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驚變

當天傍晚,一群相關的人同時接到邢瑢的電話。

裴琰那時剛剛從莊老爺子家開車出來。

而莊嘯剛從臺北回來,到達機場,在機場應付影迷的簇擁熱捧以及娛記的糾纏不休,被迫回答了好幾條關于裴先生怎樣怎樣的問題,好不容易突出重圍,鑽進車子,正準備回家見裴琰。

邢瑢就是在電話裏急切地彙報:“勒圖小弟是不是醒了啊?”

“你們以前說他根本就不認識人,我覺着他剛剛好像醒了,他會叫小薩,而且他……他還叫我了,他叫我名字,我覺着他認出我了。”

邢瑢唯獨沒好意思打電話聯系薩日勝,雙方好像仍然處于“斷交”的姿态。之前,小薩通過包小胖試圖找他,數次約他見面,他固執又別扭地避不見面,躲南方去了。小薩可能已經對他失望了。

睡完了提上褲子就跑,他這事做錯了,沒臉見薩寶寶。

……

多事的冬天,發生了許多意料之外。

那晚,聞訊趕來的人全部聚集到醫院裏。薩日勝大步奔過樓道,發辮在腦後散開着,頸間洇出汗來,想要見的不僅僅是醒來的勒圖。

身後追的是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的包小胖同志。

包小胖那時一定在心裏鄭重地吐槽,一對一對兒的都他媽要成了,操,老子這回過年一定往老家帶回個媳婦去……老子這次一定鼓起勇氣,向心儀多年的我女神表白!

莊嘯背着他萬年不變的帆布包,從機場風塵仆仆趕過來,神色凝重,內心複雜,有些預感……

裴琰邁進醫院,反而是最興奮的,眉飛色舞,雙眼明亮如星,大步走得飛快。

這件事畢竟是困擾他的一段心結,是他人生的一次挫折,他的失誤,他的責任。這是捐多少錢都永遠無法彌補的,他一直都希望事情能有所轉機,盡管這希望非常渺茫。

薩日勝坐在勒圖面前。勒圖呆呆望着,就只能憶起兩個人,只能說出兩個詞,對着那張照片反複指認,“小薩……”“瑢瑢……”

這就是卧床的病號在很長一段日子以來,時常見到的前來探病的兄弟,以及耳邊時常聽到的念叨。所以,這兩個名字就好像長在腦子裏,不需要思考的環節,脫口而出。

……

他們聚齊在醫院時,邢瑢已先行離開,還是羞恥于在這種人多的場合跟小薩讨論感情和将來,于是躲了。

薩日勝沒能見到瑢哥,他們卻意外見到警方的人。

當晚,警方是接到醫院人員的彙報,得知大腦損傷癱瘓的病人醒了,病情有所轉機,立即由兩位警員前來醫院執行公務,探訪受害人額日勒圖的病況,并察看談話錄音的可能性。

談話顯然是沒可能的,癱瘓在床的人發音支離破碎,已無法回憶當初發生的事情。那倆警員一臉失望,迅速就放棄了這個攻堅目标。

但是,這兒還有另一位生龍活虎的涉案人物能錄口供,能夠為警方回憶非常詳細的事發經過。警員朝着裴琰走過來,點點頭,很客氣地講了兩句,用個眼色,走吧。

登門傳訊的程序都免了,裴琰碰巧今天就在這裏。

他擡頭看着衆人,眼神是萬分驚愕,整個人充滿戒備:“錄什麽口供?”

“為什麽要錄口供?……我需要給什麽口供?”

所有人都是極為吃驚的。畢竟,幾年前發生的事,在大夥兒心裏就是已經“結案”了,裴琰跟莊家班衆兄弟都既往不咎握手言和了,跟薩日勝在劇組合作過好幾次,稱兄道弟混得哥們兒似的——現在問他錄口供?他幹了什麽?

警員表明身份和立場,對于幾年前擂臺賽上發生的嚴重事故,連同類似的其他兩起事故,警方已經全面重啓調查,其中涉及比較深的問題,不能透露,請裴先生配合調查吧。

“我三年前已經錄過口供了。”裴琰盡力鎮定地說,“能說的當時都說了,那就是比賽中的意外。”

“意外踢到他了,他摔倒了,撞到後腦,那就是一場意外。”

裴琰站在走廊一側,身體繃得筆直跟兩名警察說話。他盡力別過臉去,不去看薩日勝或者包小胖的表情。他無法想象旁人現在瞅他都是怎樣精彩紛呈的表情,他甚至不想看莊嘯。

薩日勝也是愕然的,盯視裴琰滿面狐疑。

裴琰對警方不斷搖頭,解釋,臉色慢慢地漲紅。

莊嘯扔下背包,徑直走過來,到他身邊。

莊嘯一把摟住了人,在耳邊輕聲說:“你就去錄個口供,沒多大事,你就有什麽說什麽,別隐瞞任何事情,也不用攬不屬于你的責任。”

“我隐瞞過嗎?”裴琰擡眼反問莊嘯,“我應該說什麽?……為什麽抓我啊?!”

莊嘯欲言又止,握住他的手腕攥緊了,用口型道:只是問個話。

“什麽意思啊?”裴琰的臉色就是震驚和無法接受。

莊嘯的眼神就是暗示他了,早就知道警方将要調查這件不體面的事,他自己還蒙在鼓裏。

眼前的世界好像突然扭轉,再次颠倒了,暗湧的波濤驟然沖破平靜的水面。下一秒就要烏雲翻滾,巨浪滔天,再也沒有平靜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點,回到了當初。他這初生牛犢不知天高地厚跑去洛杉矶,跑到莊大俠家裏“踢館”。面前就是這一群仇視他的莊家班小弟,為勒圖的意外事故打抱不平義憤填膺,他還猖狂地撅了小薩的腿,随後莊嘯就出手了,一巴掌差點兒把他扇到海裏去,扇得他耳垂裂了。

兩人之間就是這樣認識的,不打不相識,往事清晰歷歷在目。

現在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過來,打得他腦瓤子都要裂了。

……

這個年關,是讓很多人大年都要過不去了。

當初發生過數起傷害事故的搏擊擂臺巡回賽,終于被上面盯上,遭遇調查了。在反腐倡廉的大環境變革之下,江湖上一陣腥風血雨,舊案不斷重啓,舊事開始重提,就是要讓那些落了灰蓋了塵、多年來藏污納垢的犄角旮旯,那些乏人問津的冤屈往事,一件一件地翻出來。終究有人要刨根問底了。

這一夜風聲正緊,網上流出許多傳聞,一件件駭人聽聞,句句話像剜心的刀子。

“裴琰入圈之前參加擂臺賽出過事,他把對手一個武師打成植物人,那事據說不是意外,那就是一起故意傷害!”

“人确實是他一腳踢廢了為什麽不能說?當時明明都看到錄像,現在視頻竟然被和諧找不到了。”

“卧槽分分鐘把熱搜買下去了,話題不見了!”

“雖說他可能不是直接故意吧,但是你們知道擂臺賽背後的股東大老板是誰嗎?據說就是裴小光頭他們家親戚,那個比賽根本就是為他辦的吧?為了贏冠軍不擇手段搞出黑幕,比賽全都是黑箱操作啊。”

“這樣有危險性的比賽就不應該存在,還故意傷人,簡直就是謀殺!!”

風刀霜劍,口誅筆伐,每一段情節都繪聲繪色,仿佛全部都清楚了解了真相,全都親眼所見。有些事在公衆面前就是疏離不清的。比如,“這比賽就是為他辦的吧”以及“贏冠軍全都是黑箱操作”,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就足以抹殺裴琰那兩年參加過的全部比賽,直接給他扣上一口揭不掉的黑鍋,無從申辯……

那确實是他職業生涯裏一段抹不去的黑歷史,是真實檔案,他經過一段時間才熬過心理壓力。

現在有人對他說,對所有人說,那不是意外,那是一起故意傷害案。

裴琰在專案組那裏,待了一晚上及一個白天。

當天時間比較晚了,辦案人員問過初步情況,原本是要讓他先回家,第二天再來彙報。裴琰說,甭第二天再來,我不願意再來這種地方,一次問完吧,還有什麽要問?

他确實對很多事情不知原委,就是悶頭打比賽,一心想要贏,自命不凡還野心勃勃。對其餘事情他就沒深究過,對誰都沒上心,如今才發覺自己活得像個白癡。

白癡還被人耍了。

第二天中午,裴琰從專案組辦公室出來,走出大樓,臉色是冷硬木然的。他一路垂着眼一言不發,迅速上了經紀人接他回家的車。

一露頭就被人盯上,全是記者和狗仔,有執照的和沒執照,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他們臉上帶着鮮活的表情,在路上追逐着他,想要讓裴先生在話筒鏡頭前再錄一遍口供呢。

這事的輿論動靜鬧到很大了,年底的重磅號外。

畢竟,平日裏在公衆面前被“負面新聞”的明星們,還沒有過這個級別的案件。其他明星的爛事,通常而言,要麽是婚姻家庭醜聞,出軌的,劈腿的,鬧離婚的;要麽是公共道德醜聞,酒駕的,撞人的,打架鬥毆的;最嚴重不過就是某些踩線觸犯法律的行為,比如吸毒嫖娼這類。

裴琰這事一出,搶了無數人頭條,最近要發專輯要開演唱會的大神們都得改期了。

助理駕車就跑,在大街上蛇形然後猛拐,試圖擺脫後面好幾輛車的跟蹤。

狗仔車隊在後面是緊追不放,也在大街上蛇形穿梭。狗仔對緋聞、醜聞的關注熱情,就像草原上的大禿鹫看到了殘屍腐肉,聞見哪裏有腐臭味道,雙眼就放射出瑩綠的光,沖上來要撕咬那綻開的血肉了。

裴琰坐在車裏,低垂着頭,緊咬嘴唇,眼睛不看窗外。還是他經紀人強尼叔眼明手快幫他扣上一頂鴨舌帽,遮住他的大腦門和眼睛,保護他別被狗仔隊的閃光燈晃瞎了。

輕飄飄的帽子戴在頭上,都無比沉重,一夜間風雲突變,壓得他喘不過氣,非常的沮喪。他下意識就掏出手機,劃開屏幕,卻不知應該找誰喊冤,應該跟誰倒出這口冤屈的苦水。

他一手戳到自己眼眶邊上,強尼吳回頭看着他“啊”了一聲,不知他要幹什麽。

裴琰就是撐開眼皮,一個指頭把隐形眼鏡沾出來了,彈掉。再撐開另一只眼,把隐形眼鏡拎出來扔掉。眼前變成一片模糊,五百度的大近視眼,就當看不到外面鋪天蓋地晃動的車輛和人影,這樣他能舒服點兒……

平時要強慣了的,他真的不甘心。憤怒,挫敗,丢臉,氣得快要嘔血……

他剛露面時,緊跟上他家保姆車的,還有一輛眼熟的車。

裴琰一直低着頭不看窗外,就沒有注意到。強尼吳在後視鏡裏看到了,“欸那好像是莊先生車”。

莊嘯駕車從旁邊硬擠過去,別了一輛狗仔的車,剎車聲在路面驚跳!

莊嘯跨線行駛,突然一轉方向盤,把自己的車直接橫在了馬路當間,逼出後面一陣緊急剎車聲。莊嘯跨了兩條車道,橫在那裏,堵住兩輛狗仔的車子。

前面裴琰的車迅速就開走了。

莊嘯摁下車窗,面無表情地對着鏡頭:“別跟了,放一馬行不行?”

他手指間擎着半截煙。煙好像是最近又抽起來了,這糟糕的心瘾是真難戒斷。

莊嘯看着那些人,用手一指:“都別跟了,都回去吧。”

……

莊嘯開口了,讓你們掉頭回去,就趕緊回,誰家的車還敢硬往前沖?

這麽些日子了,一直以來,媒體都在不遺餘力地探究莊嘯與裴琰之間的蛛絲馬跡,寫出的分析都像寫論文調查報告似的,詳細地論證“莊裴在一起的三十條證據”雲雲。就連兩家粉絲都逐漸相信了,都認了,這兩個人是“在一起”的。

無奈就是找不到确鑿的實錘,這兩位也永遠不會讓記者捉奸在床抓到錘子。

今天的莊嘯,就是一臉人神不懼的表情,毫不掩飾,老子就等着你們抓到實錘,我們倆就出櫃,來啊?

……

裴琰進了家門關門落鎖,就想一個人待着,誰也不想見,尤其不想上網去看大夥兒怎麽罵他的。

房間裏還有殘留的男香,洗手間裏也有。是莊嘯離開前那晚,倆人在房裏折騰的,抹了新買的身體霜,帶香水的,弄得莊嘯一晚上被迫吃進去很多,一路狂打噴嚏,操着操着就對着裴琰後腦勺打出了個大噴嚏,特搞笑,特別破壞氣氛……

暧昧的香水味還沒有散去,眼前已經翻天覆地了。

莊嘯的電話進來了。

裴琰摁掉。

莊嘯随即再撥。

他還是摁掉了,給對方發了一條語音:【哥你讓我一人待會兒。】

情緒已跌至谷底,就讓大家都罵個痛快吧。也确實該罵,他無話可說。

這麽些年來,遇到挫折從來都是強硬的、死扛到底的。他就不服軟,也不會這時候安排個時機出去向公衆解釋、道歉、紅着眼眶哭着鼻子示弱以求外界同情或者怎樣。他演不出來。他不喜歡示弱然後等待別人嘲諷和施舍。

一切诘責他能夠想象出來,各方牛鬼蛇神一定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刻薄的流言就要把他生吞活剝,輿論的漩渦張開血盆大口等着吞掉他。

非常的難受,在他投入巨大的熱情和信念在他的事業上,雄心萬丈地駕駛着他的小輪船,在茫茫大海迎風逐浪的時刻,他以為前路一切都是光明的。現在卻發現,他的輪船就要偏離初始的航線,可能要失去目标方向,而且,船上最忠誠可靠的他的“大副”,可能不會願意留在他的船上,繼續陪伴他走下去……能怎麽辦啊?

胡思亂想着,難過着,門鎖就彈開了。

公寓用的是密碼鎖。知道他密碼的那個人想進随時都能進來,根本不需要鑰匙,也不用向他請示開門。

莊嘯一步進門,看着門廊下戳成一根樁子面色發白的裴琰。

密碼就設的是他倆初夜的日子,在輝騰錫勒的大草原上。用裴大爺的話來講,莊嘯你這種人,平時根本不進我家家門,你但凡過來就是要睡我,睡完提上褲子就走,跟我都沒別的事可做,也沒別的話可說,所以咱家密碼就設成我被你“初睡”那一天,多合适啊。

莊嘯上前抱他,裴琰推開人轉身想走。

胳膊被莊嘯拽住,一使力就把他又拽了回來。莊嘯再次抱住人,裴琰狠狠掙紮着脫出胳膊再走。

“琰琰。”

莊嘯第三次發力裏,強行把裴琰禁锢在客廳的牆角,比他态度還要強硬,就是不準他跑。兩人力氣都像要打架了,就面對面看着,都在粗喘。

莊嘯扳住他的胳膊,用胯骨把他頂在牆邊。

“琰琰。”

莊嘯撫摸他的後背,抵着他腦門:“沒事,過去了,別難受。”

這話一開口,裴琰更難受。在莊嘯面前他強硬不下去,裝都裝不下去。兩人都是一夜未眠,眼底血絲跳動。

“你早就知道了?”他眼神混亂。

莊嘯點頭。

“去臺北之前,警方也來找過我,問我爸從前受傷那件事,就開始調查了。”莊嘯說。

“你就不告訴我?”裴琰看着對方,聲音發抖,“比賽有黑幕,勒圖受傷根本就不是意外,還有,你爸爸受傷腳殘,所有都不是意外……你早就知道?”

裴琰腦袋裏都是漿糊,自己确實遲鈍。莊嘯離京趕赴臺北頒獎的頭天晚上兩人徹夜纏綿,莊嘯那架勢就是要把他生吞活剝,差點兒操死他,要吃了他似的……

“對不起琰琰,”莊嘯眼也微微紅着,開口道歉,“我就是打算從臺北回來,找個機會跟你說這事,結果就沒來得及,沒想到勒圖就醒了,警察就來了……這事是我沒有提前知會你,讓你缺乏心理準備,是我辦事不妥……我就是怕你心理上不能接受。”

裴琰:“……”

裴琰搖頭:“莊嘯你道什麽歉?”

該道歉的是我,老子忒麽都沒臉見你。

你會甩我嗎。

你會甩我吧。

無比的丢臉,下回我也沒臉見小薩啊。

小王爺下次再見面肯定翻臉又要打我,能饒得了我?咱倆還他媽談什麽戀愛?有些矛盾,不是愛不愛就能解決。

事情已基本明朗。當初那場重要的擂臺賽,裴琰當場就看出他的對手神智不清腳步不穩,在場上失誤搖晃,額日勒圖就是被喂了某些鎮定藥物,比賽結果在賽前就已在全盤操縱之中。

在前臺打拳的人,就是砧板上那一塊一塊魚肉。

這些魚肉被翻來揀去,最後全體下鍋一燴,做成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大菜。

但這道菜還是做砸了。裴琰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那個點炮的“黑手”,那時多麽年輕氣盛,多麽好勝,暴力血液的沖動之下一腳把對手踢了個重殘。這件事他難辭其咎,萬般後悔也晚了。

賽事背後幾家股東,裏面黑幕重重,涉及大量的賄賂、非法操縱比賽、故意傷害,以及利用賽事的博彩金額進行洗錢。原本是功夫圈裏年輕人較量身手的一個舞臺、一個戰場,卻最終淪為少數人牟利的金手指,成為金錢誘惑的陷阱……這種買賣簡直比拍電影來錢更為容易,就讓有些人不惜铤而走險。

這些事情,又與當初電影圈投資方拍片洗錢的線索聯系起來,連同莊文龍的那起片場爆炸事故,一并調查了。

顯而易見的,那背後就是徐绮躍的公司,警方都透了底,擇不幹淨了。

裴琰把臉埋到莊嘯頸間,非常憤怒和難堪,很難面對。

“你又不知情,跟你都無關,我心裏有數,不會埋怨你。”莊嘯揉着他後背,撫摸他臉,“不會埋怨你。”

“就是覺着特別丢臉。”裴琰小聲說。

事到臨頭才發覺自己特脆弱,特別禁不起打擊,還死撐個面子。

“行了,”莊嘯呼嚕一下他的頭,說,“拍完現在的片子,出去散散心,帶你去美國歇一陣,成嗎?”

“我知道我做了錯事我招人恨,”裴琰擡起眼,很有骨氣地說,“莊嘯,你要是心裏埋怨我恨我,你就打我一頓,你再抽我幾個耳光,狠狠地抽,手底下別留情。抽完了你記着當初你承諾過的,不準反悔,你還跟我好,別甩我。”

說出這話還是很沮喪,他眼前蒙了淺淺的水霧,又從鼻子裏吸了回去。

“想什麽呢?”莊嘯說,“你這麽黏人,我甩你?”

裴琰搭在莊嘯身上,用最小的聲音說出他以前拒絕講出的話:“哥我知道錯了,特別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對不起勒圖……你別跟我分開,我特別難受……”

“不會分開,”莊嘯捏着他後頸把他摁在懷裏,“我要是哪天對你不爽,對你忍無可忍了,我真的揍你,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我打到你服了你老實了,打到你把那些臭毛病都改了……我不會輕易說不要你了。”

“你如果什麽時候覺得太艱難了,混不下去不想混了,我就帶你回美國去。”

“那件事把我家都毀了,你明白的,我熬了這麽多年我才有幸遇見你,我不會愚蠢到自己親手再把家毀一次。你也別後悔遇見了我這麽個‘仇家’,我也沒後悔我做過的承諾,我沒後悔認識你……琰琰我不會跟你分開。”

莊嘯在裴琰臉上濕潤的地方,重重地吻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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