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謝平瀚躬身跟在淮秉正身後行禮,延聖帝剛剛午睡完,這個時候精神還不大好,朝他們擺了擺手,便讓起來了。
屋子裏還殘留着絲絲涼意,一旁的宮婢恰巧端來了綠豆百合羹,延聖帝淡淡看了一眼,“皇後來了?”
“是,說中秋家宴的事。”宮婢恭敬回答。
“唔……晚上再去她宮裏說吧,現在孤和兩位大臣議事。”
“是。”
淮秉正年紀大了,這個時候正坐在禦賜的圓凳上閉目養神,謝平瀚轉頭瞄了幾眼,這個老狐貍!
“聽說朔州的事有眉目了?”湯羹爽口,延聖帝一下喝了好幾勺。
“……嗳……是。”謝平瀚見淮秉正依舊不答話,只裝年邁假寐,反正這也是常有的事,帝君往往體恤,更不會說什麽,便硬着頭皮回道:“回陛下,朔州太倉令今晨送來邸報,這次西南旱災,朔州儲備不足實則有因,足足……足足有十萬兩的虧空。”
延聖帝放下了手中的瓷勺,仔細看了看謝平瀚,“哦?晏公上個月才走,怎麽,查得這麽快?”
“不……不是晏公查的”,謝平瀚飛快地看了眼淮秉正,“朔州丞自己認了,還讓底下的太倉令整理出冊,一齊報上來認、認罪……”
延聖帝再清楚不過,這只是秣陵淮氏和臨漪謝氏的最後自保:推出一個朔州丞,保下兩大世家。
大劃算。
原本委派晏啓游朔州赈災只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看這背後的大虧空到底是誰造下的。延聖帝心裏有數,但看着坐在圓凳上依舊閉目不言的淮秉正,也不禁氣悶,一個朔州丞——居然說動了一個一州之長出來頂罪。
秣陵淮氏。
不愧是世家之首。
延聖帝眼神一閃,“有人認罪自然是好的,先交付監禦史吧……其餘的等啓游中秋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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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淮秉正身子動了動,嘴裏一陣嚅嗫,聽不大清楚,延聖帝關懷備至:“丞相身體好點了?宏選!也給丞相上一碗綠豆湯,太熱!解解暑!”
宏公公應得響亮,連忙吩咐下去。
淮秉正忙驚得跪了下來,“陛下!老臣不中用啊!”
延聖帝配合得很,“丞相瞎說什麽!快”,指了指一旁的婢女,“快扶起來!”
“朔州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是當初老臣薦人之失,今早兒剛到的邸報,十萬兩,十萬兩!老臣、老臣對不起陛下啊!”淮秉正顫顫巍巍地匍匐于地,實打實地磕了兩個頭。
延聖帝心軟,這下也看不過去,畢竟為丞為國也二十餘載了,當下就繞過書案,親自把人扶了起來,“丞相之心,孤知道”。
一錘定音。
宏公公站在簾子外面,心下細忖,延聖帝對淮氏還存留幾分顏面,這事就麻煩了。只能盼着晏公再查出些什麽,狠一狠陛下的心。
延聖帝親手将綠豆湯送到了淮秉正手裏,想起來皇後的中秋家宴,中秋還有一件比家宴更大的事——國士選拔:“今年的國士選拔,丞相又得費心了。”
“年年如此,都是老臣應該做的。”
年年如此,年年都是你們淮家子弟奪魁。
延聖帝不動聲色,走到桌案後面,拿起毛筆,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頭看向謝平瀚,“聽說晏氏的小公子也會破格參加?淩陽上次進宮還特地提到這個孩子,小小年紀還給劉大将軍繪出了海防十略圖?”
謝平瀚點了點頭,恭敬回複:“是的,宗閣裏的老一輩很是欣賞。”
“哦?那你們年輕一輩呢?”
謝平瀚一愣,轉頭又看向淮秉正。
看我做什麽!淮秉正放下碗勺,“都要程序考核的,欣賞不欣賞都是其次……”
宗閣裏的“老一輩”以修蘭薛氏為代表,修蘭薛氏從來都和晏氏交好,這不是什麽秘密。
神童?
淮秉正暗自搖了搖頭,到時候,他來會會這神童!
***
晏良起得比較晚,但院子裏已經傳來劉轼清脆的背書聲。
大家都說世家子弟最勤奮,為了最後攀登上整個帝國的中樞,聞雞起舞,宵衣旰食成了常态,不這樣才不正常。
可是,在他們前面,還有一群天潢貴胄,比他們更勤奮,更努力,就為了最後順理成章地統治他們。
背書聲響了一會就戛然而止,晏良彎了彎嘴角,自從和兄弟倆住到一起,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劉顯總要臨時把自家弟弟扯走,或者直接捂住嘴——為的不吵醒晏良。
劉轼不知就裏,覺得好玩,劉顯光做不說,扯了就走。
晏良被吵醒,困怏怏地靠着窗沿,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