沒病,卻依舊能舒舒服服地坐馬車回去。
實在是不公。
“可還有什麽問題?”
他這是作甚,問題問完了,要趕她下馬車的意思嗎?
“有……”小郡主弱弱地開了口。
世子擡眼望她,靜靜地等着下文。
“我的腳方才扭傷了,是斷不能走路回去的。”
她堅定而飛快地杜絕了顧昭将她趕下馬車的可能。
她受傷了,可不能再魯莽地将她趕下車了。
顧昭瞟了一眼她的腳腕,神色不辯,不知是不是真的相信了。
因着無人趕車,馬走得也不快,就這麽晃晃悠悠的,在月牙兒挂上枝頭的時候,馬車才行至國公府的大門口。
在如此煎熬的歸途中,郡主顯然已經餓極,車剛一停住,她便一撩衣擺,迫不及待地要跳下去。
“咳咳……”世子別有用心的咳聲清晰地傳進了小郡主的耳朵裏。
現在無論顧昭做什麽,唐映搖都要在心中将他的行為過上三遍,以免在掉以輕心的時候被他坑到。
果然,事實證明郡主此番做法是十分英明神武的。
只因她忽然想起方才為了蹭顧昭馬車而找的一堆借口中,其中一個便是自己腳扭傷了。
真正扭傷什麽樣兒郡主不大裝得出來,可她知曉,現下定然是不能歡快地跳下車,回到府中舒舒服服泡個澡,然後十分惬意地上桌吃飯。
她現在什麽也做不了,哦不對,她現在還能幹坐着。
小郡主眨巴着狡黠的雙眼直往世子身上瞟,試探地問道,“學生腳扭傷了,先生沒忘吧?”
世子眼角狠狠一抽,都重提一遍了,他還能忘嗎?
“然後?”
哎,他簡直惜字如金,都不知道關心關心她。
“便勞煩先生下車,去府中将我的侍女喚來,扶我進去……”
她面色如常,絲毫沒有麻煩別人時候該有的覺悟。
世子對她的神色熟視無睹,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确實有些勞煩。”
小郡主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身子便一輕,轉而被他抱下了車。
映着如水的月色,郡主瞧見他垂下眼睫望她,低聲開口,“如此便沒那麽勞煩了。”
她被他有力地抱在懷中,能清晰卻又朦胧地感受到他說話時候胸膛的輕微震顫。
一定是這月色太狡猾了,不然她的心怎麽跳得這麽厲害呢?
顧昭抱着她朝國公府內走去,守門的小厮正要攔下,卻在瞧清他懷中人之後呆住。
顧昭便這麽抱着小郡主順暢無阻地進了國公府的大門。
一路上,凡是瞧見他們倆是以這樣一種姿态進來的,皆露出一副撞了鬼的神色。
小郡主本還能梗直了脖子一臉和顧昭劃清界限的神情,可她很快發現這沒有用。
她再也扛不住這樣的視線,悄悄地将腦袋縮到了顧昭懷裏。
世子瞧見她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你住何處?”
他開口問道,唐映搖窩在他懷中不願擡頭,只略略松了攥着他袖子的手,指了個方向。
顧昭擡眼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并未挪動步子,忽然道,“我竟不知你何時有了這樣的本事,日日宿在樹上?”
不應該啊,國公府她這般熟悉,怎會指錯路?
郡主沒覺不對,擡眼望去。
她沒指錯啊,那不是路嗎?
小郡主疑惑地回望,卻瞧見了他眼底侵染着的笑意。
好個顧昭,竟敢戲弄她。
小郡主似乎被他眼底的笑意給刺激到了,掙紮了兩下,咬牙切齒道,“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腳不疼了?”他明知故問。
“簡直不能再爽利了。”她痛快答道。
她的眉眼在月色下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嗔怒起來的神色更是動人。
世子抱着竟有些舍不得撒手。
“你須得想明白,現下我抱着你,是因着你腳腕扭傷的緣故,若你現在自己走回去,該與府中衆人如何作解?”
他不輕不重地點中了郡主的要害,也未繼續奉勸,言罷便要撒手。
郡主自認為是普天之下最識時務的郡主,忙攥住了他的袖子,豐潤的唇微微揚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地神色來,“還是勞煩先生了。”
她聲音低柔而魅惑,如夜色山間靜靜流淌的泉水。
“确實有些勞煩。”他順着她道。
她怔住,這是向她讨要報酬的意思?
“既然如此勞煩先生,便等先生生辰時候,學生定送一份盡心的生辰禮。”
她的空話随口便能拈來,等他那遙遙無期不知何時的生辰到了,誰又還能記得這輕而薄的口頭承諾呢?
她實在是英明神武。
她洋洋得意的小模樣再一次取悅了他,“也好。”
他終于敗下陣來,抱着她繼續向前走。
他的步伐,實在沒能比他家慢吞吞的馬快上多少,就在這麽煎熬卻又詭異的愉悅之中,他終于抱着她走到了她的院子門口。
拂冬迎了上來,瞧見郡主是被昭世子抱着回來的,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郡主這是怎麽了,可是傷着哪裏了?”
“嗯,傷着腳了。”她漫不經心道。
拂冬顯然上了心,一聽郡主傷着腳了,也不敢叫她下地,忙道,“還是勞煩世子進來……”
不必,何必請他進來呢?她自己還是能走過去的。
還未等她開口阻止,顧昭便抱着她跨進了院門。
院中海棠樹随風微微晃動着,世子抱着郡主走了過去,将她輕輕地放到了她常卧着的美人榻上。
正欲直起身子,卻眼見地瞧見榻子上扔着的一本書。
不曾想她竟有這般的閑情雅致,待看清書封之上的名字之時,世子便不這麽認為了。
《公子戀上俏小姐》幾個無比清晰的字眼,坦蕩蕩地像世子彰顯着郡主的“閑情雅致”。
他輕咳一聲,直起了身子,郡主乖乖坐在美人榻上,垂着眼,神色不辯。
只有拂冬有些焦急,“郡主傷得可是嚴重?”
“不重,拂冬姐姐不必擔心。”郡主軟軟糯糯道。
他怎麽還不走,他走了她才好跟拂冬解釋解釋,好讓她別再為自己擔憂了。
世子再一次落了嫌,他搖搖頭欲轉身離去,卻突然頓住。
他似乎想起了未了的話。
郡主下意識朝他背影望去,只見他微微側首,一字一句映着微涼的月色,十分清晰——
“後日便是我的生辰,期待郡主的生辰大禮。”
言畢,世子心情大好的走了,留下坐在美人榻上目瞪口呆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