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嘲弄

這事真不是強尼幹爹搞的。恰恰因為“知道”“了解”,強尼吳不敢給他走那個路線炒作。但裴琰的反應比強尼吳預料的炸裂得多,火爆脾氣,說炸就炸了。

裴琰把越洋電話撥到罪魁禍首那裏,等到他公司團隊那邊一接電話,張口就罵:“你媽B的不想幹了老子讓你丫現在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罵完了才琢磨過來,公司裏一群牛鬼蛇神也不是他雇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但他還真沒權力讓誰直接就滾蛋。

接電話的是個助理,沒敢吭聲,直接把電話遞給正主章歡。

章歡在電話裏笑吟吟的,解釋道:“老裴,別急赤白臉,沒你的事,你不用操心宣傳事務。你專心拍你的戲,我們負責策劃和宣傳。”

“你媽B的沒我的事兒!”裴琰甩嘴罵了對方,“你他媽把稿子給我都撤了,你怎麽買的你讓營銷號立刻删帖!”

章歡不溫不火軟硬不吃似的:“老裴,這只是第一波先炸個眼球,看看觀衆反應麽。如果粉絲的反響符合我們期待,就順勢給你和莊嘯造一對CP,假若風向不對,就趕緊打住,這種事無傷大雅啊……你怎麽啦?”

“你丫滾蛋!炒你跟你親爹抱着舔的CP去,甭他媽編派我。”裴琰說話是真不客氣、不給面子,“我不玩兒這個,你給我删幹淨了。”

隔着大洋,從話音都聽得出章歡被罵一臉狗血的尴尬和微惱:“幹嗎啊你?不至于吧……?但凡一個劇的宣傳,賣腐是必然的,人家都是官方幕後推手在賣腐,粉絲也吃這一套,不然那些劇在網上都怎麽火的?我怎麽你啦?”

裴琰說:“我不吃這套,我嫌惡心。”

他心裏真實想的是,我怕莊先生嫌我惡心。

莊嘯瞧見這些亂七八糟的心裏怎麽想?以後見着我這種人都要繞道,有多遠躲多遠。

心裏沒事的人,不會介意這種沒頭沒腦也沒料兒的炒作,連“緋聞”都算不上。圈內人熟門熟路心知肚明,誰上鈎跟着舔誰才是傻逼。

裴琰恰恰是心裏“有事”,在心裏把某個人看得很重要,不敢有絲毫亵玩的念頭。

他覺着他自己現在就是那個被剝光了挂在魚鈎上做餌的傻逼。

網上已經刷出話題刷出熱度了,熱搜關鍵詞都是某人和某人床上肉搏,全是那幾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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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片場忙亂,實在沒工夫詳細掰扯,裴琰差點兒要當場給國內的王苑玲打電話,跟總監投訴罵街,什麽玩意兒啊?單戀本來就煩心,你們都別來硌硬我煩我。

他就這爆脾氣,誰都不吝。

他不住地擡頭瞟莊嘯的反應,心特別虛。

莊嘯就坐在不遠處,目光神情難測,也沒什麽橫眉冷對的反應,就沒有炸,面無表情地把手機丢開了,都懶得看。

“多大個事,你沒上過頭條?”章歡在電話裏嘚吧着,就沒停嘴,笑得也很尬,“老裴,別生氣,電影将來正式宣發和上映還早着,到時誰還記得有這一篇?你還能天天都上頭條?”

裴琰冷冷地回了一句:“傻逼。”

說完“啪”地挂斷電話。

敢這麽在公司裏講話的,也就是他了。

強尼吳一個勁兒給他打眼色:幹嗎啦?算啦寶貝,你不要這麽暴躁……你平時得罪過多少同行,你自己心裏有數麽?

“大家都懂這是宣傳需要,有事公司頂鍋,又不會牽扯到你身上。再說,莊先生那個人,他以前真材實料的緋聞多了啦,這點小事,邊角料都排不上,人家都沒有炸毛……”強尼吳說。

裴琰一聽就想反駁,沒罵出來,可能是聽見“緋聞多了”這四個字,又不太舒服。

強尼吳行事作風比較紳士,搶飯都比別人蠢笨手慢,從劇組的餐車上就沒搶到手撕雞肉卷和牛肉卷,就剩下賊難吃的夾黑豆肉末的煎餅了。

裴少俠上回就吐槽過,把老子家鄉最美味的煎餅果子都能仿得這麽難吃,也就美國佬有這個本事!

強尼叔一回頭,包小胖遞給他兩個雞肉卷牛肉卷的飯盒:“幫你們裴先生拿的,吃吧!”

私底下,包鵬志啃着雞肉卷,在片場的一角跷着二郎腿感慨:“咱們老大這人,就是不跟那幫幺蛾子的計較,永遠都是別人找碴兒黑他,他也不嗆,做人太厚道……做人厚道他媽的就是總吃虧。”

一群小弟七嘴八舌嗡嗡地議論。

“裴琰這人,野心不小的,一看就很想紅,想紅簡直想瘋了吧!你看他在老家夥面前這麽拼,你見過拍戲這麽拼的?他就是跑來打一瓶醬油就走麽?”

“這小子特別跩,訪談都不露臉,對記者也不愛搭理,上回在東方廣場酒店地庫,一鋼管子打爆了狗仔的車胎,是他幹的吧?事後拒不道歉,跟‘雷行工作室’那一群狗仔門創始人在網上怼,堅決不低頭,公司也都給他抹平了。後來‘雷行’就不敢跟拍他,怕被打,他後臺很硬的。”

後臺不夠瓷實,不會一進圈就能上男一號,還敢放話不接配角。一個新人想露臉出頭,要麽拜佛求神乖巧地做人,該跪的時候要麻利兒跪,該賣的時候要肯賣;要麽,你就家底厚實,後臺公司牢靠,對誰都不用跪了。

“他出道就簽了‘嘉煌兄弟’,他們家跟嘉煌大老板什麽關系?力捧,硬得很。”

“網上八卦是不是真的?”

“正主沒回應沒承認,但應該就是吧。他們家就是那邊兒人啊,據說在城裏五大道有一棟‘故居’,民國時期有一位代理大總統姓裴,歷史書裏有的你們知道吧……?嘉煌的老總也是世家子弟,文化人兒,都一個圈子的。”包小胖悄悄給小弟們總結道。

“你們差不多的行了。

“盒飯太難吃咽不下去吧?

“話真多。”

莊嘯淡淡地甩出幾個字,把蠍蠍螫螫的一堆人的嘴都給堵了,都不敢嘚吧了。

……

下午有一場特技重頭戲,是要考慮用替身的。

莊家班武指一群人都在忙碌,在山崖的一片房頂上搞起兩根吊臂,吊起一個特制的房頂。這房頂是假的,是劇組的道具模型,看起來就跟真的一樣,黑壓壓一個大蓋子,有坡頂有斜度,就是給兩位主演設計的高難度驚險場面。

兩個主演需要上威亞,全副武裝。

身上減負,脫到不能再脫,就剩下很薄的一層衣物,都不用上手抓扯,海邊懸崖上随便來一陣狂風,都能把身上一團破布扯成布條子。莊嘯吊上威亞,被帶至高空,飛檐走壁一樣就上了斜頂。身體完全懸空,純粹靠助跑的慣性和身體控制力,在很高的斜頂上試跑了一圈,又跑回來。

步伐帶着風,很潇灑。道具屋頂懸挂的傾斜度和高度讓底下人都眼暈,讓裴琰一直不錯眼地盯着上面的人看……

薩日勝也裝上保險繩了,瞅着莊嘯下來,趕忙上去說:“我上吧?”

莊嘯一擺手:“試過了,沒什麽問題,我可以。”

薩日勝畢竟更年輕,體力好,不怕受傷:“哥你沒必要上這個,我也可以。鏡頭遠,沒有你正臉。”

莊嘯婉拒了:“我做。”

人都有這樣較勁的心理,遇強更強,總不甘心比對方做得差了。男人心态都一樣的。

在劇本裏領個便當,都一定要比對方死得更精彩漂亮、血光四濺讓觀衆刻骨銘心。今天這場戲,就該莊嘯飾演的大Boss領便當了,全場圍觀等着看他怎麽挂掉,需要潑多少桶血。

小薩同志又被晾一邊了,愣神,不開心呢。

薩日勝這幾天在片場簡直是白拿崗位工資,嘴角叼一根草棍無所事事,偏偏又沒有酒和燒羊肉開胃,着實無聊。他們老大偏偏也很逞強,每個鏡頭親力親為,就是不用他這個禦用的武替!

當然,莊嘯平時也很敬業,但好像從沒像這次這樣認真和較真,每個動作一定跟裴先生蹲在監視器前一遍一遍地細摳……

薩日勝又想起網上的裸男PS照片,忒硌硬人了。真要讓他替莊嘯這段戲份,就不得不跟裴先生貼着胸口翻滾肉搏了,他還不樂意沾姓裴的呢。

裴琰站在那兒試威亞,離莊嘯很近。

威亞繩綁得很緊,綁緊了就勒得慌,勒到男人怕痛又容易充血激凸的部位。他繃着臉不吭聲,低頭扯自己褲裆鼓搗了很久,就今天不想太暴露。

還是忍不住斜眼瞟莊嘯那樣子……操……真他媽好看。

身材很好,偏偏褲子又太薄,有前有後,凹凸有致。

“哎,那個什麽……我跟你說件事。”裴琰穿着一身麻煩的“套裝”,溜達過去,說話聲音不大,低眉耷眼兒的。

“看見了。”莊嘯回答,低頭也在扯褲子。

“……”

“看見什麽了?”裴琰瞟着對方。

“看見網上的床戲八卦了。”莊嘯跟他對瞅,怎麽着啊?

裴琰本來挺心虛的,“噗”地就笑場了:“呵……真不好意思啊,就是想跟你解釋一下。我事先不知情的,我讓他們都去删了,甭搞那些下三路的無聊套路……肯定都删光,你別介意,成麽?”

兩人并排站着,背對旁邊一群人,低聲開小會,都在埋頭狂扯自己褲裆——确實勒得慌啊。

莊嘯瞅他:“內褲不能穿太緊的,不舒服。”

裴琰皺眉:“也沒很緊,這威亞衣不合身,尺碼小了。”

莊嘯忙說:“不合身你讓他們給你調,調好了你再上。”

裴琰吐槽:“已經都給我捆死了,都他媽動不了了,難受!”

“……”

莊嘯:“勒嗎?”

裴琰:“勒啊!”

“真勒啊——”莊嘯唇一動就暴露酒窩,“不勒你也得說勒得慌。”

冷不丁來一句,讓人防不勝防,裴琰回了一句“操!”

可不是麽,做武行的,在片場上不嚷嚷說威亞衣尺碼太小了就好像滅了爺們兒的雄風似的,所以永遠都嚷嚷自己威亞衣的褲裆太小,勒着了。

裴琰只能在心裏吼了三遍:我尺寸真的很大的,沒想亮出來給你看。

莊嘯問他:“那張圖誰P的?不是你心血來潮P出來的?”

“我閑得啊?”裴琰斷然否認,“我沒那麽無聊。”

莊嘯揶揄他:“我也覺着不是你P的。胃口不小,你吃得下去麽、啃得動麽!”

莊嘯轉身走開了,裴琰才琢磨過來這話裏有話的含義。我勒個操莊嘯竟然嘲笑他不行,明擺着那方面瞧不起他……

裴琰被甩了一臉極其複雜的表情,氣壞了,又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對方叫板:你試試老子啃得動啃不動你這樣的,莊先生你給我回來。

我是1,你知道麽?

我沒想動你罷了。我也就看看你……

莊家班老大難得跟他多聊幾句,有意無意地開幾句黃腔,他又覺着很暖,好像莊嘯對他就比對旁人要親近些,挺和諧的……

這人其實也愛閑扯淡開玩笑的?

大哥的冷漠臉都是裝出來唬人的吧……

裴琰也被吊到高處試了兩次,再被吊回地面。

正式開拍之前都很慎重,沙雲飛在吊臂上面不厭其煩地調試機械和繩索,動作設計組和武行小弟們輪番上陣,走位演練,要保證萬無一失了才敢讓兩位大明星上去實戰。

裴琰從高處吊了一圈回來,威亞衣裏面攢了一泡子汗。

汗水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流,衣服粘他身上,突然特別難受,他緩緩彎下腰去,撐着膝蓋,無聲地頓了很久。

他帶着那身羅裏吧嗦的裝備還走不遠,只能悄悄挪到一邊去,

腦門和後脖頸子都濕了,渾身蒸出虛汗,在旁人發覺他臉色不對時,他彎腰一聲不吭地吐了……

莊嘯回頭……

中午吃的什麽墨西哥風味的雞肉卷和牛肉卷,在片場盒飯裏面已經算是開胃菜,總比涼不唧兒的香腸熱狗好吃多了。莊嘯他們都吃的這個,飯不會有問題。

他一手撐着牆,從裏到外吐了個幹淨,中午飯全部吐掉,把胃倒空。

莊嘯同樣拽着一身難纏的保險繩,挨到他身邊:“你怎麽了?”

裴琰彎着腰,擺手,開始狂嘔酸水。

莊嘯抓着他後背:“不舒服……?你是不是病就沒好?”

“本來也沒病。”裴琰說。

莊嘯一手捂住他腦門,立刻沾了一手的汗。汗是涼津津的,莊嘯立刻說:“你都發燒了……回去吧今天別拍了!”

裴琰自己心裏有數,他身體素質很剽悍的,偶爾感冒低燒,沒有大礙。

事實上,他前幾天拍完那場海戰就感冒了,身體一直不爽,也挺過來了。昨晚低燒一宿,他覺着自己還能堅持。

急脾氣的人,趕緊拍完完了,就不想請病假,也不想耗在這裏,心中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

他們幹這行的,請病假不像在學校、公司裏請假那樣簡單。你演的是男一號戲份,你挂病假條了,全組的人這一天就全都得歇,機器和租用的場地都要停工,全組的人等你一個。多耗一天就吃掉一天的錢。

大型的機械裝置和房頂模型現在就吊在那裏,今天不拍了,明天還要重新測算和試跑,重來一遍。

裴琰倒不會那麽善心地替制片人算計一天成本。

他對身邊那位說:“道具都裝好了,你都吊上了,甭耽誤你時間。”

他不想浪費莊先生的時間,顯得他關鍵時刻掉鏈子不如人。

莊嘯沒應他,回頭就喊沙雲飛:“換替身,找個人替老裴,這樣不能上去。”

強尼吳着急忙慌地跑來,扶着他的腰:“有沒有事啊?扶你回酒店啦?”

裴琰彎着腰喘息:“最後一場戲。”

強尼吳說:“真的沒必要這麽拼,搞什麽,你拼給誰看啦?”

裴琰擡起汗濕的眼皮瞅着對他最知根知底的老幹爹,輕聲道:“我拼給他看啊。”

強尼吳:“唉……”

強尼吳小聲出主意:“他們莊家班有幾個替身很不錯的,有一個年輕的,身材和你差不多。可以讓他們先試試嘛,假如效果不好你再……”

“用不着,”裴琰一口回絕,“我不用他們的人!”

就這麽犟,真沒轍。

老幹爹叉着腰原地轉了三圈,替這個頑固又暴躁的熊孩子操心。

旁人在背後是怎樣非議他的、都說過什麽閑話,甚至方才莊家班一群武行議論他的家事……裴琰耳朵特別尖,心也拔尖,明鏡兒似的。

有什麽可議論我的?

我不行麽?我比誰差了?走上今天這條路混到這個名氣,不是老子一場戲一場戲拼出來的?脾氣大怎麽了,就是拔份兒怎樣,打爆了狗仔隊的車胎你們又能奈我何?這年頭,在片場流血流汗賣命的還不如下了戲回酒店跟投資方大佬求寵賣笑的麽?有沒有真本事拉出來練練,我拿不出手嗎?

從來習慣了橫着走,我難不成還要跪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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