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同床
這是發生在昨天晚上的事情。
玻璃碎裂, 有人墜樓, 酒店報警。
附近的警察在十分鐘之後匆匆趕來,然而來到現場,除了後巷之中一地的玻璃碎片之外,沒有人也沒有鳥。
但他們并沒有白跑一趟,他們在這間酒店發現了快遞員, 并确認對方就是近期屢屢擾亂公共秩序的“撒錢哥”, 也是犯下多起入室搶劫案的兇手!
他們立刻将剛剛清醒, 正茫然地從地上爬起來的快遞員帶回警局審問扣押, 同時收集酒店人員的口供, 調集酒店各處的攝像頭,确認快遞員的進入途徑與進入目的。
明亮的審訊室中。
“姓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的手套呢!”
“姓名。”
“啊啊啊放我出去我的手套!”
“姓名!”
“放我出去否則殺了你, 我的手套——手套——手套——”
審訊根本進行不下去,當班警察無奈放棄, 先派人将其帶往看守所中。
守衛押着自清醒之後就完全冷靜不下來的快遞員消失在走廊, 餘下的警察在辦公室裏互相讨論:
“看他這樣子,是不是躁郁症?”
“呵呵, 我看八成是看到自己被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裝個病躲躲罪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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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去酒店的目标已經鎖定,是席歌。當夜的空中花園舞會是席歌舉辦的。他被帶回來的時候身上也有傷痕,看樣子是和人打了一架。我個人認為席歌和他照面過的可能性很高。”
“席歌是誰?”大家納悶。
說話的人提醒他們:“富豪小區人體自爆案受害者。”
“原來是他!”大家恍然, “富豪小區那個案子還沒有過去兩個月吧?又碰上了這檔子事,這年頭,富二代的生活環境也真是水深火熱啊——”
深夜,冷冰冰的看守所走廊上,忽然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像正在腌制的梅幹菜般又幹又枯、又蔫又萎癱在床上的醫生應激似地擡了擡頭,他的目光茫然地劃過欄杆外的走廊,看見警察帶着一位神色激動的新人走了過來,打開隔壁牢房的門,将新人一把推了進去,旋即關門落鎖。
然後熱鬧就開始了!
被關在門裏的新人大喊大叫,狂躁不已,先是用手拉扯欄杆,接着又用胳膊撞,用腿踹,用頭撞。
不過幾分鐘時間,他已經雙手紅腫,衣衫淩亂,額頭冒血,本來離開的警察又再度返回,拿着警棍敲擊欄杆,嚴厲警告新人安分點。
醫生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吧,這位大兄弟到底犯了什麽罪,能這麽下血本的裝瘋賣傻?
對比一下,突然覺得我現在的日子居然也是有可取之處的……
席歌睜開了眼睛。
清晨的陽光剛剛好,他惬意地對着窗戶吸了一口太陽之力,才将目光轉向睡在身旁的萊茵:“嗯,你的臉色——”
席歌仔細看了兩眼,吸血鬼的臉色都很蒼白,他實在辨別不出來這是好還是差,但他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你看起來怎麽不太高興?”
萊茵豈止不太高興,他簡直要崩潰了:“為什麽我們會在一張床上?”
席歌說:“昨天你暈了,我照顧你,一不小心把你搬到了我的床上……”
萊茵嚴厲問:“為什麽不把我搬回去?”
席歌納悶道:“早上的天氣不是挺好的,你有必要這麽暴躁嗎?昨天我連着打了兩場還受傷了呢,只是懶得再把你搬一個房間而已,又不是把你丢在樓下讓你一邊發燒一邊睡沙發。”
萊茵擡手遮住了眼。
他明白自己只是在遷怒,但他忍不住在心裏恨恨地想:我更寧願你把我丢沙發!這樣我就不會在一個讓人讨厭的早上發現一件讓人絕望的事情了!
該隐啊!
我發展了一個後裔。
我明明只想和這個後裔發展一段純潔正常的關系,我希望我能給他家庭式的溫暖,讓他成長為一個優秀的血族青年,我希望讓他體會與經歷我沒有體會和經歷的血族重要過程。而不是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不是在給我自己找伴侶……
席歌覺得躺在床上的萊茵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濃郁的陰暗氣息。
他不太明白萊茵到底在為什麽而煩惱,但似乎又有一點點朦胧的想法。
他重新躺回床上,四肢張開,沐浴着陽光片刻之後,忽然說:“皮皮,我們昨晚什麽也沒做啊。”
萊茵不說話。
席歌:“你發燒了,我受傷了,都是一躺到床上就睡熟了。再說兩個同性躺在一張床上也沒什麽不正常的吧……”
萊茵不說話。
他稍微冷靜下來了,心中升起了一點安慰。
無論如何,後裔還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不想将這一純潔的關系改變,他決定将剛才對席歌的想法徹底埋葬,一切都是萬惡的太陽帶來的暈眩和錯覺。
席歌又說:“再說了,我們早就做過許多次比同床更神奇的事情了。按照你的說法,我之前一直在用咬情人的方式咬你,然後昨天你也用咬情人的方式咬我。”
說到這裏,席歌回味一下自己被咬時候的短暫感覺,承認道:
“那種感覺确實非同一般,讓人暈眩,我理解你不想每次被咬都不能控制自己,不過昨天你暈得太早,我還是沒有學會一般性的咬法。”
萊茵的不說話換成了久久沉默。
沉默之後,他忽然閉眼。
他做了一件不知幾百年沒做過的事情,靠裝睡逃避問題。
席歌說完了話,久久等不到萊茵的回答,側頭看了對方一眼,發現對方居然重新閉上眼睛睡覺了。
吸血鬼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席歌完全不能判斷對方是真的睡了還是在裝睡。
真相二選一,他決定相信皮皮,輕手輕腳從床上爬起來,走出卧室,打了個電話給副院長:“幫我搞幾個血袋過來……”
副院長謹慎道:“席小先生,您拿的有點太頻繁了,血袋是國家專管不對外出售也不可以私下交易的啊。”
席歌很鄙視:“我有必要搞這種麻煩的事情嗎?”
副院長一想也是,出售血袋那點小錢哪夠這富二代High一晚上的:“之前拿的不夠用嗎?”
席歌:“唉,我有一個好朋友就好這一口,我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滿足他了。”
副院長哼哼哈哈,一點也不想摻合入富二代稀奇古怪的人際交往和生活模式之中。
挂了電話,他痛快地批了席歌的血袋要求。
還能怎麽辦,誰讓對方控股醫院呢!
席歌挂了電話,他站在走廊上整理一下思維,決定先去廚房看看早餐吃什麽,結果到了廚房,什麽沒見,他先看見一只被鋼化繩結結實實捆成粽子倒吊在天花板上黑孔雀。
陽光正好,将廚房照得窗明幾淨,窗明幾淨的廚房之中,被倒吊的黑孔雀羽毛散亂,神情萎靡,雙眼晶瑩。
席歌和黑孔雀對視。
黑孔雀:“啊!啊!喵!”
席歌迷惘:“你是一只孔雀吧?不要僞裝貓叫,我又不愛貓……”
黑孔雀在半空中搖搖擺擺,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啊啊!喵!”
席歌狐疑了一下:“難道孔雀真的這麽叫?”
黑孔雀:“啊啊喵——”
席歌哼哼笑了起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還有昨天晚上的記憶吧?昨天追着我打打得很爽吧,我決定把你炖湯喝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客廳響起了敲門聲。
大早上的,誰啊?
席歌暫時放下砧板上的肉,往門外走去,這一回,他記得先從貓眼看了一眼,直到看見兩個警察站在門口之後,才開門:“警官有什麽事?”
站在門口的兩警察先給席歌看工作證:“我們是來了解一下昨天八方酒店晚上發生的事情的,現在你方便嗎?”
警察都上門了,還能有什麽不方便的。
席歌讓兩位警察進來,示意他們去沙發上坐:“要水嗎?”
警察:“不用,謝謝。”
席歌還是去接了三杯水,其中一杯是淡鹽水,他自己喝的:“本來我的管家會給你們上咖啡和小甜點的,不過最近他正離家出走,大家只能一起将就一下了。”
警察表示理解。
他們開始工作:“昨天晚上十點二十八分,我們接到八方酒店的報警電話,稱有人墜樓了,後來我們通過監控發現墜樓的應該是……”
席歌:“沒錯,是我。”
警察:“但我們到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原地了。”
席歌:“那當然是因為我趕着去醫院治療。”
這個理由倒是很恰當充分。
警察接受了,又說:“我們還在八方酒店中發現了趙利群。昨天晚上,你和趙利群見過面嗎?”
席歌納悶:“他是誰?”
警察說:“他是近期多起富二代搶劫案的主犯——”
席歌恍然大悟:“哦,你們說得是他啊。”
警察:“當夜你們見過面?”
席歌痛快回答:“見過,我們還打了一架。”
警察:“你們動了手,你為什麽不報警?”
席歌:“這……”他實話實說,“一般報警的都是吃虧的那個,我既然打贏了沒吃虧,好像沒有什麽非得報警的必要,不然說不定還要倒賠他醫藥費。”
這個理由……非常實際。
警察一時也是無語。
其實一個警察忽然問:“你說到了賠償醫藥費。你覺得自己打他打得非常重,到了需要賠償醫藥費的地步了嗎?”
席歌糾正道:“我不這樣覺得,我不過是把他揍暈了。”
警察:“那你為什麽第一反應是賠償醫藥費?”
席歌:“我是富二代啊。”
他看兩個警察沒有明白,又補了一句:“訛詐碰瓷仙人跳,搶劫綁架背黑鍋的第一目标群體,不是嗎?”
還……還真是。
兩警察一時沉默。
例行公事的詢問之後,他們暫時沒有發現疑點,正打算起身離開之際,廚房內突然響起了“砰砰”聲!
可疑的聲音再度引起了兩位警察的警惕之心。他們目光重新變得犀利敏銳。
兩方人再度對視。
席歌從他們眼中看出了無窮無盡的懷疑與思考,他索性也不解釋了,直接把兩警察帶進廚房。
廚房之內,一只被倒吊在半空的禽類正努力搖晃身體,撞擊廚房的櫥櫃,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警察終于進來了!
黑孔雀雙眼含着熱淚,向警察方向移動,努力釋放出“救我”的信息。
原來只是一只鳥類。
警察們發現了真相,他們帶着淡淡的歉意與席歌握手道別,幹脆利落地走了。
随着大門“砰”一聲關上,廚房裏又只剩下席歌和黑孔雀了。
希望降臨,希望又走遠。
黑孔雀呆呆看着廚房大門方向,心如死灰。
席歌雙手抱胸。
他覺得今天的黑孔雀神情異樣,好像又恢複了單眼皮幹啥啥不成的搓逼模樣。
席歌沉吟道:“單眼皮?”
黑孔雀:“啊……”我不叫單眼皮。
席歌:“說說黑暗世界。”
黑孔雀:“啊……”都要被吃了還說個球。
席歌:“說得好就放了你。”
黑孔雀:“啊啊啊喵!”我說我說我立刻說!
席歌:“……”
黑孔雀:“啊啊喵喵?”你要聽什麽?
席歌抽抽嘴角:“總之,你還是先變回人吧,我畢竟沒有選修過鳥語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