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三步

過了小滿, 天漸漸熱起來,袁三天不亮就從頑石鄉出發, 趕到縣城的時候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他進城後停下, 抹了把汗, 整整衣領,又往縣衙的方向快步趕去。

他原是頑石鄉一家普通農戶的兒子, 因着小時候過過幾年殷實日子,上過私塾認得字, 長大後便常常替人看信寫信。後來,經由樂于助人之途積累下不少正氣,三年前成功晉升黃階下品,到縣裏謀了個衙役的公職。

今日他本是休沐的, 是以沒住在縣裏租來的房子裏, 而是回了家。昨天他聽人說田畯童冉當了縣令,今日便走馬上任,所以又匆匆趕了來。

這些年他家和村裏其他人一樣, 收成日減,即使自己還有個公職,家裏也是一年比一年拮據。童田畯來後, 大力推行堆肥與鑿井灌田之法,他家将信将疑地嘗試了, 沒想到效果卓絕,迎來了一場多年不遇的大豐收。

袁三腳程很快,不一會兒便到了縣衙門口。

“兄弟, 縣令爺來了嗎?”他進門,問兩個閑聊的門房。

“沒呢,同知和縣尉剛到。你別進去,仔細當了他們的炮灰。”一個門房提醒道。

同知管文事,縣尉管武事,兩人不和已久,袁三在縣衙裏混了這麽久,早一清二楚了。今天是新縣令上任的大日子,兩人齊聚一堂也正常,只是童大人小小年紀,不知那倆老油條要如何給他下馬威了。

“衙役裏頭鄧其的人都給拔了,剩下的多是聽縣尉的,我賭一百文,這回的縣令爺是咱高縣尉的囊中之物。”一人道。

另一人卻搖頭道:“咱高縣尉剛正有餘,可沒計謀啊,兄弟們是願意跟他,但禁不住茍同知拍馬屁的功夫好,我賭兩百文,縣令爺怕是會偏袒茍安那貨,袁三你說呢?”

兩人回頭看袁三,袁三支吾了半天道:“童大人不是吃馬屁功夫的人。”

“那你是覺得高縣尉能更勝一籌咯?”前一個賭一百文的道。

袁三遲疑片刻,高縣尉是他們衙役的頂頭上司,武藝高強很能服衆,但私心裏他總是希望童大人能更勝一籌,不要聽信茍安的花言巧語,也不要受高卓的掣肘,當個真正的縣令。

但是,真難吶。

袁三不禁搖頭,不待他說些什麽,外頭一陣騷動,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間或有人嚷着,縣太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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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冉抱着小老虎踏進縣衙,前幾日見過的同知茍安率先迎了上來,揖道:“童大人萬安。”

童冉颔首:“茍大人多禮了,進去吧。”

茍安一路恭敬地引童冉入內。縣尉高卓等在堂上,沒有出來迎接,另有幾個他心腹的衙役也一并站在他身後,打量大步進來的童冉。

“喲,縣令大人來了,高大人怎不去迎接?”茍安笑着道,像是老朋友之間的打趣。他說罷,又對童冉道:“大人可別見怪,高大人武藝高強,有能力的人有些脾氣也在所難免。”

高卓聞言,冷哼一聲,對童冉揖道:“下官小鍋縣縣尉高卓,參見大人。”

“高大人有禮了。”童冉道。

“下官辰時初刻便來了衙門,不想縣令大人三刻才到,如今又積壓了許多公務在身,下官得走了,請大人恕罪。”高卓道,他語速較快,沒什麽起伏,略顯冷硬。

“縣尉大人不忙走,童冉剛才在路上遇到一事,所以有些耽誤了,恰好也與大人有關,想請教一二。”童冉道,在堂前正中站定。

此前到九鄉教鑿井灌田時,童冉便聽過一些縣衙裏的事,但當時也不過了解一番,想着日後若要去縣衙應卯少不得要打交道,卻不想這麽快自己便一躍成了他們的上司。

有這樣兩個有權又有資歷的部下,這小鍋縣的縣令也着實不好當啊。

童冉暗暗頭疼,面上卻一派平靜,只是說道:“剛才我來時路過羊角巷,巷口那兒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正是做買賣的好地方,只可惜小鍋縣有明令,除了西市的興德街以外,一律不可擺攤。這人在羊角巷巷口偷偷賣燒餅,被巡邏的衙役抓着了。”

童冉說着,指向下首一處柱子,漆紅的柱子旁站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那婦人很瘦,像随時會被折斷的樣子。她旁邊還有一名衙役,死死扭住婦人的手腕,此刻童冉指過來,他朝婦人的膝彎一踢,婦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她的手臂被扭住,身子半伏在地,肩膀微微顫動着。

高卓瞥了一眼那婦人和衙役道:“這樣的事日日都有,不勞縣令大人費心,下官自會交代他們秉公而辦。”

“所謂秉公而辦,是如何辦?”童冉又道。

“小鍋縣有明令,随地擺攤者,初犯杖三十,再犯杖五十,徒刑一年。”高卓道。

衙門裏的刑杖又重又硬,一杖下去便能叫人皮開肉綻,更遑論三十杖。

原本一語不發的婦人突然擡起頭,臉上灰撲撲的看不出原貌,她哽咽道:“求大人開恩,賤婦家中還有幼子,求大人開恩。”

童冉沒看她,對高卓道:“今日我之所以來晚,只因在羊角巷巧遇此事。據我所知,高大人所說之律法為開國之初所設,當時隴右道還不是大成國土,小鍋縣常有亂賊來犯,是以處處嚴加防範,對城內做買賣的人也多方約束。可如今隴右已歸我大成所有,國境安定,并不需要如此嚴密的防範,擺個攤而已,何須如此重刑。”

高卓依然面無表情,他的語氣卻異常堅定:“法便是法,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

“我與高大人見解不同,如今世道安定,刑法也應該随世事變化,過于嚴苛的法,只會危害百姓們的正常生活,變成惡法。”童冉道。

“對,童大人說得好。擺個攤而已,杖三十太過了,高大人您就手下留情,把她放了吧。”茍安趁機道。

高卓将手按到腰間的佩劍上道:“我乃縣尉,掌管一縣刑法治安,若我一味徇私,犯了法卻不懲戒,小鍋縣豈不是亂套!”

茍安:“大人都說了罰太重,你怎麽不……”

童冉擡手,制止了茍安的話頭。

“高大人寬心。”童冉道,“本官并非要你徇私,而是這不合時宜之法,該改一改了。”

童冉語罷,高卓身後的衙役們面面相觑。

他們有的在別處縣衙當過差,各地多少都有些不合時宜的規矩,大多縣令也不改,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他們小鍋縣這條法也是空置了好些年,高卓來了後才又啓用,如今都嚴格執行着。

一開始小鍋縣的百姓也連聲抗議,但當高卓當衆懲戒了自己違規擺攤的親戚後,所有人都住了嘴。這位高大人雖然不近人情,卻公正得很,執起法來六親不認,這也是人人都怕他卻也都服他的原因。

高卓在小鍋縣五年之久,比鄧其任職的時間還長,之前鄧其在任時雖然沒少作威作福,但高卓職責範圍內的事卻是絕不敢碰的。

縣尉手握縣裏衙役的調度權,主管一縣之刑法治安。衙役們本以為這一次高卓也會給新來的縣令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管自己轄區內的事,沒想到這個童冉小小年紀這樣剛,高卓的下馬威還沒到位,他的第一把火就已經燒下來了——不僅插手了高卓主管的治安事務,更直接放話要改法。

擺攤是本縣事務,縣令自然有權更改,但此事茲事體大,一般人害怕擔罵名,多半敷衍過去,并不會大刀闊斧地改革,更不要說他們縣還有一個會誓死捍守舊法的高卓了。

“你輸了。”之前在門房壓茍安的那人低聲道。

一旁壓了高卓的滿臉悔恨,但轉念一想又道:“別急,茍安也沒撈着便宜,你還沒贏。”

高卓眉頭皺起,兩條刀刻般的深紋立在眉間。

眼前這小子不過十五,正氣品階處于黃階上品巅峰,雖不得不承認他一個寒門出身的小子在這個年紀有此造詣很是天才,但是再天才,也不可随性而為。他倒要看看,沒有他的支持,這所謂的改革可能實行?

“大人要改便改吧,下官日前舊傷複發,身體不适,先告辭了。”高卓一拱手,甚至不顧童冉是否應允,帶着自己的人大步離開。

高卓沒有吩咐,那扭着婦人的衙役也不知該當如何,看看童冉又看看高卓的背影,一咬牙放了婦人,追随高卓而去。

童冉親自扶起那婦人,道:“你且先回去,此事如何處置日後會有人來找你。”

“大人。”那婦人嗫喏着,還想說什麽,童冉輕輕一推,把她推向跟着一起來的球兒,吩咐球兒送她回家。

球兒送婦人走了,童冉在堂上的官椅上坐下,茍安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泡來熱茶。

“大人請用。”茍安把茶端給他,又道,“那高卓就是這樣一個驢脾氣,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童冉端起茶,卻沒有喝,溫和地道:“茍大人與高大人共事多年,想必很是了解。”

茍安正愁沒辦法在童冉面前擺高卓一道,聽他這樣說,立刻來勁了,滔滔不絕說起高卓的不是來。

童冉一邊聽,一邊喝了口縣衙的茶,末了微微皺眉,讓人換了一杯滾燙的開水來,拿出随身帶的茶葉,親自泡茶給小老虎喝。

小老虎喝了兩口小侍從給泡的一等大紅袍,趴他腿上聽茍安搬弄是非。

童冉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着小老虎的後背,以前小老虎特別讨厭自己在它身上亂摸,但次數多了,也不太反抗,心情好的時候也願意給他撸兩把。

茍安說的事有一些童冉聽過,有一些沒聽過,事情是什麽倒不重要,童冉故意遞出話頭,不過是想再探探茍安與這位高卓的關系。

此前童冉的消息都來自民間,難免有不少訛傳,并不準确。

剛才他初到縣衙,茍安殷勤來迎,高卓卻沒有來,可以看出兩人處事風格不一。後來進到堂屋,茍安一番話似乎在為高卓開脫,圓他沒去迎接的理由;實則卻是暗示童冉,高卓這人性子剛,不好管理。

如果新來的縣令聽信茍安的話,那對高卓的第一印象便不好,以後行事時也很有可能偏袒茍安。

而觀高卓方才的反應,他應該是聽出了茍安的意圖,卻沒有出言反駁。沒有出言,卻比說了話更有力量,一個秉公執法、不願與奸佞同流合污的縣尉形象立刻立了起來。

但他們,真是如此嗎?

剛才那一出大戲是試探,他們肯定沒料到自己第一天上任便搞出這樣大的動靜,應該是沒有準備的。但官場複雜,童冉并不急着下定論。

如果高卓真的是這樣剛正不阿,當日鄧其在小鍋縣作福作威,他又為何隐而不發呢?

“大人,那高卓不好對付,您放一邊冷着就是,您是縣令爺,他再脾氣大也不敢翻出天去啊!”茍安道,“今日您新官上任,合該慶祝一番,不如晚上到懷唐樓去,縣裏不少富商大戶還等着拜見您吶!”

童冉喂小老虎吃肉幹的手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拿了一片新的給它。

官商勾結自古有之,鄧其倒下了,他便是下一個賄賂的對象。那這個茍安又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呢?連接富商和歷任縣令的橋梁?

童冉記得,茍安在小鍋縣也稱得上根深葉茂,已經做了六年同知,資歷比縣尉高卓還深。

真是麻煩。

童冉奪下小老虎吃了一半的肉幹:“不能吃了,再多吃要肚子疼了。”他剛剛在想事情,竟然随手多喂了一塊,小崽子年紀還小,肉幹又不好消化,不能多吃。

“嗚哇!”小老虎自然不依,要跳起來去奪肉幹,被童冉一臂圈住。

“吃飯的事晚些再說,我家這頭崽子太嬌氣,我晚上得陪着它,否則要鬧騰的。”童冉道。

“嗚哇哇!”小老虎不服氣,它明明一頭虎也過得很好,什麽時候要人陪了?就算無聊它還能回去批折子呢!

童冉将它按住:“你看,開始鬧騰了。”

用小老虎擋下了晚上的飯局,茍安大概也覺得沒希望,又陪童冉寒暄了一會兒,便告退了。

堂上留下一個文吏和一個衙役,是童冉直屬的。

童冉招招手讓他們走到近前。

文吏是個年輕人。衙役大約不惑之年的樣子,自稱袁三。童冉多看了他幾眼,覺得有些眼熟,便道:“袁大哥可是底下頑石鄉的人?”

“不敢當縣令爺這聲大哥,您喊我袁三就成。”袁三道,“小的确實是頑石鄉的。”

“難怪我看着眼熟。”童冉笑道。他這一刻才終于放松許多,眼裏也帶上了笑意,右邊臉頰上浮現出一個小酒窩來。

“縣令爺,我也是頑石鄉的。” 年輕文吏立刻道,他瞧着才二十來歲,說起話來還有些跳脫。

童冉仔細回憶了一遍,這個少年他一點印象也無:“你叫什麽?”

“小的叫桑樂。”桑樂還有些害羞的樣子,食指指尖不自覺地刮着鼻梁,“小的的姑媽住在頑石鄉裏,小的自個兒是隔壁縣的。”

難怪他不認識,童冉釋然。

“我前些日子才到任,到任前去過姑媽家,那風力水車可太神奇了。”桑樂道,翹起一個大拇指,“小的的姑媽說,有您當縣令,縣裏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童冉笑道:“謝謝你姑媽的厚愛。”

桑樂的職責類似現在的秘書,幫助童冉處理文書上的事情;而袁三則類似保镖,童冉因公事出去都可帶着他随行保護。如果要升堂或者抓捕犯人,用不着童冉身邊的袁三,而是由高卓管轄的衙役們負責。

之後,衙門裏的其他文職負責人也一一來拜見了童冉。

一天下來,童冉也算把衙門上下的人見了一遍。臨走前他讓桑樂找出了關于擺攤一事的文書,還有整個縣的地圖。

童冉将地圖卷起來,抱起睡得正香的小老虎,出了縣衙。

門房裏打賭的兩人見到童冉出去,拉住了送他出門的袁三道:“誰贏了?”

袁三搖搖頭,高卓不滿縣太爺的指令,稱病回家;茍安看起來略勝一籌,但晚宴邀約被縣太爺輕描淡寫地拒絕了,兩人不相上下,倒是童大人如何打算令他有些好奇。

門房的賭約誰都沒贏,兩人又消磨了一些時光,等到下值的時候便回去了。

童冉當了縣令後,便不能總住在村裏了,他在縣城內租了一間小院子,裏頭有兩間房和一個竈間,球兒睡東屋,他帶着小老虎睡在正屋。

童冉回到小院裏時已經日暮,球兒準備好了晚飯。

吃了飯後,童冉讓球兒多拿了幾支蠟燭出來,将從縣衙裏帶來的小鍋縣的地圖翻開,仔仔細細研究起來。

蠟燭分別立在大長桌的四角,桌上,縣城的地圖平展開來,小老虎邁着小短腿,從桌子的右上角走到左上角,把地圖掃入眼中。

在收複隴右之前,小鍋縣曾是軍事重鎮,因此這裏曾實行嚴格的宵禁,對擺攤做買賣等事宜也有諸多限制。後來隴右的收複,都南道的宵禁随之取消,而對擺攤的限制屬于縣內事務,歷代小鍋縣的縣令都沒有更改,便一直存在着了。

童冉拿來一張紙,按比例勾勒出了小鍋縣的地圖,他用羽毛筆蘸了紅色的墨水,畫下一個框,框框內正是如今唯一可以擺攤做小買賣的興德街。

童冉端詳了一會兒地圖,眯起眼,湊近。

小老虎有些好奇,也湊了過去。

童冉正看地圖,卻有一團陰影蓋過來。他擡頭:“崽崽,你擋着我亮光了。”他一臂圈起小老虎,抱進懷裏。

“嗚哇!”小老虎在他手臂裏撲騰。

童冉不理,熟練地把它按進懷裏:“乖乖呆着,哥哥再工作一會兒就陪你睡覺。”

“嗚哇哇!”朕不需要!

“乖。”童冉摸摸它的虎腦袋,心不在焉地哄道,繼續看他的地圖。

小老虎趴在他腿上,幾次又想爬上去看地圖,都被童冉輕易鎮壓,最後生氣了,眼睛一閉,回宮看折子去。

童冉又研究了一會兒地圖,才發現小老虎竟然又睡着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把熟睡的小老虎放到床上,給它蓋上被子。這小崽子明明有毛,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執念,睡覺一定要蓋被子。

安頓好小老虎,童冉又回到桌前。

剛才那一張紙被他寫寫畫畫多次,已經扔到了一邊,他又拿起一張,同樣勾勒出縣裏地圖的輪廓,在上頭寫寫畫畫。

批了一晚折子後,天不亮小老虎便睜開了眼睛,身邊的被褥整整齊齊,童冉趴在書桌上,後腦勺對着它,似乎睡了。

童冉一睜眼,就看到一對綠瑩瑩的眼睛。

他身子猛地往後一退,後背撞在了椅背上。退開後視野擴大,他這才看清楚是小老虎站在桌子上。

“崽崽,你吓死我了。”童冉道。

小老虎看他一眼,又去看地圖,然而目光還沒沾到,又被童冉抱了起來。

“崽崽,你是不是擔心我死掉了?”童冉道。他記得曾在哪裏看到過這樣的說法:主人長久不動的時候,寵物會懷疑他是不是死掉了,會過來試探。

“嗚哇。”傻子。小老虎懶懶地應道。

童冉知道小老虎聽不懂,但還是把這當成了認可,抱住小老虎一臉幸福地道:“崽崽會關心我了。”

小老虎:……

童冉梳洗好,球兒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他簡單吃了就要走,小老虎幾步趕上來咬住他的袍角。

“崽崽乖,哥哥去衙門裏做正事,你在家裏呆着好不好?”童冉蹲下來,摸摸小老虎的腦袋。

小老虎猛一搖頭,甩開他的手,後腿一蹬,跳到蹲下身的童冉懷裏。

小侍從剛才把昨晚畫好的東西折起來藏懷裏了,昨晚上它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畫的什麽,早上要看也被打斷了,它今天說什麽也要跟他去縣衙,這麽重要的東西,它怎麽可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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