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惜他沒那麽高大,也沒那麽堅強,更沒什麽本事。
他有的只是和秦煥的那層關系。
第二天,他找人調查了秦煥的身份,捏着那幾頁紙,吳文韻再次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難怪秦煥當初能讓整個學校息事寧人,難怪他能把梁峰弄進局子裏還讓梁總束手無策。
秦家是S市的地頭蛇,黑白兩道通吃,旗下的産業遍布整個S市,并有向A市擴展的意向。
秦家當今的當家人是秦立,秦煥的大哥,他對秦煥這個弟弟溺愛至極,可以容忍秦煥做任何事。即使殺人放火,他都能找個替死鬼給秦煥頂上。
這次梁峰斷了秦煥一條腿,秦立絕不會善罷甘休,也許會濫用私權把梁峰從少管所直接送進監獄。
他想見梁峰,但他沒有立場見對方。非親非故,說白了也就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少管所的人不會同意讓他見梁峰。
而且那孩子既然删了他的微信,拉黑了他的電話,就是想一個人承擔下這些東西,他沒頭沒腦地跑過去,只會引起梁總的懷疑,給那孩子添麻煩。
他需要借口,一個正當的與梁峰見面的借口。
他決定再見秦煥一面。
下了班,坐進車裏,吳文韻拿出手機撥通了聯系人裏秦煥的私人號碼,平靜地等待接通。
那個人就像算到了自己會找他一樣,那日給他下藥趁他昏迷的時間裏就将寫着私人號碼的卡片塞進了他的大衣口袋。
他一直沒當回事,現在這串號碼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電話嘟嘟了半分鐘,那邊才接通,秦煥的聲音竟然帶着笑意。
“隔得有點久啊。我以為你在那小子進去的第二天就會給我打電話,現在都過去四五天了,估計他吃了不少苦頭。”
“放他出來。”吳文韻右手用力到指節發白。
“放他出來?”那邊的人笑的更大聲了,“你開玩笑呢吧?他讓我受了這麽大得罪,我怎麽能輕易放過他?”
“秦煥,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和初中時一樣頑劣幼稚。”
吳文韻深吸一口氣,道:“但他做的确實不對,我替他向你道歉。如果你覺得不夠,盡管将矛頭指向我,別找梁峰的麻煩。”
“這要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要警察幹什麽?”秦煥冷笑一聲,背靠着軟枕,看前面大屏幕裏的監控錄像,對吳文韻問,“你猜我現在在看什麽?”
“你不要轉移話題。”
“我在看梁峰被圍毆呢,一會兒會不會被扒了褲子按在牆上/艹呢?”秦煥拿叉子插了一口削好的水果放進嘴裏,邊嚼邊對電話那邊的吳文韻說,“多有意思啊?要不要一起看?”
“秦煥!”吳文韻控制不住吼了一聲,心髒砰砰地跳,眼睛都在泛酸。
“我的錯,為什麽要難為梁峰?你想讓我幹什麽都行,我求你……”車裏沒開空調,空氣幹冷,吳文韻聲音哽咽,“我求你放了他。”
“我又不聾,喊那麽大聲幹什麽?”那邊的秦煥繼續惬意地吃水果,似乎很享受吳文韻難得的服軟。
“讓你幹什麽還沒想好,讓那小子再在所裏待幾天,等我氣消了想好了再告訴你。”
“不行!”吳文韻攥緊了手機,急道,“求你讓我見他一面,就現在!見了他之後我就跟你回去,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我都給你!”
“嗯……”秦煥放下手裏的叉子,又看了眼前的大屏幕,正對上梁峰看向攝像頭的那雙眼睛,狼一樣。
畫面中那幾個圍攻梁峰的人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上,有的抱着腿,有的抱着胳膊,嘴巴長着哭嚎,模樣慘不忍睹。
少年的嘴唇動了動。
他說的是:一群廢物。
秦煥眼睛眯起,猛地将桌上的果盤掃到了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将門外的保镖全引了進來。
他把還沒有挂斷的電話拿到耳邊,對着吳文韻說道,“好啊,我現在就去接你,讓你見那兔崽子一面!”
“二少爺,您的腿……”
“別說廢話,備車。”秦煥努力壓制着怒火才讓自己的臉色正常一些,他接過保镖拿過來的衣服,繼續道,“去誠順門口把吳文韻接過來,去看那混賬小子。”
吳文韻鎖好車,站在公司前等了會兒,然後去煙酒超市買了盒不知道什麽牌子的煙,拿出一根點燃,吸了一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太久不抽煙,早就不習慣這嗆人的尼古丁味兒。但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該幹什麽好,他很難受,卻又不想讓秦煥看到自己的軟弱,如果抽煙能讓他冷靜下來,總好過頂着紅通通的眼圈讓那個人渣看笑話。
秦煥來的很快,車窗打開,男人招呼他上來。
吳文韻繞到後座的另一側,坐上去,看到秦煥腿上包的石膏,心道一聲罪有應得。
但想到梁峰因為對方的腿傷陷入如今的處境,卻如何都笑不出來了。
“你為什麽會喜歡梁峰?”還是秦煥先打破了沉默,“因為那張臉嗎?和當初喜歡我一樣?”
“不止因為臉。”吳文韻不想多說,他怕說多了自己會忍不住罵秦煥。
“你沒有反駁。”秦煥突然笑了,笑的很奇怪,他說,“你沒有反駁當初喜歡我。”
吳文韻呼吸一滞,他皺起眉看向秦煥,不知道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文文……”車子駛向郊區,過了一段綠化區,就是看管梁峰的場所。
車子裏的氣氛有些凝滞。
秦煥停頓了數秒才繼續問,“你能不能繼續喜歡我?”
吳文韻沒說話,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路邊,門鎖打開,他開車門下車,主動走到另一側給秦煥打開車門,終是沒忍住,露出個諷刺的笑。
他說:“秦少爺,咱都多大了?能別玩過家家了成嗎?”
秦煥與他對視幾秒,然後扶着車門站起身,對着吳文韻低聲說,“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
保镖過來攙扶,秦煥一只手按住吳文韻的肩膀,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笑了一聲,“一會兒可別哭啊。”
吳文韻讓開路,回以一笑,态度謙卑有禮,他說,“秦少爺,您慢點走,可別摔着了。”
秦煥眯起眼睛,坐上保镖調整好的輪椅,視線落在吳文韻身上,“你來推。”
吳文韻在心裏啧了一聲,越發覺得秦煥幼稚,想用這種手段來刺激梁峰,這個人真的有三十歲了嗎?
不對,确切說應該是二十九,秦煥上學比他早一年,比他要小一歲。
本來低沉的心情,經過秦煥玩的這幾個把戲,竟讓吳文韻覺得方才自己在電話裏的窘态很是搞笑。
回想初中時候,這人的很多要求就十分無理取鬧,後來和他鬧翻之後,也就是到處說他壞話,像個口無遮攔的像個鬧脾氣的小女生。
說實話,那時候要不是因為秦煥打架比他厲害,他還真的很想攻了這個人。
吳文韻沒有拒絕,推着秦煥往那關着梁峰的“少管所”裏走。這少管所地處蹊跷,從遠處看去,還能瞅見刷成墨綠色的圍牆,和鐵質的栅欄,裏面是一水的平房,連成一排,門上都上了鎖,不像關人的,更像關野獸的。
他皺起眉,往裏走,有人走過來,保镖來人交涉了幾句,也就放他們通過了。
進去之後也有人接待,梁峰已經在審問室裏等着了。
吳文韻推着秦煥進去的時候,梁峰正把兩只腳丫子搭在桌子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無聊地數牆壁上的劃痕,聽到聲響,看見秦煥剛想罵人,緊接着就看到了推他進來的吳文韻。
“大叔?”他趕忙把腳丫子從桌上拿下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幹淨,對着吳文韻露出個笑容,“你怎麽來了?”
梁峰瘦了不少,嘴角有破口,臉側有淤青,要不是仗着底子好,這傷放在別人臉上那就真成調色盤了。
吳文韻忍了半天,也沒忍住,看到梁峰這副模樣,他的心裏酸的難受,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梁峰的家境這麽好,學習優秀,長相帥氣,不管放在哪裏都是發光體,就因為認識了自己,才落得現在這樣的困境。
說到底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纏上梁峰,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
他們會是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會相交。
“大叔,別哭,你要笑。”梁峰舔了舔唇角的破口,喚回吳文韻的視線,道,“你一笑,我就不疼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