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良久之後,郡主嗫嚅着開了口,“他方才說什麽?”

郡主這是怎麽了,可是腳傷疼得神志不清了?

“世子說,後日便是他的生辰,等着郡主的大禮。”

他這樣可不妥,哪有這麽剛好,可不能為了坑她一份生辰禮,便胡編亂造自己的生辰。

事實證明,還真就這麽剛好。

仿佛是要跟她作對似的,翌日一大早,郡主便收到了來自顧王府的生辰拜帖。

“擾人清夢。”郡主氣惱地将那份十分精美的拜帖重重地扔到一旁,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該送他什麽生辰禮好呢?

郡主在心中仔細琢磨,卻依舊沒想出個什麽名堂來。

躺在床上悶想自然是什麽也想不出來,郡主決定起床出府,去長街上轉悠轉悠。

她可是最不愛逛街的郡主了,此番為了他竟然大費周章地出了府邸,還來了這不能再吵嚷的集市,簡直是他的榮幸。

哎,可惜顧昭不能知曉她的苦心,真叫人遺憾。

就這麽晃悠了一上午,翠珠實在有些站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家素來嬌貴的郡主,怎能有如此的耐力,能走這麽多的路。

“郡主,已經到晌午了,不妨找個酒樓用膳吧,下午再逛。”

經翠珠這麽一提,唐映搖才發覺已經晌午時分了,繼而又後知後覺——

唔,她的腳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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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逛了,回府用膳吧。”

挑了這麽久,也沒挑中一樣合意的東西,倒也不必再搭上一下午的時間。

中午回了府,用罷午膳,小郡主短暫地休憩過後,又十分兢兢業業地去開了國公府的庫房。

小郡主差點把庫房翻了個底朝天,終于在瀕臨黃昏的時刻,指揮着侍從翻到了角落。

只剩下最後一件了,要是再不行,她就得從前面不甚滿意的東西中勉為其難地挑一件送過去了。

她這樣想着,不抱希望地伸手掀起了上面蒙着的罩布。

東西顯現出來的那一刻,郡主眼前一亮,那是一株顏色極為漂亮的紅珊瑚,即便是在光線不好的庫房之中,也依舊散發着惑人的光澤。

“将它包得好看些,明日随我一同去顧王府。”

“是,郡主。”

珊瑚素來被視為祥瑞之物,是幸福和永恒的象征,且十分難得和少見。

故而不止它所代表的含義,還因着它的稀有,而備受喜愛。

送這個,簡直再合适不過了,不僅寓意好,也十分符合她的身份。郡主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勞累了一天沒有白費。

夜裏,郡主因着找到了稱心如意的生辰禮而心情大好,甚是去琢磨起了自己明日要穿什麽衣裳,戴什麽頭飾。

魏嬷嬷瞧見了她這樣的勁頭有些意外,郡主何時如此積極過,平時出府去諸如宴會之類的場合,雖也會打扮。

但無論是多麽隆重的宴會,也斷沒有如今天這般,這般的興致沖沖。

小郡主絲毫沒覺察到魏嬷嬷的情緒變化,她突然有些感嘆,後來什麽樣兒的發飾,都不如曾經那根金蝴蝶能入她的眼。

說起來,那只金蝴蝶發簪,據嬷嬷說,還是她從娘親那兒讨過來的呢。

當時年幼的她瞧見娘親頭上的這只金蝴蝶發簪,鬧着要。

但那時她年齡尚小,頭發也不夠長,簪不來這樣的發飾,娘親最後雖将這發簪給了她,可直到娘親去世,她也沒能簪上過。

後來她最愛這只發簪,日日都簪它,可惜,可惜……

郡主在首飾盒子裏亂翻着,突然瞧見了一抹淺綠……

終于到了拜帖上的這日,郡主起了個大早,绾發的時候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真的要變成最勤勉的郡主了。

草草用了早膳之後,郡主便乘馬車到了顧王府。

王府門前門可羅雀,唐映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顧昭的人緣竟如此不好?

來這生辰宴的人不會只有她一個吧?

小郡主心中騰起一陣詭異的愉悅,仿佛無人來顧昭的生辰宴是一件多麽值得她開心的事情。

見到顧昭之後,郡主忍着心中的愉悅勉強安慰了他兩句。

她今日身着一襲留仙裙,整個人便如同月宮的嫦娥一般賞心悅目。

她素來愛濃墨重彩,穿這般素雅的顏色,不同于往日的嬌媚動人,而越發溫柔娴靜了起來。

顧昭飛快瞧了她一眼,心中了然,“送過去的拜帖是不是沒仔細看?”

“自然是看了。”郡主淺笑道。

怎麽會仔細看呢,哪有那麽早送拜帖的,誰能有那樣的好脾氣,一大早被吵醒還能冷靜地打開拜帖去細讀。

顧昭無奈地搖頭,深知這小郡主的話素來只能聽進去三分,她說看了,多半只是勉為其難地瞟了一眼。

“生辰宴是夜裏才開的。”顧昭嘆了口氣,無奈解釋道。

郡主指揮侍從搬生辰禮的手生生一頓,怎麽是夜裏才開?

所以,她現在要再舟車勞頓地回國公府嗎?一想到有這種可能,郡主的面色頓時變得痛苦又憂傷。

顧昭好笑地瞧着她,這一貫愛犯迷糊的小郡主。

“不必回去了。”他輕聲道。

小郡主等的便是他這句話,她斷不想再奔波勞頓地趕回顧王府了。

“便勉為其難地聽了先生吧。”她十分乖巧道。

顧昭搖搖頭,沒跟這郡主再計較那口舌之快。

他今日還要忙着安排生辰宴的事情,便叫這郡主自己随便在府中逛逛。

小郡主自然不會悶着自己,忙叫他放心去張羅,末了,獻寶似的将生辰禮送到了他面前。

“祝先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生辰快樂。”

瞧見她這般誠心誠意地祝福,顧昭難得沒糾正她,這生辰壽詞,他這個年紀是當不起的。

郡主在王府百無聊賴地逛游了大半天,窺見池塘邊的景致甚好,毫不客氣地命人在旁邊支起了榻子。

她就這麽懶洋洋地坐在池塘邊曬着太陽,時不時地逗逗塘中的魚兒,好不惬意。

池塘中的魚不知養了多久,一條賽一條的肥美,郡主瞧着驚訝不已,不知煮起來的味道,是否也如瞧着的這般鮮美。

唐映搖就這麽悠哉悠哉地在池塘邊兒上坐了一下午,終于鄰着開宴,侍從過來請,才戀戀不舍地起了身。

宴會已開,顧王府的菜色素來是不錯,這她之前早已經領略過了,但因着今年是世子開府之後經歷的第一個生辰,自然辦得甚是隆重了起來。

不僅菜色上下了苦功夫,甚至開了珍藏數年的玉露酒,此酒難得,更是令過往來賓驚喜不已。

這十分難得的酒卻在郡主那裏讨了嫌,她一聞見這酒的味道,便忍不住直打噴嚏。

她打了幾個噴嚏,甚至不能開口喚人。

終于,在一片喧鬧中,門外路過的侍從聽見了她的聲響,忙走了進來。

郡主掏出帕子掩住口鼻,伸手指着桌子上的玉露酒,“把它給本郡主拿開。”

侍從忙小心地将玉露酒撤下,換成了容易接受的果酒。

果酒味道清甜,飲起來也極為爽口,可後勁卻大。

很顯然,小郡主不知道這一點,果酒十分合她的胃口,郡主十分貪杯地将一壺的果酒喝了個幹淨。

因着知曉她喜好清淨,不喜繁鬧,故而顧昭十分貼心地為她單獨在內間備了一席,甚至還用屏風擋了起來。

所以當顧昭終于趁着空閑來瞧這郡主的時候,才發覺她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顧昭瞧見桌子上空着的酒壺,心中暗道不好,忙差了随侍去四處尋她。

過了約莫有一刻,侍從才回來禀告,言那小郡主在他的書房中。

她喝醉了跑到那裏去作甚?

顧昭心中疑惑,忙移步去了書房。

書房之中,燭火搖曳,郡主的影子投射在牆上,晦澀不明。

瞧見她好好的,顧昭心下松了口氣。

不知醉到何種程度的郡主,此刻正無比規矩地端坐在他的案幾前。

醉了還能坐得這般端正,實在太不像這小郡主的行事風格了。

顧昭心中啧啧稱奇,走過去要瞧她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郡主正握着毛筆,十分認真地在宣紙上習字。

她瞧見顧昭走了過來,獻寶似的将那張字拿了起來,伸到了他面前,“我寫的如何?”

誇獎我吧,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這樣說道。

顧昭将視線從她的眉眼間移開,垂眼去瞧她習的字。

唔……

良久,世子在郡主期許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他艱難地開口,“甚妙。”

郡主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誇獎,将宣紙朝他懷中一拍,大方道,“送給你了。”

她的笑容還未挂上嘴角,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顧昭眼疾手快地忙一把将她攬住,小郡主乖巧地伏在他懷中,呵氣如蘭。

“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她忽然神神秘秘道。

顧昭只以為她是醉了,在說胡話,本不在意,卻瞧見她兀自在袖中亂掏一通,終于摸出了一個物什遞了過來。

“給你。”她又如同獻寶似的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

顧昭定睛一瞧,心下有些啞然。

他自然記得這枚玉佩,曾經也是素來不離身的,只是當初和她一同流落在外之時,為了換只雞給她補身子,便給了當時借宿的戶主人。

現如今,怎在她手中,她又是拿什麽換回來的。

從一個醉鬼的口中,自然是問不出什麽的,故而世子并未開這個口。

可這醉鬼雖醉,口舌功夫依舊厲害得緊,“我送先生的這個,名曰失而複得。”

失而複得,失而複得,倒也真是貼切。

她送的東西,寓意倒真是好。

紅珊瑚不僅僅有祥瑞之意,若作生辰禮送出,還有望其身體康健之意。

他被病痛折磨了這麽些年,在年歲十九的生辰宴上,收到了寓意身體康健的生辰禮。

現下,她又送他失而複得,他原以為,她是個冷情的人,可現下,卻又如此耐心而細致。

腰上突如其來地一股力道,叫顧昭從思緒中抽離。

瞧清了狀況,世子咬着牙,一把扣住郡主拉扯他腰間佩帶的手,“作甚?”

醉了便扯男子的佩帶,她這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怪毛病。

“我幫你将它戴上啊。”

“不必,明日再戴。”

“好吧。”郡主乖乖地放開了手,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你明日記得戴啊。”

“嗯。”世子認真點頭。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

郡主不明所以地望他。

他長臂一伸,從書架格間上拿出一個墨色盒子,輕輕打開之後,裏面赫然躺着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發簪。

若是郡主清醒着,定會歡喜,這正是她遺落之前的那只,她原會以為他将它扔到了那個密室之中,可誰知他将其悄悄留下,耐心修複好了。

顧昭将發簪自盒中取出,輕輕地簪到了郡主的烏發間,似乎是怕力氣大了弄疼了她,簪了許久才終于簪正。

“好了,這下你也失而複得了。”他望着蝴蝶跳躍在她的發間,倏爾笑了。

後來,他才幡然醒悟。

原來,單方面給的,叫失而複得,雙方一同歸還,自此之後,便是分道揚镳。

郡主瞧着他眉梢眼角的笑意,漸漸有些入神,顧昭皮相生得好,此刻笑起來,更添神采。

她清醒時候還能略略把持得住,如今醉成這個樣子,自然是一切随心。

于是,小郡主十分大膽且奔放地将瑩白的手臂勾上了他的脖子,因醉而蒙上了一層朦胧水霧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她悄悄踮起腳尖,身子一點點的,嚴絲合縫兒地貼合上了他的。

豐潤而漂亮的唇漸漸貼近,輕輕吻上了他的眼角。

世子攬着她的手臂驟然收攏.

“唔……”郡主不滿地輕哼出聲。

她輕輕地扭動了身子,微乎其微地抵抗着他的禁锢。

她素來白皙的臉龐此刻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粉紅,豐潤如蜜糖的檀口微微張着,似乎是邀請着誰去采颉。

世子的眼角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他緊緊盯着郡主的面龐,死死克制着,不能這樣,她醉了,你可沒醉。

就在理智漸漸回籠之時,郡主攬着他脖子的手漸漸往上,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耳垂。

“唔,怎麽這麽燙?”

她說着,又不知死活地貼了過來,在唇将落未落之中嘟囔着,“我來幫你吹吹。”

世子的眸底終于被紅浸染了半邊兒,他突然轉身,将這作怪的郡主狠狠地抵在書架前,垂首将唇重重地壓上了她的。

“唔……”不明所以的郡主輕輕戰栗,攀附着他脖頸的雙手此刻無力地垂下,去推據他的胸膛。

可惜,這點兒可憐的力道此時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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