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廠子裏有幾間宿舍,其他正式工人都好幾個人住一間,而且宿舍挺緊張的,許琮被姨夫接過來後一直住在姨夫家,周末不上課的時候他會自己過來工廠幫忙,宿舍旁邊有個小房間,被許琮收拾出來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從此他在工廠也有了一片小天地。
黃立柏踏進許琮的小屋時忍不住呵了一聲,這屋也忒小了,尤其是當餃子進來後,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許琮所說的游戲機是靠自己組裝的,工廠裏換掉的顯示器,連着手柄,桌上的游戲卡帶倒不少,許琮把有魂鬥羅的卡帶插上去,遞給兩個人手柄,調好游戲任兩個小家夥玩。
跟所有的男孩一樣,黃立柏喜歡車和游戲,而且有過之無不及,甚至到了有些癡迷的地步。反觀餃子對游戲不太感興趣,陪黃立柏玩了兩局一直拖後腿,連第二關都過不去。急得黃立柏不行,許琮坐在床上看着屏幕上一個操作着在陸地上大殺四方,一個在水裏掙紮,甚至拖得黃立柏過不去,毫不留情的嘲笑。
最後還是換上許琮上場,兩人強強聯手,打的天昏地暗,射殺小怪跟砍菜切瓜似的,兩人玩魂鬥羅都十分有經驗,配合起來默契十足。
等兩人停下的時候,天色都快暗了,餃子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黃立柏隐約記得餃子似乎跟他說了一聲,他當時正忙着壓根沒聽進腦子裏。
黃立柏手忙腳亂的站起來,跟許琮倒了聲再見就往外跑,他一整天都沒回家,回去指不定會怎麽被收拾,他爸脾氣不好,手狠着呢,一巴掌下去屁股得起紅印子。
走半道上黃立柏突然傻了,他不是推着摩托車來的嗎?摩托呢?要說傻,許琮更是深有體會,黃立柏在他這玩了一天,餓的他前胸貼後背,為了這小破孩他忍着,好容易等他反應過來,人丢下手柄,站起來就朝外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撞鬼了,那反應速度,行雲流水般流暢,也不知道實踐多少回了。許琮站在門口眼睜睜的看着他跟摩托車擦肩而過,頭也不回的跑了。
許琮騎着摩托車追上小孩的時候,他正埋頭往回走,跑這麽一大段路才想起來,腦回路夠長的。
許琮停在小孩跟前問:“小樹,你摩托車不要了?”
原本很雀躍的小破孩一愣:“你怎麽知道我外號?”樹兒是班裏的同學給他起的外號,老師剛讓寫日記那會兒,同桌是個小女生,通篇用樹兒哥哥稱呼他,最後不知道日記本還要上交,她那崇拜喜歡樹兒哥哥的小心思也被曝光,從此以後,黃立柏就成了全班的樹兒。
實在不怪小孩這麽緊張一個外號,小學就在村裏,老師也是村裏的人,被許琮這麽一叫,他以為事情傳出來了。
要被他爸媽知道他搞對象,那不等于撅着腚找抽麽。
“那個小胖子不是叫你樹兒?”許琮頓了頓,笑道:“這是你外號?大名叫什麽?”
“我叫黃立柏!”一聽不是因為那件事,黃立柏恢複,笑起來:“你呢?”
“許琮。”他挺喜歡這小孩,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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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琮,今兒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得回去跑一趟。”黃立柏說着過來接摩托車。許琮卻拍了拍後座,對小孩說:“上來,我送你回去。”
自此以後,小宿舍裏繼許琮後,黃立柏成了第二個來最多的人。餃子對游戲不感興趣,來了兩次後就不再過來,許琮黃立柏關系在這段時間裏迅速升溫。
許琮話不多,尤其對不熟的人,但是黃立柏似乎成了例外,許琮屢次從他身上“破戒”。
黃立柏鬼主意多,別的男生都去惹個小女生,玩個撞拐滾個琉璃球打個小架,他非玩出個花兒來。
有一天突然神秘兮兮來找許琮,許琮剛幹完活從車間裏出來,身上還穿着工作服就被他拉到外面,外面大冬天冷空氣一激凍得他直抽冷氣兒。
“樹兒,什麽事兒非得出來?”許琮跺跺腳,朝手上哈了口氣。
“請你吃好吃的!”黃立柏興奮的說,小臉凍的通紅也不在乎。
黃立柏在雪地裏做了兩個簡易的捕鳥陷阱,今兒過來看,裏面扣住了一只肥鴿子,他立馬跑到工廠把許琮拽了出來,今天就給許琮烤乳鴿!
“我昨兒剛設的陷阱,今兒就逮着了,厲害吧?”黃立柏讓許琮看捕到的獵物,仰着小臉一臉自豪。
許琮看着縮在籠子裏奄奄一息的鴿子,打開籠門拎了鴿子一條腿拖出來,可憐的鴿子受到驚吓,幹脆有進氣沒出氣了。許琮擡起眼,一臉“你當我是傻逼?”的表情。
“你在鴿子房後面設個捕鳥器,還誇自己有本事?家養的鴿子你也逮?缺德不缺德?”
黃立柏幹脆利落:“缺!”說完手上動作不停,蹲在地上把之前撿來的樹枝攏到一塊:“家養的鴿子,你說,烤不烤?”
許琮想都不想:“烤!”
誰不烤誰缺心眼。
黃立柏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的喘不過氣兒來。
肥鴿子被他們一折騰徹底斷氣了,許琮把鴿子扔到一邊,用黃立柏之前撿的樹枝架起個易燃的支架,點上火以後原地轉了一圈:“柴火呢?”
“沒了!”黃立柏心急:“這不是燒起來了嗎,我們烤吧!”
“……”這丫的到底會不會烤鳥?
許琮:“我去再撿些回來,你在這等着。”
許琮想的沒錯,黃立柏根本不會烤鳥吃!別說烤鳥了,他就從來沒做過任何能吃的東西!
許琮回來時,黃立柏正在火堆旁傻站着,火裏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許琮跑到跟前一看,頓時愣住了!一整只的鴿子被黃立柏扔進火裏燒!帶毛的那種。
羽毛被火一燎,噼啪直響,沒一會兒整個鴿子都黑了,黃立柏看的瞠目結舌:“怎麽會這樣,烤鴿子怎麽那麽臭?”
許琮樂的天塌地陷日月無光。
“你……這這是……烤鴿子還是毀屍滅跡……哈哈哈哈哈哈,你丫家裏烤鴿子是這樣烤的?”
黃立柏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是啊,餃子就這麽烤紅薯的啊!”
他不提還好,一提許琮立馬想起那次餃子用內褲火苗烤紅薯的事兒,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黃立柏臉脹得通紅,惱羞成怒的推了他一下:“笑什麽?”
許琮肩膀直顫,全身笑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一推架不住倒在地上,黃立柏受不了他,扭過去坐在火堆旁,盯着那黑黝黝的鴿子半響,也噗嗤笑出了聲。
從八歲之後,許琮很久沒這麽高興過了,停下來後感覺全身都輕松了不少,望着并不算多漂亮的天空,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壓在心底的陰郁都散了些。
此時此景讓他突然有一種沖動,把所有事都一吐為快的沖動,不管對面坐的是閱歷豐富的老人還是哇哇待哺的小娃,說出來,說到覺得自己撐不住的時候,感覺過不去的時候,哭一鼻子,放肆一下,是不是以後就能活的輕松一點?
然後,他就看到黃立柏的純淨明亮的眼睛出現在視線中,老成在在的看着他:“我覺得你有心事兒……嗷!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