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店不是何姨訂的,接人也不是何姨讓接的,那黃立柏在火車站說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在找借口,其實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被推距千裏的心又回暖了幾分。
許琮手指在那個號碼上猶豫了很久,最後他還是把手機放回口袋,收拾了一下往醫院去了。
許琮還是想面對面看看黃立柏,缺失了這麽多年,剛才的那幾面像是做夢一樣不真實。太想他了,這麽多年下來,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晚上夢到他,多少次恨不得什麽都不顧的跑回來找他。
“你好,請問黃立柏在哪間病房。”
護士聽見黃立柏的名字,既沒有查也沒有過多詢問,反而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着許琮:“你找黃立柏?”
許琮點點頭。
“五樓第一間病房3號床。”
“謝謝。”
直到拐彎,許琮才擺脫了那雙如芒在背的探究眼神。
許琮來的時候在門口買了一束花,想了想又買了點水果,黃立柏從小不喜歡吃水果,不知道這麽多年有沒有改變。
許琮捧着花往病房走的時候,心情莫名有些緊張。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這種緊張蕩然無存。
黃立柏右手吊着吊瓶,他站在床下,正費力的夠着跑到床下的拖鞋,顧及着手上的針,黃立柏動作十分難受,身邊連個陪床的也沒有。
許琮上前一手扶住吊瓶,一手托起黃立柏,黃立柏沒想到許琮會來,有點意外,随後就是無盡的難堪。
“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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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着也是閑着,來看看。”
許琮彎下腰把鞋拿出來放到黃立柏腳下:“要去哪?”
黃立柏有些不好意思:“上廁所。”
許琮拿下吊瓶,意思很明顯,黃立柏沒動:“我一個人就行了。”
“做個舉手之勞的朋友都不能了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黃立柏也不好再拒絕,只是讓他送到門口接過吊瓶自己進去了。
這些事情黃立柏早就一個人做習慣了,兩個人反倒不自在。
“怎麽一個人?弟妹呢?”
“上班,她工作忙。”
“平時,你就一個人?”許琮環顧四周,別的病床前鮮花水果各種奶制品堆得滿滿的,身邊也有人陪着,而黃立柏這裏,桌子上只孤零零放了一個水杯,地上一雙拖鞋,再無其他:“何姨他們沒來?”
“嗯”黃立柏敷衍。
許琮看出來黃立柏不想多說話,只得結束這個話題。其實許琮誤會黃立柏了,如果跟他熟一點的人在身邊,大概會不可思議,黃立柏居然能一句一句的跟人說這麽多。
許琮缺失了黃立柏的九年生活,不知道黃立柏現在早已不是小時候那個開朗愛鬧的性子,他完全變了一個樣子,陰郁自閉,整日不開口說一句話。
“吃飯了嗎?”
黃立柏頓了頓:“吃了。”
許琮看了看手表,一點多了,他竟然連午飯還沒吃。
“我去給你買點東西。”
“我說,我吃了。”
許琮笑了一聲,看吊瓶裏的藥還多,道:“立柏,我們只是分開了一陣,我沒失憶,我還不了解你嗎?”
許琮去買了點粥,估摸着黃立柏現在的胃也不能吃別的,回來的時候在大廳碰到翟芳。
翟芳看到許琮很意外,來不及收拾情緒,脫口道:“你怎麽在這裏?”
話裏排斥的意味太濃重,兩個人都有些尴尬,許琮:“我給立柏買點吃的。”
翟芳像是猛的想起黃立柏還沒吃飯,回頭看護士站上的電子表:“遭了,又忘了。”
“你忙吧,我幫他買了。”
“不用!”翟芳咬咬牙:“我馬上忙完了,他現在胃還虛弱,不能吃亂七八糟的。”
“粥能吃嗎?”許琮這些年在外打拼,事業有成,一身氣勢不是翟芳這個小護士能比的,推了兩句翟芳就被堵得無話可說。
不遠處護士長要過來了,翟芳不甘心的看了許琮一眼:“那就麻煩許哥了,改天我跟小柏請你吃飯。”
許琮點點頭,對于翟芳忽如其來的敵意也不在意。
回來後,許琮看到黃立柏半靠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看,左右嘈雜的聲音遠去,他的周圍仿佛有層屏障,散發着不容忽視的孤寂,陰郁,寂寞。
現在的黃立柏不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陽光清秀的少年。
許琮總有種感覺,這麽多個日日夜夜,黃立柏都是這麽過來的,一個人,盯着自己的手,發着呆,忍受着時光。
“在看什麽?”
黃立柏回過神:“沒什麽。”
“抱歉回來的晚了”許琮把桌子豎起來,打包好的粥放到黃立柏跟前:“針紮在右手,你能吃嗎?我幫你……”
“不用”頓了頓,又補充:“謝謝。”
許琮沒堅持,他感受的到立柏現在對他的疏遠。
“立柏,你要是悶,怎麽不讓何姨帶着你女兒過來,我還想見見她,這次來還特地給她帶了禮物,對了,她叫什麽名字?”
黃立柏僵住,他過了許久才問:“誰告訴你我結婚的?”
“于馳,你的那個好哥們,我四年前偶然碰到過他一回,他告訴的我。”
黃立柏聽的很認真,聽到于馳的時候不驚訝也不了然,波瀾不驚,不知是藏的太深還是麻木了,對什麽都激不起情緒波動。許琮眸色深了深。
“你和于馳,在哪個城市?”過了許久,黃立柏斟酌問道。
黃立柏問這個問題很謹慎,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許琮的行蹤有多神秘,整個鄉裏,除了送走許琮的姨夫,沒人知道他在哪,包括許琮的小姨和表弟。
“c市。”
黃立柏自言自語:“原來他跑那麽遠。”
“嗯?”
“沒什麽,你這些年在外面過得好嗎?”
“還行,自己倒騰了點小生意。”
黃立柏看着他一身西裝革履的,就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錯:“小時候就知道,你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你也是,從小就機靈,腦子好使,長大肯定是大學生”
黃立柏臉色一僵:“沒有,我不愛學習,那時多虧你幫我。”
“立柏”許琮問道:“你現在怎麽樣?”
“挺好的,我過得挺好。”
“那為什麽會跟人打架?”
“喝了點酒,對方耍酒瘋,你也知道我這脾氣,從來不受人委屈。”
許琮還是不放心:“那你身體真的沒事?”
黃立柏放下勺子,第一次正視許琮的眼睛,他問:“許琮,你這些年沒回來過,你打聽過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許琮沒有過,說他懦弱也好逃避也好,他就是沒有過。
在很久很久以後,許琮才明白,此時的黃立柏是在給他最後一個機會,一個原諒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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