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次踏上這片故土,許琮少了期待,多了份反感,他照例沒回去,找了個賓館住下了。

沒有他的電話,游辰和調查的人都沒再打擾他,許琮之前不知道真相的時候調查的厲害,現在有機會知道所有的真相反倒有些猶豫。

要是姨夫真的做了不少傷害立柏的事,他查到了又能怎麽辦?能替立柏讨回公道嗎?

許琮嘲諷的笑了一聲。

許琮這次住的賓館還是上次那個,離醫院很近,房間卻不是原來那個,這次他看不到醫院。

許琮生來沉穩,活這将近三十年,從沒有什麽事能把他難住,就是八歲的時候他爸死了留給他們娘倆一身債,他也沒被難住,這種走投無路的感覺只有在黃立柏身上體驗過。

說許琮優柔寡斷恐怕認識他的人都會笑掉大牙,可事實上就是如此,當初走的時候他猶豫不決,回來後他依舊不知如何是好,一步趕着一步走到了現在,他依然不知道怎麽做。

該怎麽做才是對黃立柏是好的?

是還他一個真相,告訴所有人他不是同性戀,還他這個執念?還是讓他永遠離開傷害他的人和地方,全新的生活?

說到底,還是許琮不再懂黃立柏,不知道他想要什麽。

許琮給劉希去了個電話,劉希果然已經跑到黃立柏那裏,高興的告訴許琮,立柏正在給他做飯吃,即使隔着電話許琮也能聽出她的激動來。

“立柏心情怎麽樣?”

劉希捧着臉:“他也挺高興的,一直跟我聊天呢,小哥哥好溫柔!!!啊啊啊”

許琮低下頭,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含在嘴裏,抖着手點着,他苦笑了一聲:“好好陪他吧。”

許琮挂了電話後,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幕降臨下的燈光暗城,把手機扔在地上,擡手拿下煙,緩緩吐了一口煙,一切故事開始在這裏,結束也在這裏。

許琮認識黃立柏是在他十五歲的那年冬天,那天夜裏剛下完雪,姨夫工廠門口的水管凍住了,許琮早上起來以後撿了半麻袋的樹枝蹲在門口烤自來水管子。

火引子是從院裏鐵絲上順下來的內褲,也不知道是哪個糙老爺們的。

工廠裏提供宿舍,工人一般都住在廠裏,許琮也是。頭天剛下完雪,沒法開工,其他人都躲屋裏睡覺,許琮拿了內褲的事,誰也沒看到。

許琮正百無聊賴的烤火,不遠處有個身影越來越近,等許琮看清了,不厚道的笑了,兩個小孩在吃力的推着一輛摩托車。

工廠在村口,看兩個小孩的方向正往村裏推,許琮蹲在路邊,邊往火裏扔木棍邊想,孫猴子和豬八戒推着鐵皮白龍馬?怎麽不背着?豬啊?

那時候的黃立柏瘦的跟猴似的。

孫猴子和豬八戒推着鐵皮白龍馬經過許琮時,許琮忍不住開口:“你們怎麽不騎着?”

許琮那時完全沒想到,正常的十一二歲的孩子怎麽可能會騎摩托車,又不是誰都跟他一樣是個怪胎。

以後黃立柏用許多事實證明,他是個和許琮一樣的怪胎。

“壞了,蹬不開。”這時的孫猴子黃立柏滿頭大汗,喝着白氣兒說:“我趁我叔不在家偷偷推出來的,出來還沒跨上去就跌了一跤,蹬不開,估計跌壞哪兒了。”

許琮被逗樂了。

這倒黴催的,偷出來楞推着溜腿兒了。

“支那!我給你修修!”許琮樂夠了,大發慈悲的說,按他的性子,這也是大年初一頭一回多管閑事。

黃立柏還在猶豫,豬八戒哀嚎了一聲,四肢都快抽搐了:“樹兒,讓他看看吧,我實在推不動了。”

“你會修車嗎?”黃立柏不理豬八戒,懷疑。

畢竟在那個時候的村裏摩托車還是比較少見的金貴大件兒。

當時的黃立柏已經初顯以後優秀的容貌,白玉粉嫩的一個人兒,因為小,臉上還帶着雌雄莫辯的味道,此時斜着眼吊着眉,就差臉上寫着“別以為小爺傻,小爺早就看穿你了”的吊樣。

小小年紀一副防着人的眼神太挑撥人笑了,許琮樂的露出大白牙,心想剛才交代摩托車來處的時候怎麽不想着防人?小腦袋瓜子到底是精還是傻?

當然這話許琮沒說出來,站起來拍了拍手:“放心吧,修不壞!”

僅僅四歲差距放在那個年齡段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區別,何況許琮還早熟。許琮當時的一句放心吧,讓黃立柏信任了許多年,也放心了很多年。

兩個小家夥一聽他會修車,丢下車搓着手就去烤火去了,留許琮一人蹲在車前到處看。

豬八戒是黃立柏的鄰居也是一個班的同學,黃立柏叫他餃子,這次偷車是有預謀的,餃子被叫出來的時候早飯還沒吃,這會兒又是推車又是伺候黃立柏爬上摩托,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

等一暖和過來,餃子就跑對面的地裏,刨了人幾個大紅薯,泥也顧不上弄幹淨就扔火裏了,大概是打娘胎裏就帶着野地填飽肚子這項生存技能,黃立柏跟他在一塊從來不擔心餓肚子。

許琮來姨夫的工廠也有些日子,對于修各種機器,雖然說不上樣樣精通,但是也是略懂一二,沒多久他就看出門道,進工廠拿工具開始起螺絲。黃立柏剛開始還盯着他,過會兒就被火裏的香氣吸引住了,跟着餃子一起往裏頭扔木棍。

嘩啦一聲,許琮不知道把車上的什麽零件卸下來直接扔火裏去了,吓得黃立柏差點跳起來,餃子生怕砸爛他那幾個寶貝紅薯,把零件扒拉到一邊:“咦,這不是摩托車上的嗎?哥哥,你是修還是拆啊?”

“不拆怎麽修?烤你的紅薯去!”許琮把餃子扒拉出來的零件又往火裏踢了踢,又一屁股坐到黃立柏邊上:“怎麽不吭聲了?你不怕我把你摩托修壞了?”

“修壞了就修壞呗”黃立柏不在意的說,許琮心裏立刻卧槽一聲,還沒顧上感慨他的大氣,就聽這小子又幽幽的說:“反正也壞了,我回去可以告訴我叔是你修壞的,到時候你賠錢就行。”

許琮也不生氣,笑眯眯的說:“你小子算盤打的挺響,你叔又不認識我,到時候我不能死不賴賬?”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工廠是我們村的人開的,去找他不就行了。”

許琮啧了一聲,竟有些無言以對。

那時候他就發現,黃立柏從小就是個蔫壞的人精。

今兒周末不用上學,許琮沒朋友,一時也不知道去哪兒消遣時間,剛好碰到這倆小朋友,挺有緣分的,就問:“你們急着回去嗎?我屋裏有游戲機,玩不玩?”

餃子看向黃立柏,他聽黃立柏的。

只見黃立柏眼睛一亮:“有魂鬥羅嗎?”

許琮點頭:“那還不是小意思麽。”

黃立柏激動的跟看到衣食父母一樣看着許琮,動情的握着他的手:“親哥!我長大了肯定孝敬你!”

我長大了孝敬您是黃立柏的口頭禪,只要對方比他大,他從不瞅對象,逮誰對誰說,剛開始聽到的人還特高興,時間長了就拿話當耳旁風了。

他要孝敬的人太多了,且排隊吧!

可這事兒許琮不知道啊,冷不丁的突然聽他來這麽一句,許琮楞那了,頓了頓才顫抖着手摸了摸黃立柏的頭發,一臉欣慰:“乖,真孝順!”

要不是跟黃立柏不熟,許琮大概會直接叫他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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