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複仇

三月天,屋外春風洗禮,春雨綿綿,談話間,花便開了。

炊煙袅袅,這頓飯上了桌。肖老伯自然是被請了過來,連闵福都上桌一起。

對肖老伯而言,這頓飯雖是客客氣氣,可卻實實在在的是場鴻門宴,他就這麽将權利放下了。

肖沣百一局飯也沒吃幾口,就借以朝堂有事走了,肖老伯随後也跟着走了,走之前,他似有話說,可最後還是拂袖離去。

裴玉歡做的沒錯,拿回權利沒什麽不對。

這肖府的一切都是恭親王賞賜的,恭親王這麽做無疑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兒,如今女主人要權利,男主人不敢說話,他是府裏的下人,不可僭越規矩。

只懂得聽話,別的不懂。

闵福未走,他自始至終客客氣氣的,裴玉歡知道他有意巴結自己,于是也不戳破他的意圖,讓枝枝将自己的銀兩拿出來,“闵福,我們夫人有件事需要你做?”

“小的願意,肝腦塗地,為夫人效力。”闵福站起來作揖,他看準時勢,如今府裏老爺最沒實權。

其實早在去年闵福就有意成為秦子艾的心腹,那個時候暗示過秦子艾,可是那時候婆婆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闵福是個聰明人,他明明知道夫人和老爺之間有些隔閡,是這輩子都無法解釋清楚的。

擱旁人來說,老爺這個人也就是一幸福砸中腦袋的主兒,平日裏別看他嬉皮笑臉沒個正型,表面上對王府的事情一點不顧,可私底下也沒少挪府裏的銀子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麽。

這回肖沣百竟然就這麽将權利交出來,那之後再想挪銀子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以前是夫人不在意府裏的開支,可現在不一樣,夫人掌權了,并且恭親王要回京了,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沒準他也能入朝堂做官呢!

裴玉歡早就看出闵福這樣的人勢力眼,她告訴枝枝她對肖千冷的出生經歷不放心,這件事需要闵福去做,可能比她親自去還要見效。

這一來闵福比她方便出入肖府,二來闵福在肖府當管家這麽久,總有些關系牽扯,比她盲目出動要好,昨晚恰巧府裏出事,不然她這一去也不一定會有所獲。

枝枝将闵福叫出去交代事情,裴玉歡從外屋回房看着屋裏床上熟睡的兩個孩子,她嘴角微微上揚,叫來萍兒,“萍兒,過來,去找些新衣服給孩子們,他們一會兒醒來穿。”

“诶,夫人。”萍兒點頭,她踱步走到門口,随後又轉過身子回頭,“夫人,外面的挺冷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萍兒,我看你是欠打,說好了不提了。”裴玉歡沒好氣,她生氣難道還是她錯了不成,她是替秦子艾覺得不值得,肖千冷有什麽好,寵的都上頭了。

“好了夫人,萍兒不提就是了!”萍兒咬咬牙,她還是沒說什麽出去了。

這往常萍兒的性格是直來直去,分明有話未說。門開了,屋外的風鑽進來,肌膚起了小小的雞皮疙瘩。

裴玉歡攏了攏袖子,如果是算上上一世的仇恨,這點懲罰算什麽,可終究不過肖千冷還是八歲的孩子,她閉上眼睛,不敢回想曾經過去發生的事。

如果不能釋懷從前的事情,不敢回頭去沉思,那麽她也無法面對未來。她站起來,垂下袖子,撿起屋內安放的油紙傘,抖了抖上面的灰塵,她開了門,走了出去。

這一晚,她都不曾走出這個房間。

她想就讓肖千冷這樣,他凍死了,她會不會高興一些?

顯然,她沒覺得有多麽痛快,反而多了一層煎熬,她竟然狠毒的對一個孩子下手,她的重生是否值得?

屋外,綿綿的雨,朦胧着雙眼,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

廊下,跪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是熟悉,又陌生。

風徐徐的吹在裴玉歡的發間,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舉起傘撐開。

前世今生,她終究還是拗不過心底的那份善良,她恨,恨自己不能就這樣結束肖千冷,恨自己還會先低頭。

緩慢從廊下走到院子中,她的腳踏進雨幕中,滴滴答答的雨聲沒有落到地上,像是落到她的心裏。

從青石板的路走到肖千冷跪着的地方,她用了不知多久,到底是心疼這個孩子,即使是恨,恨得要死這個仇人,她還是抽了抽嘴角,半蹲下身子,将傘遞到他的身上,為他遮風擋雨。

淋了許久的雨,肖千冷的小臉更加的煞白,他的嘴唇發紫,被凍得渾身哆嗦,還是跪在地上,他看到來的人是秦子艾的時候,他的臉上雨夾雜着淚,直接撲到到她的懷裏,喊道,“娘親,娘親!孩兒錯了!”

肖千冷渾身抖的厲害,卻小心翼翼的擡頭試探,道,“娘親,您原諒孩兒了嗎?”

他的眼睛又大又圓,瞪着裴玉歡發毛,為什麽這麽可愛的孩子,将來會變得那麽殘忍,殺人不見血且兇狠手辣,她摸了摸他的碎發,将他臉上的水珠摸走,然後抱着他在懷裏,歉意道,“小千,是娘親讓你受苦了,我不該帶你回肖府卻沒有将你照顧好,讓你受委屈了。”

“娘親,小千沒有責怪娘親,只要娘親不責怪小千,小千就很開心,即使是永遠跪在這裏也開心……”

肖千冷的話還未說完,他便順着裴玉歡的身子緩慢的滑到在地,他嘴角微微上揚,就像是吃了糖,此刻喜笑顏開。

雨中的裴玉歡覺得周遭的冷氣逼迫身體,都說後娘難做,這個孩子越是聽話,她越是不知如何管教,她也不需管教。

這個孩子何等優秀,既功課樣樣都通透,又會查人臉色,更能讨得秦子艾的歡心,他一生都受寵,也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這肖府也遲早就是他的。她以後還要仰仗他過活,他怎敢管教。

從醒來到現在,不到八個時辰,就發生這麽多事情,所有的孩子都吓得不清,唯獨他鎮定穩妥,他處事不驚,做事井然有序,惹了禍還能理直氣壯,跪在雨中求得原諒,即使是跪了一整夜,也依舊雷打不動,甚至這場雨都為他的忏悔添一把火,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麽能不原諒?

可是一想起前世他們之間的點滴,她的心痛的在滴血,每每回憶他們之間的過去,就讓她的心一點點的空冷。

對于曾經的裴玉歡來說,那個無情的夫君是肖千冷,那個決然的枕邊人是肖千冷,辱她害她休她的都是他,是他肖千冷将一切做的太絕對,才讓她死後心念不死。

在念主面前她是唯一死後還不能忘記過去的人,念主說她前一世的緣分太冤孽,賜給她重新塑造自己的機會,讓她有機會重新來過。

她以為她還會是裴玉歡,結果她是秦子艾。

曾經的肖千冷對裴玉歡有多冷漠,無情,現在的她就能做到多絕情,她不能抹除心中的恨,她對他也不可能還有愛,她就是要複仇,無論他多大,她都不會心疼。

可是,那個人,不,那個孩子倒在水中,蒼白無助,像極了死亡之際的她,同樣倒在那個冰冷的地上,動也不動。

“小千,小千?”裴玉歡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她慌張得爬過去,後又想到肖千冷至少比她要活的久,她鎮定的喊道,“來人!”

聽到呼喊,萍兒是第一個沖進來,她喜滋滋的跑過來,看到跪倒在地上的肖千冷,慌得跪下去,“夫人,少爺他……”

這時候,小河也從花廊下過來,他看到倒地在地上肖千冷,飛快地跑過來,“少爺他昏倒了,萍兒,我們快把他扶起來。”

萍兒的細小的回答,聲音似哭腔,道,“少爺,他不會有事吧?”

“無礙。帶他回他房間,找大夫來看看!”裴玉歡撐起傘,看了看萍兒額頭上的雨滴,頭發都濕了,衣服也濕了一半,捏在手上的傘撐加緊了幾分,她微微挑眉,道,“你們送回去吧,我去找李媽她們給孩子穿衣服。萍兒,你一會兒到我房裏來,把衣服換了,別着涼了。”

“是!”萍兒和小河急匆匆的帶着肖千冷走了,站在雨中很久,裴玉歡才走到廊下,枝枝走過來,給她披上一件衣服,“夫人看什麽呢?這二公子是暈了?夫人,你到底還是心腸軟!”

“枝枝,都給闵福交代清楚了嗎?”裴玉歡嘆口氣,望着天上,淅淅瀝瀝的雨,一直下,沒停過。和她的心事一般,從未停止過。

“夫人,闵福辦事一向穩妥,唯獨查十裏鋪他猶豫了一下,不過,他答應了,替夫人辦。”

“要多久?”

“足半月吧!”枝枝嘆口氣,“這雨天,夫人,要不還是進屋吧!”

“好!”裴玉歡點頭,她縮了縮脖子,風冷,身子冷,在肖府,她每時每刻都不敢松怠,她小聲吩咐,“枝枝,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萍兒,我擔心,擔心她心直口快讓小千知道。”

“放心,夫人。”枝枝答應,覺得奇怪,卻不多問,夫人自然有她的道理。“哦,對了,夫人,我聽闵福說恭親王三日之後就會入京!”

“這麽快?不是說還要數十日?”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