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放權
房內,肖沣百杵在裴玉歡面前,他說不上來的別扭,頭一天和自家夫人相處這般,總覺得這個女人變得陌生起來。
可能是生分。
她縱有風情多種,不笑則以,笑起來比牡丹花美豔,比夢蝶絢爛。
身上還多了一份讓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偶爾很肅靜,她在想什麽,他不知道,因此不敢輕易靠近。不過,這也說明她還是那個傲慢的、生于光的秦子艾。
與從前,他的夫人是栾凰郡主,有着尊貴的身份,他敬她,卻不敢愛她。
往常的這個時候,他是怎麽安慰夫人的,說幾句軟話,她就會乖乖的投進他的懷裏,倆人就會冰釋前嫌。
現在,他想了半天,這話也沒開了口。
過于緊張的肖沣百手在空中想去攬裴玉歡的肩膀,卻開始抖了起來,他轉移了注意力,自顧自的說話,“孩子們都還睡着呢?昨個兒辛苦夫人了!頭還疼嗎?”
“我無礙。”裴玉歡不想和肖沣百牽扯太深,□□上她是秦子艾,可靈魂上她是裴玉歡。即使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她在心底還是抵觸,這個人也算是她的‘公公’,即使她現在成為自己的‘婆婆’。
他們□□之間存在夫妻之實,可他們的心卻不是。
她活下來的理由是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舊仇,她要在這輩子活的安然無恙。
無人愛她沒關系,只要無人害她就夠了。
對于裴玉歡的冷漠态度,肖沣百拿不準她心裏想要什麽,不免有些擔心,“夫人,是不是還在生氣?可是我真的和那個法師沒關系,早知道就讓她和你當面對質一番,這樣才能洗脫我的罪……”
“老爺,我真的沒生氣。”裴玉歡打斷他的話,不想再聽下去。
只有她自己清楚,和他拉清關系并非是尼姑的原因,是他很有可能打亂她的計劃。
況且肖沣百能活下來的時間也不多了。
對肖沣百的事聽得不多,只知道再過不久便會被朝堂的一道聖旨下來派到關外去,而就是這個時間點,他喪了命。
“那是因為小千嗎?”肖沣百追問,似乎一定要問明白。
裴玉歡從肖沣百手中将自己的手拉回來,她将手放到袖子裏,肖沣百怎麽都不會明白她的苦楚,她也無法說出的事實。
她知道肖沣百是個較真的人,可不知道他會如此不懂得變通,對這件事情過多糾纏。
可她不想磨磨唧唧,順着他的猜測接道,“老爺,這孩子我當時領回來就是氣氣你的,誰成想他會這樣,你是父親,你也該盡份力了,多管教管教孩子比什麽都強。”
肖沣百一聽,夫人這是在氣他這麽些年不理他,他忙搭話。
“這不是問題啊,夫人。咱不氣了,好麽?”
她不是一時之氣,肖沣百如果願意待見這孩子,她也省心不少。不過,這剛醒府裏就發生這些事,着實讓人鬧心,她扶了扶額頭,“老爺,法師的事情官差怎麽說?”
“邢捕頭說了,驗屍之後才能做決斷,我已經跟闵福說了,他會打點好靜安寺那邊的。這件事夫人就不必操心了。不日,恭親王就要回京了,還請娘子……”
“老爺,夫人,洗臉水來了!”枝枝進門放下盆。
肖沣百的話到一半,卡在嗓子眼,他來這裏的目的多半是為了這件事,他嘆口氣,沒接着說下去。
這些裴玉歡都看在眼裏,她明白肖沣百的想法,也理解他的憂慮,他未必想天天戍守關外,在家舒舒服服的多好。她不好太明顯的拒絕,“老爺,我爹那裏我自有分寸,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會掂量清楚。不過,我有個條件,如果老爺同意,我便在我爹那裏争取一下,我聽說聖上準備開恩舉薦一批賢良大臣在京任職。”
“夫人,請說。”肖沣百果然有反應。
“我要府裏的掌銀權。”裴玉歡毫不猶豫,這是她的目的。只有控制了經濟大權,才能牽住肖府的命脈,別的都可以遷就,唯獨這件事,她必須拿準。
此話一出,肖沣百面上僵住,他的臉本來溫柔高潔,此時不知道是在想什麽,深眉緊皺,他為難道,“這,夫人……”
“怎麽?你不願意?”裴玉歡早就想過肖沣百不會輕易答應,所以才鬧這麽一出,又是生氣又是寒心的假象,其實她真沒那麽在意肖沣百。
莫說她跟肖沣百不熟,她就是跟整個肖府也是有着深仇大恨,她怎肯輕易的就相信肖家人。
上一世臨死之際,柳傾佩曾向她透露,整個肖府無一例外全不是好惹的茬,當年,正是秦子艾設計送走的肖沣百,這也就意味着,秦子艾對肖沣百也是有恨的,為了掌控肖家,她不惜放棄自己心愛的人,她的婆婆尚且如此狠毒,一手帶大的肖千冷只會變本加厲,變得更加無所不用其極。
也是上一世,裴玉歡意外的發現肖千冷要将秦子艾軟禁起來,她就極力反對,也曾想過要将這件事情合盤脫出,可還沒等說出口,肖千冷就對她下手了。
先是污蔑她偷盜家裏的財物,是聖上賞賜的玉如意,這是欺君之罪,接着又将她送到婆婆秦子艾面前對公質問,她怎麽解釋,秦子艾都不相信,還責令将她關進柴房。整整三天她滴水未進,肖千冷終于肯來看他,卻是一紙休書丢給她,她當日被逐出了肖府。
自當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甚至還感激肖千冷未将她送往官府,她被曾經照顧過的肖府小奴才小川送回裴家,娘親眼瞎了,爹早死了,有誰能替她做主。
裴家早就風光不再。
曾經風光的蘇繡不再像當年那樣人滿瘋搶,娘親也不再容貌姣好,他們裴家一無所有。她因為太久沒有合适的藥吃着也病了好久。娘親怪她,恨她,每日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甚至是希望她死了才好。
她清楚的記得娘親拉着她的衣服罵她,“你死了算了,回來做什麽?死在外面我還有個念想,你回家就真是個禍害。”
當時的裴玉歡一邊哭一邊安慰娘,可是娘親徹底的瘋掉一般,只要聽說她來了,就罵的她直掉眼淚,甚至後來直接随便的丢東西砸她,明明眼睛看不見還一砸一個準。
那段日子,她受盡了苦楚,嘗盡了煎熬,也知道了冷暖,原來除了疼痛,心裏的羁絆和情感最傷人,無論是夫妻之情,還是親情,她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苦待,她的心不再奢求什麽了。
一個人要是受盡了委屈,再遇到委屈,絕對不會委屈自己。那些慘不忍睹的過去成就了現在的裴玉歡,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強勢也罷,她不指望依靠別人,她要做自己的依靠。
男人無情,都追求權利、地位、財勢,那為什麽她不可以?
裴玉歡靠着重生之後比旁人優越的條件,她還擔心活着不好麽?
她曾羨慕婆婆秦子艾,如今正處這個位置。
秦子艾的父王恭親王是聖上都忌憚三分的人,即使是養在江南,也手握着兵權,這朝堂她沒興趣要,但是這肖府她絕對可以主宰。
至于肖沣百,如果他不阻礙自己,她可以考慮不和他作對,但是牽制住他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教出錢財。
屋內沉寂,仿佛不曾有人。這壓抑讓枝枝有些詫異,她希望夫人能夠獨自撐起肖府,可真當夫人這麽做的時候,她又覺得害怕。
此時,肖沣百的臉上深沉冷漠,這是觸動他的底線了,他也不是那種想要被別人掌控的人,所以,往日那個一貫說笑的老爺忽然變得肅冷起來,明明是乍暖還寒的季節,卻冷的像下雪。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萍兒從門外進來,看到大家不講話,她沒看出來什麽不對,直接走過來行禮,“老爺,夫人,飯剛做着,要吃些別的嗎?”
枝枝一直使眼色,萍兒以為是讓她去蘇繡坊的事情,她開腔說道,“夫人,我這就去蘇繡坊給你買安神香,不過我聽說蘇繡坊的老板裴老板這幾日去了蘇州,怕是沒有他親自調制的香夫人用不習慣。”
裴玉歡有些詫異,裴老板指的是她的爹?不對,他爹從不在蘇繡坊,她問,“我這年紀大了竟給忘記了,我總記着是蘇老板給我調制的香。”
萍兒忙搖頭,“夫人,你果然是睡糊塗了,蘇繡坊就裴玉生一個老板,哪裏來的什麽蘇老板?”
“哦。”裴玉歡怕再追問下去會被察覺,她轉了話題,“你進來時,小千起來了嗎?”
萍兒為難的搖頭道,“沒呢,二公子那個脾氣夠倔的。”
“一會兒飯熟了還是給他送點飯過去,別餓着了!”裴玉歡繼續吩咐,全然不顧旁邊的肖沣百,此時他依舊一句話不發。
掌握掌銀權這件事并非那麽難辦,這也算是試探了肖沣百所想,也印證了裴玉歡的猜測,他肖沣百絕非簡單甘願臣服秦子艾,他說不定早就想做些什麽,只是一直礙于她是恭親王的女兒。
正打算說話呢,卻聽旁邊的肖沣百說話了,剛才的硝煙忽然散開了,他笑着開口道,“夫人,這屋子裏上上下下都是夫人你掌控,這掌銀權自然也是你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叫肖老伯日日來彙報,你看怎麽樣?肖老伯畢竟是我爹娘那輩的人,我怎麽去說!”
裴玉歡看的出來肖沣百不想得罪她,卻也不願放權,她用長指甲騷了騷頭發,漫不經心輕笑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可老爺,你一走就十天半個月的不見蹤影,我無事想料理下家務事,我想這肖老伯自然不會阻止我,你既然是答應的,要不就請肖老伯過來一趟,今天就商議此事,避免以後生事,老爺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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