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閨怨

那一夜之後,兩人就私下完成了角色分配。

當然,這是個笑話,定角色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就是想要打破觀衆心目中的思維定式。

外表放蕩而散漫,桀骜不馴屢教不改,被打上“懦夫”“逃兵”的烙印踢出軍營,卻原來暗懷使命,是行走在刀尖邊緣的人。

調查在進行,懷疑在蔓延,一系列抓捕、逼供、拷打,軍部內外皆風聲鶴唳……究竟誰是那個黑暗中隐藏身份的秘密情報員,是誰?把他揪出來,那個人到底是誰?……

有兩個男人,在少年時代就結成深情厚誼的摯友,卻最終走上不同的道路,越岔越遠。同榻而眠卻心知肚明彼此早已同床異夢,心中各懷熱血與信仰,又都無法說服對方,都不能妥協……面前就是一條死路,隐蔽戰線上的一場惡鬥,你死我活。

心懷磊落,出生入死,與敵同眠。

……

情報員與團長這兩位,在劇本裏玩兒貓捉老鼠的游戲,互相構陷與反構陷,偵察與反偵察,抓捕與反抓捕……就在一次又一次血雨腥風的搏殺中,放任心中的情感肆意橫流。

下了戲,離開鏡頭,這倆人就是跟全劇組搞諜戰。同樣是東躲西藏,四處找地兒,有時一整天無法離開衆人視線,憋得慌,就想說幾句體己話。

莊嘯去解手,裴琰悄悄跟着去了,就為了在廁所門後抱一抱,摸摸腚。

有一場戲,是在民國豪門大戶的公館內拍攝。這座公館,美就美在它的後花園,設計式樣獨特,庭院正中有一座用條石和花牆締造的迷宮。

夏日繁花似錦,迷宮好似陷在一片花海中,景色令人迷醉。

鏡頭一開拍,地下黨拿了軍部重要情報從公館二樓跳下,滾落灌木叢中,随即躍入花牆……

莊團長随後從樓裏沖出,面色陰冷眼露殺機,提着槍也進了迷宮。

一對同榻而眠的好兄弟,一個非要揪出另一個的真實面目,不依不饒一路狂追。這邊廂,攝像和助理扶着機器在滑軌上行進,狂追着兩位主角的背影。

一主一副兩臺機器,都拍到了需要的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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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看着監視器喊了一聲:“好……可以……再來一條備用吧?”

然後回頭一找,欸,情報員和團長呢?

那倆人呢,都給我叫回來。

叫不回來了?

這半天怎麽還沒出來?

這迷宮是不是有點深?他倆找不着出口了?

……

迷宮的深處,情報員已經被團長追上了,當場擒獲。

莊嘯抓住裴琰的小腿将人撲倒,倆人都摔在花牆中。

“紮……”莊嘯先哼了一聲,趕緊把裴琰撈出來,撣掉樹枝子草葉子。喘息未定,眼角餘光确定四下無人,就緩緩地靠在一起。

也沒有過度饑渴的激烈動作,就是要個抱抱。

來之不易的抱抱。

裴琰:“累了?”

莊嘯:“我不累。”

裴琰:“那我也不累。”

莊嘯:“怕你太辛苦,臉上全是包,你嗓子都啞了。”

裴琰:“哎沒有,就是吃辣吃的,天天都是辣,盒飯上都是一層辣椒!”

莊嘯:“那就快別吃了。”

裴琰:“好吃啊,來了成都不吃辣老子豈不是白來了?……辣得我這幾天都便秘了。”

莊嘯:“蠢貨,少吃點兒了。”

裴琰:“沒事,反正你忙得也沒工夫操。”

其實都明白,着急上火不是因為吃辣,肩上确實有壓力。

整天想着假若片子賣不出去賠掉老本了,抵押出去的老徐女士那棟高檔複式新居就要被銀行收走,對不起親媽啊,壓力比山大……

裴先生還是臉皮不夠厚,平時越是拽得二五八萬很要強的人,這種時候拉不下這張臉去東借西湊、到處跪着去伸手要錢。他本可以問他大舅舅也借點本錢,甚至拉個投資入夥,盤桓許久還是放棄了。他大舅畢竟姓徐又不姓裴,又不是他親爹,而且跟章紹池是一對标準的守財奴,薄情寡義六親不認的老家夥,就跟鈔票最親!

迷宮的花牆下,兩人把身體搭成人字形,靜靜地抱了三分鐘,不想說話。

然後,某人開始原形畢露。裴琰把衣服一扯,露出胸膛:“來吧,同志,老子一顆紅心向着黨呢!”

莊嘯低頭在他胸肌上咬了一口,在埋了一顆紅心的地方咬出牙印,再幫他把衣服扣好。

“別勾搭我。”莊嘯說,“我看你已經憋不住準備叛變你黨了。”

“我信仰堅定意志堅強我才不會叛變,”裴琰舉槍抵住對方,“你小子什麽時候向我黨投誠!”

“我不是早就向你投誠了麽?”莊嘯嗤笑他一聲。

“哎呀,真是狼狽為奸啊!”裴琰笑得很無恥。

“上回在被窩裏,誰叫着服了、降了、一輩子都跟我……誰管我叫‘爺’來着?”莊嘯淡淡地瞅他。

“咳,偶爾意亂情迷意志不夠堅定,”裴琰抹了一把口水,“也是因為爺你太好看太迷人了。”

繃不住都笑場了,這段小品快要演不下去。

兩人起身,撣一撣衣服,快速原路返回,別耽誤劇組進度。

“我槍呢?”團長低聲道,“槍還給我。”

地下黨把手槍丢還給團長,二人迅速又回到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的相殺關系。

“不好意思啊同志們,”裴琰一笑,對導演組一群人解釋,“迷宮比較深,繞進死胡同,迷路了,剛才差點兒就沒走出來啊。”

……

月餘之後,拍攝進度終于過半。

今年的秋老虎十分兇猛,每天在片場曬得頭暈眼花。

莊嘯整個人黑了一層。大夥開玩笑說,莊團長剛進組時,還是“民國五大美男”裏吊車尾的一位。進組一個多月,曬成煤球樣兒,一臉黢黑,和美男都不沾邊了。

裴琰都曬脫皮了。他皮膚偏白,一曬就紅,然後從頭頂開始一直蔓延到後脖頸子和肩膀,瘋狂地脫皮……

有時早起,莊嘯先到他的房間,幫他抹防曬。裴先生就需要旁人督促提醒,孩子需要人照顧着。沒人照顧的時候,就邋裏邋遢。

“給我塗成白面人兒一樣了。”裴琰嘟囔,“啊——疼!啊——”

“疼?”莊嘯皺眉,“你腦袋上起水泡了你知道麽?”

“啊?……有這麽嚴重?”裴琰捂着頭。

“你腦袋亮,聚光,太陽就照着你的一顆大腦袋,照不到別人了。”莊嘯說。

起了泡,起了痘,上鏡頭就要用各種遮瑕化妝品去遮掩,更加重了過敏性的紅斑……莊嘯其實很心疼的,心疼也沒辦法。當演員掙這麽多片酬,你還敢叫喚辛苦?叫給誰聽,哪一行不辛苦。

片場裏一群漢子都是短打扮,走出鏡頭就穿一件小背心,甚至赤膊上陣。兩人一遍又一遍地跟特技組的試動作、跑位置,很快就汗流浃背。道旁大樹上不停射出焦躁的蟬鳴,裴琰就叼一根冰棍,給自己降溫。

累脫型的時候,他對着莊嘯狠狠嘬一口冰棍,舔冰棍上滴下來的奶油湯。苦中作樂,自我陶醉。

莊嘯裝沒看見,扭過頭去都不理他。

有一個在影視城街道拍攝的重要場景,是裴琰在黑暗中驅車沖出包圍圈、沖撞莊團長的系列鏡頭。原本已經拍完了,莊嘯反複看過監視器,搖頭,覺着不行,要求重拍。

“沖撞茶樓的角度不對,力量速度都欠一點,制作出來的視覺效果就會欠很多。這是個動作片懸疑片,看得就是激烈感、鏡頭張力,不能讓觀衆覺着咱們糊弄事了。”莊嘯說。

一群人站那裏商量,重拍?

時間還好說,但茶樓模型已經撞塌了,重拍就需要重建場景,重新租用車輛和道具,這都是錢錢錢。

演員也要重新摔打一遍,茶樓裏那一幫配角和群演重來。莊團長前一次拍攝肩膀後背都撞青了,還要再撞一遍。

莊嘯說:“那就重建道具場景,重新來一遍。我不怕摔。”

裴琰說:“不重拍你覺着觀衆那裏過不去嗎?”

“在我這兒都過不去!我沒法給觀衆看。”莊嘯說,“後期制作時再發現不行就晚了,預備重拍吧。”

裴琰掉頭就走開了,一個人在遠處沉默不語,臉色非常難看。

足足挨過十分鐘,低着頭又走回來,他對導演和制片點頭:“重拍。”

……

拍戲就是拍戲,不是花着劇組公款跑來談情說愛,不是玩兒過家家。

幾十萬的場景,重新搭起來。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戲份重拍,精益求精,力求完美。

入夜,影視城四面寂靜,別人都下班了,就他們這個劇組沒有收工。

所有人都瞪個銅鈴似的眼,已經困過勁兒了,無比精神,這是真正的點燈夜戰,一群戲瘋子不要命似的。莊先生這個戒煙算是白戒了,腳邊上就是一堆七八個煙頭,手裏又點了一根,一直站在特技團隊中間,眼眶發紅。

導演拿個大喇叭喊,重新指揮主攝像和主演試走位置。副導演在茶樓裏吆喝一群群演,每個人怎麽跑、怎麽躲、往哪個方向散開、鑽哪個桌子,嗓子都扯啞了,頭頂冒煙……

裴琰駕車,對自己車技其實不太放心,尤其劇情裏還要求他拐八字像瘋牛一樣瘋狂沖撞。

“不然,等小薩明天過來?”他從車上下來,原地徘徊,小聲提議,“小薩明天就進組。”

“不用,我自己來。”莊嘯說。

這麽重要的鏡頭,用替身替他摔?莊家班的老大覺着太跌份,在自己這兒、在觀衆面前,都過不去這道關。

“替身出鏡時間太多了這個角色就不算完整的塑造,都沒法兒評獎,你不知道麽。”莊嘯低聲說。

“知道您最敬業最玩兒命了……”裴琰板着臉,拍了對方後腰一下,“您是影帝。”

黑車沖擊大鐵門殺出,橫甩着撞向街道一側,撞上茶樓,裏面一陣稀裏嘩啦尖叫呼號,然後倒車,輪胎在寂靜的黑夜裏發出恐怖的嘶叫!莊團長舉槍射擊,玻璃炸裂,裴琰低頭躲過如瀑布一般宣洩而下的玻璃渣……

莊團長在那一刻神情暴躁,突然發瘋,飛身試圖以肉身之軀攔車。他扒住了車門。車子歪歪斜斜帶着他在街上沖撞,場面極其驚險!

兩人都入戲了,較勁一樣,拼死争奪方向盤。裴琰血紅着眼,一巴掌把莊嘯掄下車子,打出很遠。莊嘯滾過一旁,他再驅車去撞……

确實有那麽一瞬,他腳發軟,踩油門時小腿抖了。真沒出息啊。

明知是拍戲,都是假的,眼前仍不可避免地閃過舊事,莊嘯好似在擋風玻璃前一遍一遍地被撞飛,那場面在眼前不斷重現,反複循環……他抓緊方向盤,嘴唇緊閉,因為緊張而臉白,眉眼濕潤帶汗。這表情,卻又正合了劇中人此時撞向自己最親密之人、親手扼殺一份真情的艱難掙紮心境,錐心泣血。

莊團長被抛起來撞向牆邊,由後腰的保險繩帶着走,在磕暈的瞬間從牆上墜下去……

灰色院牆留下一道绛紫色的血跡,在黑暗中觸目驚心,特寫鏡頭定格。

Cut!

“好,很好……可以了。”導演組的人都站起來,也沒什麽話,但眼神動容,為兩位敬業的演員豎了大拇指,鼓掌。

裴琰趴在方向盤上,趴了好幾分鐘沒動。平生拍戲很少這樣,拍完一個鏡頭需要緩緩。腦內有一段燙傷後的空白,刺激到從前的記憶,許多場景在激烈地沖撞,他需要過一會兒才能出戲。

腿軟,心發慌,真慫啊。

莊團長從牆邊慢慢站起來,動一動身上關節。

“歲數大了,骨頭有點脆了。”莊嘯自嘲說。

磕暈是演戲,牆上濺的都是假血。劇組這次對人造血都精益求精力求完美,莊嘯嫌之前用的血顏色太鮮亮,顯得假,于是把血漿顏色調深了些,血色透出暗夜肅殺的氣氛。

莊嘯先去找導演看監視器,确認這一條完美,終于可以過了,才走回來看搭檔。

一只手伸進了車窗,揉揉裴琰的頭,拍拍他肩膀。

“這條過了,可以了……好樣兒的,車開得有進步啊。”

莊嘯鼓勵他一句。

裴琰從臂彎裏挪出一只眼,瞟着對方,怒視,表情像受了很大委屈,像個大受氣包,也要人哄着的。

他看到莊嘯耳側和脖子有一片劃傷挫傷的痕跡,血珠洇出來了。那是真實的血。

……

肉體上嵌了一身男人的“勳章”,拍戲都拍個遍體鱗傷,磨得皮糙肉厚,感覺精神上都升華了。倆人經常在片場互相展示傷口,覺着可光榮了。

幾天之後,劇組裏又來人了。

打北邊兒來了個美貌如花的俊人兒,身量苗條,雙眼明亮如星。

打西北邊兒來了個英俊威武的漢子,猿背蜂腰,發辮潇灑地垂在腦後。

邢瑢和薩日勝都進組來了。

兩人在片中戲份鏡頭并不很多,所以排好檔期掐着時間進組,不用那麽忙。

策劃團隊和導演一致認可,選擇邢瑢出演這樣一個角色,因為他非常合适。邢瑢演繹的是一位梨園伶人,當地名角,在軍閥麾下奉承,藝名“白鶴”。人要美,氣質要媚,要會唱戲,眉頭之間還要有種倔強憂郁的氣質。

邢瑢進到大化妝間裏,自帶了一只化妝箱,擺上,從裏面一樣一樣地掏寶貝。

“呦,你自己會化?”裴琰問。

“我學了!”邢瑢講話帶出小小得意,“跟平常化妝也共通的,練練手我就會了。”

邢瑢給自己抹上粉白底色,再上玫瑰腮紅、荷花胭脂,最後勾勒出精妙的眉和眼。

“三日不見,可以啊,跟誰學的。”裴琰就随口一問。

邢小哥端着一只點唇的朱筆,回頭笑道:“琰琰,就是跟你家風華絕代的徐美人學的啊。”

“啊?”裴琰驚呼,“我就給你一個電話,你還真去找她?”

“是啊,我真的去了,我還去學校旁聽她講課呢。你媽媽人真好,特別熱情,又有耐心,全套教給我的。”邢瑢說。

“哎呦,”裴琰也挺高興,“我們家徐貴妃,哦不,徐正宮娘娘,那身段和唱腔,沒得說。你也出師了啊!”

“名師教出來的徒弟,我不差吧?”邢瑢說,“我第一遍化的時候,甭提多難看了,把你家徐娘娘都給醜哭了!”

邢瑢于是就把手機裏那幾張醜哭的照片翻出來,倆人湊頭交流。裴琰大笑,西施的眉毛眼睛都畫歪了,能醜哭了吳王。

這也瞧出邢小哥是用心學了,現在化出來的頭面妝可是美哭了。

“看什麽了?”有人進來,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就把光遮了,就是薩日勝。

邢瑢立刻就把手機收了,醜哭的照片才不給小薩看。

邢瑢用朱筆勾出豐滿的唇型,填滿口紅,回眸笑一下,美哭了的可以看。

這一笑笑得小薩一愣,木木然地沒有接招,別過臉去,茫然四顧。

“薩寶寶,過來,給掐一張照片。”邢瑢勾勾手。

“……”薩日勝嘴角叼着一支沒有點燃的煙,正在精神世界的大草原上馳騁神游,一愣,“啊?”

邢瑢說:“我化好了,你幫個忙,幫我拍一張啊?”

薩日勝撲哧笑了:“哦,我剛才都沒有認出來麽……這個,這個是你啊?我還以為,是別人呢。”

“不至于吧,我都坐這裏一個多小時了!”邢瑢帶着一臉粉妝瞪小薩同志,“是我技術太好了,還是你木啊?!”

“我木。”薩日勝呵呵一笑。

房間另一邊的裴琰,回頭瞅了一眼,呵?

哈哈哈——

邢瑢毫不留情地嘲笑,手裏點唇筆都甩出去掉地上了。自己衣服穿得啰裏八嗦不方便爬桌下,小薩彎腰到桌下幫他撿筆。

師傅幫忙貼片子,弄上頭發,邢小哥個子高挑,穿上閨門旦的戲裝,回身擺出體态柔媚的姿勢,手還在袖子裏慢慢地倒。

他再開口亮了個嗓,唱了一句《游園驚夢》裏小姐閨中寄托春夢的經典唱詞。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

“好——”裴琰給叫了一聲好。

邢瑢用蘭花指挽了袖子,給在場幾位老師微微一鞠。

眉目間很自信的,跟以前确實不太一樣了。看得出來,進劇組之前私下花了功夫去學去練,戲文臺詞都倒背如流,胸有成竹了才敢進劇組亮相。

底氣足當然就自信,以前背不清臺詞只能擺大頭賣萌的年月,他就不可能有這份自信。如果化着戲妝還敢張嘴瞎唱1234567,那就太丢臉了。

這種戲文對于小薩同志,純屬對牛彈琴,但這人很捧場地拍手:“不錯。”

“略懂了沒有?”邢瑢問。

“一個字都沒有懂。”薩日勝特誠實。

“這出戲講得麽……”邢瑢說了個最通俗易懂的解釋,“就是講一位閨房小姐名叫杜麗娘,害了相思愁腸病,日夜思念她心中那個風流俊俏的野漢子了,最後結局肯定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倆人又哧哧地笑。

“我們草原上也唱大戲,過節過年的時候,祭天祭地。”薩日勝說。

“你們唱什麽戲?”邢瑢饒有興致。

“薩滿戲。”薩日勝小聲說,“衣服啰裏八嗦,還有袖子什麽的,還轉來轉去……你唱得像薩滿婆婆似的。”

小薩說完很識相地轉身就走,因為邢瑢從服裝架上拿起“柳夢梅”的厚底靴子就扔他了。

小薩一把接住靴子,笑着逃跑。

“薩婆婆你回來!”邢小哥從美人扮相一秒就變臉潑婦,拎着裙子踩在門檻上,暴吼對方外號,“薩婆婆!!”

小王爺像所有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那樣,骨子裏也愛玩兒的,只是比較害羞,跟不熟的人不講話;混熟了的,什麽話都能胡扯,被喊外號也不介意。

裴琰突然發覺,他自己跟小王爺好像還不太熟、不夠熟。

“杜麗娘”拎着“柳夢梅”的靴子,衆目睽睽之下,扔誰啊這是……

“哎呦——”

無處不在的裴大爺帶頭起哄了,唯恐天下不亂。

邢小哥臉有點熱,正好手裏還剩另一只靴子沒扔出去,轉臉往裴琰腦袋上扔過去。

“喂——你扔我幹嗎?我又沒惹你?”裴琰躲開那一扔,“誰惹你你扔誰去啊!”

他就是嘴欠,撩個賤。

“你們倆都一夥的,”邢瑢低聲道,“你也好煩啊。”

“誰跟小王爺一夥的?”裴琰歪着頭說,“我才不跟他一夥呢。”

“你們就是一夥的,”邢瑢從裴琰身邊走過,“他是莊家班的,他姓莊,你不也早就姓莊了麽?”

聲音很輕,卻把裴琰整得一激靈,臉色頓時不自在。

他忿忿地怒視邢瑢,愣是沒敢還嘴。瑢瑢這大妖精,也越來越不好惹了……

邢瑢把嘴上便宜讨回來了,一笑,矜持地整了整“杜麗娘”的閨中裝容,邁着小碎步得意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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