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開機
這是二環最熱鬧繁華地帶上一處高檔公寓小區,巴掌大地方開辟出來的,地價昂貴,寸土寸金。
兩室一廳,客廳和廚房占地面積都比較大,裏面卧室很小,就适合單身漢居住。
裴琰就是過來摟一眼,“關照”一下莊嘯回京的衣食住行。在場還有好幾個人呢,經紀人和助理幫忙把行李搬進房間。
公寓裏轉了一圈,四處看看,裴琰發現櫃子和儲藏間裏存放了各種酒:“這是誰的房子?”
莊嘯說:“我借的,有晖的房。”
裴琰哼道:“呵——你管他借房子?”
你怎麽不管我借地兒住?往我這看,我,我,我一個大活人呢,有我在啊。
莊嘯說:“暫借他的地方住幾天,反正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劇組拍戲,也不常待。梁有晖大部分時間不是在洛杉矶就是在天津,他也不留在這兒。”
裴琰這次沒有蠢到問,你要回家嗎,你家在哪,你怎麽不回家啊……這人回來就好像沒有家了。
所以還回來幹什麽?心裏好受啊?
回來就為了拍這部《龍戰天關》,是你裴琰親自開口誠邀的,是看你面子才回來拍戲……這麽一腦補,裴琰先露出笑模樣,又開始自己一人兒發光發熱,燃燒自我,照亮面前的人。
助理把行李開包整理,順手在茶幾上給莊嘯擺了煙灰缸、打火機。
裴琰也是“順手”,把他拿來的兩份時尚雜志丢到茶幾上。封面就是他倆背靠背玩兒深沉的文藝半裸照。
脫都脫了,生怕莊嘯還沒看到樣刊,在對方面前怎麽也得搏一把存在感,自己身材這麽好看呢……
他倆就站在客廳中間晃蕩,說話。裴琰說:“成,你在飛機上昨晚也沒睡好,你先休息,趕緊睡,我走了。回頭就片場見。”
他一掏兜,遞給莊嘯一張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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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嘯拿過一看:“不是你的名片?飯館啊?”
是三裏屯附近一家看起來比較氣派小資的餐廳。
“我哪有名片啊。”裴琰一笑,“改天一起吃飯呗。我住的地方就在這家餐廳附近,你到那地方一看就知道了,就在那條街後面的樓盤,離你這兒也不遠。 ”
莊嘯借住的公寓在東直門外,春秀路附近。裴琰的私人住處在三裏屯附近,都不遠。周圍別的不趁,遍地都是飯館、酒吧、夜店。
“明天飛影視基地,進組。等再回來,有機會一起吃飯。我都吃過你好幾頓了,大菜、小菜、外賣盒飯都有,下次該我請你。”
裴琰說。
太忙了,檔期都這麽緊。想要和喜歡的人吃個飯,約個會,媽的還得打白條,日程遙遙無期。
他看着莊嘯,遲疑。兩人身形都頓了一下,然後很自然地握住手,伸開手臂輕輕抱一下。
上面那條胳膊摟住肩,下面那條胳膊卡住腰,別地兒不碰。
就是男人之間一個“你懂我也懂”的很爺們兒的擁抱,多餘話不必再說。
節目組剛錄好節目,進入後期制作,按日子要排到兩周之後的周末才播,已經開始宣傳炒作,內部熱圖已放出。
網上一片粉紅泡泡大炸彈,莊裴CP讓人如此猝不及防地瘋狂撒糖啊。
“太甜了,太爺們兒了,阿嘯在演播廳整蠱環節衆目睽睽之下公然護着琰琰,知道咱們琰寶胃不好,沒吃午飯不能被辣到,一顆辣椒都不讓琰琰吃到呢!”
“據說阿嘯當時也沒有吃午飯呢,心裏裝的卻都是琰琰大寶貝,令人無法抗拒的無敵暖男啊!”
“可憐楓哥了,楓哥把一盆辣椒都包圓了。人家阿嘯琰寶兒小別勝新婚的,你個大燈泡喂什麽辣子雞呀,來碗醪糟甜湯圓啦,甜死人啦——”
……
當晚回到家,先在客廳門口抓着上方的門框,做了二十個引體向上,把一身無處發洩的精力随着汗水蒸發出去。
站在洗手間鏡子前,雙臂撐着,看着鏡子裏自己這顆頭……裴琰對着鏡子咧嘴笑了一下,咂咂嘴,都舍不得刷牙。
留着辣子雞的味道,留一晚上,不漱口了。
裴琰沖過澡,換了一條睡褲,心情熱烈地撲進大床。
打開手機,就是熱搜話題上的粉紅炸彈。莊嘯夾了雞米粒一筷子喂進他嘴裏的那個鏡頭,已經出了各種動圖和表情包,淨是他樂得露出後槽牙張嘴接肉的鏡頭。他都手滑着一個一個存了。
他那倆哥們兒在微信群裏調戲他,哎呦,動圖我們都看見了,進展到喂飯了都,真親密,上回那位“私人助理”就是這大帥哥吧,老裴你丫可真夠猛的。
“我猛個屁啊。”
他發語音給他哥們兒,聲調哀怨。
“我吃進嘴的是辣子雞,不是他身上的肉,一口都還沒吃到呢。”
袁潮安慰他:“甭急啊,這都喂上飯了,下一步人家就到你床上‘喂’你了。”
裴琰說:“滾蛋,是我喂他好麽。”
莊嘯能讓他“喂”麽?
咳……這種事也就是想想。
他覺着自己真夠慫蛋的,真慫啊。
裴琰把空調被虛掩着蒙在身上,黑暗中輕輕籲出一口氣,一手往下伸到睡褲中。呼吸聲充斥安靜的卧室,公寓外面是使館街附近通宵達旦的熱鬧,燈影長河映過他的心……
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那本雜志,手指濕滑,忙亂地翻到他最喜歡的那頁。
莊嘯正面露胸露腰,寬松的褲腰扯得搖搖欲墜,低調的狂野,深沉又有型,性感的腹肌紋路讓人血脈偾張。不知道的,一定以為那腹肌是用陰影粉畫出來的,但裴琰知道那是真的,本人身材比照片還勾人呢……
他的臉枕在雜志上,嘴唇貼上那漂亮的腹肌,然後悄悄地往下嘬,親到褲裆位置,用力親了幾下,口水都能給這一頁貼層膜了,唇間含着熱辣的氣息,快速釋放出去……
做完了又很空虛,大床空蕩蕩的,也沒個人陪,因為極度渴望而有些難過……
第二天全天都在機場之間趕路,團隊陪同,趕赴雁門關影視基地。
裴琰戴着墨鏡,挂着耳機,穿嘻哈套頭衫,用緊身仔褲秀着他的大長腿,在機場堂而皇之亮相。他還真不走旁門左道,就走普通旅客的通道,光頭造型。
他朝送機的粉絲揮了一下手,難得心情這麽好,沒拒絕任何合影簽名要求,排隊領登機牌和安檢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簽名。對襲胸摟腰拉拉扯扯的私生飯都沒發怒發火,全都給簽了。
身後拉行李箱的助理說他今天笑得像個二傻子,鏡頭裏笑出您的兩排槽牙了,上面還有您小時候補牙的痕跡呢都被拍到了,爺你也注意點兒形象!
裴琰說,老子現在樂得能肩扛兩個158cm行李箱走路!
在場有他官方影迷會的幾個鐵杆粉,熟臉見過的,跟他有說有笑一直送到安檢口:“我們琰琰今天好開心,好帥啊,阿嘯哥哥怎麽沒有跟你同航班呀?”
“啊?”裴琰一臉無辜,“不知道啊,誰知道莊嘯那家夥跑哪去了,早就先我一步飛過去了,根本就沒有聯系我啊!”
……
巍巍雁門關,城牆的輪廓與青山的山脊連綿成一片,夕陽西照。
傍晚,影視基地,照例舉行傳統的開機儀式。
古裝片武俠片劇組很重視這一套,尤其組裏還有從香港來的監制和技術組、特效組,都特講迷信,各有忌諱。這一片大空場上旌旗招展,人聲喧嚷,當中一塊黑色描金條案之上,很正式地擺着各色鮮果祭品、羊頭羊脊骨,最正中供奉關帝像。
大夥站成一大溜兒,焚香拜神祭天,預祝全組人馬在未來兩個月裏一切順利。
關帝是武神,最受武行膜拜,在這一行裏就代表着男人的江湖義氣。從主演到配角,到一衆武行替身小弟,一個個走到香案前舉香朝拜關帝,往大香爐裏插香。現場煙火缭繞,衆人神情肅穆。
攝像機先用一塊紅布罩着,插香祭神完畢,最後由主創人員把攝像機紅布掀開,取個好兆頭。在以前的膠片時代,劇組最怕攝像機“劃片”,一定要用紅布鎮邪,驅除妖魔,如今就成為行內不成文的儀式。
裴少俠帶妝敬過香,下半身穿着做工精致的藏青色裙裾。
他從香案前繞了一圈回來,眯着眼睛,被煙熏得眼睛疼,一片模糊,但人影還是瞅得見的,在人群中捕捉到莊嘯隐在煙霧後的身影,溜達過去。
倆人默契地在人堆裏湊到一起,就見縫插針地聊天麽。
裴琰問:“酒店裏安頓好了?你住哪個房間?”
莊嘯說:“咱們應當都是一層樓。我也沒記住哪個房間,制片主任安排的。”
裴琰笑說:“你沒要頂層那個山景套房啊?能住進六個人的。”
莊嘯反問他:“我住六人間幹什麽?我掰成六瓣住?”
裴琰:“六張床,換着睡,從周一到周六,能輪一個星期呢。”
莊嘯:“周日呢?”
裴琰:“周日?去我屋,通宵打牌啊。”
簡直沒話找話,自己都唾棄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貧這麽賤?
他笑得露齒:“我之前特意跟制片打招呼了,我說級別不一樣,不能同等待遇,你們給莊先生弄個總統套,不然沒法合作,在洛杉矶拍戲人家都住海景別墅的。”
“胡扯,”莊嘯皺眉,就知道裴琰是跟他瞎扯淡的,沒一句正經的,“你給我省省料,別沒事兒黑我。”
大牌明星進組經常會提要求,帶四個保镖八個助理,再要幾間景觀套房,由片方掏錢支付。莊嘯沒這要求。這人又拎個包自己來的。保镖的沒見着,片場第一高手不帶保镖。
哈哈哈——裴琰被煙嗆着還能樂出聲。
他然後又皺眉眨眼亂揉:“我操,我眼都快瞎了。”
莊嘯:“進煙了?”
裴琰:“沒有,我戴着隐形呢,被火烤着,眼鏡都快融化了!”
莊嘯:“挺危險的,離火遠點,容易扒在眼球上弄不下來……你近視眼麽?”
裴琰把一雙細長眼瞪得賊大,瞪着莊嘯,恨不得讓莊嘯都能看到他黑瞳仁周圍那一圈淡藍色的眼鏡邊緣:“你才知道啊?!”
莊嘯一臉無辜:“我怎麽會知道?”
裴琰不依不饒的:“我的粉絲都知道我近視眼啊,她們連我近視和散光度數都知道啊。”
莊嘯都樂了:“真對不住,我這粉絲不合格。”
兩人溜達到一邊,裴琰用一瓶礦泉水洗了手,然後在莊嘯面前湊近了,輕輕一扒上眼皮,手指特靈活,好像是往哪裏一點,隐形眼鏡就已經粘在他中指指腹上了。
湊得已經很近了,呼吸可聞。
然後再重新一扒上眼皮,還是只用一只手,兩根手指,又把那片眼鏡戳回原位。
莊嘯蹙眉,就跟瞧着一個神經病似的,強忍着笑:“真熟練。”
裴琰嘚瑟着:“不能碰下眼睑,那樣就拉出眼袋了,就不好看了,懂吧?”
莊嘯很辛苦地繃住,半邊臉有酒窩。
裴琰說:“小意思了,你戴眼鏡不熟練嗎?”
“我又不戴隐形。”莊嘯說,“我裸眼2.3的,天上飛過一只鳥它尾巴上是兩根還是三根尾羽,我都看得清。”
裴琰瞠目:“是不是真的啊?”
莊嘯嘲笑他:“你連天上過了幾只鳥你都看不清吧?”
裴琰噘了一下嘴:“2.3?你怎麽沒當飛行員開戰鬥機?”
“還死忠粉?”莊嘯冷笑道,“你的‘指路燈塔’能穿雲透霧穿過黑夜照亮整個大海,倆眼一睜從來都這麽好使,你原來不知道?”
裴琰:“……”
哈哈哈——
周圍很多人一定是頭一回聽見莊嘯這人笑出聲,平時對莊嘯都不太熟的。但顯然,片場裏有兩個人已經很熟了,默契度就不一樣。
裴琰不服地咕哝:“這就是基因!我也沒怎麽好好念書,但我爸就是大近視眼,我爸度數比我還深呢!不念書都能瞎成這樣,沒辦法了!”
莊嘯點頭:“是,眼睛就是遺傳基因。你父母一家子都是文化人,當然容易近視。我不會近視。”
裴琰瞄着莊嘯突然溫度降低、瞬間變冷的臉,很懂事地沒繼續往下說,轉移話題聊別的了。
……
劇組的正牌男一號,也就是原著和劇本裏那位朱翊铉朱小皇子,還沒來呢。這人還沒進組,開機儀式上就沒有露面。
這就是演員與片方之間溝通的細節了,看合同怎麽給他規定的,最遲什麽時候能來,誰知道啊。
“聽說又串組軋戲了吧?還在別的劇組呢,浙江影視城呢。”
“又沒長三頭六臂,媽的,同時接三個、六個劇,他演得過來麽?”
“紅啊,各個IP都找他。現在投資方也可笑着呢,打開電視一看,各個衛視同時上演八個IP劇,這八大樣板戲恨不得都一撥人演的,有意思嗎?觀衆看着不串戲嗎?”
“誰不趁着當紅趕緊撈。”
“那這些布景場景,等這人來了還得重新再拍一遍?男二男三先走一遍,過後男一再重新走一遍?折騰咱們呢麽……”
“你丫又不是技術後期,你不就是在後面扯個綠布的藍領工麽,知足吧!折騰的就是後期,摳着臉擇頭發絲兒去吧……”
劇組裏服化道工作人員的閑言碎語,就是這樣的畫風。
“小哥哥的《龍戰天關》終于開機啦朱皇子造型好帥啊!”
“從來沒有見過五官長得這樣精致的男孩子呢!”
“和雲大俠好有CP感啦!給小哥哥瘋狂打call!”
“我瑢前天還在《玉飛煙》劇組,明天就要趕去《龍戰天關》劇組雁門關影視城了,做事很認真很辛苦呢!一個劇集接一個劇集,真是我們粉絲的福氣和福利!”
網上粉絲話題的畫風是這個樣子,刷到幾千萬閱讀流量。
網上怎麽說和劇組裏什麽氛圍,從來就不是一回事。而對于各劇組的演員,他們也不管這些事,拍戲是工作,工作是為賺錢。吃青春飯的,趁當紅趕緊掙,就這麽回事呗。
……
國內片場亂得很。
如同進了菜市場。
還真就是菜市場。裴琰從那半個土城牆上跳下來,袖筒裏掖了兩塊特水靈的大蘿蔔,可以生吃去火的那種,轉身丢一個給莊大俠。
“哪來的?”莊嘯問。
“跟大媽買的啊。”裴琰使個眼神。土牆後面的大媽向他們招手:“還有甜柿子餅,棗饽饽糕,甜醪糟,還有冰棍冰壺!要不要啊小夥子?”
裴琰用袖口擦那個蘿蔔,準備生啃。
“哎,哎,琰寶兒?!”服裝組組長一聲怒吼,“您那是緞子的,手工刺繡,花老多錢請師傅定做的!別人都沒有,就你有這身衣服你幹什麽呢!!”
裴琰趕緊就不擦了,很嚣張地對着組長大佬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手裏的大蘿蔔。
“我剛才爬牆過去看,大媽那車裏還有頂花帶刺兒大黃瓜呢,特別粗壯,你要吃麽?”裴琰瞅着莊嘯。
“你自己留着吃吧。”莊嘯頂了他一句,沒接招。
裴琰又咬了一下自己舌頭,真欠。
他就是憋不住說胡話,總希望再親近一點,總希望他與莊嘯之間關系就是跟別人不一樣的。總希望眼前人能時不時給他喂個甜頭,慰藉一下。
“你那是手工蘇繡,我的是粗布爛衫,拿我的擦吧。”莊嘯損他,然後幫他把蘿蔔擦了,“吃一嘴泥。”
裴琰一大口下去,“噗”,水蘿蔔的汁兒直接噴了他自己一臉!
從鼻尖往上到腦門,一直噴到貼的假發套上,挂了一條線似的紅湯。
“蠢不蠢啊你?!”
莊嘯無聲地笑了,沒有放聲大笑,低聲說話時,聲音很有磁性:“別叫喚,待會兒化妝組的又過來罵你。”
莊嘯伸手扳過他臉,小心翼翼地用中指指腹來抹。
“我趕緊給你擦了。
“脫妝了,你快去補粉!
“蠢貨!你假發套膠水都裂開了……”
哈哈哈——
也不知是今天第幾次爆笑出聲,裴琰對莊嘯損他的那句“蠢貨”都甘之如饴,假裝當做打情罵俏,自個兒心裏美了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