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

上的模樣漸漸吻合想死,虛晃中,竟然已經和畫卷中的女子長得一模一樣?!!“

康安不敢相信的反複看着銅鏡:“怎,怎麽會變成這樣?!!”

“什麽變成這樣,主子本來就是這個模樣,只是暫時困在rou身裏面,只是一副破皮囊罷了。何況,主人沒覺得自己的容貌,正在一點一點的朝着這樣變化嗎?這就是快要複蘇記憶的證明……要知道,當年主子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康安驚愕地看着鏡子,仿佛另一個自己正在慢慢的浮出水面。

這張臉,

……竟真的恍若隔世!

眼前又仿佛出現一番模糊的景象,鏡子裏的人又或者是此時的她坐在渾身是血,宛若修羅的站在六道輪回的界口,回轉身時淺淡一笑,此時,卻已是千年。

蛇精伸了伸懶腰,難得浮生偷得半日閑。

要知道,往常的時候,君上不到下午就讓她開始準備食材。既要好吃,還不能顯得太刻意。又要有養分又要口感好。

她可是煞費苦心。

當年還是小蛇在皇宮禦膳房偷學的那點本事,都用上了。

不過好在,這斷日子倒是清淨了。

蛇精打了個哈欠,一到天冷就想冬眠,挂在樹枝上,看了看自己要上的荷包,還別說挺清香。

正在眼皮困得打架的時候,忽然聽見老妖尖利的喊聲。

這才擡眼看去,只見此時的園亭簡直是亂成一鍋粥。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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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仆妖記得團團轉。

“君上的東西不見了,現在正發脾氣吶,老朽伺候了他這麽久還從沒有見過君上這麽着急過。也不是什麽奇珍異寶,怎麽就寶貝成那樣!可真要寶貝,就別扔啊!對了,你看見沒有?”

“什麽東西?”

“荷包,一個紅色的小荷包上面繡着只小狐貍。”老妖着急道:“現在負責打掃的小妖都跪着挨罰吶!”

蛇精摸了摸自己的腰,只覺得燙手得很。

嘴巴抖了抖,良久才哼唧道:“是主子不要扔了,我才撿來的。”

老妖一看蛇妖哆哆嗦嗦遞過來的小荷包,可不是那個正在瘋找的荷包嘛!

“小祖宗,你可算是救了老朽們一大命了。”說完,趕緊接過荷包,朝着亦無塵的住處跑去。

“主子找到了,找到了。”說着緊忙将荷包送上。

這時,院子已經跪滿了小妖精,各個臉如菜se,一聽這話,幾乎都是長出了口氣。

亦無塵接過,看着手上的荷包,慌亂的心思才算有些安穩。

是的。

他想通了。

不過是覺得愧疚罷了。

但是,仙骨他是勢在必得!

必須将這種沒出息的愧疚感壓下去,大不了,奪走仙骨之後,他盡所能的補償她一些,甚至可以向太上老君讨要枚仙丹幫她續些道行。

可現在,他得去看她。

裝作若無其事,和以前一樣。

他不願細想,也不會細想,只要想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自己心口的位置,為什麽就會泛起絞裂般的疼痛。

……

雖然猶豫,可亦無塵帶着仆妖之前就備好的飯菜,裹緊了錦袍朝着康安的逐出而去。

明明是不遠的距離,等亦無因到了地方已經滿身風雪,卻又覺得心情好了些,要知道他意境快半個月沒見過她了。

雪已經大到完全掩蓋了路途,渾然雪和天成了一體。

他像以前一樣站在門前,等着康安從藏經閣裏回來。

低頭看着食盒的飯菜,盤算着,該說些什麽。

漸漸地,

天色也越來越黑,不知不覺中,卻早已經過了她回來的時間。

亦無塵不由皺了皺眉眉,手背輕輕貼了下食盒。

今天,怎麽在藏經閣呆這麽久?

擡眼看了看窗外暴風卷起的風雪,俊俏的臉低沉了許多。

雪越飄越大,溫度仿佛被降到了冰點,積雪已經堵住了外出的門。

亦無塵翻轉掌心,剎那間積雪中被清出一道路徑。拿起食盒,又裹了裹身上的狐裘,朝着藏經閣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追溯

……

藏經閣。

此時,康安腦海中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少年看着面色慘白的康安,也不說話,只是雙手抱起畫卷,神色有些複雜。

可是康安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已經模糊的有了輪廓,可又忽然什麽都想不起來,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卻揪着思緒,就好像千年之前的這裏就有一個傷口至今,都難以愈合。

剜心之痛,使得康安有些生受不了。

不由擡眼看向少年,似乎想要知道答案。

少年卻抿着嘴,過分瘦弱的身子有些手足無措:“我也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人間總說忘記是福,可是主子不可以忘記的,否則,主子會有危險。因為主子是屬下最最尊敬的人!”

“……”康安此時已經發覺自己被定住了,動彈不得。

“我會幫主子想起來的。”

……

這時,少年忽然雙手合十,盤坐下來,從頭頂忽然灌出一注靈氣。

少年的臉色已經變得半透明,本就瘦弱的身子更顯得快要散架了一半。只聽他緩緩開口道“現在,我希望主子答應我的第一件事是:希望主人不要再計較前塵往事,既然都已經轉世,就好好活着。”少年的依舊緊緊抱着手上的畫卷,執拗着不肯又片刻的松開。康安看着那雙宛若黑葡萄的眼睛,明明這麽明亮卻又這麽悲傷……

漸漸地,那身陳舊的衣衫緩緩暈染開大片的血漬,甚是吓人。

康安驚愕地瞪大了眼,拼命掙紮卻根本挪動不了。

話音還沒落,只見那些流淌到地上的鮮血,緩緩聚合,不多時竟成了一枚白色的玉。

男孩彎下腰從血水中撿起白玉,鄭重地交到康安手上。

康安的手瞬間就沾滿了赤紅的鮮血。

随之,臉色卻異常難看,透明的像是要随機化成虛無一般。

這時,康安覺得自己身上的禁锢瞬間輕減。

“你怎麽樣了,怎麽會?”

少年扶着牆頹然坐下,只是笑着朝着康安擺了擺手

康安緊忙幫他捂着,可那血卻如水一般不斷地往外湧出。

“……這白玉很有靈氣的,既然在我的魂魄和修為所在。當年,您用他救我,現在我還給你……”說着,少年終于憋不住哭了,眼淚混着血水尤其可憐:“小繁這輩子沒用,還不了主子的恩情,更保護不了主子,讓主子不得不受輪回之苦……這塊玉會幫主人都想起來的以前的事情,希望你能逢兇化吉……這一世,就不要再受折磨多的磨難,好好活着一世就像是個普通人一樣,你能夠幸福安康我就滿足了……”少年清澈的眼睛,好像随時就會散去。微紅着鼻子,想讓自己顯得堅強些,可是眼淚卻不斷的緩緩流下。

康安緊緊的攥着難看的手,可是那血卻源源不斷,仿佛要就此流幹。眼淚莫名其妙就溢滿眼眶……

“我最後一個願望,是在我成仙前,曾經答應過一個野丫頭,會在天界等她。可惜我失約了……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她,幫我把這個送給她……告訴她,如果她能原諒我,可不可以再等我一千年,我保證要是我還可以投胎做人,這次一定會履行約定……”

野丫頭?

約定?

“你是不是叫繁湯?”

“主子原來還記得屬下的名字。”少年聞聲淺淺的笑了。

“你答應等的人是不是玉美人?”康安說着眼淚湧出眼眶,沿着兩側的臉頰刷刷地流,流到脖子裏,流到了手背上。

男孩已近透明色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愕然,卻羞澀的點了點頭。

“我見過她……她就在這,就在飄渺閣!你歇會,我等會兒就去叫她,所以你一定要撐着!”她能明顯感覺到正握着的手,正在一點點消失。

繁湯聞聲,近乎透明的臉上浮現了笑意,可是眼簾上挂着晶瑩的淚珠卻簌簌的往下掉,好似廢了很大的力氣才伸出手。

“拉鈎……主子說話算話。”

康安顫抖的伸出小手指,輕輕地勾上繁湯軟弱無力的手。

繁湯忽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準備要擡手輕輕地為康安拭去眼淚。

可是才剛微微擦了一下,那蒼白的手卻忽然變得無力的,直直的,垂落在地上……

緩緩地,合上了雙眼。

流淌的眼淚順着臉頰緩緩流下,滴落在衣襟上……

……所有的聲音仿佛一下子關了。

只剩下心跳聲。

康安看着閉上眼的繁湯,幾乎在那瞬間,身體便已化成了萬年微光,一剎那,終化作烏有。

可是她的小手指還僵持着剛才的姿勢。

另一只,手則緊緊地攥着那幾乎要燙手的白玉,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心中的愧疚讓她幾乎承受不住。

她何德何能需要別人用命來換取一點記憶?

她該怎麽面對玉美人?

……

“……哪來的野孩童,在天界都不知道守規矩!”南天門外,天兵天将正捏着鼻子看着剛成仙的小孩,皺了皺眉眉.

小號一身褴褛被呵斥得有點哆嗦。

猶猶豫豫又過了一大會兒,小孩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道:“可是我吃了仙丹……”

聞聲,守門人笑了,威吓的聲音直穿雲霄:“你不會真以為随便吃個仙丹,有了點道行就能位列仙班了吧?像你這樣的散仙,想進入這個們還不夠資格,快滾開!這不是你能進的地方!”

小孩臉皮薄,幾句就被罵得臉一紅,黑漆漆的眼睛帶着些驚恐,昂着臉看着金光四射的守門人,摳着破爛的衣角站在一邊,嘴巴結結巴巴:“可……可我沒有能去的地方。”

“那就找個仙洞躲着,或者就去渡雷劫。”

小孩站着不動,他其實有點笨,聽不太懂。

天兵天将瞧不起的翻了個身白眼,大手一揮:“滾遠點,髒死了!也不知道生前是個什麽東西,離近點都怕染上臭毛病。”

小孩臉更紅了,恨不得燒到耳朵根,竟真的乖乖站在南天門外的角落,也不說話,只是勾着腦袋,老實本分的傻呆呆的站着。

這麽一站竟許久。

南天門的守門人也懶得問,小孩就這麽站着,其實還有點可憐。

每天晝夜更疊,小孩看着來往的仙家,既尴尬又覺得無措。笨拙的竟然不知道做什麽。

直到一天,正騰着鳳凰經過的女子經過……

這是蒼九第一次見到繁湯,弱小的簡直不像話。

其實這段時間也略有耳聞,聽到有鎮守南天門外的玉龍談起過,說:人間來了個傻裏傻氣的孩子,吃了點仙丹有了點道行,雖然跳出三界卻沒有仙籍,竟無處容身……就知道杵在那,怎麽轟也不知道離開……要是往常這種進不了南天門的人,早就找個地方修仙,求個仙籍去了……哪像他這麽傻,這一站就是好幾個月,有時候看着還覺得怪可憐。”

守門的玉龍可能不知道,他口中的繁湯,根本不知道何為修仙問道,更談不上去修行。本就是意外得來的仙丹,哪裏來的這麽多的機緣。

蒼九坐在鳳凰上,果然不遠處,又看見到那小孩就站在石柱下,髒兮兮的手指來回一遍遍的卷着衣角,眼睛卻一直望着天門。

心裏竟生出幾分不忍。

于是,便下了風光,緩步走到男孩面前,不由開口問道:“你為何不回人間重新修行?”

男孩聞聲,像是忽然受驚吓的小動物。沉默了許久,仿佛直到确認蒼九沒有絲毫敵意,才老實地回答道:“我不會,而且和醜丫頭約好了,要在天上等她。”

“醜丫頭?可是仙家?”

男孩搖了搖頭:“不是,是個凡人。”

蒼九靜靜地看着男孩,笑道:““那可就麻煩了,她不像你有些道行,她要是要成仙可是要等個幾百年或者上千年之久。你不如趁這個機會先離去?”

男孩似乎猶豫了下,卻依舊用力搖了搖頭。

“怎麽?”

“萬一失約了吶?”

“……萬一她失約了,怎麽辦?”

男孩卻笑了,瘦骨嶙峋額身板仿佛只剩下骨架:“不會的。因為早就約定好了。”

蒼九有些心疼的摸了摸男孩的頭:“……可是要等很久的。”

“……”男孩長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落在髒兮兮的臉上。

“既然要等這麽久,不如你先跟我回去,”蒼九輕聲的詢問道:“你一邊當我的小侍從,一邊在天界等她,可好?”

男孩明顯楞了下,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這位人。

“怎麽不願意?”

“萬一,醜丫頭也來了,她也很勤快的,你能也收留她嗎?”

“我那邊其實沒什麽人的,只有一個徒弟跟着,如果她不介意的話……”

“不會的,她不會介意的!”

“……”男孩眼圈有點紅,卻拼命地點頭,說謝謝。這算不算他們都找到了歸宿,找到了有瓦這頭的地方。不用再流浪,更不用再去挨家挨戶的讨飯了。

“你叫什麽名字?”

“……繁雜的繁,米湯的湯。”

……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好像一切都在清清冷冷中終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算把文章的名字修改一下~~

☆、整合姻緣

“康安,康安……”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響,眼前的光亮漸漸隐去。

“醒醒。”

緩緩地睜開眼,只見亦無塵此時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見到她醒來,緊繃的神經這才露出些許微笑:“你昏倒在藏經閣了……”

“……”康安卻沒有回答,只是一味的低頭看着手上一直緊攥着的白玉,亮晶晶的淚珠在她是眼睛裏滾動,眼淚順着臉頰滾下來。

坐在一邊的亦無塵,瞬間臉上的笑意變得僵硬了些,緊張到:“你……你這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康安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亦無塵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以為是自己這些日子的刻意不見,所以才讓她這般傷心。

心裏竟然有些高興。

一時,竟然顧不上虛情還是假意,還是将康安摟在懷裏。

……

因為忽來的大雪,使得浮屠閣不得不停課。

于是一大清早,亦無塵就打算去康安的住處瞧瞧。昨天,康安看起來情緒很不穩定,單單因為他的原因,又覺得解釋不通。而且她手上一直緊緊攥着的那塊玉,雖然溫和卻隐隐藏着不小的靈力。

“康安,你起了沒有?” 亦無塵敲了敲房門。

“……”屋裏卻沒有人回答。

過分的安靜,讓人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既然不回答,我可進來了?”

“……”

緩緩地,用力推開門。

只見簡單的房裏,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不由轉身看了看外面依舊白茫茫的皚皚白雪,往手心呵了呵氣,自言自語道“這麽早能去哪?”

就在此時,忽然浮屠閣的學閣忽然想起一陣陣的召集的鐘聲,只見一個身着道袍的小童,邊跑邊嚷嚷道:“大事不好了,有人偷了仙師的腰牌!”

“……”亦無塵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不由蹙緊了眉頭。

浮屠閣門前。

康安拿着手上的腰牌:“奉師命,我要出門。”

把守在巨人,彎腰接過腰牌,很是一番仔細瞧了個遍。只聽一聲聲若洪鐘的響聲從雲霄飄蕩下來:“放行!”說完左右各自兩邊閃開。

話音剛落,舉行的紅石大門,緩緩地打開,地動山搖。

康安收好腰牌,大步走出了城門。

守門的老頭不敢相信的看着康安?!數百年來,甚至連仙師外出都很少見,更別說還沒有仙骨的學生能從這裏走出來。

老頭眼睛瞪得渾圓,不可思議的瞪着康安,驚愕的一句話都說不住來,眼睜睜看着康安除了浮屠閣的正門,頭也不回的朝着人間道的方向跑去。

此時的浮屠閣內,早已經亂成一鍋粥。

仙師被襲,盜走腰牌,在修行期間,私自逃離浮屠閣!此乃毀師滅道的大罪!!

……

人間道。

因為大雪的緣故,人間道那些茅草屋一夜之間都被壓塌,全都埋在皚皚的白雪中。

大雪紛紛,康安回來的時候,正看見玉美人正拿着笤帚一點點的清理,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煙。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一頭的烏黑的頭發裏參雜根根銀發,若隐若現,康安只覺得手心上的白玉溫溫發熱,本該說出的話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突然,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站在寒雪中,垂下漆針似的眼睛,鼻子一酸,眼圈紅了。

……

“康安?”玉美人錯愕地看着一直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康安,有一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麽回來了?!你不知道私自離開浮屠閣是要受刑的?!快!趁人沒發現趕快回去!” 玉美人扔掉手上的笤帚,推着康安往回走。

“……美人師父。”康安說着,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不停的往下掉。

“傻孩子,這是怎麽了?”美人師父一臉擔憂。

康安卻覺得無比愧疚,緊緊抿着略顯蒼白的唇角:“別等了……他來不了了。”

美人師父的動作明顯一頓,仿佛有預感般,不太相稱臉盤有些微微顫動了下。

“你找到他了?”

“……繁湯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

幹枯地手顫抖地揭開錦帕,層層打開,卻見裏面仔細包裹的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銀器朱釵。

那朱釵真的很普通,頂端鑲嵌着一顆細小的珍珠。

珠子,溫潤潔白,好像淚珠。

……

美人師父幹枯的手顫輕輕拂過朱釵,臉色漸漸的浮現一種平靜。

“……師父,對不起,對不起……他已經重入了六道輪回,都是因為了我,害了他,更連累你……嗚嗚嗚,”康安心裏的愧疚好似一張網,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他沒不守約定,明明離得那麽近,卻到死都見不到一面……”

康安雙膝跪地:“這些都是我害得……師父,對不起,你罰我吧。”

美人師父只是拿着朱釵,渾身都微微發抖。

許久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那口長長的氣,伴随着眼角的眼淚緩緩地掉下來,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定,嘴唇卻還是不住地顫抖。

“這,一切都是命。”消瘦的臉上,皺紋促成結。深陷的兩眼,滿是淚水。好像一夕之間枯萎了,流淌在身體裏的精氣神仿佛瞬間被人剝離了一半。

“……師父?”

“若真是因為你,那一定是有值得他這麽做的原因……傻丫頭別哭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麽?”美人師父幹枯的手輕輕抹掉康安臉上的淚痕,淡淡一笑卻透着比哭還痛的蒼涼。

“……”

“他走的時候有說什麽嗎?”美人師父望着遠處的雪景,好似期待什麽一樣,滿是悲傷。

“……他問師傅會不會還再等他?他去了輪回,會苦心修行,這次,換她來找你。”

聞聲,美人師父低下頭,讓人看不到表情。

良久,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朱釵上,許久,終于再也抑制不住嗚咽起來,狼狽不堪的模樣只能用手掩蓋她部滿褶皺的臉,眼睛緊閉着,想竭力制止抽泣,卻已經滿臉痛苦的淚痕。

寒冬料峭,從嘴裏、鼻孔裏噴出來的團團熱氣便成了一層層霜花,連眼淚都成了冰。

就這樣,不知道呆呆地站了多久,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麽,洗了洗鼻涕,狠狠用手抹掉臉上的淚。

看着跪在地上的康安擦了擦淚,努力地笑了笑:“傻孩子,你沒對不起我什麽,這時他的選擇。”

只見她雖然這麽說着,可是淚水卻順着眼角不自覺的流:“……我本就沒覺得還能再找到他,以為這一千年足以變了一個人了……可是現如今還惦念我,這麽些年,我最開心的就是今天。”

“……能有你這麽個徒弟,我也算有所成就,沒有白走這一遭。”美人師父默默的說着,漆黑的眼睛宛若星辰,透着一中從未有過的寬容和安詳:“你一定會比師父有出息……好好善待自己。”

“師父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這個護身符師父一直随身帶着,雖然不值錢,你就當是一片心意好好收下吧。”

“……師父?”不知道為什麽,康安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還要等一千年?實在太久了,我怕我等不了。你瞧瞧我,現在已經老得牙齒都快掉了,到那個時候,恐怕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子。”美人師父忽然莞爾一笑:“……我之所以求仙,不過是為了再見他一面,現在明知他人已經不在那,我去那裏也沒有什麽意思了,倒不如舍了這道行,趕快去找他。”說着,美人師父将手上的朱釵□□花白的頭發中。

康安不禁拽住了玉美人的衣角,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看嗎?”

康安沒有一點兒的哭聲,只任憑眼淚不停地往下流,微微點了點頭。

得到了回答,美人師父渾濁的眼淚湧出眼眶,卻笑得格外輕松。

“那我就放心了,萬一在黃泉路上見着了,真怕他不認得我。”

說完,下一秒,猛然美人師父一掌将康安彈開,狠狠地一掌狠狠的擊打在自己的百會穴!

頓時萬千條仙氣,一招盡散,直直的倒下,躺在雪地中,緩緩流出的雪将周圍的雪染成紅色。

“師父——”

一陣大風卷着揚塵雪,飄落在美人師父的臉上,掩埋起臉上的笑意。

康安踉跄的跑來,跪在美人師父身邊,滿是鮮血。

康安跪在美人師父身邊,瞧見那些飛揚起來的雪,像蘆花一般,在空中舞,在随風飛卻又零零落落。

……

作者有話要說:

☆、若是有來世

“殺,殺人啦!!”一聲凄厲的喊聲劃過寂靜的長空。道袍老頭一路跌跌撞撞哀嚎着朝着浮屠閣跑去。

皚皚白雪,一聲聲的吼聲直傳天際。

……

還沒等沉浸在悲痛中的康安回過神,已被眼前忽然出現的數百人用冰冷的寒劍包圍,插翅難逃!

“盜取腰牌,擅自離閣,大逆不道,弑殺師祖,包藏禍心,死百次不足以平民憤!來人,還不快把這個欺師滅祖的畜生給我抓起來!”

“……不是我。”康安輕輕地放下美人師父的屍首,臉上甚至還挂着沒幹的淚水。

只見,一個身着麻衣道袍的白髯老道從諸徒弟中緩緩走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逆徒,還敢狡辯,還不快給我拿下,待閣主回來之後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滑落,瞬間劍氣萬箭齊發,朝着康安直刺而來。

如虹的劍氣直直地打在康安所在之處,頓時震耳欲聾,極其萬丈的積雪。

随着漫天的霧氣漸漸消失,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康安不死也是個廢人的時候,誰料卻見一塊白玉在掩埋的雪地中熠熠發光。

那光宛若一席溫暖光照,緩緩地,籠罩在康安身上,輕而易舉的将那些襲擊擋在外面?!

道徒臉色難看了幾分,不由多看了幾眼康安。

怎麽可能?如此大的動靜,竟未撼動半寸!。

白髯道人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忽然出現的暖光,不由撫了撫長至腳踝的胡須。

此時,被白玉的暖管籠罩的康安,心中也漸漸升騰起一陣陣奇怪地感覺。

……

只覺得心境從未像此刻這般寧靜,好像有一汪清泉正在緩緩注入體內。

那麽安靜,寧靜的幾乎連心跳都變得緩慢了……

鬼使神差的竟情不自禁的緩緩的閉合了雙眼,,漸漸地,那光束緩緩的注入身體,直沖頭頂。

眼前仿佛出現了久遠的一幕,早該想起的往事……

遠去的記憶越來越清楚起來。

一道彩旗從天邊劃過,只見最前方的一騎天兵,已經浩浩蕩蕩飛馳而來。

蒼九嘴角噙血,卻嘴角含笑,臉上飛濺的血漬然使得這樣美豔的臉,宛若令人窒息的修羅,威風吹過,腳邊的鈴铛微微作響。

瞬間,烏雲密布。

“你不緊私自盜走徒弟的仙骨,本就大逆不道,如今又弑神叛逆,更是天地難容!”四大天王各拿着法器,嚴陣以待:“還不快束手就擒!”

蒼九卻手緊握着長劍,背水一戰。

那些死傷的天神猶如星辰一般隕落,已如水花一樣散去。

蒼九喘着粗氣得意一笑,宛若修羅。

用袖子擦了擦從額角留下的血,淡淡一笑,看了眼那些不敢再上先半步的天兵天将,召喚過彩鳳。

一聲鳴叫,已經飛往涅槃山。

坐在彩鳳之上,蒼九這才露出艱難的神色,蒼白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滾滾而下。

之前,仙家的筋骨被打斷了,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不錯了。

等真正到了涅槃山,彩鳳将蒼九小心放下,蒼九人卻早已經虛弱不堪。

看着眼前的彩鳳凰,不由伸手摸了摸,彩風光立刻親昵的眯了眯眼,親近的貼近了幾分:“栽完我最後一程,你就走吧,去找個好的主人……”

“……”彩鳳凰不解的眨了眨眼。

“走吧,快走吧……”說着,蒼九無力的揮了揮手。

……

許久,那彩鳳聽懂了一般,一聲啼叫,如泣如訴,瞬間盤旋而上,飛出萬裏。

不多時,遠方的戰鼓再次逼近,震耳欲聾的盛世,仿佛要将天地換色。

蒼九擡頭。

此時的她,心裏再清楚不過她已在劫難逃,豈料心竟坦蕩下來。

重新拿起了長劍,将自己最後的靈魄強行灌輸進早已經斷裂的仙骨上,漸漸地……斷開的仙骨瞬間愈合,蒼九瞬間仿佛恢複了靈力,神采飛揚的緩緩站起身,只是臉色越發顯得灰白。

這一招,她再清楚不過,被仙家封為禁術,後果自然是損人不利己,只能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恐怕,今天之後,這三界再不會有蒼九這個人了……

天兵逐漸逼近。

蒼九忽然笑道:“……讓我束手就禽也可以,我也自會去向天帝謝罪……但是,我有個條件,這一次我只和我徒兒一絕高下,輸了我自會去謝罪。”

諸多天兵天降中,臉色都有些犯難。之前,天帝确實有令,只需活捉,留其性命。可是,蒼九确實又狡猾的很……權衡再三,最終也算是無奈之舉,既然如此那就依了她。

……

不多時,拂歌一身紫衣緩緩走出天降中走出,臉上的神情複雜,瞧見蒼九破敗的模樣,雙眼有些發紅:“師父……”

“你以後不用叫我師父了,”蒼九忽然對着拂歌喊道:“經此一次,你我師徒情分也就緣盡于此了。”

拂歌的眼眶更紅了:“……師父。”聲音竟有些哭腔。

蒼九看着拂歌,終究是嘆了口氣:“從小到大,為師最看不了你這樣……”蒼九忽然笑了笑,幹裂的嘴唇滲着點點的血絲:“不過是師父對不起你,奪走了你的仙骨,回了你的道行。”

“我沒怨師父,只要師父肯跟我回去,我還跟着師父學習仙術,永遠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好嗎?”

蒼九聞聲卻笑了:“……也好。”

“真的?”

“不過為師得和你打個賭,若是你能贏得了為師,我就随你回去,還做你的師父。”

“一言為定。”拂歌不由握緊了手上的寶劍。

“我何時騙過你。”

蒼九握緊手上的劍:“出招吧,也好讓為師看看你已學得如何?”

“……”

“紫霄出竅。”一句話落,拂歌手上紫金寶劍,随着一片流光飛出,朝着蒼九飛去。

蒼九跨出半步,身子微側,便已經躲過,随即揮劍,猛烈的劍氣在拂歌身上劃出好大一個口子。

“你這點本事,可是抓不到為師的。”

拂歌咬緊了下唇,略顯稚嫩的臉上多了幾分嚴肅。

眨眼間,已經來到蒼九面前,招數身法極快,兩劍相抵,瞬間放出如閃電一般的光芒。幾番交手下,拂歌并未落了下風,反而是蒼九有些應接不暇。

……

“……原來,我的小拂歌已經長這麽大了,”蒼九溫柔的笑了起來:”這樣的話,為師也放心了。”美麗的眼睛多了幾分眷戀。

拂歌微微一楞,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蒼九忽然收起長劍!

電光火石之際,劍已經紮進蒼九的心髒!!

赤紅的血噴濺而出……

“師父!!”

……

蒼九渾身是血,蒼白的臉接近透明的顏色,卻依舊猶如美得奪目,沾滿血的手撫了撫拂歌的頭:“……傻徒兒,以後的路只能你一個人走了,為師是陪不了你了。”

拂歌卻傻了一般,不敢相信般,哆哆嗦嗦的捂着臉,跪在地上崩潰的嚎啕大哭起來。

天空之上。

“蒼九還不束手就禽……若是現在頭像,神醫自會救你性命。”

“……”

蒼九卻捂着心口,赤腳的走在硝煙彌漫的涅槃涯邊,腳踝上的鈴铛脫落了都不知道。

“自古就是成王敗寇,我輸了自會受罰。”鮮血順着嘴角不斷的滲出,處處彌漫着瀕臨死亡的氣息。

“……都說這涅槃山是離六道最近的地方了,若真能将這一世能這麽一了百了,也算是我的造化。”

“蒼九你要幹什麽?!”

“……”

不等回答,蒼九已經縱身一躍躍進六道,重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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