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許願
美西岸國家公園,峽谷中布滿巨型杉樹和紅色岩石,非常壯觀。
莊嘯赤着上身,下半身的铠甲和褲子上沾滿血跡。
他極目遠眺,拈弓搭箭,拉到滿月的弦從指間迸脫,一箭射向天邊的血日。視野裏,魔獸與披着铠甲的戰馬齊齊地發出嘶吼,熱血沸騰,勇猛的東方武士往山谷中縱身一躍……
Cut!
導演說了一句,不錯,上來吧。
重型設備拉動起保險繩裝置,動作組的助理都圍在懸崖邊,把跳到懸崖下方既定位置的人拖回來,再趕緊給披上厚羽絨服。莊嘯臉上塗着顏料、黃土與鮮血,眉眼深刻濃重,發型設計很像高貴冷豔版的兵馬俑。造型師為他做這一頭精細的辮子都要仨小時,每周做一次,不能自己随便洗頭,睡覺不準弄亂。
他參演的這部新片,是一部史詩風格的魔幻大片,合作團隊裏一半是好萊塢人馬,另一半是國內過來的中方團隊,立志打造富有東方奇幻色彩又結合美式特效的爆米花大片。
一半鏡頭在加州和科羅拉多的國家公園拍攝,另一半鏡頭回國拍攝。投資方是下了血本,請來國內知名導演,還有不同風格流派的明星助陣,老戲骨和小鮮肉共存,演技與流量雙飛,力圖滿足各層次觀衆的口味。
跟莊嘯搭檔的,就是他的老熟人傑森·班納。兩位壯漢在片場裏晃蕩,裸着塗滿橄榄油的上身,打扮得活像一對中古時代的角鬥士。他們以飄揚的百尺紅綢、整齊劃一呼喊口號的铠甲騎兵,以及團體操隊員揮舞熒光棒的圖案為背景,依照導演吩咐,做出很牛逼的動作表情,瘋狂地秀胸肌和凹造型。
這樣拍了半個月,莊嘯連“演技”倆字怎麽寫都不記得了。瞪眼念臺詞讓他感到智商都跟着縮水,像是在演一臺熱鬧紅火的大型晚會,動辄一個鏡頭裏呼啦出來一幫“伴舞”。
這就是他答應章紹池接拍的那部片子,嘉煌與好萊塢合作的魔幻大片。
莊嘯答應過的,零片酬出演。
對外宣傳他片酬達到一千萬美元,實際上他沒有拿分毫酬勞。但章總挺仁義地替他把這一千萬的稅錢解決了,這就比那些更黑心爛肺的電影公司老板要強不少了。還有人被做出一個高片酬數字之後,還要負擔那個數字的收入稅,講出來都是天方夜譚。
傑森·班納站在懸崖頂端,準備飛一個特技動作。
莊嘯起身上前,叼着煙,幫這家夥檢查一下背後的保險裝置。
他拍一下對方後背:“成了,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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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扭頭遞給他一個眼色:“謝謝夥計,這麽友好?”
莊嘯點頭:“習慣了,總得幹點兒什麽。”
片場休息時,他裹着棉服,席地而坐,眺望奇石堆砌的豔麗的峽谷,靜靜地抽支煙。每當看到霞光堆積在天邊,看到白頭鷹飛過山巅,就轉過頭,輕敲一下随身背包,提醒背包裏塞得鼓鼓囊囊的家夥:“瞧見了麽,好看吧?”
“峽谷縱深挺深的,剛才那個鏡頭,如果是你來跳,你怎麽跳?”
莊嘯自言自語似的問。
難免還是會想起裴先生,并且不可避免地把劇組搭檔跟裴琰暗暗地做比較,然後發覺,跟誰演對手戲都不如裴琰來得順眼、打得痛快。他也很難再找到一個更來電的、更出色的搭檔。有些默契與生俱來。
琰琰熊在片場開飯的時候才能從背包裏出來放風。莊嘯給小熊展示他的盒飯:“吃麽?不愛吃?看不上吧?
“這就不錯了,還是中餐的盒飯!有肉絲炒面,知足吧……”
他本來就是很能忍耐孤獨的人,他對孤獨的承受力一定是變态級別,所以也沒覺着特別難熬。
在感情方面已經習慣窮困、貧瘠,讓他一朝暴富才真是受不了,不懂怎麽享受富有……莊嘯面對峽谷噴了一口煙霧。
這一處外景地拍攝結束,劇組準備轉戰另一處風景名勝,期間給幾位主演放了兩天假。
傑森·班納這個臭名昭著的單身漢老流氓,劇組放個假都不甘寂寞,非要拉着莊嘯去他在聖地亞哥的別墅,消遣過夜。莊嘯去到聖地亞哥,就把傑森給甩了,沒跟對方一起“點餐”搞什麽午夜性愛派對,他自己一個人坐船出海,造訪邊境的那座小島。
碼頭上非常安靜,此時是淡季,過客寥寥無幾。冬天海邊還是有點冷的,風很大,辮子在風中瘋狂地抖,什麽冷豔發型都保不住了。
原本一天四趟的船,淡季裏一天就開一趟,莊嘯就靠在碼頭上等船,等了好久。他眼前不斷跑過那個穿熱帶風情大花褲衩和夾腳拖鞋的身影,颠颠兒地也跑了很久……
小島風景依舊,就是游客比上次來時少了,海灘上是一望無際的白沙,幽靜而美好。莊嘯背着背包,沿着沙灘跑了一圈,出出汗,喘着氣,非常暢快。
他把背包甩在沙灘上,把小熊拿出來,跑幾步,然後往空中用力一抛。
小熊被扔到很高,飛出一個高抛物線,莊嘯助跑兩步,待熊落下來,來了個排球裏的扣球姿勢……
只是擺個姿勢,沒有扣出去,他在落地前眼明手快把熊接住了。
自己都忍不住樂了,哪舍得把琰琰熊一掌拍到沙子堆裏啊。
他臂彎裏夾着小熊,在島上漫步逛了一圈,心情很好,自己都覺着比以前富有,感情充沛。
以前,他時常在清晨一人兒出門跑步,那時候還沒有這個熊陪呢。
他現在有熊陪,還無病呻吟什麽?
從沙灘返回,莊嘯走到島上原住民的聚居地。山坡依然陡峭,破房子在陽光下呈現斑斓的顏色,讓人心思恍惚,回憶起片場曾經驚心動魄的血光。
他也找到那條上山的小徑……上一次好像沒走過這裏?
婦女在粉刷門板。秋天成熟并曬幹的紅辣椒和橘色辣椒,一長串長串地挂在房檐下面。
莊嘯看到了那一株參天巨樹,受當地人頂禮膜拜的“聖地神樹”。
樹葉在冬季略微凋敝,樹枝上卻挂滿了游人祈福的木雕圓牌。擡頭往上看去,無數的木雕小牌牌在風中碰撞敲擊,“咣咣”作響,相當壯觀。
許個願吧。
莊嘯也買了一個木雕圓牌,自己寫上一句小紙條,卷起來塞到木牌的小孔裏,再用膠封上。這就打不開了,要打開只能挖木頭。
沒有遣詞造句天分,缺乏抒情文采,他就臨時倉促寫了兩句特俗氣的話:【寶貝,繼續活潑快樂意氣風發!我會一直想念你,從今往後的二十年。】
依照當地人許願要寫家族姓氏的習慣,他就在木牌正面刻了個“莊”字。刀工很爛,筆畫都刻歪了,幸虧這字兒筆畫少,要讓他刻“嘯”就徹底瞎了。
他捏了捏琰琰熊的臉和鼻頭。
小樣兒的,你小子要是哪天功成名就稱霸影壇,也能拿獎拿到手軟吊打前輩後生了,老子肯定為你高興,到時破戒為你喝一整瓶酒。
他擡頭觀察這株大樹,跟人家說,不用幫忙,我自己爬上去挂。
當地管這棵樹的是一位大叔,卷毛頭,臉色黑黢黢的,嚼着煙葉,說,現在大風季節來了,這樹不讓爬,你不能上去啦!以前我們還允許爬的,怕是長年累月把我們的神樹爬塌了,現在不給游客爬了。
不給爬就算了呗,莊嘯繞樹一周,擡頭找,挂哪啊?大叔舉了一根超長的竿子,耐心地跟在他身後繞圈。
在很高的一根大樹杈上,特顯眼地挂着一只木雕牌,比別人挂得都高,傲視群雄。小風一吹,晃一晃,特別嘚瑟。
莊嘯随手一指:“就那個地方,那個最高,挂它旁邊。”
大叔舉起竿子比畫,太高啦,挂不上去,你咋這麽會挑地方呢?
莊嘯問:“那個你是怎麽挂上去的?”
大叔說:“那個人,我記得清楚,他自己爬上去挂的!竿子上不去,他自己上去了。”
莊嘯:“自己爬的?”
“很有印象,我記得,那個家夥,光頭,爬樹爬得溜索,像猴子一樣當時就上去了,我們以為他肯定上不去……”當地大叔英語講得比較生硬,但意思表達明明白白,“他自己挂上去的。”
“什麽時候的事,您還記得嗎?”莊嘯一臉平靜,眼底已是一片斑斓,映着天,映着地,映着海面白色的波濤。
這股浪潮來得洶湧,迅速推到他的眼眶邊緣……
“夏天吧?”大叔說,“就是去年夏天,我記得那個家夥。”
小風突然變成大風,就是這樣一陣玄妙的風,吹向神樹。這就是一棵屹立千年的神樹,仿佛對誠心叩拜的人懷有善意,對來人訴說昔日的情懷。
樹頂的那只木牌,挂那麽久了都沒有掉過,卻被這陣風帶下來,不偏不倚就落在莊嘯腳邊一尺。
他彎腰撿起木牌,捧在手裏,看到的那一刻已經篤定。
木牌正面,刻了個“裴”字。
刀工真他媽爛。
估摸因為比畫比較多,傻猴子還先用鉛筆偷偷打過草稿,然後再用刀,結果還是把自己的姓刻花了。這個字刻得像個“袋”,又像個“裝”。
莊嘯盯着這字笑了半天。裴英俊變成“裝英俊”,可不就是你麽!
大叔瞅他也像瞅神經病一樣。莊嘯擡眼向大叔解釋:“這是我朋友寫的……他去年來過,我今年過來替他還願。”
他真的很想知道,琰琰在小紙條裏寫什麽了。
很想把這個木牌撬開看看。
他攥着那小物件攥了很久,捏在手心裏,最終沒有動手撬。幹脆就把兩個牌子的線繩拴在一起,打成一個死結。他指揮大叔幫忙:“您把這兩個牌子挂一起,随便哪一根樹杈都可以。”
覺着不放心,臨走還囑咐一句:“以後要是被風吹掉地上,您就把兩個牌子重新挂回去,挂哪兒都無所謂,只要拴在一起就成。”
神樹附近的村落裏,有幾家販售旅游紀念品的店鋪,淡季都關門了。唯獨一家做人體刺繡的小店,敞開半扇木板門,接納帶鹹腥味的海水濕氣。
纏着紅色頭巾、臉上布滿刺繡花紋的老婦坐在店門口,看起來已經很老很老了,據說是當地的文身“聖姑”。老婦瞧着莊嘯走過來站定,于是默不作聲地起身,把他帶進去了……
你要文什麽?文在哪裏?
莊嘯以前從來沒文過身,沒有在身上雕花穿孔穿環之類的癖好。他身上只有戒點傷疤,已經夠了,不想再留任何人的印跡。
店內視線昏暗,燃着熱帶香,他想了想,把外褲脫掉,指着自己胯骨上,人魚線更往下的位置:“文在這裏,文一個人的名字。”
……
帝都機場。
裴琰在路上打電話給一家外賣公司,為莊大爺定了個“包月套餐”,就是給老爺子連送三十天的外賣。他然後就打電話給自己定了機票,一刻都不想耽誤,不想在這裏耗時間,浪費生命。
離開了會怎樣,會發生什麽?不知道,不管了。
碰巧這時,肥查那部電影的片方代理給他打電話過來,竟然是跟他抱怨,你經紀人怎麽回事啊?酬勞和待遇規格漲得這樣離譜了?
片酬要千萬美元以上,夜場要求三倍加班費,在片場方圓三公裏以內預定五星級酒店,海景總統套房,加長林肯專車接送,至少米其林二星的三餐标準,每拍兩個星期還要放假三天回國探親……合同裏附加條件實在太多,太苛刻了,這就沒法合作了!這樣漫天要價,我們只能放棄你,尋找別的合作者。
裴琰都納悶了,這是誰提的明顯要得罪人的條件?
強尼吳以前也不會這麽幹啊。
他當即就給強尼叔打電話說,你過來,我在機場VIP候機室等你,給你三十分鐘你現在過來,三十分鐘不來我解雇你,你就不是我的老幹爹甜爸爸了!
強尼吳來了,出現在VIP咖啡茶座,一屁股坐到裴琰對面,用手帕擦着汗,不住地喘氣。
兩人視線一對,心裏都明白。強尼吳輕聲問:“寶貝,真的要走?你還是要去找莊先生啦?”
裴琰劈頭蓋臉問:“誰讓你跟美國制片公司提那一堆亂七八糟條件?什麽毛病?章總教你這麽幹的,對嗎?!”
“咳——”強尼吳用食指扶了扶眼鏡,“老板也是擔心你……不願意放你走嘛,他不想讓你去美國接這個電影。”
“不想讓我有機會見莊嘯,對麽?”裴琰盯着對方。
“其實,我也舍不得你走,怕你真的離開就不回來嘛。”強尼吳略傷感的。
“對,我坐下一趟航班就走。”裴琰說。
“老板那個人,也沒有惡意,他又不會要害你。他是想讓你再紅幾年,是為你好……我也真心疼你啦,大家都是為你好啊寶貝!”強尼吳說。
為我好?
我最近過得特別、特別的好。
“我肯定要見莊嘯一面,我不想放棄這個人。”裴琰說,“至于過幾天還能不能再回來,那就看章總的意思,看他能不能放我一馬……他可以雪藏我,可以封殺我,還可以上法院跟我打官司說我毀合同違約。随便他怎麽玩兒,我走了。”
他說得幹脆利落。他都想好了。
老幹爹把一大杯不加糖咖啡像喝水一樣灌下去,苦得直咧嘴,想流下幾滴臨別的傷感眼淚,但是沒擠出水兒來。這人突然掏出手機,勾勾手:“寶貝,給你看一張照片。”
梁有晖偷拍完後發給包小胖。
包小胖随後就手欠發給強尼吳。一個字也沒說,沒什麽可說的。
最終,再從老幹爹的手機發到裴琰手機上。
照片中的男人背影出鏡,站在小店過道正中,左手端着“榛仁摩卡”,靜靜地盯着屏幕。屏幕上好像有個聚光點,一個大燈泡,正在做一個騰空跳躍動作,看不清臉,但鹵蛋造型已經夠瞧了。
小店的窗外大雪紛飛,那一刻時間好像為他們靜止了。
靜止在裴琰劈腿騰空的動作中……
靜止在莊嘯的眼裏……
再一次手欠的轉發,裴琰直接把這張照片發回給照片中的正主。
他又補了一張照片,是他那晚在會所裏,裹着羽絨服仰在沙發上,穿得就像一頭冬眠的熊,雙眼彌漫酒氣和水光,眼眶明顯腫脹發紅。
那是你,這是我,咱倆好看吧?
他然後發了一條語音給對方:“莊嘯,你現在就親口跟我說一句,說你一點兒都沒想我,沒惦記我,完完全全就不愛我,咱倆人沒感情了。你別用打字的,你親口跟我說,你說,我聽着。你現在說,半小時之後你要是不說,我就買機票過來了,你等着我過來抽你大嘴巴!”
他機票已經買好,半小時之後,開始登機了。
他們章總從會議室出來,這時想找關系從機場把人攔下,不讓小猴子上飛機,都晚了一步。
裴琰想到章紹池可能要截他。避免夜長夢多,目的地去哪就不挑了,他就買最近一趟去美國的航班。去洛杉矶的人多,沒有空位,他就買了直達芝加哥的航班。
他攥着手機,緊盯屏幕,掌心攥出汗來。
飛機關閉艙門準備起飛了,空姐過來說他,先生您要關掉手機呀。
裴琰無奈關了機,沒能等到莊嘯的回複。
他那條語音的口氣太橫了,太霸道了吧?心裏其實一點都沒底,無法預料莊嘯會是怎麽個反應。莊嘯那性格,很冷淡的,很難焐熱,可能會煩他無休止的糾纏,根本不會回複他只言片語。
在飛機上一夜睡過去,裴琰就裹在毯子下面,戴着眼罩睡覺。
腦子裏許多東西在橫沖直撞,兩道光弧互相厮殺,耳畔總有聲音尖銳地鳴叫……中途睜眼吃了頓飯,這趟航班的飛機餐太難吃了,他只能泡了兩盒方便面填胃,然後蒙着毯子繼續睡。
芝加哥很冷,風很大。
他一下飛機就知道穿少了,冷極了,風就像刀子一樣剮他的臉。他趕緊把羽絨服帽子扣上,兩手縮在袖筒裏,鼻頭迅速凍紅了。
機場大廳人流攢動,滿眼都是陌生的晃動的身影,黑的,白的,黃的,一群喪屍似的從眼前走過……這就完全陌生的地方,沒來過這個機場,也沒人接機,都不知道往哪裏走。
地理學得不咋地,但以常識估算,芝加哥好像離洛杉矶挺遠的,在地圖上橫着有一柞寬,大約相當于……從烏魯木齊到北京吧?
他在牆邊找個有插座的地方,把手機接上充電。
身旁三三兩兩的人,跟他一樣都蹲在這個旮旯,給手機充電呢。裴琰就盤腿席地坐着,打開微信。
孤零零的一條語音信息,躺在對話框裏。
就是一條語音,其他什麽都沒有,沒圖,沒文字,沒Call。
裴琰就知道沒戲了。
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把這條删掉。
删掉就可以當作沒收到,不存在,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堅決不聽,太他媽紮心了……
他捧着手機屏幕,背靠牆壁,呆坐了五分鐘。大腦一片空白,風吹得他腦瓤都被清空了。
對于一個急脾氣的白羊座,這糟糕的五分鐘,已經是突破他心理生理雙重極限的掙紮。特別特別難受。
直接删掉,還是聽一遍讓自己徹底死心呢?
他點開語音,放在耳邊。機場大廳環境非常嘈雜,聽不清楚,他又使勁聽了第二遍。
“琰琰對不起。”莊嘯聲音沙啞,也一夜沒睡好。
完蛋了,親口判死刑了。
眼眶有些濕潤,表情木然,差點兒就要看破紅塵。正好,頭發都不用剃,本來就是光頭,披個麻袋取個法名兒老子就可以出家了。
莊嘯好像是頭一回這麽親密地叫他?
緊接着,莊嘯說:“琰琰我愛你,我很想你,對不起……很對不起你琰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