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離開

《執迷不悟》/百醉疏狂

許近楓做了個夢。

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他從醫院看完方怡回來,身上除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她的眼淚和悲傷。

總這處處都讓他嫌惡,卻又像晦氣一樣,怎麽也揮之不去。

那個時候他心裏是茫然的,說不上來是什麽東西。

他知道走錯了,卻已經沒法回頭。

年少輕狂,他還沒學會及時止損,也沒學會知錯就改。

只知道骨子裏沸騰的是永不停歇的激情和鬥志,就算撞了南牆,他也有穿牆而過的熱血。

寧可死,也絕不會承認“我錯了”。

方怡有了孩子,對許近楓來說意外肯定是有的。

人之本性,以追求快樂為本。

少男和少女之間被力比多控制,還不懂什麽叫克制。

在他以為,不過是兩個少年男女的一場火星撞地球,産生電閃雷鳴不稀奇,但會産生出一條小生命來,壓根不在他的想象當中。

他并沒覺得驚喜,對于才來就失而複得也沒什麽遺憾。

也不覺得痛苦,因為已經不構成煩惱,所以他壓根不覺得煩惱。

但面上裝得再無所謂,可他心裏不是不倉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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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醫院裏待不住,幾乎是略坐坐就倉皇而逃。

從不知道什麽叫男人的責任。

在他看來,他和方怡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麽,有過多少可能和不可能,因為這個天降的孩子,就什麽可能都不會再有了。

從他親爺爺親爹那裏,繼承的就是多情風流的基因,所以他也從來沒對“一生一世一雙人”有什麽奢望和執念。

他照顧蘇丁,養護蘇丁,對他來說從來不需要理由,誰敢當面說他對蘇丁只是同情,他能一拳把人家鼻子搗出血。

責任不可謂不重大,但不是那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忠貞和堅貞。

可和方怡這一場意外加意外,還是讓許近楓有點兒倉皇失措。

他給自己和給方怡的理由都是:丁丁不定吓成什麽樣了呢。

所以他得趕回去。

方怡十分震怒:就算是我找尋她的不是錯在先,可打人的是她,失去孩子的是我。你口口聲聲念着的都是蘇丁蘇丁,那我算什麽?

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答得十分混蛋兼欠揍:“咱倆是什麽你心裏沒數?又不是我強迫你的。”

方怡氣得拿枕頭砸他:“許近楓你渾蛋。學校裏誰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是她喜歡他,并且高調的四處宣稱她已經和他在一起了,也是她主動的和他滾到一處,可他沒說“不喜歡”、“不願意”,那不就是默認嗎?

出了事就認慫,他還是不是男人?

許近楓從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他是不是男人,跟別人認可不認可沒關系。

他對方怡道:“誰認為你是,你跟誰過去吧。”

方怡喊着讓他“滾”,他順坡下驢,“滾”得十二萬分利索。

家就在眼前。他把自行車停在樓下,一雙長腿單腳撐地,擡頭望着樓口。

屋裏沒點燈。

許近楓叼了根煙點上,卻一直也沒下車。

他不知道那扇熟悉的門打開,他該用什麽面目和态度面對蘇丁,也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麽和她解釋。

他只隐約有點兒心慌,已經預見到了蘇丁和他會因為方怡這場意外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任何一個對他表示過好感的女孩兒對他來說都算不得什麽。

反正他是渾蛋,是王八蛋,願意了就談場無幹痛癢的戀愛。

誰沒幾段戀情?誰沒幾個前女友?

年少輕狂,無論怎麽放縱,将來長大了就是最好的借口。

不管是誰,不管是來還是去,許近楓都不會有多餘的一分感情分給她們。

可蘇丁不行。

許近楓連想都不能想,如果蘇丁憤而離開他,真的搬去和于曉晶過了,或者搬回蘇家和蘇爸爸過了,和他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他該怎麽辦?

他有力的腳步在空蕩的樓道裏響起,許近楓似乎魂身離體,在黑暗裏冷冷的望着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走到自家門口,拿出鑰匙,打開門。

門裏一片漆黑。黑得像是一團漩渦,發出低沉的空氣流動的嗡嗡聲,以一種勢在必得的架勢,不把他吸進去,不讓他萬劫不複就絕不善罷幹休。

許近楓聽見自己的聲音喊:“丁丁,我回來了。”

和往常無異,卻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話喊出來有多心虛。

遮羞布是這世上最可笑的東西,卻也是最實際的東西,只要有遮羞布在,他這樣厚臉皮的人就可以腆着臉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沒人回應。

許近楓進門。

門裏不再是熟悉的布置,而是一座漆黑空曠的迷宮,他的聲音在裏頭回響,卻總也落不到實處。

“丁丁,蘇一丁,蘇丁……”

許近楓一腳踏空,猛然睜開眼。

…………………………

此時是下午,紗簾半開,細風輕拂,紗簾似乎在調皮的跳舞,一蕩一漾,每下都拂到了人的心尖兒上。

屋裏溫暖,沒來由的讓人安心,也讓人心生怠惰。

可許近楓卻察覺出了懷裏的人在蠢蠢欲動。

他假裝睡得香,閉着眼,豎着耳朵聽着蘇丁的動靜。

蘇丁也才醒。

她清清冷冷淡了十多年,被許近楓一頓盛宴喂得有點兒撐。

她又累又乏,不免黑甜一覺,可等醒來,所有的羞窘和羞慚、羞恥又開始複蘇。

她側頭打量了一回許近楓。

他呼吸平穩,睡得正香,為了不讓彼此尴尬,她小心翼翼的鑽出他雙臂圍出來的包圍圈。

她像個負心薄幸的渣男,吃了就不認帳,小心翼翼的裹上浴袍,趿着拖鞋,幾乎是每走一步都要摒息看一眼許近楓。

每看一眼,蘇丁都有些唾棄自己,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一回事。

她不是聖人,沒法完美無缺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感情,只好把感情扔進爪哇國。

蘇丁在浴室簡單沖了個澡,換了身衣裳,再度蹑手蹑腳的打開門。

鞋都沒敢穿,擱在手裏拎着,另一手提着行李箱。

許近楓還是沒動靜,睡得無知無覺。

蘇丁咬牙,輕輕打開房門。

床上傳來輕微的動靜,蘇丁吓得心都提起來了,她整個就像被點了穴道,僵硬的不行,如果動的話會聽見關節摩擦的咯吱聲。

明知道危險就在身後,可蘇丁都不敢回頭看。

她不知道是怕一回頭就看見伺服在自己身後的許近楓,還是害怕兩人回到現實之後的諸多煩憂和為難。

她知道自己又慫了,只知道逃避,可許近楓的熱情讓她害怕,她除了逃一時是一時,沒有任何辦法。

身體在緊張中輕微的顫抖,時間過得極慢,像慢刀子割人一樣,細微又不懈的削着蘇丁的神經。她站得極度疲累,甚至懷疑自己要站到天荒地老了也逃不出這方寸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動靜沒了,房間又恢複了悄無聲息的空寂。

蘇丁這才機械僵硬的回頭望過去。

……………………

許近楓惡作劇的想,如果這時候他睜着眼正對着蘇丁,她會是什麽反應?

除了吓得尖叫,好像也不會有別的反應。

她去意堅決,根本不是一次兩次這麽欺負她就能解決得了的。

他不想為難蘇丁。

他皮糙肉厚,什麽都不怕,可蘇丁不行,她顧忌的太多。

他能做的就是真正替她解決掉所有的後顧之憂,而不是逼着她非得現在就面對醜陋又不太可愛的現實。

許近楓閉着眼,又翻了個身,被子被拖到地上。

他悻悻的想,也不知道這妮子會不會對他留一點兒仁慈,替他蓋個被子。

他雖身強體壯,可不蓋被子被空調吹一晚上,鐵打的人也得感冒。

但許近楓知道這是奢想。

蘇丁雖然心軟,那也得分輕重緩急。

他在過去的種種表現中,并不能讓蘇丁完全交心、安心、放心,否則也不會一個秘密她埋了十多年,藏的那麽深,她寧可讓傷口發炎、發膿也不肯說給他聽了。

可他還是不免立了個flag:要是她肯給他蓋個被子,那就算了,要是她不肯,以後早晚他要把這筆帳讨回來。

大抵是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許近楓嗅到了屬于蘇丁的淡淡的馨香。

她走到床邊,彎腰揀起被子,輕輕的蓋到他身上。

許近楓眼窩發燙,竟然沒出息的差點兒湧出淚來,卻還要在心裏笑罵:不枉老子拉扯你這麽多年。

可蘇丁還是走了。

房門發出輕輕的卡嗒一聲,她走的倒幹淨,帶走了熱情、沉暖和安慰以及希冀,卻把所有的寂靜和空虛和種種爛尾,都留給了許近楓。

……………………

蘇丁出差結束,周秘非要來接她。

蘇丁不讓,她道:“你要不來,我就有事和你商量,你要來的話,我就什麽都不和你說了。”

周秘八卦心起,立刻裝乖巧:“我不去,哪兒都不去,我就在家裏等你來寵幸好不好?快說,是什麽事?”

蘇丁只有周秘這麽一個朋友,她也不怕自己的難堪表露給她看。

她在短訊裏問她:“你說,如果,我說如果啊,如果我和楓哥……發生了點兒什麽,你也好,崔宏和馮樂安他們又會怎麽想?”

周秘沒取笑蘇丁,反倒認真的想了下,回複她道:我有一種另一只靴子終于落地的感覺。

蘇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謝謝。

盡管周秘看不到,她還是覺得極盡安慰。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為何遇見

又為何分離

從此視而不見

曾經我們是情侶

我也曾期待明天

那付出的真情感

已和你我無關

——《曾經是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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