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一陣風起,一瞬間,偌大的楚府一掃剛才的燈火通明,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這時,楚府傳來一陣哀嚎的哭泣聲。
誰都沒發現,楚府外,忽然閃過一陣極光,隐隐約約只見一個紅轎子緩緩落下,扛着轎子的妖怪吹着唢吶,敲鑼打鼓。身後的一排排的精怪衣着豔麗,近乎匍匐在楚府門前,齊聲朝拜:“恭賀魔君歸來!”
楚涵一身正紅色貢品柔緞,緩緩從楚府走出,似乎周圍悲切的人根本看不到他。
只見他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幾分妖治風情。原本尋常人的黑色眼眸,也略顯得赤紅色泛着瑰麗的色澤。雖和原來的樣貌相似可是又迥然不同,妖氣橫聲。
“恭賀君上歸位。”男子一席青衣,畢恭畢敬。
“青煞,真是許久不見。”
想他不知不覺已經在人間輪回十生十世……不由回身看了眼楚府巨大的金色招牌,唇邊漾起一絲邪笑,今世總算有了了解。
“人間啊……”這時,楚涵深吸了口氣,聞着空氣中略帶濕冷的氣息,微微閉合了眼,唇角的笑意更大了。
“不過百年,本尊又回來了!”
見狀,青煞率領衆精怪,緊忙跪下:“恭迎君上。”
楚涵挑嘴微微一笑,玫瑰色的眼眸更顯得妖治。
……
“起轎吧 ,回浮生閣。”
話音剛落,寶鼎轎被小妖們擡起,很快消失于人間。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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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安掀開周身的芙蓉紗帳,看着帳外更是金碧輝煌,寶玉妝成。
“主人吩咐,若是你醒了,給你半天時間去人間界道個別。”芍藥面無表情地說着,也不顧康安的反映,徑自道:“我勸你最好了斷的幹幹淨淨,因為過幾日,主人會親自帶你進入仙界的修仙道場浮屠閣。浮屠閣一旦進入,三年五載之內是不能外出。”芍藥說完,便要離開了。
“我昏迷幾日了?”康安發聲的時候,可能因為之前鎖上了嗓子,還有點嘶啞。
聞聲,芍藥也停下了腳步,略顯得不耐煩:“兩個月。”
兩個月?!
這麽久!難怪覺得渾身軟得不像樣子!
“那……期間有沒有人來找過我?”如果期間秦塵回來,他只認得自己一個人,若是找不到他,不知道會不會……還有美人師父不知道她得到自己安全的信嗎?
“來過一個老婆子來過一次,知道你還活着,便離開了。”芍藥眼角掩藏不住的鄙夷,但還是恪盡職守的說完。然後,便一刻也不願意多停留,轉身離開了。
康安這才微微放心。
這麽些年,她在康府,從來沒人惦記過她,甚至周圍的人都想要可以的忘掉有她這麽人的存在。
她是早就麻木了。
可是,似乎又不是那樣……
一切都直到秦塵出現。
她真正有了能親近的人。
第一次體會到什麽是被人惦記,
好像,自從秦塵出現,她的世界開始微微起了變化,就算是細微的……
可是,她卻不再孤獨。
不禁,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紅繩,忍不住用袖子遮了遮。
……為什麽,她此刻會無比想念秦塵,就像在天書裏一樣,
想念。
人間界。
遠遠那房茅草屋的出現,使得康安喜不自禁。
“師父,我回來了!!”
玉美人正在曬暖,俨然,這一嗓子打斷了她美好的情景。
“鬼叫什麽!”玉美人不耐煩的怒斥道,可是看着跑來的康安,卻還是忍不住眼眶有點紅,笑了笑。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畫面,此時的康安卻覺得自己的聲音突然就卡在嗓子眼裏,有點發不出來話……
她分明看見玉美人眼眶微紅,似乎哭了……
“師父。”
“……還叫個屁師父!你連天書測試都過了,已經是仙界的學生,還關我區區一個老妖婆什麽事!”玉美人更大聲斥責,可是卻吸了吸快掉下來的鼻涕,似乎在掩飾自己看見康安時,哭的模樣。有點面熱,總覺得有失了師父的尊嚴。
康安卻還是扯出又一個傻兮兮的笑容,露出了一口潔白的小白牙。
玉美人枯燥的手摸了摸康安的頭。
康安的眼角也有些紅了。
等康安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天色也差不多快黑了。
難得玉美人下廚。
所以,當康安留好給秦塵的信。
出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桌子上擺滿了好吃的,雖然都是些素食,但是抵不過豐盛。
美人師父端出最後兩盤菜,笑得很實在:“這些可都是師父的看家本領,都是為你準備的,多吃點。”
“還有,去浮屠閣學習法術了,師父也卻是沒有多少要教你的了,好好學……別丢師父的面子!”
“……”康安重重地點了點頭。
“看着你挺健全,我就放心了。”美人師父拿起酒壺往康安酒杯裏斟了杯:“你可得比師父要耐活……以後也要為自己好好活。在仙界受了委屈,盡管回來找師父,我就你這麽一個徒弟,報我名字,我幫你出氣!”
康安低着頭往碗裏扒了扒菜,眼淚終于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美人師父也不吭聲,微微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的底線
玉美人其實還想說,仙界的浮屠閣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機會難得,要好好把握。
就連她都從未能靠近閣本部。因為從飄渺閣創立之初,天書這一關就沒人能闖得過,更談不上是去浮屠閣那地方學習法術。所以,在她眼裏康安已經算是個幸運至極的人了。
也許從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這丫頭難得一見的仙緣,就是一種機緣,不過路恐怕比尋常人也難走的很多。
好在,鳳凰就是鳳凰,永遠成不了山雞。
“那個……小安啊,浮屠閣師父活了一千多歲都沒去過,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
“雖然師父說幫你出氣,可是比也別太當回事。咳……浮屠閣一般人進不去。”
康安嘴角有點抽抽。
“……那個,不過啊,等到了浮屠閣師父倒是有一事相求……”美人師父的臉透着點詭異的紅暈:“幫師父找找有沒有一個叫繁湯的仙人。”
“繁湯,誰啊?”
“是是你師父我的一位故人。”美人師父的聲音有點羞澀:“一千年前,我還沒學仙術還在人間的時候,遇見的……”
“那時候,我因為相貌詭異被爹娘遺棄。從記事開始,就跟着別人讨飯……那個時候,和我一起讨飯的人中就有繁湯。我們一起長大,一起挨苦日子,一晃就是很多年……他是個很溫柔人,也很照顧我。
有次我生病快死了,他就扛着我挨家挨戶的求藥。那時候,我就發誓我這一輩子哪怕命也不要,也要對他好!
那一年,說來也巧,機緣巧合之下我救了一只快死的白狐貍。那狐貍傷好了之後,竟化成了仙人,見我如此凄苦,作為報答送了我一枚金丹。那枚金丹凡人吃了可得道行,永脫苦海。我當時想都沒想就給他吃下了……
後來,他因為有了百年修為,很快就得了道。我為了能再見他一面,所以一直在這裏修行至今。
我們有個百年之約,現在快過了,卻從不見他人出現過。我從期待到無奈,可是心裏還是會緊張,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他是不是忘了那個約定?”
“……”
“妖界的浮生閣我拖青煞幫我找過,只剩下仙界的浮屠閣……”
康安看着玉美人,那張幹枯的皮下,眼睛卻格外的生動,少見的羞赧卻流露出一絲難掩地苦澀。
“……如果他在浮屠閣,放心,我一定會把話帶到。”
得了回答,美人師父像是得了應準的話,噗哧一聲笑了,露出了兩排歪七扭八的碎牙。
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
拂歌似乎有些不悅,擡頭看了眼康安,眉宇之間透着厭煩,語氣不善地道:“過來吃飯。”
康安看了眼雲臺的桌上擺滿了飯菜,竟全都是她不愛吃的東西。
不由多看了眼拂歌,更加确定,這人對她恐怕只有厭煩吧。
“不用了,我在師父那裏吃過了。”說完,康安拽了拽自己的包袱。
誰知道,話音落下,拂歌的臉色更難看了,握着筷子的手,明顯收了又收,最後重重地筷子甩在地上,憤憤然離開了。
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嚴峻。
康安看着滿桌子的讓她毫無食欲的飯菜,無奈的搖了搖頭。
突然又覺得好奇,既然不想讓她吃,又何必浪費這麽一大桌?既然已經這麽讨厭她了,又為什麽從天書裏把她救了?若是以後他們的相處方式只能是動不動這樣怨怼,無論對他還是她只能會是一種折磨……
他們是不是需要靜下來好好談一次。
深夜。
康安翻了翻身,沉睡的睡顏毫無防備,少了幾分警惕多了些少見的可愛。
拂歌站在床的一側,輕輕地揮動了下手,熒光暗淡下去,康安睡得更沉了。又站了一會兒,似乎确認康安已經睡着了,這才靠近了些。
眼睛仿佛一刻都不願意移開,只是貪婪的看着,都覺得無尚的愉悅。這些年,窒息的感覺才稍微覺得緩和了些,卻又矛盾的覺得飲鸩止渴。
他應該對她恨之入骨,可是身體裏面仿佛又有另一個自己對她永遠是渴求。
拂歌單手扼住康安的下颚,昏睡的康安絲毫沒有動靜。
明明心中泛起厭惡,可是肌膚接觸的時候,卻有舍不得松開。紫羅蘭般顏色的眼眸卻充滿了癡戀,洩憤般狠狠地在康安的脖頸咬了一口,直到雪白的脖頸流出赤紅色的血,這才覺得之前狂躁的情緒稍微得到了安撫。
……
拂歌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正常。
可是,又能怎麽樣?
這都不怪他。
都是拜她所賜!
當初既然把自己帶回來,
既然答應母後會好好對他,就要履行承諾……這些都是她應得的報應!
每當他看見這個叫康安的女人滿臉為難,哪怕只有一丁點的痛苦,他都覺得務必幸福,好像積攢這麽些年的怨氣終于有了一個出口。
拂歌躺在床的一側,緊緊地摟着康安,微微合上了雙眼,微微蹭了蹭:“師父,我好想你……”
清晨,康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一覺醒來,身體本該覺得輕松,可是現在卻覺得渾身酸疼,尤其是脖頸。可是照了照銅鏡卻發現什麽也沒有。康安也沒多想,只覺得可能是在天書傷了元氣。
等康安除了屋子,準備吃飯的時候,又看見一桌子完全沒有一個對口的飯菜,不由放下了筷子。
拂歌擡頭看了眼,面露菜色的康安,冷冷道:“怎麽?這些以前不是最愛吃?”
拂歌的話讓康安怔了兩秒。
以前?
随即明白拂歌說得什麽意思。
“我不是她。”康安笑道。她仍然記得在天書裏,這個人所說的話,她像他的一位故人。
“……”明顯,拂歌的神色僵了下。
這是康安第一次見到這個高高在上的人,第一次有孤傲之外,別的神情。
不由也是一頓。
随即卻笑了。
咯咯的笑聲,在偌大的小仙閣中有些突兀,卻格外的好聽。
拂歌更加不解。
只見,康安眯起的雙眼,上揚的嘴角,如碧波般清澈,洋溢着淡淡的溫和,和記憶力的她仿佛一模一樣!
拂歌震撼得腦子甚至有一瞬的空白,只是呆呆的看着。冰凍已久,心口的位置,好像微微動了動,就像是以前無數個日夜……
“我們以後還要相處很久,如果你總把我當成你的那位故人,到時候不僅你不好過,就連我也是……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那個人有什麽恩怨,也知道可能不是一時半刻能化解的,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分得清楚,我是康安不是別人,你得學會接納我。否則,……康安伸出自己的手,露出那個若隐若現的紅繩:“我們的婚約,恐怕只會成為彼此的折磨。”
“……”
“怎麽着,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嗎?”康安朝着拂歌輕輕眨了下眼。
拂歌微微收斂了藏在袖口下的手。
好像,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
作者有話要說:
☆、人善被人欺
“我暫時只能送你到這裏,浮屠閣是仙家的秘術之地,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可以出入,我暫時送你至此。”拂歌難得對康安說得這麽長的話,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康安朝着拂歌的背影吐了吐用舌頭,心裏覺得如果天界的神仙都想他這般無趣,那神仙豈不是太苦了。
似乎感應到什麽,拂歌竟然回過頭。
正瞧見康安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臉。
倆人竟然都是一怔。
瞬間,陷入了一種尴尬的地步。
康安輕咳了聲,裝作看不見。
康安昂着臉看着直立入雲霄的金字招牌,确實紮眼。
“浮屠閣。”
以前沒覺得這招牌有多晃眼,現在離這麽近得距離才發現這招牌,确實有點讓人望而心存敬畏的魔力。
康安呆呆地看得入神,眼神萬丈的金光,讓她從未像現在這麽覺得安心,竟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
正當她要踏上玉白的雲梯石階的時,就聽見身後有人怒喊道:“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康安不由回身,只見身後那人一身道袍,花白的胡須多了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浮屠閣豈是你這等凡夫俗子能來的地方?還不速速離開!”說着,白衣道袍老頭,臉上已經露出愠色。
康安有點得意,特意,緩緩地從腰包裏掏出仙牌。
道袍老頭幾乎眼神一愣,不敢相信的反複看了康安好幾遍,差點都快看出花來!
“你怎麽會有這東西?難,難道過了天書?以你的法力怎麽可能過得了?!”說話的時候老頭有些激動。
康安故作高深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想知道啊?”說着,還不忘神秘兮兮地朝着老頭招了招手。
道袍老頭趕緊附耳上去。
“……我還偏不告訴你。”說完,便大搖大擺的踏上雲梯。
氣得道袍老頭直跳腳,沖着康安嗷嗷道:“死丫頭,進了這個門,有你哭的時候!!”
康安也不惱,哼着小曲一路小跑朝着浮屠閣大門走去。
只是沒注意到浮屠閣不遠處。
“這丫頭……怎麽這麽眼熟?”楚涵緩緩說道。
小妖最後為男人整了整華麗的衣衫,小心的說道:“君上說的是,這丫頭來頭肯定小不了!剛才用前世鏡照她,誰知鏡子裏面完全照不出來是個什麽東西,可見她的造化絕對不是普通凡人同日而語的。”
楚涵深瑰色的眼眸,微微眯了下:“……是嘛。”
“君上,這是您的腰牌,”小妖趕緊将手上的腰牌遞給男人:“還是君上聰明,得知那丫頭才從天書出來後,天書必定很多機關都沒恢複,所以趁機趕緊進入天書,果真不到一個時辰就平安無事的出來了。”小妖說着,難掩一臉的興奮。
“……”
“這些天,小的聽人說,天書已經裂開,化成碎末,恐怕經此一役之後,世間再沒有無天書可尋。那麽,能夠進入浮屠閣的人看來之後君上和那個小丫頭了。”
“還是少接觸微妙。”男人靜靜地看着腰牌,不由擡眼看了看浮屠閣,臉上不由嚴肅許多。
只見,眼前幾乎通天的紅門緩緩打開,才算是徹底進入了浮屠閣內。
眼前近乎沖擊的景象,讓康安拎着包,站在原地傻了眼,有點發懵。
雖然來浮屠閣之後也見過不少奇幻景象,可是和這裏比起來都稍顯遜色。
通俗點來形容就是——氣勢!
妖界的浮生閣雖然奢侈華麗,可是在威嚴上就明顯遜色很多。
先不說浮屠閣一座座盤相連,高低錯落,鱗次栉比的瓊樓玉宇,單是這空中盤旋飛舞的彩鳳就足讓人覺得已身處仙境。更不用細看這周圍仙氣缭繞間,綠草如茵,滿目芳菲了。
不過,此時康安卻顧不上欣賞,因為橫亘在她面前的是一條青白色的海河,那些樓宇全都在海河對岸,可這河水湍急,根本不可能通過。
“哪來的毛賊?”突然,有個聲音仿佛是從天邊傳下來的的,聲若洪鐘。
康安不由擡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海河面上緩緩從天而降倆人,那倆人宛若門神一般,身着錦衣盔甲手持寶劍,左右各一邊,身高足有幾十丈。
“在下康安,是新考入的學生。”康安緊忙掏出自己腰牌,昂着臉看着那威嚴的巨人,不敢造次。
巨人聞聲,彎下腰,伸出手。
康安甚至可以聽到他伸手帶動的猛風,毫不誇張的說,她僅有巨人的指甲這麽高。
“待我仔細看看。”
康安小心的宛若米粒大小的腰牌扔到巨人的食指上。
這時,只見巨人輕輕呢喃些聽不懂的經文,那腰牌邊瞬間化作一道激光,映襯在半空中宛若門大小的腰牌。
巨人仔細看過,這才還給康安。
那巨人也不再說話,長長的吐出個“過”字,邊左右移開,讓開去路。
頓時,宛若地動山搖。
這時,高挂在金塔之上的金鐘也發出沉悶的響聲。
湛藍的空中,彩鳳齊鳴。
海河之上多出了一道彩虹橋,直通對岸。
康安看着瑰麗眼前的景象,欣喜之餘卻不自覺的攥緊手上的包裹。
眼前的彩虹橋,仿佛有意識一般,會自動指引人往該去的去處走。
沿途上不少飛天仙子,偶有吹着笛簫,仙樂飄飄。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蓬萊仙閣越離越近。當雙腳剛挨地,身後的彩虹橋瞬間化成晶瑩的冰晶落盡海河之中消失不見,極其水花無數,晶瑩四射,精美絕倫。
康安咋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時候,她小時候逃出家門,沒有地方去,只能蹲在茶館門口停說書先生說書,那時候說書的口中描繪的天宮,恐怕也不過如此。
那時候她就想如果真有這麽好的地方,哪怕讓她躲一天,她也覺得知足。
一座恢弘的樓宇前,木門緩緩地被打開,只見一個小仙童斜走了出來。
“新來的?”小童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康安。
康安還挺禮貌,笑着就把自己受傷的腰牌遞過去。她算是總結出來了,這塊腰牌就是牛逼,幾乎媲美生死符,難怪拂歌少有的叮囑要收好這東西。
仙童看過無誤,這才讓開路。
正當康安擡腳要進入的時候,卻被另一個走出的仙童,擋了個正着。
“這是?”康安有些不解。
只見,那小童子甩着袖子揮開,捏着鼻子怪裏怪強的嚷嚷道:“人間來的?瞧瞧你身上那味兒!”
康安一怔,下意識聞了聞自己身上的衣服,:“沒味啊!”她早上剛洗過的澡,衣服雖然簡單了點,但是保證幹淨。
小童子顯然有點嫌棄,聲音有點抑揚頓挫:“怎麽可能沒味?!一股子凡夫俗子的俗氣!”
話說到這份上了,康安能不明白。
康安收好腰牌,懶懶的看了眼那沒教養的小童子。
“你猜的沒錯,我是剛從人間道來。”
聞聲,小童子簡直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哇!我就知道,爛俗的地方也出來不了什麽好東西,你還真敢進這個大門,都不怕玷污了我們的聖殿,擡腳擡腳站遠點,小心弄髒我剛掃的地。”
康安嘴角有點抽搐,臉色一變,有點火:“小子,說話注意點。再站遠點?姑奶奶我可就又出去了。”
小童子一愣,顯然是沒對康安這半吊子的口氣緩過來勁,水汪汪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康安的臉。
“你剛才污言穢語……”小童子的手指頭有點哆嗦。
“你什麽你?不知道做人要有家教,哦……對了你不是人,不明白很正常。”說完,康安繞開擋住的仙童,頭也不回的進閣中。
氣極得小童臉色漲得臉通紅,口中長松了短咒,一道紅繩般的光從空中飛快竄到康安身邊,将康安從上到下裹了個嚴實。
這招康安自然學過,趕緊念起解縛法,可是反複念了好幾遍去而不見紅繩有絲毫的動靜。
小仙童樂了:“傻眼了吧,就你在凡間學得那點低級法術,想解我束的咒語?門都沒有,”說着小童單手拎起康安,直接一腳踹出了門外:“想進來浮屠閣學法術,先過了我這關再說!”說完,直接關上了大門。
康安裹得像是個蠶蛹,一道道細細紅繩愣是将她整個人顫的紅彤彤的。
努力拱了拱,悲劇的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擡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偶爾仙樂還是會隐隐飄過來,彩鳳還飛得鬥志昂揚。
可康安卻再也樂不起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連叫個呼氣都困難,更別說他媽喊救命。
不是吧?
難道她連門沒進就被掃地出門?!
……這也太凄慘了點吧!!
作者有話要說:
☆、似是故人來
拂歌面無表情的看着炫光鏡中的康安,被人活脫脫捆成粽子卻動彈不得。心裏不由浮現一絲微小的失落,當年的蒼九又豈會如此狼狽?!
芍藥偷偷瞧了眼拂歌,多嘴道:“主人,既然這麽舍不得,為什麽幹脆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拂歌臉上少見的惱羞成怒:“放肆!”
芍藥吓得緊忙跪下。
“我只是想為主人分憂解難。”芍藥的神色有些受傷 。
“本座的事情,不用你多嘴。”拂歌沒有絲毫的動容,接着道:“交代你辦得事情,你處理的怎麽樣了?”
芍藥微微握緊了手,因為過于用力弱小的身子都随之發抖,可還是和緩的道:“已經查明了,軒轅靖的三世。他今生的投胎是楚涵,由于上一世曾經是修煉成為魔君,畢竟道行淺薄,所以渡天劫的時候,沒有躲過,化為灰燼,只能重新投胎做人。
說來也巧,投胎的那一戶姓楚的人家和康安投胎的人家是世交,這一世他們也是青梅竹馬……沒想到,蒼九和他……”說至此,芍藥不有頓了下,偷偷看了眼拂歌,似是試探,想能從他的臉上摘到一絲破綻:“……真的是緣定三生,即使都雙雙投胎轉世還能遇得到,這……會不會是人間所說的緣分天定?”
芍藥最後的聲音有些小,幾乎微不可聞。
拂歌冷下了下,沉靜的臉上滿是嘲諷:“緣分天定?又能怎麽樣?!前世不還是乖乖的被拆散。這個天定,也不過如此。”
芍藥卻深色暗淡了不少,卻依舊緩緩道:“我還已經按照主人吩咐,将那個叫楚涵的rou身破壞,使得他記憶颠倒,他可能記不太清楚康安是誰,至多是以為是在人間認識的不相幹的人。何況,楚涵現在已經回歸魔君的地位,恐怕連他自己都覺得在人間界的日子,不過是屈辱,不易也罷。”
“……我就是讓他們在浮屠閣裏,徹底斷盡所有的緣分!”
“你這是?”只聽一個男子的聲音緩緩地,飄進耳內。
“……”康安聽見頭頂上有聲音傳來,為了求救拱得更厲害。
男人先是驚愕,随後終于認不出嗤笑出聲。
“……”康安猙獰地動作微微一怔,怎麽這笑法,這麽像楚涵?
小時候,她身子弱,總會絆倒。每當這時候,楚涵總不會先來扶自己,先偷着笑夠了,。這才過來。每次都是自己哭得眼睛都發紅,他這才知道自己不該幸災樂禍,舉着袖子就往她臉上擦。
那個時候,就好像現在……
男子似乎是笑夠了,康安就感覺身上的繩子力道小了,随後化成碎斷。
“起來吧。”
伸在面前的手,很漂亮,透着點嬰兒白。
康安看去,臉都綠了!
怎,怎麽真是……楚涵!?
只見,眼前的男子依舊笑意盈盈,卻好似第一次見到她。
“楚涵,你怎麽也來了?”還有什麽比遇見故人還要激動的事情,一時腦熱康安連這裏是浮屠閣都忘了!
男子似乎對康安的親近不以為意,見狀僅僅是會心一笑,無形之中卻透着幾分距離感:“相畢姑娘是認錯人了,在下亦無因,是從妖界前來此處學習仙術的。”
康安聽完,擡眼細看眼前的人。
只見,那人一身暗紅色的錦緞衣襟,被金簪绾系的頭發,幾縷垂下披散在身後,光滑順垂如同絲緞。唇角三分含春,卻又不怒而威。
這麽細看下來,又覺得不甚相似。
兩個人除了神似之外,竟然真的無一相同。
要知道,楚涵那小子從小享福慣了,要他千辛萬苦來到飄渺閣簡直是不可能!更何況,如果現在時辰對,楚涵差不多也已經和康絮兒解開誤會,共結連理了吧。
……
康安沒敢伸手,趕緊自己從地上拍起來,低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耳根子有點紅:“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你很想我的一位老朋友。”
“哦?是嗎?”男人略帶玩味的語調,明明是簡單的幾個字卻隐隐約約透着妖嬈,讓人心神不問。
康安有點局促:“失,失禮了。”
“沒事,“男人笑笑:”如果在下沒有記錯的話,你一定是叫康安吧。”
康安漲紅了臉,受不了男人的親和:“你,你……怎麽會知道?”
“現在整個浮生閣恐怕沒幾個人不知道。”亦無因丹鳳眼微微眯了眯,朱唇輕抿,似笑非笑,靜靜地看着康安那漲紅的臉,禮貌笑笑。
妖界的法術,最厲害的就是蠱惑人心。
他堂堂妖界君上,一個區區凡人,有何懼?!
這時,亦無因忽然彎下腰,為康安排掉身上的灰塵。
這下,康安耳根子紅彤彤的,都快滴出血來了!
手不禁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生怕剛才撞如擂鼓的心跳聲傳到他耳內。
木門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麽快?”浮屠閣裏的小仙童不免嘀咕着,打開了大門:“怎麽?嫌閉門羹吃的不過瘾,又多叫了個幫手?”
康安咬着小碎牙瞪着仙童。
仙童也不以為意,只是瞥了一眼康安身旁的亦無塵。
誰知這一眼,卻不禁皺了皺眉。
咦?這個人身上的仙氣混合一點細微的妖氣,有些奇怪?難道是還沒過天劫的得道精怪?
仙童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可是又不覺得眼熟?
“敢為仙家師承何處?”
亦無塵卻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食指微微動了動,瞬間空中旋轉出一道絢爛的彩繩,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驚心動魄的魅惑。
彩繩瞬間整合,飛速朝着小仙童纏繞而去,不一會兒,人卻竟纏成了毛線團!
“一點小見面禮,希望你能喜歡,”
毛線團拱了拱,似是抗議,可惜……滾遠了。
康安驚愕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你怎麽會發出這種光?”
雖然她對仙術知道的不多,但是她還是能看出來,他使用法術的時候發出竟然是彩光!
三界中,妖邪是污濁之色。
人類是普通的白光。
剛才那顏色分純淨的彩色,只有仙家才有。
若真是這樣,他來浮屠閣學習仙術幹什麽?!
康安不由好奇起來。
亦無塵似乎看出康安的疑問:“我在妖界已經修行了幾百年,雖然位列仙班但是卻沒有過天劫,還不算仙家。”亦無塵說着,神色間難掩一絲落寞。
康安察覺,以為是自己多嘴問道別人的傷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陰謀詭計
兩人真正進了浮屠閣內部的時候,才發現這裏的閣樓的樓與樓相互連接着,竟好像蔓藤一樣指節相扣。
若是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會迷路。
不過最讓人過目難忘的還是,浮屠閣的學堂。
才剛站在門前,大門就已經自己打開門了。
随即,出現在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五行八卦懸置半空中,紫金的丹爐甚至還冒着袅袅的煙霧,兩盤懸挂着發着青藍色光芒的冰焰燈,旁邊五指的擎天柱直通雲霄,上面盤旋的龍更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會騰雲駕霧一般。不知不覺中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來人想必就是人間道的康安和浮生閣的亦無塵吧。”這時,空寥的閣樓中,緩緩飄下一位女子的聲音。那聲音的很純淨,仿佛一汪清泉緩緩的流入心魄。
話音剛落,只見剛才懸挂在兩側的青藍色冰焰燈瞬間轉為橙黃色,頓時整個大殿被照得豔光四射。
只見,那女子一身鵝黃色衣裙,逶迤拖金色千水裙,手挽碧霞水藍薄霧紗,雲髻峨峨,眼神顧盼生輝:“……在下芍藥仙子,恭候你們多時了。”
“……”康安不由一頓。
不免多看了眼前的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芍藥仙子的臉上腳底的仙雲漸漸地隐去,接着道:“……既然來了浮屠閣,有幾條規矩還是要懂的,第一,修煉法術不可心術不正,不可做禍為難于人,第二,無事不居煙火之地,禮敬一切聖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不可為自己蔔卦問天。否則,必将貶降無道……”
康安靜靜地聽着女子說着,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漸漸地,眼前的畫面仿佛又出現了重合。
恍惚之間,眼前出現了極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