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領悟

叮——叮——

莊嘯輕輕敲着手裏兩枚25美分的硬幣,把兩枚硬幣對在一起,捏在手心裏摩挲。

稍微一走神,腦子裏不知在想什麽,硬幣都從手裏崩出去了,撒歡兒似的滿地亂滾,沿着各自不同的軌跡,完全不着邊際地滾跑了。

一枚硬幣滾向牆邊,撞到沾滿灰塵污垢的陰濕角落,不動了。另一枚硬幣滾了很遠,眼瞅着就要奔向自由的人生不再回頭了,卻迂回地兜了一個大圈子,最終竟然也繞到那個角落。兩枚硬幣殊途同歸,在角落輕輕撞到一起,讓那黑黢黢的牆角仿佛顯現出一道光明。

莊嘯盯着角落裏那兩枚硬幣,着魔似的,盯了很久……

直到旁邊一個流浪漢也開始往這邊瞅,他趕緊兩大步過去,從牆角把那五毛錢的兩個幣揀回來,跟流浪漢搶着撿金子似的……

他把兩枚硬幣用衣服擦幹淨,放進上衣內兜,留着。

從兜裏掏出手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就是習慣性地刷新聞,他在微博上搜關于裴琰的所有照片和消息。

《暗戰III》劇組順利開拍,前一個月在京郊片場,後一個月轉戰香港和泰國幾處外景地,基本就快拍完了。

老裴還是很紅的,微博粉絲一路狂漲,兩個月就又漲了百萬的粉,其中不少是香港和泰國那邊過來的迷弟迷妹。

莊嘯自己對點擊率、粉絲數和“紅不紅”這類事從不關心,但對于裴琰的粉絲數點擊率,他是關心的。每天瞅瞅熱搜和熱門話題上都有誰啊,如果都是別人的破事,就直接點叉了;哪天瞅見裴琰的名字,點進去能看很久……

不注冊就看不到帖子啊,他被迫平生頭一次注冊了個賬號。

《裴少俠片場不慎撞車受傷,去醫院檢查遇粉絲圍堵》,各個娛樂號都在刷這條,他都看了。裴琰給他發短信之前,他在網上就看到了。

章歡的宣傳團隊可逮着這種機會,輕而易舉又讓自家藝人上了頭條。他們就是把裴琰在片場撞車的那個鏡頭,截取成一段視頻,發上來了。

車頭撞腰,一聲巨響,裴琰飛出去七八米……

有粉絲吓得都傷心落淚了,有粉絲在醫院送上手辦玩偶和毛絨玩具,向愛豆獻上情誼,還有路人拍到裴琰戴棒球帽和口罩在醫院走廊匆匆走過的樣子。

Advertisement

醫院內部有卧底迷妹,把裴琰拍的那張X光片發到朋友圈,然後就被轉到網上。

莊嘯把那張X光片存了。

他自己瞎琢磨,輾轉難眠,又把照片私下發給為他做理療的西醫專家,幫忙瞧一眼。對方回複他,片子裏沒有看出髒器或者骨頭的明顯損傷,應該無大礙,就是外皮腫痛、肌肉硬傷。

……

他們此時是在紐約的一處地鐵站裏。

導演招呼人了,導演助理過來喊他,開拍了老夥計們!

莊嘯扔下手機,造型師過來再整一下頭發,把整齊的發型弄亂。

這次不是警匪,不是武俠,不是功夫片,他接演的這部戲,是一部低成本的婚姻家庭倫理片。一對年輕的亞裔夫妻,在繁華的紐約大都市裏,在三教九流結構混雜的移民社會最底層,歷經工作、生活和婚姻上的磨難和掙紮,以及與原生家庭的種種矛盾,陷入循環式的争吵、拷問,随後分居、離婚……這是個虐心又具有現實意義的故事,風格平實而壓抑。

莊嘯就是前一段突然跟他經紀人說,拍打戲拍膩味了,老子想換個口味,想接一部生活片,感情戲可以有,沒有床戲過分裸露鏡頭就成,包小胖于是就給他談了這麽一部。

他看過本子就覺着非常好,導演團隊也不錯,片酬不高也接了。

紐約的地鐵,車站老舊,站臺就沒有安裝屏蔽門,地下通道散發不良氣味,流浪漢裹在毯子下面駐紮在牆角,組成鏡頭裏最真實的畫面。

Action!

女人精神崩潰痛哭着跑下通道樓梯,中途撲倒,在恍惚中踉跄爬起來,沖下站臺。

莊嘯進了鏡頭。

兩縷頭發和着汗水裹在臉上,他狼狽地粗喘,奔跑在深邃的地下通道裏,這條通道在他眼前晃動,颠簸,好像永遠都跑不到頭……前方出現一片寬闊的樓梯,橫着一道冰冷的鐵栅欄,他翻過欄杆。

功夫演員還要假裝廢柴,踉跄着讓自己崴一下腳,七零八落地滾過欄杆,他撲向站臺,發抖,喊妻子的名字,最終在飛馳而來的列車前方拽住就要撞下站臺的女子。

在水泥做成的牢籠中幾乎窒息,迷失了方向,絕望中找到親人,有種失而複得的激動,兩人抱在一起顫抖、流淚,慢慢平複呼吸……

很久,很久,下一趟列車都快來了,導演終于喊停。

七嘴八舌的聲音倏地爆發,所有人神态都轉為輕松,面帶笑容。導演說“不錯,好,這條可以了!”

莊嘯緩緩放開他的搭檔。這次出戲有點慢,臉上還是濕的。

跟他對手戲飾演夫妻的是一位日裔女演員,相貌清麗脫俗,氣質溫柔娴靜。每一條拍完,都要禮貌地颔首,互相一鞠躬,然後才能轉身走開,特別客氣。兩人每天在片場對着鞠躬五十次,莊嘯覺着時間長了他腰的負擔有點兒重。太客氣了他也不習慣……

導演過來拍拍他肩,莊先生,很不錯。

導演英語也不咋地,都是移民口音,雙方用電影語言和鏡頭語言交流,拍攝過程竟難得的流暢。大家對于鏡頭裏要怎麽演,需要表現什麽樣的悲傷、壓抑、糾結情緒,似乎有種無聲的默契。

導演接受專訪談及拍攝感受時,說,這位華裔的男演員,我第一次同他合作,之前聽說是個功夫片演員,覺得可能不行,這類演員的表演通常會比較誇張,流于膚淺。試過鏡之後,我發現這是我長久以來的偏見,莊先生身上有種壓抑和憂郁氣質,多年在他鄉的生活經歷,在他身上留下很多痕跡,這讓他的表演富有層次感和深度……我非常看好他演繹這個邊緣人的角色。

導演對莊嘯說,你又瘦啦?減肥效果已經很好,真的不用再減了。

莊嘯面帶他一貫的笑容,點點頭,是,本來也沒有再減了。

這是影片劇情的需要,男主角需要從前半段的正常人生過度到抑郁、酗酒、吵架甚至分居離婚的狀态,面貌外形大變,從前期到後期大約需要減掉十斤體重。

于是導演從開拍就吩咐他了,一邊拍,一邊減,拍到結尾,你也減得差不多了,就可以了。

片場午餐又是人見人嫌的熱狗。

紐約城氣溫驟降後的一片凄風冷雨中,熱狗迅速就凍成冷狗。

莊嘯站在餐車前,夾了六份香腸冷狗,面前是十幾瓶五花八門的醬料。

他不用琢磨應該加什麽醬,他記得很清楚曾經吃過哪幾種醬,就一瓶一瓶地拿過來,擠在熱狗上,做成不同的口味。番茄醬,蜂蜜芥末醬,桃子燒烤醬,還有墨西哥小尖椒醬。

“莊Sir,你一人能吃這麽多?”旁邊有人問他。

“不多,都能吃下去。”莊嘯說。

“你吃這麽多你還能減重?!”劇組人都覺着不可思議。莊嘯身體裏就好像住着另外一個人,每天在替他吃掉這些熱狗和漢堡、消耗掉這些熱量。

莊嘯就坐在紐約公園的長凳上,端着這些東西,一口一口地吃掉一大盤六個冷狗……說實話,真不好吃,涼了吧唧的,也就是吃一份回憶吧。

每天開工很累,飯量很大,他吃這麽多還是瘦了。

幸虧接了個需要減肥的戲,萬一接的是《摔跤吧!爸爸》那一類需要增肥的電影,他就完蛋了沒法演。

兩個月大概瘦了十五斤,就是無法控制地迅速消瘦。

劇情非常呼應他此時的心情,他現在,蹲在片場角落裏,就能一動不動地定在那裏,從腳底下長出根來,再從頭頂上開枝散煙,默默地長成一棵大樹……

導演後來又跑來說他,不要再減了!影片是開放式的暗示團圓的結尾,你最終決定戒酒,進行治療,夫妻倆人又複婚了,生活還是有希望的、是光明的!人生經歷挫折之後才能成長,萬物度過寒冬依然複蘇,你這樣兒看着像要下一場戲就領便當啊!

包小胖過來探班,在片場裏轉了一圈,欸,人呢?

轉到第二圈,才發現正在不遠處蹲着抽煙的莊嘯。

包小胖瞪着眼睛,以很誇張的表情跑過來:“呦……哥?”

“轉悠什麽呢你?”莊嘯冷笑,“我都瞅見你晃悠老半天了,就離我三米遠,晃得像個陀螺似的,還原地帶自轉兒的?”

包小胖走近了,彎腰仔細端詳,确認這位是自家老大:“哎我說,老大,我最近忙着處理小薩和他們誰的劇組合約的事呢,我就一個月沒過來見您啊!”

莊嘯說:“你想說什麽你就直說。”

包小胖說:“老大,上回見您還是個全乎人,現在好像就剩半拉人了。”

莊嘯說:“沒那麽嚴重吧?”

包小胖頓了一下:“真的,挺嚴重的。”

……

包小胖接過一根煙,點上火。兩人都把脖子縮在豎起的衣領裏,蹲在公園裏抽煙,看煙頭在風中閃爍星星點點的紅光。

包小胖開口了:“您要是覺着,特別舍不得裴先生,離不開對方,就回去看看呗。”

莊嘯扭頭瞅一眼對方,他從來沒對任何人交代過這段感情。包小胖回了他一個大號真人版的“挖鼻”“斜眼瞪”表情,老子也混娛樂圈這碗飯的誰看不出來?

莊嘯很不習慣跟別人分享私生活,他都無法想象裴琰把什麽破事兒都跟身邊人分享,經紀人,朋友,父母,什麽都說……他從來不與任何人分享,也無法理解裴琰為什麽喜歡到處跟別人說,見這個見那個。

“這種事兒還死要面子的?換作是我,我就沒皮沒臉地糊上去,”包小胖說,“反正裴琰那人,也就那樣,他也沒皮沒臉的,您跟他玩兒什麽矜持清高?”

“沒有,跟面子無關。我也沒資本玩兒清高。”莊嘯說。

包小胖又說:“或者聯系一下,讓裴先生有時間過來一趟?在這邊比較方便見面說清楚。”

莊嘯不說話。

包小胖掏出電話:“那不然我幫您聯系呗?”

莊嘯按住他手。

“太明顯了?”包小胖說,“那我不聯系裴先生,我聯系他經紀人委婉地暗示一下……成不成?”

“分都分了,還沒完沒了藕斷絲連,吊着人家,太渣了吧?然後兩地分居,一年見不到幾次面?”莊嘯搖頭,“看他發展很好了,過一陣可能就有別的對象,我幹嗎耽誤他?”

包小胖默默地把手機揣了回去。

“那我就問一句吧,”包小胖把煙頭戳滅在地上,“您是不是特喜歡他?是不是舍不得?!”

莊嘯點頭:“特喜歡。舍不得。”

“您這樣人,也有這麽一天。”包小胖感慨,“還是裴先生有魅力,吸引人,對您就是跟屁蟲、大甜心!”

莊嘯自己都樂了,又點了一根煙,心裏非常認同這句話。琰琰最好最甜了。

包小胖說:“《醉拳》在大陸上映的宣傳,就下個月,去不去?”

莊嘯搖頭:“不去,你就跟他們說我在片場請不到假……我不跟他見面。”

……

一個多星期之後,這個劇組也快要殺青,正好梁有晖從加州過來辦事,找他嘯哥消遣。

莊嘯問:“你快來吧,你們家是不是都燒光了?”

梁有晖說:“哥您原來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去了紐約已經不打算回我們鄉下了!”

莊嘯說:“我當然知道,新聞鋪天蓋地,納帕燒成什麽樣了?你們家那個別墅還在嗎?”

梁有晖在電話裏沮喪地說:“燒啦,我爸爸留給我的那個大房子,一片瓦一根木頭都沒有完整的,山坡上整個社區都燒沒了!”

他們講的是前幾天北加州發生的慘烈的山火。梁有晖那位很有錢的爹犯下了經濟案件,出事坐牢之前,給他留了一些房産,主要就是納帕谷附近的房子和酒莊。

世事就是這般無常,山谷中萬頃莊園一夜之間化為焦土,天堂般的美景被夷為平地損失慘重,美景不知何時才能重現。

梁有晖可憐巴巴地說:“之前還說葡萄熟了就帶我薛哥哥去納帕玩兒呢,一直都沒等到他放年假,他就沒有假期麽……結果這回,都燒光了,沒戲了。”

莊嘯哼了一句:“你不是還有爾灣這邊的酒莊?帶你對象來南加州不就行了。”

“也對啊……”梁有晖說,“雖然沒有納帕那邊風景美,好歹也是個酒莊,也有幾棵葡萄,下次帶我的薛哥哥來咱們那裏。”

莊嘯腦子裏突然閃過倆字,“別來”,別在老子面前秀恩愛,我不想看。

平生頭一回的,他會産生這種小氣的想法。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以前從來沒覺着,做單身狗是一件痛苦難熬的事情。

不是喜歡自由自在麽?

不是一個人過挺好的麽?

好個屁。

……

見面之後,梁有晖反而沒看出任何憂郁悲傷神色。這人一貫就沒心沒肺,樂天派,家裏燒了一棟別墅和一個酒莊,屁大個事?反正還有房子湊合住,反正他老公還好着呢。

只要他薛哥哥沒變心,沒甩他,人都還在,房子有什麽重要?所以梁有晖仍然很開心,做人最重要就是嗨森啦。

梁有晖見面也誇張地驚呼:“嘯哥,你怎麽瘦了?”

莊嘯搖頭,不想解釋。

梁有晖說:“哥你怎麽減的,給我開個減肥的方子,我現在也很需要減肥啊。”

家裏房子燒了,還能胖出幾斤肉來的,也就是梁有晖這種人了。這人撩起自己衣服,拍了拍小肚子,竟然拍出西瓜熟了的“啪啪啪”的聲音。

梁有晖說:“你們看我的肚子,哎呀我漂亮的腹肌都沒有了,回頭我薛哥哥該嫌棄我太胖了,怎麽辦?嘯哥你快給我提供個減肥食譜,再來個配套健身菜單更好啊。”

包小胖給這小子打眼色:你丫快閉嘴,這麽多廢話。

莊嘯轉身就走,你小子也失戀一回呗,你就知道怎麽減肥了……

老友見面,一起去城裏的酒吧坐坐,那兩人喝酒,莊嘯一人喝礦泉水。

窗外的人流穿行不息,每人都行色匆匆。莊嘯每次低下頭,然後再擡起頭,窗外的視野裏就換了一群人,換一幅畫面。每個人都在快步地很有目标地往前走,沒人會停住腳步回頭等誰。

人生也就是這樣。

陪在身邊的能有誰呢。

走在路途中,身邊就沒有人的,難道這條路的終點能碰巧遇見個人在那裏等你,願意跟你畫一個故事結尾的休止符麽?

一直沒離開的,只有街角的黑人流浪漢,靠在牆邊,吹着悠揚的薩克斯風,從往來的過客手中掙一些零錢。流浪漢擡起頭,隔窗對莊嘯笑了一下,很開心的,莊嘯也跟對方笑笑。

梁有晖瞅了莊嘯一眼:“嘯哥。”

莊嘯下意識回應:“嗯。”

梁有晖說:“你在想念大琰琰嗎。”

周圍驀然安靜,仨人都不說話了。

梁有晖把大雙眼皮翻出三層褶子了:“又把我當傻子,我沒有那麽傻吧!”

“操,”莊嘯自嘲地說,“我有那麽明顯麽?”

“你有。”梁有晖與包小胖同時對他用力點了點頭,都已經忍他很久了。

他是所有人裏最冷淡、最遲鈍、最沒感情的一個。

“哎呦卧槽憋壞我了!”梁有晖開始了一段氣貫長虹的演講,“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都不承認,那我也不承認呗,反正你們都覺着我傻呗。我傻嗎,就你們倆那麽明顯,哎呀吃個燒烤都吃成那樣,你一只小羊排,他一只小羊排,你一串小蘑菇,他一串小蘑菇,你不愛吃烤鱿魚,他替你吃兩串烤鱿魚,你愛吃柿子椒,他就專門給你烤柿子椒……啧啧,你們倆怎麽不互相喂着吃啊?就當我根本不存在是吧?”

包小胖把啤酒噴出來了,當桌狂笑哈哈哈哈——

莊嘯耳根發紅,眼角也發紅,笑出聲:“有嗎?我什麽時候那麽肉麻?”

“有,”梁有晖很肯定地說,“就是那次在你家後院吃燒烤!”

“沒有,不可能,那時候絕對沒有那種想法。”莊嘯堅決否認。

“嘯哥,你絕對有。”梁有晖指着自己腦頂,“你看我頭頂上,我這是什麽?……我告訴你吧,這是基佬的雷達。”

這回莊嘯自己把礦泉水噴了一桌,噴梁少爺臉上。

梁有晖抹一把臉,繼續說:“就那天晚上,你們倆就特想睡一起吧?我就當了一晚上電燈泡麽,你們早說啊,早說我就滾蛋了你們盡情地操起來啊!我當時喝多了懶得動,我就睡你客廳沙發上,琰琰他也睡沙發上,然後半夜裏,嘯哥你就偷偷摸摸出來,給我們倆蓋毯子。

“我懶得動彈,但我的雷達還是在工作的。你其實就是想體貼關懷琰琰,我是那個順便的。你給我蓋毯子,就大手一揮,‘啪’的一下,毯子整個兒糊我臉上了,我當時都快窒息了有沒有!……你給琰琰蓋毯子,你就先把毯子打開一折,再打開一折,最後全部打開,還抖一抖,然後從腳底下,輕輕地一點一點蓋上去,一直蓋到脖子,蓋嚴實了,還幫着掖一掖縫兒理一理邊兒,啧,蓋個被子簡直要在他身上繡花似的……”

包小胖笑得喘不上氣了,說:“咱們寫個劇本吧,說真的。”

莊嘯繃住臉,爆出半顆酒窩,不想承認。

有這回事?絕對沒有,早就不記得了。

“我當時頭頂的基佬雷達就biu biu biu地叫了!”梁有晖總結陳詞道,“男人給男人蓋被子,都是啪得一下掀過去了。你給琰琰蓋被子,是男人給媳婦蓋被子的方式,懂了嗎哥?談戀愛有不懂的你問我啊,我給你開一學期的課,從初級、中級最後到高級慢慢地教給你,好嗎哥?!”

是麽,這就是男人給媳婦蓋被子的方式。

懂了。

只是懂得有點兒晚了,以前都沒有活明白過,真像個傻子。

莊嘯眼底聚集兩塊紅斑,望向窗外。他竟然已經喜歡裴先生很久、很久了。

他一直習慣于在感情上隔膜和冷淡,自己給自己設置一道錯覺,化身為一堵高牆,拒人于三丈之外。

他其實喜歡裴琰已經那麽久了,如此愚蠢、遲鈍而不自知。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