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稍作修改O(∩_∩)O~ (15)
地不時撫摸,令人生厭作嘔。我幾次掙脫不了,卻又不好發作,表面仍要言笑晏晏地應付周圍的人。忍了片刻,胃裏實在攪得難受,我歉然一笑,說道:“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補個妝。”
一出包廂,我也顧不得形象,單手捂唇用逃的速度一個勁兒往前跑,慶幸這高級會所的走廊都用厚實的地毯鋪墊着,再大的動靜也只不過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一把推開了衛生間的門,沖到盥洗臺前,扶着面盆搜腸刮肚地嘔吐了起來,喉嚨一陣陣的辛辣。我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袁斌的觸碰,只是這惡心的感覺滞悶在五髒六腑,如果再不發洩,恐怕就會窒息。
我微微擡頭,光滑的鏡面映射出了我現在的模樣,臉上因為喝酒而多了妩媚的緋色,眼睛卻是因為剛剛肆意的嘔吐而通紅通紅,水汽氤氲。看着這樣陌生的自己,我突然又是一陣反胃。
“啧啧啧,蕭航給了你多少工資,值得你這樣賣命?”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輕笑。
我轉頭,就見方以恒閑适地倚靠門邊,眼中的魅光就和話中的語氣一般,透着不屑,亮如細刃。胃裏仍然不舒服,我不想和他周旋,自顧自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些水,清醒了一下神思。
方以恒見狀,冷冷輕哼出聲,“怎麽,先前還對我十分殷勤,現在是覺得你旁邊那個滿口銅臭的老男人更有利用價值了麽?”
我依舊充耳不聞,整理好了妝容後就打算離開。我今天的目标不是方以恒,而且我也确實沒有多餘的精力再應付他。然而剛走到門口,和他擦肩的一瞬,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臂。我目視前方,淡淡說道:“麻煩方總高擡貴手。”
方以恒細長的雙眸中眼波粼粼,唇角一點陰冷的笑意,“這麽急着趕回去,是怕你的金主跑了麽?”
我往後退了一步,側過身面對他,重複說了一句:“還請方總高擡貴手。”
方以恒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反而又往前近了一步,聲音低柔,“如果我不肯‘高擡貴手’呢?你預備怎麽辦?”
他眼底閃過的那種陰鸷的糾纏,讓人不由得心底驚顫。我沉住了氣,不卑不亢地回答說:“方總是有身份的人,我相信不會在公共場合為難我一個女人。”
方以恒聽完卻冷笑了一下,“怎麽在我面前就急于表現的冰清玉潔了?那個暴發戶對你動手動腳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反抗了?難道他還會比我更有魅力麽?”
我一怔,怒目瞪他,“你!”原來他都看見了,卻故意表現出一副視而不見袖手旁觀的态度。我不禁開始懷疑這些人究竟有多冷漠,即使是素不相識,面對這樣的情景難道就能隔岸觀火麽?我心有不平,可是轉念一想,我和他之間畢竟只是逢場作戲,他不幫我也是情理之中。還以為之前的虛情足以将他引入局中,看來是我自視過高了,一腔怒意慢慢化成了自嘲,挑唇假笑說道:“我做什麽應該都和方總無關吧?”
“是麽?”方以恒笑得邪魅,襯着那張絕美的容顏更是散發出一種極致的誘惑,“為什麽你總是記不住我的話。我說過我方以恒想要得到的,就絕對不允許別人碰!你聽明白了麽?”
他一步一步逼近,我退到了牆邊無路再退,心中忐忑,“你想幹什麽?”
“你覺得我想幹什麽?”方以恒出其不意地伸手扣住我的下颌,斜斜勾起一抹笑,“你不是都準備好了麽?只不過是換了個對象,你應該更高興才對。”
我聽出了他話裏晦澀的含義,怒極掙紮,“放開!”
方以恒細眸輕眯,只是靜靜盯着我,笑而不語,那笑容帶着一種叫人不寒而栗的陰沉。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松了手上的力道,我下意識就想抽身逃離,卻只跨出了一步就又被他輕輕一用力拉回身前。他像是游戲獵物一般,我頓時湧起一種被愚弄的羞辱感,怒不可遏,冷聲問道:“方以恒,你到底想怎麽樣?”
方以恒的臉上竟泛起款款溫柔的笑意,他動作悠閑地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後只說了一句:“林默我帶走了!”,也不等電話那頭的回答就幹脆利落的挂斷。
“你!”我氣結,卻被他力道巧妙的控制着無法反抗。
方以恒挑唇一笑,二話不說只是拉着我往前走,我不停掙紮,試圖擺脫他的桎梏,“你放開我,方以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放開我,聽到沒有,再不放開,我就喊人了!”
誰知方以恒頭也不回,淡淡說道:“你大可以試試,看會不會有人出來多管閑事。”
我聞言驀地一頓,想起這一路并非沒有人經過,可是他們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目不斜視,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只感到渾身透涼。
方以恒回頭,對我順從的轉變投來一抹冷諷,“領悟能力倒是真的不差。”
我冷冷地扭頭避開,心裏飛快地盤算起來。方以恒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該怎麽脫身呢?他那通電話不管是打給今晚那群人當中的哪一個,現在肯定是人盡皆知了,我不可能再回去,袁斌那兒看來是白費了。
電念飛轉,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我想起了蕭航,他就在樓下,我可以找他上來救我。唇畔不着痕跡地逸出絲淺笑,我悄悄把手伸進包裏摸索。
指尖觸到手機的一剎猛然頓住,我擡眸看向方以恒,他那幽暗的側影讓我轉瞬清醒,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愚蠢。如果此時搬出蕭航,雖然能為我解圍,但我們的關系一定會傳到李振楠耳朵裏,以後行事就困難了。
想到這兒,我果斷扼殺了向蕭航求救的想法,默默地抽回手。再擡頭時,只見方以恒早已輕車熟路地帶我走到一間套房前,刷卡開門,在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前,就被他拖進房間,重重地甩到床上。
先前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酒氣因為這一摔又全數重新竄起,直沖腦門,眼前頓時一陣花白。方以恒就在這時俯身壓了過來,雙手撐在兩邊,一抹魅冶的精光在眼底分外灼目。我下意識地緊緊抓着胸前的衣服,驚聲脫口問道:“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方以恒薄唇挑出三分邪氣,身體又向前一壓,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邊,低聲緩緩說道:“你不知道我要幹什麽?嗯?”
“走開!”我奮力想推開他,奈何我的力氣根本不能移動他分毫。
方以恒冷笑,“現在才裝清純,會不會太晚了一點。”
懼怒交加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揮手朝方以恒臉上一扇,“啪”的一聲脆響,給了他一個狠狠的耳光。
方以恒怔愣了一下,眼中怒火迸射,他擡手掐住我的喉嚨,聲音冷凝,“林默,我已經對你夠容忍了,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不過是個為了錢人盡可夫的婊子,給你三分顏色還真當自己是什麽貞潔烈女了!”
那些深藏的陰霾就在他的一字一句中被無情的盡數釋放,記憶的枷鎖霍然松動,曾經的悲痛絕望就如排山倒海一般,再難抵擋。恍如置身那個夜晚污穢不堪的小巷,無處退避。
方以恒說的沒錯,我還有什麽資格呢?
頹然放棄了反抗,閉上眼,兩滴晶瑩的淚珠靜靜從眼角淌落,雙手緊緊揪着床單。然而就這樣屏息等待了一會兒,事情卻沒有像預期的那樣發展,方以恒沒有再進一步。我心生詫異,輕顫睫毛,咬着唇一點一點地睜開眼睛。
方以恒正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神色審視着我,不進不退。默然半晌後,慢慢起身,退開兩步,從口袋裏找出了香煙和打火機。
我一向厭惡煙味,當下反射性的皺了皺眉。方以恒手中的動作稍停,一言不發地轉身向陽臺走去。
夜風深涼,吹散了沉澱滿室的酒意旖旎。窗簾後的一層薄紗在風中飄飄揚揚,隔着月色,一時顯出些繁複的朦胧。
我平複了情緒,趁着這空隙給蕭航發了一個“安好勿挂”的信息,而後若無其事地将手機放回包裏。
方以恒熄滅了剩下的半截香煙,又站在陽臺吹了一小會兒的風,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身上的煙味消淡一些,之後才返身走進室內。
我惶恐地往後移了移,只見方以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走向一米開外的沙發坐下,與我相對無言。
不知道在這異樣的靜谧中過了多久,方以恒擡了擡眼,唇間似明似暗的笑意,“同樣的傻事別再做第二次,男人的欲望不是你兩三滴眼淚就可以打消的。”
我掀了掀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便低頭不語。
方以恒往後一仰,又淡聲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要定的就不會放手,你逃不掉,也別想逃。”聲音裏雖然多了一絲慵懶,卻不減霸道。
骨子裏的倔強被激起,我铮然不讓,揚聲說道:“我不喜歡的事,也沒有人能夠勉強我!”
方以恒睜開眼,不怒反笑,暧昧的目光将我從頭至尾掃視了一遍,“如果我要勉強你,你以為你還能夠毫發無損地坐在這兒和我較勁麽?”
我熠熠回視他的目光,不閃不避,“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裏,難道這不算勉強麽?”
“那你希望出現在哪裏!”方以恒霍然站起,眼中閃過怒意,光芒懾人,“出現在那個暴發戶的房間裏麽?你就這麽急于送上門被他糟蹋麽?”
“我的事不用你管!”心裏本就煩躁,又被方以恒的言語一刺,就也顧不得思前想後,只是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精心牽線搭橋的布局,眼看着順利進行,卻被他意外的到來攪亂,最後功虧一篑,而這樣的良機也許永遠不會再有第二次。宇軒枉死,爸爸癱瘓,而罪魁禍首李振楠不知道還要繼續逍遙法外多久,我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側首垂眸,滿身黯然凄涼,“你從小含着金湯匙出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根本就不會明白那種被人逼到山窮水盡身不由己的感覺。”
方以恒愣住,像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緩過神來,“不管什麽樣的出身,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能讓自己不斷強大,那些之所以能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是因為他們從來不會為自己的軟弱找借口。”狹長的雙眼中浮動着桀骜的精光,語氣中盡是不可一世的孤高。
我竭力壓住心中寸步不離的悲哀,眼淚卻偏偏不争氣地紛紛墜落。方以恒緩步走到了近前,擡手替我擦拭眼淚,眼中笑意妖冶蠱惑,“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到我身邊來,因為這世上只有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他低頭在我淚痕隐約的眼角淺淺一點,又迅速放開,轉身離去。
我默默望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一些原本打算舍棄的念頭不知不覺中悄然回歸……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2(3)
接近袁斌的計劃被迫泡湯,我只好提前結束了假期,随蕭航一起回到A市的工作崗位。除了少了易西睿,生活一如既往,我無時無刻不在繼續尋找能将李振楠送進審判庭的罪證。可是最近幾天,心底總是莫名的忐忑不安,而這種暴雨将至的預感在蕭航找我時更加明晰。
我敲了敲門,得到許可後,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走進辦公室。
蕭航眉頭緊皺,一臉凝重地看向我,說:“先坐吧。”
我惴惴不安地問道:“學長是有什麽壞消息要告訴我麽?”
蕭航點頭,說:“有人發了封舉報郵件到紐約,內容是你涉嫌洩露客戶資料和公司內部信息,”他停了停,語調雖然還是平無波瀾,眼神卻不似往常的淡然,“而事實上,投資部幾天前确實損失了一單重要的客戶資源,再加上你之前經辦的幾筆貸款都有問題,所以總行決定對你進行停職檢查。”
“公司幾千號員工,怎麽就能說這次的事情是我的問題呢,況且這半個多月我休假回了老家,根本就不可能和這件事有關呀!”無端被冤枉,我一時情急,激動地站了起來,高聲申辯。
“冷靜一點,聽我說。”蕭航向我投來安撫的眼神,眉間卻沒有絲毫輕松的跡象,臉色越發嚴肅。
我壓抑下焦躁的情緒,悶聲坐下。
蕭航面帶憂色,沉聲說道:“我看過那封郵件,有憑有據,不像是捏造的。”
我猛地擡眸看向蕭航,揚聲問道:“學長你也懷疑我?”
“我沒有懷疑你。”蕭航濃眉緊蹙,深深看向我,問道:“默默,你老實回答我,那天晚上到底還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之後你還單獨去見了周鑫丞幾次?”
“就是被方以恒帶走了,事情的經過我下來的時候都告訴你了呀。至于和周鑫丞見面的原因,我也說了,他覺得沒幫上忙很內疚,請我吃飯,又和我聊了些關于理財方面的事情,僅此而已。”我疑惑地開口問道:“為什麽會扯到周鑫丞?”
蕭航沉吟了一下,說道:“你被人設計了。”
“被人設計?”我脫口問道:“是周鑫丞陷害我?為什麽?”
蕭航搖頭,他一向清冷的眉目難得出現這樣犯愁的表情,“他應該也是受人指使,問題是,到底是誰指使的他?”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李振楠,一定是他們父女!除了他和李霏,不會有別人!”
蕭航沉默了片刻,搖頭說道:“不會,這不像是李振楠一貫的行事作風,他只會利用你身邊的人威脅你,不會直接對你出手。”
“那還會是誰?”我不禁大感困惑,蹙眉沉思。
“周鑫丞故意頻繁單獨和你見面,又每次都讓人拍下照片,這麽巧又在那之後挖走我們一個非常關鍵的客戶……”蕭航将目光移向電腦顯示器,手指在桌面輕叩,凝神思考中自言自語一般小聲說道:“到底是誰要這麽對付你呢?”
我想了想,問道:“學長是通過誰聯系的周鑫丞,能不能讓對方出面過問一下?”
“周鑫丞是Helen一個同學介紹的,”蕭航露出一點兒無奈的神情,緩緩說道:“他這幾年一直在N市工作,那天正好出差順道來看Helen,我就以你要回N市工作為借口向他打聽了一些情況,他說知道有個飯局袁斌和其他幾個商場上有名望的人都會出席,可以幫你引薦。這件事發生後,我立刻讓Helen聯系了他,誰知道他說他和周鑫丞也只是泛泛之交,而且他已經調回美國了,幫不上忙。”
我頓時焦慮不已,抿唇仔細搜尋了一遍人際網,越來越迷茫,“除了李家,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要陷害我的。”
蕭航暗自琢磨了一會兒,說:“明天我會回一趟美國,看能不能查到郵件的來源,只要是有人設局,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他清淡的眼底忽而閃出銳利的光澤,又恢複了往日的泰然,“你放心,先不說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多少也有我的責任,我既然答應以後會好好照顧你,就一定不會食言。”
我勉強微微一笑,“我知道,謝謝學長,如果沒什麽事我先下去了。”
蕭航點頭,向來波瀾不驚的性格即使流露關心也只是那麽清淺一晃而已。
我慢慢站起來,心裏七上八下,那種不祥的預感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強烈,如坐針氈,總覺得這件事似乎只是前奏,更大的危機就要醞釀完成,呼之欲出。
“默默!”就在我快要走到門口時,蕭航突然叫住了我。
我回過身,卻看到蕭航張口欲言又止,像是遇到了什麽令他束手無策的難題,他猶豫了很久,才緩緩起身走過來,每一步都仿佛走得極為矛盾,他将手機遞到我面前,說:“顧君謙發了一條消息給我……你……答應我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有解決的辦法,知道麽?”
我一動不動地站着,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生出膽怯的心理,不敢看手機上的內容。我目不轉睛地盯着蕭航,而他破天荒的躲開了我的注視,扭頭看向另一邊。我惶惑地低頭,只一眼,就如遭雷擊。
那醒目的黑字标題,滿屏的圖文,繪聲繪色的描述,仿佛寫這篇文章的人那個夜晚就站在暗處,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怎麽會……不可能……怎麽會這樣……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閃爍的屏幕忽然浮現出那條空無一人的小巷,冷清如鬼蜮,黑暗中不知道從哪裏倏地冒出了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帶着邪惡的奸笑,漸漸被放大,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猙獰聲越來越清晰,仿佛就纏繞在耳邊,揮之不去……
驚慌失措之下我一把奪過蕭航的手機,當即毫不猶豫地扔掉,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自我催眠地喃喃重複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依稀有人喊了我一聲,然後不知道觸碰到了什麽,我渾身一震,怛然失色,驚聲喊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別碰我……”我邊叫邊惶急地後退,瑟縮在牆角,緊緊環抱着身軀顫抖不止。
而面前的人似乎也被吓得進退兩難,聲音中透出些力不從心的狼狽,我聽到他說:“默默,我是蕭航……”
“蕭航?”我怯怯地擡起頭,那人如釋重負,試探性地往前走近了一步,說:“別怕,我先扶你起來……”他一步一步緩緩靠近,我遲疑着把手伸過去,卻不料面前突然換成了另外一張奸邪的笑臉,我駭然一驚,猛地縮回手,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過來!……”眼前驟然一黑,如同直直墜入了無底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2(4)
我獨自站在海邊,望着浩瀚無垠的大海,像是被沉重的鐵鏈不留縫隙的束縛住了似的,任憑寒風呼嘯,也吹不起半點波紋。
長風迎面,我閉上雙眼,只餘下浩蕩的風聲回旋耳邊,面前忽然有一片深色的浪潮高高漲起,鋪天蓋地的奔騰翻湧而來,鹹澀的氣息充斥五官,吞噬了心裏僅存的一點亮光。絕望的孤寂,無力的疲憊,都趁機肆虐席卷,将人淹沒。
“從來沒有在這個季節看過海景,原來也是別有一番風情。”恍然間,一道磁性的嗓音由遠及近,我始終呆呆地迎風望海,無動于衷。
方以恒低頭,唇邊一縷魅惑的笑容,“怎麽,還在為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氣麽?真的這麽不想理睬我?”
我仍是目不轉睛地遙遙望着那一片什麽也沒有的地方,眼神空洞。
方以恒一步轉到了我面前,“看了這麽多年的海景,最難忘的還是那天晚上,你說是麽?”
“方總喜歡欣賞海景就慢慢欣賞吧,我失陪了。”聲音因為痛哭過而嘶啞難聽,我面無表情地應了一句,轉身離開。
“你總是這樣誤會我的心意真是讓我傷心啊。”方以恒卻一步不落的跟了上來,搖了搖頭,似假還真地嘆了口氣,說:“我喜歡欣賞的不是海景,而是海邊的人,明白了麽?”
我收住腳步,回身正視他的眼睛,淡淡說道:“雜志寫的都是真的,那件事的确曾經發生在我身上,所以堂堂方家三少爺,宏信的總經理,還是不要再和我這樣一個不清白的女人太接近了。”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只是繼續往前走。
“你就這麽介意一個人的過去麽?”方以恒停在原地,聲音不高不低地問了一句。
我停下,自嘲地笑了笑,“有些過去是不可能不被介意的,你們這樣的人怎麽會懂呢。”
“過去發生了什麽,只有自己最清楚,”他的神情中盡是傲慢的光輝,言語中透出睥睨一切的萬丈氣勢,“真真假假,完全看你自己怎麽想,其他人有什麽資格妄加評論!”
“什麽意思?”我擡頭,忍不住狐疑地看着慢慢走到我面前的人。
他的臉上浮出一笑,波瀾風雲都在那笑中一轉就被吸了進去,稍縱即逝,然後他雲淡風清地說道:“意思就是,只要你說那件事是捏造的,那它就是捏造的。”
我心神一動,但很快冷靜了下來,靜如止水的心情卻難掩譏諷,“方總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那麽大的能耐颠覆是非。”
“只要你願意!”那一句話說得緩慢,而震撼。以至于回蕩在耳邊,凝聚不散。
我恍然醒悟到方以恒的言外之意,霍然擡眸,毫不掩飾心中的驚訝,直接問道:“你要幫我?為什麽?”
“你又忘記了,”方以恒的臉上浮起邪魅的溫柔,說:“我說過,我看上的人,絕對不允許別人動她一分一毫,哪怕是讓她流一滴眼淚都不行。”
心中百思不解,我沉默了一下,又問道:“我不懂,你這麽做有什麽好處?你看了那篇報道,我也親口告訴你那不是胡編亂造,為什麽你還要幫我,為了挽回名聲,難道不該對我避之唯恐不及麽?”
方以恒滿不在乎地一笑,擡眼看向茫茫無際的大海,說:“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知道我有能力幫你就行了。”
我眉心暗擰,“方總出手幫我,想要得到什麽樣的回報?”
方以恒細長如水的眼眸微微一眯,看定我,簡單明了地吐出一個字:“你!”
“我?”我一怔,輕冷地笑了笑,說:“方總有錢有勢,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我只不過是萬千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個,自問沒有這麽大的魅力讓方總費心費力,您還是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
“你和別人不一樣。”方以恒的眼中莫名劃過一絲黯然,快得讓人幾疑眼花,再想探尋時他已經不着痕跡地掩飾過去,薄唇抹出一分柔軟的邪意,“我要的就是這個不一樣的你,無論多費心費力我都願意。”
那笑容讓人心悸,我垂眸躲開,說:“即使我有過那樣不堪的往事你也不在乎麽?”
“有多不堪?”方以恒眼波一揚,目露鄙夷,狂放地笑道:“你以為那些衣冠楚楚的所謂富豪名流有多少是真正幹淨的,不過就是多花了幾個臭錢來包裝自己而已。”
我看向方以恒,想透過他迷離的面具看出一些真實的蛛絲馬跡。而他就那樣幽柔地笑着任我注視,墨色的瞳孔只是一徑深邃不見底,充滿了磁性的蠱惑,勾魂奪魄。
我看不穿,心中一時百味雜陳,難以抉擇。順勢借方以恒的力量幫我扭轉目前的危難,也許最後還可以反敗為勝,但如果接受方以恒的交易……他陰晴不定的性格,我又不了解他對我究竟是隐藏着什麽目的,萬一走錯一步……
“你不需要現在答複,我給你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好好考慮,”方以恒絕美的眼眸中泛着危險的溫柔,他低頭附耳輕聲呢喃,就像夜半無人時的私語,“這是我最後的耐心,你可要好好珍惜。”說完潇灑地信步遠去。
我轉過身,面朝大海,舉目眺望,盡頭水天一色,模糊了天地的界線。
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接踵而來的就是一片無休無止的安靜。
一道鋒銳的光芒劃破天際,我冷冷地抿唇,指甲狠狠地嵌進了掌心,眉目一揚,轉身大步離開。
事發三天,每天都有一群記者烏泱泱的小區門口蹲守,日以繼夜的追着不放。要不是蕭航擔心我的安全,在醫院時就派了人保護我,恐怕我連家都回不得了。聽說營業廳這幾天也被圍得水洩不通,出入困難,連櫃員的正常工作都受到影響。這場軒然大波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息下去。
屋裏所有的燈都亮着,我脫了鞋,光着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步伐沉重地向房間走去。包從肩上滑落掉到地上,發出“砰”的悶響,我疲憊的提不起一點力氣去撿,走到床邊往後一仰倒在床上。
燈光刺眼,微微澀痛的感覺,我翻了個身側躺着,手枕在頭下。眼角的餘光自然而然瞟到了腕上的手鏈,我稍稍動了動,用臉頰貼着手鏈,情不自禁露出了淺笑。
月光瑩亮,穿過透明的玻璃窗照進房間,隐沒在一室明晃的燈光中。
我閉上眼睛,卻找不到一絲睡意。兩夜不眠,睜着眼睛坐到天亮,今天,卻仍是睡不着。沒有了剛讀到那篇報道時歇斯底裏的驚痛,只是空白的麻木。
方氏企業繼承人,風流三公子,新歡竟是殘花敗柳!
殘花敗柳麽?我“嗤”地輕笑出聲,沒有了憤怒,只是莫名其妙的想笑,于是嘴角就這麽一直維持着完美的弧度。
李振楠,或許我該感謝他。我想他千算萬算也預料不到,原本是要我一蹶不振的教訓,反而推波助瀾地給了我絕佳的反撲機會。
“既然你們送了我一份這麽厚重的大禮,我如果不感恩圖報,似乎太說不過去了。”我面無表情的看着地上被撕的粉碎的紙張,聲音凝冷,“這一次,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把你們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如數奉還!李振楠,我要你身敗名裂!”
我起身,走出房間,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了一樣,心髒跳動的越來越快。我跟随感覺,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客廳茶幾邊,上面一個錄音筆和信封驀然躍入眼簾。潇灑遒勁的字跡,筆鋒處銳中帶穩,我一眼就認出是易西睿的字。
我穩了穩心神,鼓起勇氣拆開信封,他溫朗潤雅的氣息也随之慢慢漾開。
“默默,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搭乘的航班應該已經起飛。我去見了方遠圖,請他安排我去N市負責東僑的項目。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不會阻止你報仇,但你要記住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我說過,無論未來發生什麽事,你永遠有我,我會竭盡所能支持你,保護你。你也不用太擔心叔叔和阿姨,我會替你照顧好他們。嗯,讓我猜猜,地板這麽冰,你是不是應該先把鞋穿上再繼續往下讀呢?你體質寒,記得不要再赤腳在房間裏走動了,知道麽?”我低頭,視線被盈滿眼眶的霧氣模糊,迷蒙地看着自己的雙腳笑了出來。
“另外這套公寓我已經買下過戶到你名下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陌生的環境,我希望至少回到家後你不用再緊繃着神經。信封裏有另一串鑰匙,等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以後,如果你還願意讓我陪你一起度過人生餘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那麽到時候親手把鑰匙交給我,好麽?”我拿出鑰匙,捂唇拼命地點頭。
“至于信封旁邊的那個錄音筆,裏面是我彈的《秋日私語》,雖然學了好幾天,也只能勉強彈成這樣了。因為叔叔的病,今年沒能陪你慶祝生日,本來打算當面彈這首你最愛的鋼琴曲給你聽,作為遲到的生日禮物,不過看來這個計劃要留到下次了。”我打開錄音筆,聽着完全不流暢的曲調,有幾個音甚至彈錯,卻是至今為止我聽過最好聽的鋼琴曲,剎那間淚流如雨。
“默默,以後也許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那座涼亭在古代雖然是送別的意思,但我相信也是重逢的地方。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你永遠會在我的生命中占據一個此生不換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13(1)
命運的齒輪似乎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轉動。
站在宏信建設的大廈外,周圍連一個記者的影子都看不見,正常的有些詭異。我逆着光仰頭向上望,陽光灑滿臉上,耀入眼底。
嶙峋冬日,晴好的陽光裏是輕淡的暖意,浮動在幹冷的空氣裏,雖然不能完全驅散寒意,卻也給人一份慰藉。大廈外花壇裏傲然綻放的綠意,更是簇簇都仿佛讓人看到了冬去春來的暢然。
既然已經站在這裏了,也容不得再猶豫不決。我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悶氣,邁開腳步,堅定地走了進去。
電梯停在五樓,我正想到前臺請他們幫忙打個電話,卻見Anna恰巧從另一部電梯出來,“Anna,方總在辦公室麽?”
Anna微笑說道:“方總今天不會來公司,不過他交待過,如果是林小姐來,就讓我帶您去見他。”
我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請林小姐稍等一下。”Anna走到前臺,說:“這份文件拿進去給蘇珊,告訴她下班以前複印好送給各個部門的主管和經理,另外,打個電話給小吳,讓他馬上把車開到門口等我。”她轉身走到我面前,微笑說:“林小姐,我們走吧。”
司機十分有效率的在我們出來前已經把車停在了外面,我坐在後座,轉頭看着路上高樓林立,車水行人,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從眼前掠過,心中忽然平靜如水,什麽念想都沒有。
“默默,這輩子,我唯一欠了你。”
“默默,你永遠會在我的生命中占據一個此生不換的位置。”
曾經的承諾,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